书名:男主每天都在作死[快穿] 作者:刘狗花 文案: “这么简单的任务,怎么可能完不成!” 这是签订协议前,系统告诉乔易年的。 可乔易年发现,这么简单的任务,他居然每次都完不成……? 不仅全世界都想弄死他的任务对象,而且任务对象总是为了救他,千方百计地寻死! 乔易年:你做任务还是我做任务?来来来,系统给你,你来做! 任务对象:汪~! 本文又名《拯救男主的错误案例》,《快穿届反面教材选》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易年 ┃ 配角:戚行戈 ┃ 其它: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乔易年小时候,乔妈妈就总拿毛-主-席的这话教育他。 乔妈妈没什么文化,就尤其想在教育孩子这方面下大心思。她解释不清楚这话的意思,但是乔妈妈知道,主-席说的话总归错不了。 她的本意是想让儿子当个乐于奉献,为人民服务的好孩子,将来好做个优秀的少先队员。可是那会儿乔易年还是个学龄前儿童,那小脑瓜根本理解不了这么深。 当时的乔易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费劲地把话里他能理解的词儿挑出来,在脑袋里消化掉了。 所以,当他们的小学班主任在开学第一天,问起了每一个小学生都绕不开的、永恒的命题——“你的理想是什么?”的时候,乔易年视死如归地举起了手。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烈士!” 《A市xx大学大三学生乔某猝死,死因系长期沉迷网络游戏》 十来年后,乔易年死得轰动全城,上了当地的日报。 “……。” 盘腿坐在黑暗里的乔易年把报纸往地上一摔。 【宿主您别难过,你们这个世界的一个叫司马迁的历史学家说了,人固有一死……】他面前的虚无中,有个声线神似赵忠祥的声音感情充沛地说道。 深情款款,抑扬顿挫,像是小学生朗读课文。 “闭嘴,你丫喊谁宿主呢?” 这声音正勾起了乔易年的回忆杀,刚刚好地撞上了他的枪口。 那声音不紧不慢地闭上了嘴。 “……这乱七八糟地写得什么玩意儿?”他指着地上那份报纸。“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是宿主您就是死了呀,不过,您完全不用担心……】那声音又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地朗诵道。 “你才死了呢……你这玩意儿能不能好好说话啊?”乔易年被他这绘声绘色的语气磨得心烦,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道。 【当然可以啦,宿主!另外,我的名字是系统888号,您可以喊我系统也可以喊我888,就不必称呼我为‘这玩意儿’了。】这声音果然变得轻轻快快的,跟他自我介绍道。 “……编号数字还挺吉利。”乔易年被他这熟稔又热情的模样噎得顿了顿。 【谢谢宿主夸奖!】系统888声调轻快,隐约还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些被夸奖后的不好意思来。 “你别喊我宿主。”乔易年道。“你刚才说让我跟你绑定,我没答应你呢。” 【咦?您为什么不答应我?您都已经死了,如果跟我绑定,并完成我的任务的话,您是可以复活到您原本的世界中去的。】 “你凭什么就说我死了?”乔易年指了指面前的报纸。“就这?可我还睁着眼睛喘气儿呢。” 这系统似乎是叹了口气。 接着,乔易年便看到面前那片黑色的空间被撕裂开来。他轻飘飘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踩在空气中,整个人都是能透过光来的。 然后,他眼前便出现了方才自己包夜打游戏的那个网吧。 他看到自己歪倒在网吧的椅子上,压着了左边那个在打英雄联盟的兄弟的胳膊。那兄弟的角色正好只剩了一点血,正疯狂地往回跑。就在这时,他握着鼠标的手被乔易年压得一抬,接着便被对面追上来打死了。 这兄弟当时便被气得瞪圆了眼睛,嘴里骂了声神经病,把乔易年一把推开。 然后乔易年便看到,自己咕咚一声被推到在地。 就像是故意碰瓷似的。 那兄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状,被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便看到乔易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边的动静吓得周围的人一片哗然。 此时便有人上来探他的气息,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方才推了他一把的哥们儿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双手控制不住地抖抖索索地去摸手机,要打120。 周围便有许多人围了上去,还有些人搁下了网费还没花完的电脑,吓得赶忙跑出去了。 没一会儿,网吧老板便急匆匆地跑过来。那么个二百来斤的壮硕男人,脸上淌下来的冷汗挂在了他没刮干净的胡茬上,脸吓得煞白,竟凭白生出了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除了角落里的那个戴着耳机、神情专注地跳着炫舞的非主流小青年儿,整个网吧都乱作一团。 鼎沸的人声压过了小青年心无旁骛地拍空格的声音。 然后,乔易年就回到了方才那个漆黑一片的空间。 事实胜于雄辩。 这下乔易年逐渐明白了,自己是真的死透了。 【宿主您看……】 “你先闭会儿嘴。”乔易年双目无神地坐回了原地,出口打断他。“让我缓缓。” 亲眼见证自己英年早逝这种事儿,搁在谁身上都是非常叫人不愉快的。 不仅不愉快,而且非常懵逼。 他不过是期末突击复习,熬了几个通宵,考完试以后满心轻松,就跑去网吧里快活。这二十出头的青年,如日中天,哪有说没就没的? 可唯独他,脑内一白,眼前一黑,悄没声息地就与世长辞了。 尤其是,他要是没什么牵挂,那死就死了。可他这死法儿实在是伤他那个教他“人固有一死”这句话的亲妈的心。 他要是真像小时候说的那样成了个烈士也就罢了,可他这死亡的原因和地点……实在是家门不幸。 活是没法儿活了,死又不甘心死。 对于乔易年来说,也只有跟这个系统签订契约这一条路可走了。 “你说的绑定……是怎么回事啊?”他问道。 【与系统绑定后,宿主将需要根据系统要求完成任务,并能够从中获取相应积分,以从中获取增益效果。当积分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宿主便能回到现实世界重新生活!】 “那要是我的任务完不成呢?”乔易年问道。 乔易年颇有自知之明。他这个人,除了游戏打的好,骚话说得6,突击复习的能力比较过关以外,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不可能完不成的,任务非常简单。】系统丝毫没有思索地脱口而出。 “都是什么任务啊?”乔易年不由得问道。 【咳咳……宿主,根据系统保密协定,在协议签订之前,我不能向您透露任务内容的。】系统回道。 语气之前中居然隐隐有些小骄傲,像是在求夸奖一般。 恐怕是错觉。乔易年心道。 “……那就签吧。”乔易年没有多作犹豫,说道。 接着,他面前便弹出了一块浅蓝色的光屏。 他并没怎么细看协议的内容,只大眼一掠,看了个大概——这种协议确实没什么可细看的,反正也就是这么一条命,捏在人家手里,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协议签订完成。 就在光屏消失的那一瞬间,乔易年便觉得自己手里被塞了本什么东西,面前天旋地转,眼前的一片漆黑瞬间就亮堂了起来。 乔易年被这光刺得眯了眯眼睛。 再定睛,他面前就站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瓦蓝的天空下,这些人头上戴着银光微耀的发冠,身上穿着浅色广袖的道袍,腰间还别着制式统一的佩剑——还都长着叫人过眼就忘的npc脸。 人数之多,把乔易年面前那方圆数十丈的、绘着太极图案的青石板广场挤得满满当当。 看到乔易年,这原本沸沸扬扬的广场上一下子鸦雀无声。众人都盯向他。 若干道虔诚而崇拜的目光直勾勾地射过来。 目光之热忱,烫得乔易年在心里头哆嗦了一下。 接着众人呼呼啦啦地跪倒在地。 “恭迎乔老祖出关!” 一时间,山呼排山倒海而来。 乔易年: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咋回事啊?? 他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只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肯定是呆滞而懵逼的,像个头被磕坏了的大龄智障。 他吓得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那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笑一笑吧。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刚打算扬起嘴角温和地说两句话,先让这些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快快起身。 但他发现,他没法儿笑。 这嘴角似乎是有千斤重,抬不起来,他脸上的肌肉也不听使唤,硬是扯不出个笑模样。 乔易年忍不住在心里哀戚地惨叫了一声。 系统呢?刚才那个跟我刚签好协议的系统呢!? 【宿主您好,您已经来到了第一个世……】乔易年肩膀上,一只小白雀落下来,紧接着便从它身上传来了系统那熟悉的播音腔。 不等系统说完,乔易年面前便有个头戴星冠、美髯飘飘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向他,那男子脸上还满是端方而慈爱的笑容。 “师弟,恭喜你突破瓶颈,修得大成!” 这男子朗声笑道。 而系统也颇为礼貌地闭上了嘴,连方才的话都没说完。 第一个世界?? 我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这么着急忙慌地把我往任务世界里传?? 系统你着急成这样,难不成是有人在你屁股后头点火了吗! 乔易年心头崩溃,可面前还站着个人等着他去应付。 师弟……他喊我师弟来着。 “……多谢师兄。”乔易年面上无甚表情,对着这男子一颔首,低声说道。 又懵逼又紧张,不仅来不及摆一个礼貌的表情,连声音里都带着难以察觉的紧张和颤抖。 不过这男子似乎是看惯了他这幅死人似的模样。他面上带着慈祥的大姨母笑,把乔易年上下来回打量了一番,不住点头:“待师尊出关后,见你有如此成绩,定会欣慰至极!” 乔易年心里一咯噔……这人明显摆出了一副要跟自己就在此处促膝长谈的模样呐! ……老哥你别急,你好歹等我先看看剧本啊! 乔易年紧张得脑子舌头都打结,拧巴了半天,硬是没接上一句合乎时宜的话来。 不过幸好,这老哥似乎是个说单口相声出身的。 乔易年那里还在面上冷若冰霜、心里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接话,那男子就已经颇为自然地自己接上了自己的话茬。 “师弟如此潜心修炼,实是我问道宗的楷模!” 乔易年松了口气。 【此人是该世界中宿主的师兄,问道宗宗主柳浮生。】系统赶忙见缝插针地介绍道。 这男子——也便是柳浮生,神情欣慰地又打量了乔易年一番,接着目光停留在了他死捏在手里的物什。 “师弟这手中拿的是什么?”他饶有兴味的问道。 我哪知道这是什么啊? 乔易年下意识地垂眼,将手里的东西拿到了眼前。 赫然是一本薄薄的线装书,封面上书几个大字。 《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 作者有话要说:给小天使们安利一下我的新文噢_(:_」∠)_ 正在连载的新文《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双重生,黑化狼狗攻×冷漠权臣受~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了解下! 预收文《我真的不想攻略你》,非酋少年穿进手游,被自己最不喜欢的npc纠缠不休~攻是女装大佬! 还有一本预收《职业舔狗的自我修养》,穿进学生小说里的中学教师被迫充当女主备胎,结果被男主一见钟情拐回家的故事~ 后两本会在寒假双开!小天使感兴趣的话阔以点下收藏,mua!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 柳浮生看乔易年把手头的那本书拿起来,便凑过身去,看向那本书的封面。 师弟手里这么宝贝地攥着这册子不撒手,不知是这百余年闭关期间得了什么机缘,更说不定是获得了哪位前辈大能留下的秘籍孤本…… 乔易年眼疾手快地把手放下去,让册子的封面贴着他大腿外侧的衣料上。 “王后雄……?”可柳浮生还是念出了册子的前三个字。“不知是哪位前辈?是否早已飞升成仙?” 啊,这无法言说的羞耻感。 “这位王后雄前辈……已是飞升千余年了。”乔易年操着颇为拗口的半文言文半白话,慢慢地组织着语言说道。“他对于修炼……颇有几分见地,并将自己总结出的经验编印成册,传与后人。” 乔易年不由得感谢自己当年那几位语文老师。要不是他们按着自己这个桀骜不驯的熊小子背完了课标要求的古文,恐怕自己现在连话都说不出口。 柳浮生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神情颇带有些肃然起敬。 乔易年并没有搭腔,心道,你这模样像是真见过王后雄似的。 柳浮生看他话不多,神情也并没有修士出关时应有的精神抖擞和神清气爽。便心想自己师弟恐怕是颇为疲惫了,或是仍需回去体悟法诀。 于是他便贴心地接着说道:“师弟方才提升境界,还需多加巩固。今日师兄便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你且回落雁峰休整一番,再有要事师兄再去寻你。” 终于能被放走了,乔易年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乔易年矜持无比地点了点头。 可是……面前这群人围的个水泄不通,看到他要走,没有一点让道的意思,只都仍然盯着他。 乔易年便有些进退两难,一时间所有人谁都没动,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宿主,您需要御剑飞行。】系统提醒道,接着在乔易年的识海里贴了段法诀。 乔易年照着那段法诀在心头默念了一遍。 瞬间,一把通体亮银的修长宝剑横空而出,自己在空中挽了个利索而漂亮的剑花,接着便切到了乔易年的锦靴和地面之间,把乔易年一载,破空而去。 众人目送着乔易年御剑而去。 那乔老祖的背影修长而挺拔,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与一尘不染的雪白道袍被风向后扬起。他站在剑上负手而去,宛如仙人一般。 众人不禁感叹,这乔老祖真乃天人之姿! 而这天人之姿的乔老祖,这会儿腿抖得恨不得马上从剑上栽下去。 “系统!!”方才那剑不由分说地驼上他就飞的时候,他便一个趔趄差点掉下去。此刻这剑虽说极其平稳,踏在上头如履平地,可架不住这剑只有不足两寸宽,剑的两边那都是万丈虚空。 他耳畔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眼睛往下一瞥,那都是云里雾里的高山深谷。 【宿主您忍一忍,习惯了就好了。】飞在他身侧的小白雀安慰道。 “不行啊888,我得下去,我不能再在这儿站着了!!”乔易年颤抖着声音,语无伦次地央求系统道。“你让我走回去,我走着回去也成啊,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乍一听,都觉得乔易年喊的不是888,而是爸爸爸。 【宿主您低头看看,这问道宗的风景是很好看的。】系统又安慰道。【御剑飞行片刻便可百里,马上就到了。】 “我不敢看!!”乔易年颤声道。 可这乔老祖的脸实在是不给面子,不仅方才想笑时露不出笑模样,如今乔易年吓得魂飞魄散时,也依然是眉眼冷清,嘴唇紧抿。 看起来不仅一点都不害怕,还颇有几分游刃有余的潇洒帅气。 若低下头去,的确便能看见云雾缭绕之中的宗门。问道宗群山万壑,地形奇峻,其间缀着飞檐的屋宇和绵延的楼梯道路,宛若仙人之所。他脚下时不时还有清唳着掠过的仙鹤和鸟雀,穿过云层去,拍着翅膀没入苍翠如墨的山林。 可此刻的乔易年吓得眼睛都不敢朝下转。 片刻之后,心里头摸摸数秒计时的乔易年终于抵达了自己的山峰,落雁峰。 说起来,乔易年所穿越的这个“乔易年”乃是问道宗的剑阁长老、宗主柳浮生的亲师弟。近来他闭关修炼了百余年、遭受了世间罕见的七七四十九道九天雷劫,终于踏破了分神期的瓶颈,成为一位合体期大能。 便是于今日出关。 放眼全天下,除了各大门派闭关隐世不出的顶级大能以外,修为及至合体期的修士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更难得的是,乔易年踏上仙途不过千余年,便得此大成。乔修士不仅灵根纯粹,且悟性极高。他亲师兄柳浮生如今也不过分神后期,他那个闭关不出的师父玄机尊者当年修炼了两千余年方才摸到合体的门道。 青出于蓝。 是问道宗全村的骄傲啊! 问道宗共有三殿十二峰,按说乔易年这样的身份,应该是住在“殿”内的。 可乔老祖其人,是个沉迷修行,不问俗事的冷清性格,一心寻求清静安宁。故而他拒绝了掌门师兄让他搬入主峰宫殿中的建议,孤身一人常年住在落雁峰中。这峰除了平日里打扫卫生、侍弄灵植的扫洒弟子外,再无别人进出。 问道宗只此一峰冷清至此。 别的峰主,无一不是桃李满园,手下栽培了不少弟子。除亲传弟子外,他们峰内还有数量可观的内门弟子。代代招收,无不是人丁兴旺。这峰底下弟子多了,每日组织着修炼教学、讲道说法,便万分欣欣向荣。 与其他峰相比,乔老祖的住所处便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这住所青砖黛瓦,是个歇山顶的单层建筑,屋檐上翘。两边还有几组卷棚小屋。 住所掩映在翠竹之中,翠竹之外是几处灵植田地,除此之外整个山峰便再无其他开发的痕迹。一条蜿蜿蜒蜒的青石板小路,曲曲折折地通向山下。 烟霞缭绕,鸟鸣啁啾,颇有一番野趣。 乔易年一落地,便收了剑。他那雪白的道袍下,一双腿肌肉绷紧,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宿主,您瞧您这出息。】系统慢悠悠地落在他身侧的一杆竹子上,不由得嘲讽道。 乔易年:??? 他一把把这小白雀从竹子上薅下来,攥在手里,冷声质问道:“你还好意思说?方才我刚跟你签了协议,你一下子就把我传过来,还给我塞了这么个玩意儿?” 他一把把那本《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扔在地上。 【哎,宿主轻点,喘不过气啦!】系统连忙道。【这……方才那个空间从协议签订开始是要消耗能量的,我想着能省则省……】 嘣。 乔易年拔掉了小白鸟的一根羽毛,疼得这小白鸟啾啾惨叫。 【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系统连忙讨饶。 乔易年冷哼一声,松手放开了它。 小白鸟赶忙扑腾着翅膀,颇带点讨好地贴着乔易年,站在了他肩头。 “所以你说的这第一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乔易年问道。 【宿主,是这样的!我来自您的世界的上位世界,而您现在所处的是您的世界的下位世界。】系统解释道。【您的任务,就是拯救若干个下位世界的命运之子的生命。】 系统说的这些什么上位世界下位世界的,非常违背从小受到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教育的乔易年的世界观。 “你们系统怎么这么low,都不用马克思主义唯物思想武装头脑的吗?”乔易年道。“更别提中国化了。” 【您现在还能活着,就是违背马克思的哲学观点的。】系统反唇相讥。 乔易年:“……。”这系统真是牙尖嘴利。 【总而言之,只要世界的命运之子不非正常死亡,系统就会判定您任务完成。】系统接着说。 “既然都是命运之子了,怎么还会死呢?” 不但不能日天日地征服世界,还难逃领便当的下场,这还好意思当命运之子? 【下位世界的数据出现问题,会导致命运之子死亡。而命运之子一旦死亡,下位世界便会崩塌。】系统解释道。解释完,还不忘补充道。【所以宿主您做任务那是能拯救世界的呢。】 “厉害了。”乔易年敷衍道。“那我怎么知道任务对象什么时候死?” 【都在我塞给您的那本书里。书的名字是系统随机生成的,所以……。】系统尴尬地啄了啄羽毛。 乔易年弯下腰去,把地上那本《王后雄》捡了起来。 【对啦,乔老祖本人就是个从不露笑脸的人。】系统接着说道。【所以您的面部神经没办法呈现过多的表情,宿主您也就只能忍忍啦。】 “可我不是啊,我可爱笑了。” 【……宿主您穿越到此人身上,会保留此人一些个人特色。】 “能不保留吗?” 【不能哦,宿主。】小白雀乐呵呵地拿脑袋蹭了蹭乔易年的脖颈。 乔易年不由得一阵心塞,便不想再同这东西说话,一把将这小鸟儿从肩膀上拨拉下去。 他推门走进自己的住所,这边摸摸蒲团,那边戳戳香炉,把这屋子里里外外地逛了一遍。 屋里有些暗,他便想点个灯。 这下子,问题就又来了。 乔易年,作为一个新时代的、除了网上冲浪以外一无是处的青年人,只会通过打火机来取用火种。 这古代修真者的地界,点火自然是不用打火机的。可是该用什么呢? ——当然是法诀。法诀这种东西,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可他除了方才系统临时教给他的御剑飞行之外,根本一招半式什么都不会。 得,又得求那个系统去。 “对了系统,还有个事儿。” 【宿主您方才心里还想着不再跟我说话了。】 “……??”你咋还傲娇上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设定:修仙者的阶段为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 这章好像还挺肥哒! :D今天晚上两点(不对,明天早上两点?)还有一更!蹭玄学曾玄学W 另外,再厚着脸皮求小天使们来一波收藏呀诶嘿嘿!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2) 次日清早,刚阅读完《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的乔易年靠坐在竹林中的竹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考虑着此后的打算。 说起来,这任务对象名叫戚洌,身上具备了几乎全部的男频小说草根流男主的特点。 他家世凄苦,从小没有双亲,孤身一人,靠着吃百家饭长到十来岁。这孩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八字属阳的纯阳之体,对修炼可有事半功倍的增益。 可他却是个驳杂的金木水火土五灵根。 这个世界里,五行相生,方成万物。因此修仙便就是依据五行之说。 寻常人的经脉中并无灵脉,唯有经脉之中有运行灵气的脉络的人,方具备修仙的资质。而修仙一途讲究从一而终,灵根也是这个道理。单一灵根者最适宜修炼,但世间少有,往往十万、百万里挑一——这乔老祖,便是不可多得的水系单灵根。 除单灵根外,双灵根者在修炼上也是绝佳,此后便是三灵根。而有四五条灵根的,筑个基都难于登天。 因此,戚洌这个人并不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虽说是极其稀缺的纯阳之体,可诸峰都对他并不青睐,于是被问道宗随手丢在外门弟子之中。 按照小说该有的套路,男主前期都是废柴,且总受欺凌,此后便因祸得福,啪啪啪地打这些炮灰的脸。 戚洌也是。作为一个寡言少语、性格内向且修炼缓慢的弟子,他在外门并不受同门待见,除了嘲讽和孤立,还时有弟子欺凌、殴打他。 一眼看去,这小子是个先苦后甜的男主命。 但戚洌和男主们仍有一些不一样。 他自幼便饱受苦难,进了宗门也并未过几天好日子。人们都以恶意的目光看他,没几个善待他的人。 没有好心妹子的鼓励,没有患难与共的兄弟,更没有慧眼识珠的高人。所以这孑然一身、没有男主命的戚洌心里便栽下了心魔的根。 对这世界有怨恨,对身边这些正道之士也心存怨恨。 在外门待了五年后,他在宗门中得了机缘,得到本五灵脉熔炼重塑的修炼秘籍,打通了五个灵根之间的桎梏,让五种元素能够在经脉中相生相化,从而达到远优于单灵根的修炼资质。 五行相生,方成万物。 一时间,他的功力日行千里,短短几年便筑成金丹。这在世间是从来没有过的,一时间宗门上下皆为之震惊。 这戚洌借此入了内门,拜了师父。他那师父对他极其和善,平日里在宗门也是个老好人。同门的师兄师姐们对他也亲如兄弟,整个师门一派其乐融融。 而他的那位师姐,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纯真善良,并且待他尤其亲近。时日长了,他便对这美丽温柔的师姐暗生情愫。 戚洌的世界里逐渐充满了阳光和温情。 可他那个师父待在元婴后期许久不见长进,早就听说纯阳之体的修士的内丹能助人提升境界,才有意收戚洌为徒。 而他那个女弟子心悦他已久。他暗中叫那女弟子去同戚洌交好,最后在一次出门历练时,让这女弟子送给戚洌一枚会使经脉逆行的丹药。 服下丹药不多时,戚洌便觉经脉逆行,几乎爆裂,昏了过去。再醒来,便是被捆缚起来,他温和的师父正欲取出他的内丹。 一时间,师徒情与爱情皆化为泡影。 戚洌的心魔顿时压抑不住,而体内的魔气也暴动起来,一时间修为大涨,杀了他师父。 他师姐躲在门外,知道心上人被杀,赶忙连夜赶回宗门去禀报宗主,说戚洌走火入魔,杀了师尊。宗主立刻派门内大能赶去围剿。 按说这个时候,戚洌是应该修为爆棚,大杀四方,成功黑化的。 但戚洌没个当男主的命。 戚洌那本就因为丹药而变得无比脆弱的经脉经不起暴动的魔气,尽数断裂,第二日便被赶来的问道宗修士击杀。 接着,戚洌的身份也浮出水面。他父亲是个方结金丹的修真者,母亲是当时魔尊的妹妹。他父母相爱后,一直受正邪两道的追杀,千辛万苦中生出了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二人无法,临死之前将孩儿遗弃,双双被正邪两道杀害。 可近年来,魔修皇室死伤殆尽,时日一长竟后继无人。魔族最重视血脉继承,近年来一直在寻找魔族公主遗珠的下落。 结果终于找到遗珠的消息,是遗珠身死的消息。 道魔大战爆发,导致世界崩坏。 按照《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中的时间线,乔易年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戚洌已经进入问道宗一个多月。 新弟子进门,第一步是要先教给新弟子引气入体的心法,让弟子根据这一心法使灵气进入经脉。唯有经脉中灵气运转,步入炼气的阶段,才可再谈修炼之事。而炼气期也分为七个阶段,达到的阶段越高,灵气的运转就越流畅,对灵气的掌控也越得心应手。等到这两项都纯熟以后,修士也就达到了炼气七阶,此时便可步向筑基阶段。 常言道万事开头难。这引气入体一事便是如此,寻常天赋与悟性中等的弟子,引气入体需得半年左右。 可这戚洌,光引气入体就足足花了三年光阴。 这就已经不是寻常天赋与悟性中等了,这是废柴加智障。 可他是同期弟子里最不偷懒的一个。 他每日修炼得废寝忘食,心法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揣摩通透。可他先天体质特殊,体内又隐藏着一条魔修经脉。因此这寻常炼气之法,与他的体质颇为相克。 这也导致了这三年中,他同期的同门纷纷步上仙途,而他仍旧是个凡人;晚他一年进入师门的师弟师妹们达到炼气期的时候,他也仍旧是个凡人;再有一茬新的师弟师妹引气入体成功的时候,他的灵脉里依然空空荡荡。 流水的弟子,铁打的戚洌。 这个刚开始最是“别人家孩子”的众人榜样,半年以后便开始成了外门最差劲的弟子。 并且这“最差劲”的称号,他蝉联了三年有余。 乔易年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要戚洌心魔不生,没有拜进那个师父的师门,便可以免于一死。只要把那个坎儿过去,被魔修那里找到了,日后就是吃香喝辣,长命百岁,这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所以,以使戚洌健康成长为中心,以让戚洌提高修为和科学入魔为两个基本点,有计划地保全这个倒霉孩子的狗命。 他打算着,自己象征性地在自己的山头待个两三天,也算是刚出关的大能所必须的“巩固境界”,接着便下山去,将十一岁半的小萝卜头戚洌从一堆没引气入体的小萝卜头里挖出来,带回山头悉心饲养起来,好让他远离他那个要挖他的内丹来帮助自己突破元婴的变.态师父,和那个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把他害死了的辣鸡师姐。 那这两三天,干点什么好呢? 系统啄了啄他脑袋,暗示他别忘了昨天自己放到他识海里的那一大堆浩如烟海的、堪比考研资料的法诀。 乔易年:…… 系统苦口婆心道:【你这一阵子毕竟是要在这里生活的,作为一个宗门顶梁柱,你不能什么也不会啊,会掉马甲的。】 可从这公事公办的播音腔里听不出一点儿苦口婆心。 反而能听出些幸灾乐祸来。 【你看昨天你火都不会点,日后可怎么在这宗门中……】 乔易年一声不吭地板着乔老祖那张标准死人脸,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把把停在肩膀上的小白雀拨拉下去,甩袖进了屋。 于是,在这段独身一人、难得的自由时光里,乔易年背起了法诀。 修了仙以后,这人体构造也潜移默化地不一样了起来。乔易年发现,他自己压根儿感觉不到困,半夜也精神得不得了。 于是,睡不着又没有手机可玩的乔易年背了个通宵。 按说这修士背法诀,那是很有益于经脉运行的。 可第二天一大早,乔易年却意外地感觉到经脉里的异动。 他经脉里的真气一改往日的温润如水,开始横冲直撞了起来。连带着他额头的青筋也突突突地跳,心跳更是变得快而没有规律。 这感觉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他赶忙环顾四周,找到了那只把脑袋埋在翅膀里、蹲在他窗台上打盹的小白雀,一指头把他戳醒。 “系统!!完了完了,我又要猝死了!!” 【……?】惊醒过来的小白雀扑腾了两下翅膀才站定。 “真的!我之前猝死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 【你别怕,你这是……】系统开口。 “我能不怕吗!我上辈子就是学得猝死了的,到了这个世界我又要学猝死了!我……”乔易年着急忙慌地打断他。 【你他妈能不能听我说完的?】 带着些起床气的系统尚未清醒,便满耳朵都是他那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于是他不由得烦躁起来,没忍住爆了粗口。 乔易年恍惚之中感觉听到了新闻联播主持人气急败坏地说脏话。 系统此刻这口气倒是一瞬间有点像李云龙。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怂了吧唧。 【你这是刚突破境界,没有巩固,根基不稳,所以真气动荡。你现在去打坐修炼,把你合体期的修为巩固好,就没问题了。】 “可我不会……” 【我不是都放在你识海里了吗,你这两天都背的什么啊?】系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好他妈的凶,像我高中英语老师。” 【……。】 系统顿了顿,不知道做了什么思想建树。 面前那只小白鸟略显焦躁地把身体重心在左右脚上来回换了换。 【我知道你能用到,就把这本心法放的非常靠前,按理说你是应该背到了的。】再开口,系统的声音心平气和。 “我没按着你给的顺序背,这两天光挑着攻击招式的法诀背的。”乔易年满脸理所当然。 【……你为什么要挑啊!】 “我想着一次性背不完,就先把攻击招式的法诀背了。毕竟我是个出窍期大能,我这武力值不能对不起修为啊!” 【……怪不得你真气动荡。】系统的语气里带了点隐隐约约的咬牙切齿。【把那套法诀找出来,赶紧修炼吧。】 乔易年赶紧答应下来,忍着自己周身将要猝死的压迫感,在厅中的蒲团上打坐下来。 神魂入定,屏蔽外物,方能潜心修炼。 乔易年按照心法指引,将体内真气在通身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将躁动的真气梳理得服服帖帖。而这一运行真气的过程中,他当前的修为也更加稳固,通身都透出舒适通透来。 挣扎在猝死边缘的乔易年再睁眼,便觉得身心舒畅,神采飞扬。 他从蒲团上起身,只觉得方才修炼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可眼前已是日落西山。 “这一眨眼就一整天过去了,修仙者的时间过得可真快。”他忍不住对系统说。 【……不是一整天,是一整年。】系统站在窗棂上,抬起梳理羽毛的脑袋,看向他,说道。 “……?”乔易年停下了动作。 “一……一年?”他确认道。 【一年。】系统说。 “……你喊我干嘛?”乔易年一个激灵。“肉麻死了。” 一人一系统面面相觑了半天,系统才反应过来。 【我说的一年,不是易年。】系统深吸了一口气。 乔易年半天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我入定了一年啊……” 【是的。修真者修行向来不计年月,入定数十年、数百年都是常有的事。】 “那……戚洌已经被欺负了半年多了?是这个意思吗?” 【……是。】 乔易年觉得这破系统肯定说瞎话呢。他这一闭一睁眼睛的功夫,咋就过去了一年呢? 接着,他余光便看到地上积起的一层浮灰。 还真是,他刚才闭眼入定之前,这地上还一尘不染的。 这也确实是造化弄人了。乔老祖出关的时间是无法更改的,因此无论来到这个世界多早,都没办法赶在男主的同期弟子引气入体之前让乔易年完成巩固修为这事儿。 “……你怎么不提前叫醒我呢!”乔易年懊恼地开口。 【将入定的修士强行脱离入定状态,修士会走火入魔,导致死亡的。】系统叹了口气,道。 乔易年此刻脑袋乱成一片。 就好像自己熬夜之后忘了设闹钟,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节节课都点名的专业课,宿舍里的同学都走了个精.光。 颇为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hhhhhh乔易年=瞧一年,感觉这个梗是真-冷笑话。 说起来,玄学这种东西还真让人头秃orz! 所以说,小天使们如果觉得还OK的话,就把文收藏起来呀诶嘿嘿~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3) 问道宗只有内门有扫洒弟子。 一般来讲,问道宗招收的弟子是没有五灵根的。灵根驳杂者,修行缓慢,且天分逊于他人。如果没有极其过人的毅力去完成入门的考核,向来是会被淘汰掉的。 而没有被招收为内外门弟子,却有灵根者,有一些便会选择进入大小宗门做扫洒、侍奉的工作,虽不是门中弟子,却也会被以弟子相称。且此类工作并不繁重,还能够侍奉仙人,在灵气充裕处生活,并在闲暇时自行修炼,也可强身健体。 这便就是扫洒弟子。 而在各个宗门的外门,弟子们天赋、秉性都较为平庸,且人数众多。因此门派向来不会为外门聘请扫洒弟子,外门弟子日常的活计向来都是自己动手。 “嘁,五灵根,不是天生就是当扫洒弟子的命的吗?” 在问道宗外门的柴房门口,几个穿着道袍、约摸十来岁的外门弟子围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半大少年,为首的那个伸手把他推倒在地。 这少年似乎是没怎么吃饭,身上没什么力气,被前头那人用力一推便摔倒在地。 周围来往路过的弟子们也见惯了这事,没有哪个敢来触这几个修为不错的霸王的霉头。 他们没有一个出头阻拦的,纷纷视若无睹,绕着这地儿走,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那可不是嘛。自己是个五灵根,还非要进门修炼,真是不知轻重。”听着为首的人发了话,旁边一个也开口说道。 “昨日让你把我们屋里水缸的水打满,你没听到是不是?为什么不打?”为首的那人问道。 这少年坐在地上低着头,并未出声,四肢惯性地护住要害。 “哑巴了吗?张师兄问你话,你没听清?”旁边一人踹了他一脚。 那一脚踹在了他胳膊上。 “这小子从来都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同谁都如此,就像看不起人似的。”后头一人开口。 为首那人嗤了一声,语调阴阳怪气:“那可不是,心比天高。人家日日夜夜勤加修炼,日后可是要飞升成仙呢。” 一群人哈哈大笑。 “张师兄可别说笑了,今年新入门的弟子都有几人到达炼气期了,这小子而今还是个凡人呢。” “喂,小子。”一人又踹了他一脚。“你知道什么是灵气么,咹?” 又一阵哄堂大笑。 “都一年多了,该懂的规矩还是得懂点儿的。”那为首的又开口说道。“让你干什么,就乖乖去干,要怪,就怪自己那早死的爹娘没本事,没给你个好天赋。”他顿了顿,又说到。“今天这事儿,也不能算完了。你现在跪下给哥几个磕三个响头,道个歉,说清楚以后一定每一天都把哥几个屋里的柴火和水缸收拾好、卫生打扫干净,这事才算结。听到了吗?” 那少年只捏紧了一对儿拳头,垂着脑袋,面前几人都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依然没吭声。 “别在这里装聋作哑,没爹娘的野种!”这领头的看这小崽子半天不吭声,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顿时觉得没面子。他两步上前,一把就把这瘦弱的少年拎了起来,按着他的肩膀,伸腿要踢他的膝盖弯,逼着他往下跪。 少年抬起头来,眼神里带了些视死如归,像是个被惹急了要跟人拼命的狼崽子。 他往后一挣,捏紧的拳头直直捣向那个人的肚子,速度颇快。那个人猝不及防,也来不及闪躲,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又被这少年一口咬在胳膊上。 可这体内有灵气的人跟凡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一把就把他甩在地上。 那人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牙印,呸了一口,一步上前在那孩子脸上狠狠捶了一拳,接着便用了十成力气一脚踹在少年的肚子上,嘴里骂了句脏话。 那少年的嘴唇登时便裂开了,口中也充斥了血腥味,腹部传来令人喘不过气的绞痛。他一声也没哼,只蜷缩起身体捂住肚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抬起来保护脑袋。 一群人看老大出了手,像是得了命令一般,一哄而上,对这小孩儿拳打脚踢。 周围来往的弟子都只偷往那里瞄一眼,纷纷绕道走开。 “这……怕是要出人命呐!”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在那附近顿住脚步,低声对身边的师姐说。 “你可别管!”师姐赶忙扯住她的袖子,带她走开。“这事儿你我谁都管不起。” “那难道就由着他们这么欺负同门?” “师妹呐,你有所不知,他们刚开始欺负戚洌师兄的时候,是有人去阻拦的。阻拦的人那会儿就立刻也挨了打,自那里就被这些人盯上了,没两个月便被欺负得在宗门里待不下去,打包行李下山了。” “那他们同这师兄有什么仇?” “这师兄当时勤奋,总受执事师父夸奖。也不知为何同这几个霸王结下了梁子。……他不是到现在都没有到炼气期嘛,定然也就……。” “可……应该去告诉执事的师父啊!” “为首的那个张腾师兄,现在已然是炼气四阶了,那几个人修为也都很高。只要不弄出人命来,执事师父是不会严惩这几个好苗子的。” “怎么如此……” “时间长了你便习惯了,也怪他自己没有天赋。对了,我还得叮嘱你一句,以后万不可跟这戚洌师兄说一句话……那几个霸王不是好惹的……” 这两人说着话还没走远,突然一道罡风之直打过来,将那欺凌戚洌的几人掷了出去,狠狠砸在柴房的墙壁上。 这宗门内的房屋都是由特殊材质构造,并施加了法术,因此坚固无比,不会被各个大能一不小心摧垮。因此若这是寻常房屋,这罡风怕是能将柴房掀倒。 可这风却也没有波及到周围的弟子和那事件中心挨打的戚洌。 这谈话的两个女弟子转过脸去,便看到了那个负手而立的人。 这人一身白衣,五官是从没见过的俊美精致,面上一丝表情都无。他头上束了一白色发带,头发披散在双肩上。这人衣摆无风自动,挺拔地站在那儿,像是下凡的仙君。 “尔等在此作甚?” 仙君俯视着那几个躺在地上呻.吟挣扎的弟子,开口质问道。他声音泠泠如玉石之音,无波无澜,清冷悦耳。 一只白色的雀儿清唳一声,拍着翅膀落在他的肩头。 周围弟子皆鸦雀无声,站定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地上挨打的那个少年正是戚洌。他费劲地抬起头,目光有些模糊。他定了定睛,还没看清楚面前那白影是什么人,那人便稳步上前,蹲下身来,把他抱到怀里,站起了身子。 他抬起头,便看到那人素白的脖颈,微凸的喉结,形状分外好看的下巴,浅色的薄唇,和那张冷冽而俊美的面庞。 这人怀抱微冷,散发着一股清冷的草木香。 戚洌身上痛得麻木,一时不知当下是何种情况,只呆呆地看着那人,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 他心里想,我怕是要死了……竟看到了神仙。 “吾竟不知,问道宗之中也有恃强凌弱、同门相残之风?”这个人低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便看向那几个人,冷声问道。“问道宗这些年恐怕真是没落了,什么样的渣滓都收入门内,竟也不作挑选。” “乔老祖!”负责这一部分外门弟子的执事弟子匆匆赶来,在乔易年面前噗通跪下,颤声说道:“弟子不知乔老祖今日前来……” 乔老祖!那岂不是去年方登出窍境界的掌门师弟……乔易年? 周遭弟子震动不已,皆目瞪口呆地看向这位“仙君”。 “你若知道了,今日吾便无缘得见此景了。”乔易年道。 他怀里抱着的戚洌怕是被打得很重,浑身疼得瑟缩在一起,不住地颤抖。而这孩子在这儿怕是日子并不好过,身上骨架嶙峋,脑袋上的头发也枯而黄。 虽说与这男孩子素未谋面,乔易年也愠怒至极。 他在那本《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里,也算大致阅读过戚洌这一生。看的时候不过是文字,虽说知道他遭受了许多无妄之灾,却也没多触动。 可是现在,这么个好端端的孩子,一心向道,刻苦修行,却因为刻苦而招致嫉恨,又因为天资不济,无依无靠,而被欺凌至此。 校园霸凌也是有个限度的好吗!哪有把人这么往死了欺负的! 那执事弟子听到他这不喜不怒、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通身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乔老祖闭关了百余年,方才出关,可门派中流传的他的传闻并不少。都说乔老祖不问俗事,一心向道,可今日这事儿却是撞进了老祖的眼睛,惹得老祖发怒。 怕是要完蛋了。 乔易年半天没听到他回话,又冷声缓缓问道:“你师承何峰?” “回……回老祖的话……弟子……弟子不才,师承弈星峰。” 周遭弟子从未见过执事师父如此情状,此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入门时,你师尊可有教导过你,修仙一道乃逆天而行,修为是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道心。修仙者遑论修为高低,一定要心术端正,无愧天地,才可修得大成。” “……回老祖,师尊讲过。” “讲过,为何不教导给你的弟子?” “……” “是觉得这道心不重要,还是觉得外门弟子而已,随便糊弄便好?” “弟子知错!” “此事恐怕不是第一次发生。施暴者驾熟就轻,旁观者视若无睹。此情此景发生在我问道宗,真是让人寒心。”他垂眼睨了这人一眼,抱着戚洌,从他跪伏在地的身体边绕过去,走到那几个刚才被他掀翻在地的几个弟子面前。 这几人,按着《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上讲的,整整这么欺负了戚洌几年之久。 那几个人早在听到乔易年名号的时候便惊恐不已,忍着疼痛爬起来跪在地上不敢动。 “炼气四阶。”乔易年探出一缕神识到张腾的灵脉里。“三灵根,天分不错。” 这张腾听他突然夸赞自己,从他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他呆愣了一下,以为是老祖发现自己是个可塑之才,赶忙磕头道:“谢老祖赏识!” 然后,乔易年这缕神识便当众把他的灵根直接掐断。 “心术不正,已是药石无医。留着这好天赋,日后也是个祸害。” 如法炮制,这几人无一例外,皆被废掉了灵根。 当下一片哭喊哀嚎。 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 都说这乔老祖不问俗事……竟是如此一个杀伐果断的角色。 但话说回来,这几个人在这大能面前不过是蝼蚁般的角色,生杀予夺,不过是乔老祖一念之间。 这几人在众弟子之间横行霸道,恃强凌弱已有些时日。所以留他们性命,也算是老祖仁慈。 他又把头偏向那个执事弟子:“将这几人逐出山门,你再自己去执法堂,引咎辞职,回弈剑峰重新修行去。让执法堂派新的执事来,接下来一个月仅教德行,不讲其他。以后再有这样欺凌同门的事情……”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周遭弟子。“一律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执事弟子赶忙磕头答应。 接着,乔易年一手抱着戚洌,一手掐了个剑诀,踏上飞剑,扬长而去。 戚洌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像是木讷得不会拐弯一般,转不开视线。 他呆愣了良久,看着这人一边动作轻柔地抱着自己,一边杀伐果决地惩治恶人。 直到风从颊边掠过。 “老……老祖。”他张了张被打得破皮的嘴,开口唤道。 声音嘶哑,一点都没男孩子该有的清脆。 “嗯?”乔易年听着他的声音,一边心疼着,一边低头应道。 “您放我下来吧。” “……为何?” 他停了停,似是觉得难为情:“我……方才身上滚的全是灰。”把这么个神仙似的人都……弄脏了。 乔易年看他这小模样,忍不住想笑。 不过当然,没笑成功,这面瘫脸太不给面子了。 他低声回道:“不妨事。” 戚洌抬头看着他,这个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却从这人眼睛里看到了些温柔如水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今天定了半夜的闹钟起来蹭玄学,结果电脑抽风连不上热点没蹭上orz 另外!谢谢姑娘们的收藏呀嘿嘿,所以虽然今天心情蛮低落,可是一定要更新w 另外~渣作者超期待和小天使们互动呀!评论什么的最棒啦! #这个奇怪的作者怎么每天都像个话痨一样#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4) 乔易年越想越内疚。 他心想,戚洌可是被这么欺负了半年多啊! 我是来这儿保护他的,结果他被欺负的时候,我还在那儿入定着感受经脉畅行的舒爽呢! 就好像孩子在学校被欺负,自己却浑然不觉地在棋牌室里打麻将似的。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一路抱着戚洌回了落雁峰,在自己的住处前头落了地。 他弯腰把戚洌轻轻放在地上,单手将剑收了起来。他转过头去,正开口要带这孩子进屋里去疗伤,便看到这小子在地上站稳后,正经八百地后退两步,弯腰拱手对自己行了个大礼。 “弟子多谢乔老祖今日搭救,今日之恩,他日弟子必将报答。” 这少年音又哑又颤,可却又坚定无比。 多好的一个孩子呀!乔易年心头又是一阵怜爱。 他弯下腰去,双手托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低声道:“以后不要再叫老祖了,叫师尊。” 这低着头的少年通身一震,抬起头来,一对儿乌溜溜的黑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半晌,戚洌涨红了脸,低声磕磕巴巴地说道:“多谢老祖垂怜,可弟子……天分不佳,入门一年有余却仍未引气入体,日后恐辜负老祖厚望,还请老祖三思。” 乔易年在心里叹了口气。可不就是个半大孩子嘛,被人家冷嘲热讽地欺凌了半年多,虽说面上不显,可心里仍旧是自卑的。 能坚持三年……还真是心性坚定。 乔易年伸手抚.摸了一下他脑袋顶上的杂毛,冷着脸低声说道:“我并非可怜你,而是看重你这坚定不拔的性子。灵根天赋好的我见得多了,也未见得有几个终能修得大成。你若是能够坚守本心,日后自是能有自己的仙缘。”他顿了顿,便抬步往屋里走去。“你且随我来,我替你将身上的伤口治疗一番。” 他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乔易年想着,转过身去看他。接着,他便看到站立在那儿的戚洌正拿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他。 眼眶红通通的,眼珠前蓄着一片水雾。 无论这小子再寡言少语,也毕竟仍是少年心性。 戚洌从小便惯于承受冷眼和讥讽,没几个人待他好,也没人夸奖过他。 他自幼没有父母,被个好心的老太太捡回去养。这老太太本来孤身一人带着个体弱多病的小孙子,刚把戚洌捡回去,小孙子就发高烧病死了,没几年,老太太又去了。那村里都说这小子谁碰谁倒霉,便都不愿管他。但这小孩子也不能放着让他饿死,便东家一顿西家一顿地让他长到十岁。 就在他十岁那年,村里闹了蝗灾。 村里请来了个神婆作法,敬了神,驱了鬼,该用的招数全用了,也不见有作用。神婆说,我做了大半辈子法,从没出过岔子。定是你们村里出了个招灾的人。 于是,戚洌便被驱出了村子,也不知那以后蝗灾是否治理好了,但戚洌就此也没了家。 没地方去,四处流浪,直至问道宗的山脚下。 进了宗门,他便潜心修炼。他没过过宗门里这样吃饱穿暖的日子,便格外珍惜,也对修道充满了热情。似乎是一定要去做好一件事,才对得起自己所得到的东西。 那会儿执事师父夸过他,周围的人也都认可他。那半年里,他渐渐有了生而为人的感觉。 可他迟迟摸不到炼气的门道,时日久了,夸奖便成了讥诮。 周围人的目光也变了。他本来自幼鲜少和人交流,便讷与言辞。而之前对他心生嫉妒的那些人也逐渐放开了胆子欺负他。 从前那种卑微如蝼蚁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心里不是没有恨和不甘,可时日久了,也都成了麻木。 而今,突然有一个人,拯救了他,又语气平和而自然地认可了他。 并且是那种客观且公正,毫不偏重的认可。 戚洌自小就不爱哭。他的世界天生就是不公平的,任何暴力与冷遇都是理所应当。因此他被骂了、挨打了,都咬着牙挺过去,从来不掉眼泪。 可这会儿,戚洌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在往上翻涌,让他控制不住地鼻子发酸,眼泪便往外溢。 少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躬下身去在地上磕了个头。 “弟子多谢师尊。” 一对儿金豆子啪地砸碎在青石板地上。 “赶紧自行起来,日后莫要再随意行此大礼。”乔易年并没察觉这小子情绪的波动,只在心里笑叹,也没再转回去弯腰把这小子扯起来。他只回身说了句话,便自行施施然进了屋。 既然当了师尊,这该有的小架子可一点都不能少。 戚洌颇为听话地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抽了两下鼻子,跟在他屁股后头进了房子。 像条被驯服了的小狼犬。 乔易年让他在自己的床榻上坐下。 戚洌颇为拘束地站在那里,垂着脑袋,手忙脚乱地拍自己衣服上头的灰尘。 乔易年也没再催他,自己在床榻的另一侧坐下来。 戚洌大概拍干净了衣服上的灰,爬到床上去坐好。 乔易年伸手摸了摸他露处的手腕上已经有些青紫的伤,低声问道:“可还疼?” 戚洌那双晶亮的、满是濡慕的眼睛里还含着眼泪。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可并没有用,一对儿泪珠随着他眼睛的动静,顺着脸滚下去。 竟是没出息地当着师尊的面哭了。戚洌难为情地伸手抹了一把泪珠,赶忙摇摇头,表示并不疼。 “那些竖子下手没有轻重,打得狠了。”乔易年伸手擦了擦他眼睛底下的水痕。“疼便同为师说,莫要难为情。” 这人手下动作颇为温柔,声音虽没什么温度,听起来冷冰冰的,字里行间却带着点不紧不慢的柔和。 戚洌没忍住,抽抽搭搭了起来。 这小孩子哭起来的模样可真是可爱。乔易年心里暗暗想道。可他面上仍旧是道貌岸然地,手上聚起一团浅蓝色的光来,慢条斯理地给戚洌疗起伤。 水系灵根的灵气,最是温润养人。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戚洌身上的伤便好了个七七八八。 可这向来不哭的人一哭起来,是止也止不住的。 乔易年收了真气,看这小子的眼泪掉个没完,就又不放心地在他通身探查了一遍,确定并没有大碍后,不禁问道:“可是还疼?” 戚洌一边抽噎着,一边赶忙摇头。 乔易年这便有些奇怪,心想,那这小孩儿哭什么呢? 【这是让宿主您感动的。】 耳边,系统似乎是实在难以忍受他这粗糙的神经,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你当我没看出来吗?插什么嘴。” 恍然大悟的乔易年顺口怼了系统一句,气得系统从他肩膀上扑腾着翅膀飞到窗边去了。 乔易年摸了摸戚洌的脑袋:“且去内间洗个澡,下午为师带你去执礼堂登记名册。” 这小孩子哭起来最是经不得哄,越哄哭得越凶。 更主要的是,乔老祖这能止小儿夜啼的面部表情,并不适合哄孩子。 于是乔易年干脆把戚洌赶去洗个澡,让他自个儿平复心情去。 戚洌乖巧地抹着眼泪儿进了内屋。 乔易年坐在榻上,心里头美滋滋地盘算起来:现在距这孩子魔气波动还有九年之久,其间时间完全够把这棵黑化小白菜养成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先要给这孩子营养补好了,至少得同同龄人一般高;还要让他能好生修炼,一定要比其他峰的亲传弟子优秀…… 想到这儿,乔老父亲顿住了。 这小子是五灵根,自己拿什么秘籍给他修炼呢? 书里只说他十六岁时上山砍柴,受同门陷害,在山里头迷了路,被石头绊了一跤,石头下头有本秘籍。 可这问道宗占地百顷,上哪里去找这么一块深山老林的石头去? 总不能再使唤这小子天天进山砍柴,那这小子怕是找到秘籍之前,先被自己给折腾黑化了。 若是没有这秘籍,乔易年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这戚洌估计到死也是炼气期。 要是不能变得牛逼,那他到了魔族那里也是死路一条。 乔易年心里特别愁,像是个儿子考不上高中的老父亲。 可活人不能让那啥憋死,乔易年手边那么大的一个系统呢! 这系统成天除了话多,再没做过其他事儿,是时候让他发光发热了。 “统统!”他呼唤道。 【宿主您说。】 “主角打通经脉的秘籍的地方《王后雄》里没有细说,我从哪儿能弄到它啊?” 【积分商城里有的。每次我给宿主您的重要东西,您都不细看。】系统的口气里带了点儿幽怨。 “《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我细看了的!” 【好的宿主,您很棒。】系统敷衍道。 “——可是我没有积分,商城里就算有我也拿不到啊。” 【的确是这样。】 “你们这可以变通变通吗?现在都讲究超前消费,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先享受,后付费。我觉得咱们也可以……” “啪。” 一本书落在戚洌手上。 【这本秘籍商城里售价200积分,本世界积分结算后系统将扣除宿主400积分。】 “……你这利息也太高了!” 【是宿主您自己提出的超前消费。】 “人家高利贷都不带你这么……” 【您就说,要不要?不要我就收回去了。】 “要要要,谢谢你统统,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宿主您客气了。】系统乐呵呵地回道。 乔易年一边把秘籍丢进须弥戒指里,一边心里感叹。不知道别人跟系统是不是也是这种表面兄弟、纸花情意。 那边,洗得白白净净的戚洌带着一身水汽从里间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那套滚的都是灰的道袍。 “怎么还穿着脏衣服?”老父亲乔易年起身问道。 戚洌窘迫地抿了抿嘴,回道:“弟子没有带换洗衣服来。” “无妨,一会到了执礼堂,去找执事弟子领几套回来。”乔易年抬手掐了个除尘诀,把戚洌的衣服清洁一新。 戚洌点头,随着动作,肚子里发出咕叽地一声呻.吟。 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听得尤其清晰。 “饿了?” 戚洌点头:“回师尊,今早有事耽搁,便没用早饭。” 这下,乔易年老父亲又犯了难。 这乔老祖辟谷多年了,并不用进食。而这落雁峰此时也就只有他们两个活人。 乔易年作为一个优秀的网瘾少年,对于做饭这种事情是绝对的一窍不通。 这……带孩子上哪里吃饭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今日的一章奉上,请小天使们查收!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5) 问道宗内门未结丹的弟子每日都是要去三清殿前的广场上上早课的。 无论寒暑。 诸峰内的前辈,或是峰主、或是峰主的得意弟子、或是其他各类前辈,会轮流在早课上给诸位弟子讲解道家经典,以助各位弟子更好地理解招式法诀,也有助于弟子们参悟天机,以突破境界。 这是戚洌第一次在内门上早课。 门内弟子虽不认识他,可却认识他手里落雁峰的玉牌,而他昨日的事迹也早就传遍了宗门。 他一路来,路上来往的那些三三两两同行的弟子也都和善地同他打招呼。 “戚洌,来上早课了呀?”刚踏进三清殿前的无极广场,戚洌便听有个人招呼他。他转过脸去,便看到了个颇为面熟的脸。 “张以照师兄好。”他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这张以照是昨日他随师尊去宗主那里蹭饭时,在宗主那里遇见的,是宗主的小弟子,今年十四岁,已是炼气七阶,摸到了筑基的边缘。昨日见面便能感受到,这个小少年性子尤其活泼,且被宗主保护得尤其好,是个天真且纯善的少年。 张以照便极其自然地和戚洌同行往里走:“我是因为就住在这三清殿附近,所以每日来的尤其早,没想到你从落雁峰来,也这样早到,今日一定起得非常早吧?一会儿回去可得补补眠。” “多谢师兄关心。”戚洌在外门独处惯了,且天生不善交流。突然有人同自己友好相处,他便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有些僵硬地应道。“我在外门早起习惯了,也不算很早。” “昨日你走后,师尊便同我夸奖你勤奋刻苦,让我向你多加学习。”张以照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今日看来,师尊说的果然不假。” 二人便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朝里走。 “连炼气阶段都还没进,来上早课能有什么用?”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此时,无极广场上已有了些弟子。这女声清脆而响亮,且带着股咄咄逼人,于是广场上的弟子们皆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子衿姐姐,你这是说什么!”张以照转过头去看到来人,便一边埋怨着,一边走上前去扯她的袖子。 这女孩身量颇为好看,还生了一副柳眉杏眼、琼鼻薄唇的好相貌。她没有穿道袍,穿了身鹅黄色的长裙,盘着少女的发髻,看起来尤其娇俏可爱。 来人正是宗主柳浮生的独生女儿柳子衿。 柳子衿一把扯出自己的袖子,拿那双杏眼瞪了张以照一眼:“有你的什么事?你俩昨天才见了一面,你就同他亲厚至此,还真是个没脑子的自来熟!”说着,她又几步走到戚洌面前。“你怎么入了易年师叔的门,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话明显就是无事生非。 戚洌向来不爱开口说话,此时也只看了一眼柳子衿咄咄逼人的眼神,便挪开了目光,等着这人发完脾气。 张以照又伸手要来扯住她。 “你少管我的事!”柳子衿说道,又转头去看戚洌:“你看看这广场上的人,除了你,有没有哪个是没有炼气的?有没有哪个是三灵根往下的?” 戚洌只站在那儿听着,对这种总能听到的话并没什么反应。 听惯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柳子衿看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又开口说道:“你看你要天分没天分,又不善言辞,又丑又矮的一颗小萝卜头,你自己想想你有什么优点值得易年师叔收你为徒?易年师叔自打入了门,天分秉性模样样样都是最好,到现在,唯有这一个徒弟丢了他的人!你怕是在恩将仇报吧!” 戚洌骤然捏紧了双手。他倏然抬起头,双眼看过去,张了张口想要辩解。可他那喉咙像是被什么力量给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因为柳子衿……句句说的都没错。 他自己性格内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就不和人多交流自顾自地活到了现在。他天赋不高,可他除了修炼再没别的可以让他心无旁骛、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的事,所以他也就一门心思地修炼自己的,时日长了倒也不管自己资质多差。 反正孑然一身,无论自己是什么情状,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 而现在,事实也就是这样。他的不优秀,确实是丢他师尊的脸。 他突然痛恨起自己来。 他低下头,闭了闭眼睛,只兀自捏紧了拳头,来抒解胸口憋的那股挤压得他心脏发疼的闷气。 柳子衿越说越生气,叉着腰说道:“你若是有点良心,知道易年师叔是你的救命恩人,就不要这么丢他的脸!你自己应当知道这亲传弟子的位置你配不配坐的……” “子衿,休要胡闹。”身后,乔易年不知何时来了这儿,开口打断了柳子衿愈发尖锐的责难。 而那正趾高气扬地讥诮戚洌的柳子衿听到这声音,立刻停了下来,转头果然看到了临风而立的乔易年,面色瞬间涨红,像是做了坏事被心上人抓包了似的,支支吾吾了起来,双手攥着裙边:“易年师叔!我……我……。” 而那边,戚洌灰暗的眼神里骤然满是不可置信地看过来:“师尊……!” 乔易年的脑袋疼了起来。 昨天他面对着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戚洌,束手无策之下只好带着戚洌上宗主那里吃了顿饭。宗主座下尚未辟谷的弟子不少,且跟乔易年关系亲厚,想来是个好去处的。 可去了乔易年才知道,柳浮生的亲闺女柳子衿打从情窦初开,便心里只装了乔老祖一人。 柳浮生修道之人,也不在乎这些辈分,只讲究个缘分,于是对自家闺女听之任之。 而那乔老祖,是个千年来不沾情爱之事的大和尚。这些年来柳子衿对他紧追不舍,他那铁打的心旌却是纹丝不动,连带着柳子衿到了炼气期时非要拜他为师,他也断然拒绝。可他越是这么不可接近,越是撩动这大小姐的心弦。这也导致这大小姐至今也没拜师,就这么咬紧牙关,纠缠着这和尚脾性的乔老祖。 却不料,她那个人味儿都不沾的乔男神,居然一出关没多久,就收了个徒弟。 这也导致了乔易年昨日带着自己徒弟去蹭饭的时候,正正地撞在了枪口上。 一顿饭下来,柳子衿虽说并没有为难戚洌,可对乔易年那是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但乔易年其人,虽说比不上乔老祖那和尚,但也是个心里除了网络游戏和新垣结衣别无他物的新时代死宅男。 所以虽说乔老祖换了个芯子,可是表面上仍然是个不为女色所动的和尚,这活泼刁蛮的可爱妹子的软磨硬泡自然是没起到作用。 于是今日,他被宗主唤来议事,便撞见了这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 他有些心累。 “切莫仗势欺人。”他低声告诫了柳子衿。 别欺负我们戚洌!你怕是不知道他被你逼狠了黑化了入魔了死了,你的易年师叔就要身死道消了! “我……”被心上人斥责了一句,扣了个“仗势欺人”的帽子,柳子衿原本的内疚忐忑上便叠了一层委屈。她抬头看着面前这冷漠而俊美的男子,一下子红了眼眶。 “可我又没有说错!”她忍不住顶了句嘴。“易年师叔,你仍旧不愿收我为徒,却收下了他,这让我如何甘心!” “那你也不可如此责难戚洌。”乔易年被她这泫然欲泣地模样下了一跳,凭白生出了自己欺负小姑娘的错觉。他只好心平气和地说道。“修道之人,最忌讳的便是……” “你若是收一个资质上佳的弟子,我便不多说什么!”柳子衿听着他这些大道理,不由得生出了大小姐脾性,顶嘴道。“可你收了他……你看他这模样,到死怕是都筑不了基!这样的徒弟收来能有什么用?” “我既不求他替我养老送终,也不求他替我扬名立万。”乔易年拧起了眉头,说道。“我收他为徒,不过是同他有缘。子衿你也莫再生些旁的心思来。” 柳子衿眼睛里蓄起的水雾终于结成了泪珠子,啪嗒掉了出来。 以往,易年师叔都是一心习道,对自己的示好不闻不问,并未从自己的亲近中觉察出情爱来。拒绝收自己为徒也是因为他喜爱清静,从不收徒。所以柳子衿觉得,这块冰疙瘩是可以用时间来融化的。 结果今日,他不仅戳破了自己的心思,还断然地拒绝了自己。 果然易年师叔是一直知道自己的心思的,自己是让易年师叔生厌了。 口直心快地死直男乔易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啊! 柳子衿擦掉了泪珠子,扭头负气地跑了。 乔易年:……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女孩子真奇怪。 他并未多作纠结,转回来摸了摸戚洌的头发:“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戚洌并没有多说话,神情与方才相比也没怎么变化,只点了点头答道:“回师尊,弟子担心会来迟,便提前出门。” “你还没到炼气期,还没法御气飞行,来回都太过耗时耗力。以后早上为师送你过来。”乔易年叮嘱道。“你好好听课,为师去宗主那里处理些事,你下了早课且在此等候片刻,我送你回去。” 戚洌点头,目送乔易年飘然离开。 “戚洌?我们进去吧!”站在一边的张以照赶忙过来。“你莫要太过在意,子衿姐姐向来是这心直口快的性子,但她人很好的……” 二人走进了三清殿去。 可柳子衿方才说的话的话一句都没错。戚洌听着张以照的劝慰,心里这么想着。 而且师尊说,收自己为徒是因为有缘。那也便是说,自己确实没有可取之处,不过是那件事撞进了师尊的眼睛,便就成了“缘分”。也就是因为这,师尊才将自己收为徒弟的。除此之外,自己也再没有什么优点值得师尊垂青了。 师尊对自己……恐怕也只是怜悯吧。 他有些无力地松开方才一直握紧的手,掌心留下了几个半月形的伤痕。 向来不爱说话更不喜欢同人笑的的戚洌强迫着自己,有些别扭的扬起嘴角,对张以照露处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说道:“没关系,我没有责怪子衿师姐的意思,你且安心。” 放在从前,戚洌定然是说不出话来的。 可现在他心里扎进了一句话——你没有一点优点,还不善言辞,丢的是你师尊的脸。 乔易年并不知道,自己不过几句无心之语,不仅伤了个花季少女的心,还加了几点徒弟的黑化值。 “我听说方才子衿又惹了你?”见到了乔易年,柳浮生捋着胡子笑问道。 哪儿是你宝贝闺女惹了我,是我把你宝贝闺女气哭了。乔易年心想。 但是人设高冷的乔易年不能这么说,他只是摇了摇头。 “不过,师兄倒是想多嘴问一句。”柳浮生道。“你对我这女儿,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乔易年:“……。” 看着他露出的这媒婆般的神情,乔易年心想,没有偶像包袱的人真轻松,又可以多说话,又可以想摆出什么表情就摆出什么表情来。 “没有便算啦,师兄又不会逼迫你。”柳浮生看他那丝毫不见松动的死人脸,笑道。“今日喊你过来呢,是因为咱们三大门派五年一次的秘境试炼之事。上一次是在玄岳门办的,这次便是要在我们问道宗了。按规矩咱们过些时日需要派人过去交接相关事宜。师兄想着你在宗门待了不少日子,就打算派你过去。一来也算是出去散心,二来你这合体期的修为,也是能镇得住场子。” “可师弟从未处理过此类事宜。”乔易年开口说道。 况且我在的时候就总出幺蛾子,我出一趟门,我徒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尤其,尤其是你的宝贝闺女! 有脸蛋有修为有脾气有后台,她要是欺负起我徒儿来,我不在,我徒儿哪里受得住! “师兄早便考虑到了这个。上次咱们门派的秘境试炼是诸法峰的峰主庄苓箫主持的。这次我便打算让你俩同去。” ……那还要我干啥?乔易年心道。 “还有你那个新收入门中的徒儿啊,你且放心,你不在时,我闲来无事会去看看他的课业,再若有人欺负他,我便让以照来告诉我。——对,一会我再往你峰里多安排几个扫洒弟子。” 全叫他考虑到了。 乔易年:“师兄,那此事便仍旧交由苓箫师妹处理便好。” “易年啊,这门派事务呢,你多少也应当接触些。师尊闭关这么些年来,按说……” “我弟子方入我门下,且修为浅薄。”乔易年断然拒绝。“我私以为这段时日我并不合适远行,还望师兄谅解。” 原本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劝说乔易年的柳浮生:“……。” 行了,跪安吧,你这个没有尊严、没有自我的徒弟控! 作者有话要说:乔易年:子衿,你莫要胡闹! 柳子衿:你收他为徒,却不收我为徒!你俩肯定是有一腿! 乔易年:子衿,师徒之间不是这样的关系…… 柳子衿:那你看戚洌,他脸红什么呢?? 乔易年:……???? 戚洌你这少女怀春的娇羞模样是怎么回事啊喂! 戚洌:因为有好多漂亮小姐姐收藏了咱们的文,要看咱们谈恋爱呀~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6) 这一日,乔易年把神情恹恹的戚洌带回落雁峰,就再没看到这小子的影子。 起初,他在自己的房里有事情做,背背法诀逗逗系统,一整日便过去了,便没注意到。直到晚上,扫洒弟子敲开了他的门,说戚洌中午的午饭放在门外分毫未动,此时晚饭已经做好,问乔易年怎么办。 ——这小子不吃饭了?绝食呢? 乔易年隐约想起来戚洌今日回来时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里料定了是因为宗主那个宝贝女儿讲的那些混账话。 可这也不至于…… 于是,又好奇又担忧的乔易年起身出了房门,走到了戚洌的屋子前。 透过窗户,里头戚洌盘腿坐在蒲团上,周身一丝灵气也无,嘴里头念念有词,似是在反复琢磨法诀之中的深意。 他手边的桌上还搁了一本被翻得破旧了的书。 ——这孩子虽向来勤奋,可也从没有如此废寝忘食啊。乔易年心里觉得奇怪。 于是,乔易年弯腰拿起地上的食盒,推门走进去。 戚洌听见动静,睁开眼,便看到了面前这垂眸看向自己,手里拿着食盒的人。 这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目光里糅杂着他隐约能看出的温和。 “师尊!”他不由得开口唤道,站起身来。 “怎么饭都不吃?”乔易年走了进来,开口问道。“肚子不饿吗?” “弟子今日似是从法诀中参悟出了些道理,便加紧修炼,不料就错过了吃饭时间。”戚洌开口解释道,伸手便要去接乔易年手里的食盒。“让师尊担心了。” 乔易年拿开食盒,避开了戚洌伸过来的手:“这份凉透了,莫要吃坏了肚子。”接着,他便把这食盒随手搁在一边,伸手招呼送饭的弟子把晚饭拿来。 那弟子进来仔细摆放好了晚餐,拿上中午的那个食盒,才退了出去。 “你方才说今日有所参悟,且说与为师听听。”乔易年伸手慢条斯理地给戚洌盛了碗粥,放在他面前。 “……” 原本只是为自己废寝忘食地修炼找个借口的戚洌一时说不出话来,紧张地支吾了半天,拿到粥连惯常的道谢都忘了说。 乔易年看他神情局促,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不由得叹了口气:“莫要在意旁人的言语。” “我……” “柳子衿不过一时意气之言,你便当真了,同自己较劲。” “可是师尊,徒儿觉得她……说的也没错。” “哪里没错?” “徒儿确实是……” 又没有天分又不讨人喜欢。戚洌说到这儿,喉头哽住,后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天分一事,向来是强求不得,也怨不得人自己。”乔易年慢条斯理道。“但以你的心性,克服天分的桎梏,只是早晚的事。你更不用想什么为我丢人。若谁只凭他人修为来评判他人,那这人的狭隘足够丢尽他自己的面子。” 小孩子脑袋笨、学习成绩差怎么啦!我们家孩子就是大器晚成! “可是……” “若是说你的性格,为师倒不介意。”乔易年又说道。“你这赤诚的心思,倒比那些舌灿莲花之人讨喜得多。”他顿了顿。“但为师也是希望你能够同人好好相处的。修仙一事,不记年月,若没有二三个谈得来的友人,孑然一身走这条路是很清苦的。” 又要给孩子讲道理,又要劝他多交朋友。当个老父亲真累啊。乔易年在心里叹了口气。 “多谢师尊指点。”戚洌那双乌黑的眼忘向乔易年,只觉得眼前这人……是这天底下最美好而耀眼的。 他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修仙之路,若一直能有师尊在,那旁的别人,也就可有可无了。 毕竟再没有别人……能温暖善良如师尊一般。 “因此,你也不必争这一时。”乔易年伸手点了点戚洌面前的碗。“你尚未辟谷,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功需练,但三餐和睡眠是决不可废的。”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且别表忠心了。”乔易年叹道。“快吃吧。” 戚洌便像个一令一动的小警犬似的,听到他这话,腼腆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粥来便吃起了晚饭。 乔易年作为一个尚未完成大学学业、沉迷网络游戏、没有家室没有顾虑的青年人,此时却眼带慈祥地看着面前这孩子吃饭。 仿佛一下跳过了二十年的时光,一步到位地变成了一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给下一代的中年男人。 乔易年心里升腾出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欣慰又有点心酸,其中又夹杂着一些岁月静好的舒适来。 但他发现,他似乎没有了口腹之欲。 面前这桌上,饭菜冒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饿,甚至那怠惰的口腔都没有应景地分泌唾液。 一点都不想吃。 恐怕是真的成仙了啊。乔易年无不惆怅地想。饭都不想吃,怕是遗失了人生除打游戏以外最大的乐趣。更何况,在这个破地方,游戏都打不了。 真是被阉割了的人生,没什么快乐可言了。 乔易年在心里感慨了两句,便随手拿起桌上的那本法诀,随意翻看了起来。 戚洌就这么在乔易年面前吃完了一餐饭。 他习惯颇好地把碗筷都收拾进了食盒,拿出去交给了外头的弟子,而不是坐在原地等着人伺候。 乔易年抬起头去刚好看到了这么一幕,心里又是一阵欣慰。 接着他便又下意识地低头看回手上的册子。 然后就变了脸色。 这法诀第四部分……怎么遗漏了? 而第五部分堂而皇之地写着第四部分的标题。 他把法诀翻到最后,果然,少了一个部分。 “戚洌。”他唤道。 “师尊?”戚洌看过来,便看到他师尊拧起的眉毛。 “这本法诀是谁给你的?” “一位同门。”戚洌说道。“执事师父传授法诀时,我因与人斗殴……被师父罚去后山面壁了,便漏了几节课。那位同门师兄便好心把法诀誊录了一份,送给我。” “那我现在问你,这第四章节你可有哪里不明白?”乔易年心里蹿出股火来。他没料到戚洌三年炼气的原因不是他脑子愚笨,而是受了个无冤无仇的人顺手的陷害。 他勉强把火压了下去。 戚洌想了想,开口说道:“内容倒未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就是……弟子愚钝,始终觉得这第四章虽句句清楚,读来却一头雾水。” “这便不是因为你愚钝了。”乔易年道。“你这认知倒是清晰。去给为师取纸笔来。” 戚洌有些疑惑,却也赶忙去拿了笔墨纸砚来。 乔易年铺开纸,一边默写着自己识海里炼气法诀的第四章,一边说道:“方才为师同你说要与人为善,但你也要切记,一定不可轻信他人。若牵系重大的事……一定要反复确认。” 戚洌站在那儿听得一头雾水,但也觉察出了乔易年话中的道理,便只顾着点头,不知乔易年此时说这话的缘由。 “你这一年来背诵的都是少了一章的法诀。”乔易年说道。 戚洌双眼瞪圆了些,像只傻里傻气的狗崽子。 乔易年余光看到他这模样,不由得腾出手来摸了摸他狗头:“往后便要长点教训了。” “可那位师兄他……” “他没缘由害你,但却有缘由看你不顺眼,这你是该知道的。”乔易年看他这情商负值的傻模样,不由得心道果然倒霉一辈子的不是别人,偏就是你这个傻小子。 “莫要和坏运气硬碰硬。”他又接着说道。“吃了亏,该从中找原因。你在门派中受人欺负已有些时日了,你不仅要动动怎么让自己修为进步的心思,还要动些怎么同人好好相处的心思。若当时你有几个能说来话的人,便不会至今才发现这法诀有问题了。” 戚洌说不出话来。 “为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乔易年又道。“当时你只身一人,碰到了诸多的苦难,才导致了这一番情形。这是不怪你的。但从今往后,你是不用怕的。” 乔易年费力地把嘴角往上扯,却只扯出个似笑非笑的笑模样来:“你而今有为师,为师便是你的靠山。遇着无故欺凌你的人,你便放开胆子去对抗;遇着解决不了的问题,便同为师说。而对于你自己的缺憾,你也放开了胆子去弥补,去探索更为适宜的行事方式。” 你而今有为师。 这么句承诺似的话,把戚洌这少年的心里照得亮堂堂的,也深深地在他心头扎了根。 他使劲地点了点头:“谨遵师尊教诲!” 若有朝一日……我也能做师尊的靠山就好了。 这个念头也在他心里一同扎下根去。 乔易年满意地颔首,接着便停下了笔,把默好了的第四部分妥当地夹在第三部分后,把那本法诀递到戚洌手上:“其他地方应该是没有疏漏了,你便就照着这个好生修炼。再有什么不懂之处,无论大小,都来找我。”免得还有我没发现的错漏! 戚洌再次乖巧称是。 乔易年想了想,再没什么可叮嘱的,便起身回房。刚走到戚洌门口,又回身嘱咐道:“按时休息。” 戚洌站在那儿捏着手里的法诀,规规矩矩地点头答应了。 手里法诀的厚度扎扎实实,带得心间也暖意融融。 戚洌心头温暖,隐隐生出了些摇尾巴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申签被编编拒绝啦,于是大概修改了一下前三章~第一章改动比较多,二三章都是基于第一章的改动改哒w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7) 自从那一日起,乔易年的日常生活除了背背法诀逗逗系统外,便多了一项内容。 盯着孩子写作业。 啊不不不……陪着戚洌练功。 他不许戚洌闷在房间里做那等闭门造车的事,叫他把蒲团搬到了屋子后头的竹林里,和着天地灵气,参悟法诀之中的玄机。而他自己则坐在竹林里的躺椅上,手里拿卷自己都不知道写的是啥的书,眼睛盯着书,脑袋里跟系统斗着嘴。 而这戚洌,自从乔易年补全了他手头的法诀,这法诀的内容在他的脑海里便不再如当初那般滞涩,一切参悟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落雁峰灵气充裕,且气氛静谧,一日下来并没有什么嘈杂的人声,入耳的皆是啁啾的鸟鸣和风吹竹叶的窸窣之声。乔易年坐在这儿看着全神贯注的戚洌,心中头次生出了这乔老祖的地儿真是处合适修炼的清净之地的想法。 他当初来这儿的时候,可觉得这偌大一峰只住他一人,实在是资源浪费。 而每一日到了饭点,他都分外不好商量地让戚洌按时吃饭,到了晚上二更天,又叫戚洌赶紧去睡觉,连打坐用的蒲团都不许带进屋。 孩子长身体呢!不吃饱睡好怎么行! 老父亲就这么又当爹又当妈,鸡毛蒜皮地操尽了心。 而这几日,看着戚洌明显变红润了的脸色和开始长些肉的身体,乔老父亲的心里也是无比的欣慰。 而至于修炼,他却极少过问。 毕竟我家戚洌是个自觉的孩子!他无不自豪地想。 不料,他这最不关心的修炼之事,在戚洌那里可谓突飞猛进。 第三日清晨,戚洌刚打坐下去,将法诀内容复习了一遍,便感到经脉内温热流畅,那灵气似乎夹裹了林中让人身心舒畅的草木香和晨露,自七窍而入,片刻便浸润了他的四肢百骸。 四体轻盈,头脑也骤然澄澈,整个人宛若新生一般,瞬间被这灵气温养得清润起来。 而那流入体内的灵气,此刻也像是成了体内的血液般,在经脉之中运转了起来,运行得自然且流畅,已是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引气入体成功,便已算是真正意义上步入了仙途,再不是个顺天地而生,应造化而死的普通人了。 戚洌心中一阵惊喜,接着便下意识地睁眼去寻乔易年。他一抬眼,便看到那边乔易年已经将书放在膝头,侧过头来看向他。 师尊的神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但他却从师尊那眉梢眼角里看出了笑意和喜悦。 戚洌的心瞬间雀跃了起来。那喜悦和惊讶交织在一起的心情带得他的心脏在胸口突突地跳,似是要从胸膛之中一跃而出。 而面前师尊看过来的神情……更让人喜悦得更甚,且更加踏实。 这一年多来,他日日修炼,相同的法诀颠来倒去琢磨研读背诵了千遍,也始终没有成效。而如今却顺理成章般步入了炼气期。 一年多来的努力,恍惚如梦中一般。 “师尊,我……” “你果然悟性不错。”乔易年心里也颇为喜悦,可他这不争气的脸却像个宁死不屈的革命烈士,一点情绪都不往外泄露。他早已习惯了这一点,也不再同这脸较真,自己便也隐隐变得和乔老祖一样不动声色。他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把书放在椅子上,走到戚洌面前道:“可以见得,你往日的苦练也没白费,只是当时少了一个部分的内容,导致瓶颈始终难以突破。” “多谢师尊!”戚洌看他过来,起身便要像乔易年行礼。 乔易年眼疾手快地单手把他托住,不由得叹了口气,开口道:“不必谢我,修炼之事,只用感谢你自己。” “可若无师尊指点,戚洌怕是三年五载也难以突破。” 乔易年心想,你这自我认知倒是听清楚,你当年还真的是三年才炼气。 “虽说你此番终于引气入体,但也切记要戒骄戒躁。”乔易年已然是熟悉了这老父亲的角色,还没好好说两句话,便又心里隐隐担忧起来,生怕自己这改变剧情的花蝴蝶一翅膀把戚洌那被生活磨炼出的优良品质扇到德克萨斯州去。 于是他还没夸戚洌两句,便话锋一转,开始语重心长地叮嘱起来。“你这仅是仙途刚刚开始,日后要走的路、要突破的瓶颈、要经历的困难,都还很多。”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戚洌丝毫不嫌乔易年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也不埋怨他在人兴头上说丧气话,只认认真真地听,又认认真真地答应下来。 “你也知道,你这五灵根并不是修仙的好苗子。”乔易年看他这踏实虚心的模样,心里受用,便想起了那本堪称顶级外挂的秘籍。 “弟子知道的。”戚洌应道。 “但这世间万物都没有绝对的事。”乔易年接着说道。“五行相生才成万物,可到了人的经脉这里,五行却只剩下相克,这是不合常理的。” 戚洌认真地听着。 “为师前些年在外游历,曾得了一本功法,专门讲述五灵根的修炼之道。为师曾研读过这其中的内容,也获益颇多。这几日为师想着,你若遵循旧法,修炼定是缓慢,那不如另辟蹊径来,说不定便会大有裨益,你觉得呢?”乔易年问道。“不过,此事你也要多加考虑。这本功法毕竟不如寻常功法稳妥。” “弟子不怕!”戚洌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弟子相信师尊眼光。” 他这无所畏惧的神情倒是把乔易年吓了一跳。 毕竟这是去做那第一次吃螃蟹的事。在《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中,戚洌拿到那本功法时也纠结犹豫了良久,做了许久的心理建树,最后是抱着种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的心态去练的。 怎么到了这儿……想都不带想的呢? “前些日子为师同你说的话,你便又抛在脑后了。牵系重大的事,一定要多加考虑,不可轻信他人。”乔易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斥道。“功法一事,牵系的是你未来的仙途。你这么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太过草率。” “可是师尊并不是他人。”戚洌抬着头看向他,那目光清明得,让乔易年下意识地都想要闪避。 这眼睛里的信任和依赖……真是叫人措手不及。 戚洌想了想,接着又说道:“那日师尊的教诲,弟子铭记在心。但是弟子也知道……自己确实天分不济,也定是会平庸一世的。而今师尊指给弟子一条蹊径,虽前途未卜,但弟子觉得总比一世平庸要好的多……虽说您说过您是弟子的靠山,但弟子也希望能够有朝一日保护师尊……成为师尊的靠山。” 这小子说着话,害羞似的,脑袋越垂越低,但口气是坚定的。 乔易年垂下眼去,看着这小子通红的耳根,心里头的慰藉烘得他暖融融的。 他来到此地也不过几日,只是为了自己的任务而接近这小子,又看着他可怜,忍不住多加叮嘱照顾。 没想到这小子把自己的好全都记在心里,对自己也是掏心掏肺……甚至有点奋不顾身的感觉了。 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乔易年却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犟骨头。他一边在心里头感动得恨不得掉眼泪,一边抬手在这小子脑袋顶上敲了一记:“还真是个一根筋的傻东西,谁对你好一点便掏了心窝子,怕是早晚要叫人卖掉。” 戚洌脑袋上挨了一下,心道我只是对师尊如此,却也没说出来,只摸了摸脑袋,抬头眨眼看向他师尊,有些不好意思地咧起嘴角笑了起来。 乔易年感觉自己心上柔软的处所被这小子的神情狠狠戳了一下。 丁点大的毛头小子,怎么神态可爱成这样。 他转过身进了屋,去取那本透支了400点积分换来的秘籍。 他隐约记得,自己尚在现实世界里生活时,身边的小姑娘总爱玩个什么养青蛙的游戏,抱着手机成天喊儿子,收到个明信片便高兴得看来看去,攒许多三叶草去给那小青蛙置办东西。 他当时丝毫不理解,只觉得这游戏没什么意思。 可现在,他隐约理解了那些姑娘的心思,他面前瞅着这么个乖巧听话又知恩图报的徒弟,便恨不得把积分全透支了,给这小子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买下来。 【宿主,积分商城里没有星星月亮。】系统操着播音腔适时出现,贴心地提醒道。 可此时的乔易年理都不想理他,也丝毫没有被激怒:“闭嘴,滚蛋。” 这几天因为乔易年太闲,每天都被乔易年逗来逗去的系统:【……。】 它扑腾着翅膀愤然飞走。 于是等乔易年拿着那本秘籍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小白雀站在戚洌手上唧唧啾啾地叫,戚洌小心翼翼地顺着小白鸟的毛。 从来没被乔易年爱抚过的系统舒服得像个大爷似的,眯着那对儿小黑豆眼睛。 “这鸟儿野性难驯,当心它啄伤你的手。”乔易年把秘籍递给戚洌时说道。 系统应景地拿小脑袋蹭了蹭戚洌的手指。一副驯服可爱的小模样。 可戚洌就是一无条件服从师尊命令的傻子。 他听到乔易年的话,顺从地嗯了一声,就一抬手把系统从手上掸了下去。 被吓得扑腾着翅膀勉强稳住身体的系统:【……??”】 乔易年在心里嘿嘿一乐,抬手摸了摸戚洌的脑袋。 “师尊。”戚洌手里拿着那本秘籍,抬头问道。“徒儿看这天有些阴,恐怕今夜要下雨,可否今晚将蒲团带回屋去?” 借口!这臭小子还不是拿到秘籍就着急修炼! 乔易年自诩看透了这臭小子的小心思,一口拒绝了他:“你虽已引气入体,但仍旧是肉体凡胎,不可太过急功近利。” 戚洌抬头看了眼天边阴沉沉的乌云,却也没再多加辩解,乖巧道:“谨遵师尊教诲。”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更新奉上! hhhh另外,依旧求姑娘们的一波收藏!你的收藏就是我更文的动力呀~ 咳咳,立一个flag,比如说明天收藏破50就加更~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8) 是夜,乔易年眼前的烛火跳了跳。 他抬起头,在窗纸上看到了大幅摇曳的竹影。外头天色似乎不好,比平日的夜里要亮堂些,照得窗户纸上的竹影也不如平日那般若隐若现。 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和隐隐传来的隆隆雷声、骤风刮过的呼呼声揉在一起。 接着,一道闪电便晃亮了窗子。 看这样子,是要下大雨了。 乔易年放下手里头的书卷,抬眼看出去,心里头还想着戚洌的蒲团还搁在外头呢,明日肯定淋湿了。 ……我还真是个刚愎自用的成年人。乔易年心想。今天早上戚洌问能不能把蒲团收回去,自己还以为他就是想偷偷练功不睡觉呢。 可看着外头直逼屋内的寒气,他心里又隐隐生出了些不安。 雷雨夜……雷雨夜。 《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里似乎有个什么事儿要在雷雨夜发生,但跟戚洌并没什么关系,因此也只是提了一嘴,不知是不是今日。 但乔易年隐约记得那是个震动全门派的大事。 这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什么事儿来着?乔易年揉了揉太阳穴,半天没想起来。 又是轰隆一声雷,接着那大雨便像银河倒泻一般,稀里哗啦地落下来。 而乔易年还在灯下抓耳挠腮。 似乎是门内的一位大能出的个什么事……这大能似乎还是宗主的长辈来着,修为可牛逼了。 好像这事儿还死了几个炮灰,当时场面特别乱,把那些外门弟子都吓得人人自危。 ……好像跟魔族还有些联系? 乔易年隐约能想起这事儿来了。他盯着眼前跳动的烛火,觉得自己下一刻便能想起来了。 这时,屋外轰隆一声巨响,那烛火被激荡起的灵气震得骤然熄灭。 这灵气的波动引得乔易年胸口一塞。 乔易年这才想起来。 乔易年的师父玄机尊者的师弟、已是渡劫期的坐忘仙尊赵问澜,当年因同魔道女子相恋,被同门抓回宗门,关押在镇仙崖内。而今日,魔道女子赠与他的本命魔器萦心锁突然碎裂。 本命魔器,人在器在,人亡器毁。 且这萦心锁碎裂时,周身环绕着一股亮白色的气息。 那魔族女子死了,且死于正道之手。 赵问澜悲愤之至,急火攻心,周身灵气暴动,神智恍惚,一路凭着灵气与肉体,冲破了镇仙崖的屏障,已是重伤在身。但他却却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拼死要冲出门派,去寻那女子。 在《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中,他便是最终在落雁峰被同门围剿。虽则他已是强弩之末,但毕竟是渡劫期大能,因此一战下来,同门也死伤惨重。 更重要的是,在《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中,修为顶梁柱乔老祖压根不在。一直到故事结束,乔老祖都还在闭关,没突破合体期。 乔老祖:…… 话题又走偏了。 因此,此时门口那声巨响来源于赵问澜。 乔易年来不及思索,赶忙破窗而出,冲进了雨幕里。接着他便看到那死守在自己门口的戚洌,和他面前正一剑劈向他的赵问澜。 戚洌眼看着就要死了! 乔易年来不及思索,也来不及掐法诀召唤本命宝剑。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站在戚洌身前,此时赵问澜的剑气以是冲到了他身上。 遭受攻击之下,乔易年只来得及抬掌推出气浪,正面迎上了直冲戚洌而来的剑锋。 堪堪接住。 两道灵气相撞,一时间电光火石。落下来的倾盆大雨在气浪之上被溅开,碎雨四散。 修为悬殊的对抗,最忌讳的便是这样硬碰硬。 乔易年将将挡住了这渡劫期的一剑,但推出气浪的那只胳膊瞬间变得麻木。他咬了咬后槽牙,往指尖注入更多的真气,把那剑锋往回推了推。 那剑气实打实地打在了乔易年的身上。他硬生生承了这一击,顿时喉头腥甜,硬是叫这道剑气逼出一口血来。 “师尊!”看到乔易年身形摇晃,肩膀颤抖,戚洌紧张地唤道。 赵问澜站在那儿,濡湿的发丝和衣袍皆被灵气吹得猎猎作响。透过雨幕隐约可见他那已尽数化为白色的一头长发,且面上神情透出股生无可恋的死气来,眉宇之间又尽是绝望与疯狂。 雨水从他睫毛和脸颊上滑下,一时间也分不清这人是否在掉眼泪。 只看得出那双眼内骇人的血丝。 “赵师叔,你为何凭白无故伤我徒儿!”运气的间隙,乔易年喝问道。 听着这话,赵问澜也不再同他僵持,两指控制着飞剑将它收回手中握住,眼神在他二人之间逡巡了一圈,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你怎么不问他为何挡我道路。”他看乔易年站在戚洌身前母鸡护崽似的,这次提剑便直冲乔易年而来。 趁这间隙,乔易年召出凌霜剑来,把体内翻涌的疼痛往下按了按,提气把戚洌往后推,自己脚下朝前一踏,便执着剑迎了过去。 可来回只十来个回合,乔易年便落了下风。 对面的赵问澜虽说内息混乱,可步步都是杀招。他拼着全身灵气前来,似乎要拿命搏出个速战速决来。 而乔易年这边,这阵子下来不过是纸上谈兵,剑诀背来简单,他却疏于使用,此时碰到个这么不要命的敌人,便招架不住。 更何况这不要命的疯子是个渡劫期的大能。 “你游戏打得不是挺厉害。”脑海里,系统跟念动物世界的解说词似的开口说道。“开减伤啊,走位躲伤害啊,开爆发捶他啊。” 乔易年经系统这醍醐灌顶的点拨,侧身躲过了那头呼啸着打过来的剑气,又掐了个法诀聚起一股气来替自己隔开了对方掷出的利剑。 “刚才你人呢?”乔易年赶忙问道。“方才你一直没出声!” “刚才系统受到一股不明电磁波干扰,暂时同本世界失去联系,现在已修复完成……趁现在,绕到他背后去开爆发。” 乔易年听着这话,连忙勉强同他过了几招后,挥剑虚晃了一招,接着便脚尖点地向前一闪,擦着赵问澜的剑锋掠到他的身后,将灵气尽数注在剑锋上,瞬间绽出五柄灵气凝成的气剑,向赵问澜背后攻去。 赵问澜此时通身气息混乱,且情绪起伏不定,连带着视线都是模糊的,因此便远不如清醒时敏锐。他几击都落了空,便蓄足了灵力向前掷出一击。可这时他面前人影一晃,他尚未反应过来,手里也未收招,便感到身后一阵剧痛,震得他五脏六腑皆是一颤,接着一口血便自喉头涌上来。 他回过身,便看到了方才闪到他身后的乔易年。 他并没有管自己身上的伤,连嘴角的血也不擦,手中宝剑一挥,竟是就着剑锋蓄起一股灵力,不讲招式章法地朝着乔易年扫过来。 乔易年看他剑动,便故技重施,闪身便想躲开。可这道灵力绵亘了数丈,一路掀断了两侧的竹子,根本无法抵挡和闪避。 这渡劫期的灵力,便像是那最贵的酒,一分价钱一分货,纯度和力道都不含糊。 这道灵力直直扫过去,震碎了乔易年面前用灵力聚起的屏障,结结实实地打在乔易年身上。 乔易年一瞬间感觉自己如同那一片被拦腰折断又震成齑粉的竹子一般,腿下痛得失了力气,膝盖一软竟是差点跪在地上。 “师尊!”那边,站在雨里淋成了落汤鸡的戚洌看到乔易年又受了一记重击,眼看着便支撑不住,顿时心里一紧,鼻头一酸,脱口喊道。 接着,这小孩儿通身覆着一层微不可闻的灵气,朝着这边便要冲来,一副狼崽子跟人拼命的愣头青模样。 这傻小子,莫不是不要命了?!乔易年心里一紧,手里握剑撑住了地面,勉勉强强地刚站定,便抬指一个法诀,将刚跑两步的戚洌定在原地。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一时间把这山峰照得亮了两亮。 乔易年抬头看过去,赵问澜就站在他正面前。他右手执着剑,左手攥成拳,指缝间隐隐有血滴出来,被落下的雨瞬间冲开。 而在这闪电的光下,更看得出赵问澜消瘦的脸上面色惨白,那凄凉而决绝的神情也在闪电中清晰了起来。他被雨水打湿的白发有几缕贴在脸上,模样愈发狼狈。 但这通身散发着孤绝疯狂气息的人,隐隐也能看出些君子如竹和风华绝代的影子来。 但不过都是当年的残影。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裂开的唇角处还有从口中划下的血迹,握剑的手和捏成拳的手也都微微在颤抖,身形也在雨中摇摆不定。看来自己方才那几记打击也让他这风雨飘摇的躯壳更加脆弱,那一道横亘数丈的剑气也将他的内力几乎消耗殆尽。 他垂着那双通红的眼,看向乔易年,神情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他手里的剑端逐渐凝起亮色的灵力来,像是闪电般缠绕着他的剑身。 这剑指着乔易年。 乔易年心想,我这刚到合体期,又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世界人,能和一渡劫期大佬僵持这么久,也不算我废物了。 他手下也暗自蓄起灵力,等着那人出招,自己再随机应变,好把他这一击躲过去。 毕竟对面这人没蓝了! 我这个资深网瘾少年,走位还是很骚气的! 也就在此时,赵问澜的衣袖和头发皆被他周身的灵气鼓动起来,从天直降的雨水也在他这儿乱了方寸。 他出手颇为迅速,却是转手一剑攻向了戚洌。 乔易年来不及反应,方才考虑的对策尽数失去了效用,纵身便要去救那被自己定在原地的兔崽子。 接着,赵问澜剑锋一转,直指向毫无防备的乔易年。 乔易年只觉眼前一白,收不住脚下纵跃的动作,而面前那剑锋直向自己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一更奉上~宝贝们周末快乐! 继续厚颜无耻地求收藏评论嘿嘿嘿!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9) 按照套路来说,乔易年死不了,因为主角栏就他一个人。 所以按常理讲,作者一定要把他推到生死边缘去让剧情跌宕起伏一下,读者也一点都不担心这主角的生死存亡。 上帝视角的特权,就是令人感到分外舒爽。 可乔易年和戚洌没这个视角。 乔易年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电光火石之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连开口喊系统都反应不过来,那脑子里已经提前过起了走马灯。 那边,被定住双腿的戚洌两眼掉出泪来。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师尊,一边挣动着双腿想冲上前去,可那双腿却纹丝不动。 他嘴里尝到了咸涩和冰凉,那是泪水与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是我把师尊害死了。他心想。 若不是我今日下大雨时担心蒲团浸了水会耽搁明日修炼,不顾师尊叮嘱自己冒雨跑出去,便不会迎面撞见这人落在院中。而自己当时看这人满身血腥气,杀气腾腾,又是面向师尊的屋子,便一时昏了头……妄图想上前阻拦他。 若自己没做这些事,师尊也不会冲出屋来救自己,也不会…… 一把通身亮银的宝剑破空而出,一路斩碎了剑前的雨珠,直直和赵问澜那尽力一剑撞在了一起。 把赵问澜的剑生生逼停,直逼得赵问澜的剑碎出一块缺口来。 那剑锋一转,载着十成的灵气向上一斩,将赵问澜的剑生生斩断。 剑的前半段锵然落地。 剑名青霄,自其横空出世那日起,便陪伴在赵问澜身侧,迄今为止,还差三日,便有整整一千八百七十载。 那手执亮银宝剑之人,身如青松,面无表情,一手执剑,一手负在身后,挺拔地站在那儿,目不斜视地看向赵问澜。 论剑峰峰主,祝宸。 赵问澜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剩下的半截剑,已不能再受灵力驱策,更不能再如往日一样,像修士的左膀右臂一般如影随身了。 他那只手脱了力,剩下半截剑也锵然落地。 可他另一只手攥得更紧。随着他手上的力道,他指缝中源源地渗出鲜血。 这血滴在地上,瞬间就被雨点打散了。 此时天地之间似乎陡然寂静,只剩下了这纷繁而细密的雨声。 “经年不见,徒儿修为大有精进。”赵问澜看向他,半晌后声线平稳地开口道。 他说着话,脸上竟是还扬起了个温和平静的笑容。 可这笑容出现在他这双眼通红、嘴角带血、苍白瘦削,且被雨水打得湿透的脸上。 温和平静也尽数化为了孤绝。 内力耗尽,宝剑折断,他今日已是无法踏出问道宗一步。 祝宸面上仍旧没有表情,只看向他。 接着,柳浮生便领着一众元婴修士御剑而至,只片刻,一众人便从四面八方讲赵问澜围住。 一副生怕他见缝插针地溜走的模样。 而那边,戚洌双腿上的法术也失去了效力。戚洌顶着雨,像匹挣开缰绳的小马般冲上前去,扶住了乔易年。 此时乔易年内里翻腾着难以言喻的疼痛。他苍白着脸色和唇色,低头安抚地摸了摸戚洌的脑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痕,又用法术给二人撑起屏障,将头顶的雨挡了下来。 紧接着,他目光一滞。 地上躺了一只小白鸟的尸体。 乔易年:??? 方才赵问澜那剑指向戚洌时,系统在几人都未注意到时,比乔易年冲得还快,挡在赵问澜剑前。 也正因为此,赵问澜的剑被它撞得转了方向,只得转而攻向乔易年。 哪有宿主没死,系统死掉了的啊!! 乔易年脑海里疯狂地呼唤系统888,可却没有丝毫回应。 而那边,戚洌完全没发现师尊此刻内心崩溃。他看师尊这脆弱而温和的模样,喉头哽住,眼里的水雾又泛起来。 按着原本的情节,此时该有一场恶战。因为那时没有合体期的乔易年耗尽赵问澜的内力,修为尚未突破□□的祝宸也就没法在赵问澜灵力枯竭时,一剑斩断他的剑。 “柳宗主这阵仗太大了,”赵问澜环视一圈,姿态宛如闲庭散步,勾唇讽笑道。“剿杀赵某,他二人足矣。” 这翩翩君子之风,是长在骨子里的。 此时的赵问澜,形容狼狈,灵力枯竭。他那头白发被雨水打得透湿,凌乱地贴伏在他肩上,还有几缕贴在脸上;他那一身道袍,本就因百余年的关押而残破不堪,此时又被雨水浸透。 可这人往那里一站,偏就有股公子世无双的味道。 “赵师叔为何不顾同门情义,枉杀数位同门弟子,还险些杀害落雁峰峰主!”柳浮生看乔易年那身负重伤的模样,开口质问道。 “你现在同我讲同门情义?”赵问澜侧眼看过去,挑起眉毛,慢条斯理地轻声问道。“若你们顾念同门情义,又为何害我至此,还要害容纱性命?” 陆容纱,那魔道女子的名字。 柳浮生皱起眉,开口道:“赵师叔,道魔本就殊途,道魔结合,那是……” “那是逆天悖时的。同魔修结合者,不但永生永世无法修成真仙,还会难逃一死,万劫不复。”赵问澜打断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便不必劳烦你再教我一遍了。” “那师叔为何仍旧执迷不悟!” “我而今只求一死,哪里执迷不悟?”赵问澜反问道。“不过是想死在容纱身边,你们却又不让,反而说我不顾同门情义。” “请师尊速回镇仙崖。”那边,祝宸开口说道。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负剑站在那里。 “我回镇仙崖还做什么?”他温声问道。“既然我无法出这问道宗,你们不如就在这里杀了我。” 柳浮生开口道:“……赵师叔,你莫要为难我们!” “容纱已经被你们害死了,你们却仍强迫我活着。”赵问澜笑道。“还说我为难你……柳宗主,你这才叫强人所难呐。” “赵师叔,您放下这心魔,不再去行那违背道义之事,以后也是仍可……” “你看,我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赵问澜笑道。“我这一生,向来不争不抢,也不谋财害命,算来也算没留什么业障。权势名利、修为声望,我皆无执念,唯独执念一女子,便落得而今这个下场。……同门师兄将我关押起来,晚辈派人杀害了我的心上人,亲传弟子用我赠与的剑亲手斩断了我的剑。而今我要死,你们又劝我改邪归正……落得这亲朋散尽的局面,想来我该是个恶棍。” 正道向来不愿多伤人命,可这诛心之事,却是并未少做。 “师叔莫要妄自菲薄,我们不过是……奉命。” “但你们也没谁觉得我没错。我而今只求一死,也算是给你们个惩奸除恶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柳浮生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柳浮生不开口,在场这些人谁也都没开口。 这情爱一事,不同的人各执一词,想来是没法儿谁去规劝谁的。 “……赵师叔,师尊有命,您此生不可再出问道宗一步。”半晌,柳浮生说道。“……您既已无法了此夙愿,便情您莫同自己、同宗门过不去……还请您节哀,回到镇仙崖去吧。” “……此生啊。”赵问澜听着这话,面上神情愈发温和,笑问柳浮生。“那若我死了,可否劳烦你将我送至容纱身边,让我二人死在一处?” “师叔你!你何至于此……她毕竟已经……” “多说无益,今日总需有人当这坏人。” 赵问澜话音未落,右手之上忽地聚起一股极强的灵气,双指为刃,直攻向柳浮生的命门。 柳浮生赶忙出招抵挡,可全然躲闪不及。 原本平静的交谈戛然而止,周围那一圈备战状态的修士看到这阵势,忙不迭地拔剑攻向赵问澜。 那边,负剑而立的祝宸纵身跃到柳浮生面前,动作迅疾,以剑身堪堪挡住了赵问澜这一击。 而就在他接住赵问澜攻击的这一刹那,赵问澜身后不知哪一位修士的剑,仓促之间刺穿了赵问澜的胸膛。 剑刃上染满鲜血,顺着雨水,淋漓地落在了地上。 赵问澜闭上眼那一刻,神情颇为释然。 戛然而止,尘埃落定。 半晌无人说话,只剩下那淅沥雨声,和身躯轰然倒地的声响。 “没有我的命令,为什么杀他!”柳浮生惊魂甫定,冲那修士怒吼道。“本可以将他带回镇仙崖,谁允许你们拔的剑!” 怒极,他目眦欲裂,便要冲上前去。 一宗之主,最讲究的便是不伤性命地解决每一场危机。每伤一条性命,便就是对宗门和谐气氛的伤害和削减。 这讲究虽说平日里看来无甚问题,可某些时候,却显得残忍无情了起来。 “宗主放过他吧。”前头,祝宸抬剑,将柳浮生拦在后头,那动作里带着股不容商量。 “也算是放过师尊。”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眼神看向前方,并未分给柳浮生一丝一毫。 柳浮生没再往前走。 锵地一声,祝宸收剑入鞘。 而那倒在地上的赵问澜,一直握紧的左手终于脱了力,五指渐渐松开,露处了星星点点反光的物事。 柳浮生走上前去蹲下身,在他血肉模糊的左掌心里拿出了一块来。 陆容纱的萦心锁的碎片。 天上又裂开一道闪电,伴着那轰隆隆作响的雷声,雨势又加大了起来。 而众人身后,乔易年挣扎着弯下身去,把那只小白鸟的尸体捡了起来。 【宿主您好,系统附着的生命体已经消亡。请宿主独自完成任务,系统将在系统空间内等待宿主完成任务。在此期间,备用系统001号将辅助宿主完成任务。】 接着,一个笨重而带着铁锈味的系统强行植入了乔易年的脑袋。 乔易年两眼一黑,直直往下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hhhhh说到做到,这是今天的第二更! 然后捏,跟小伙伴讨论了一下,我还是打算再修改一下前三章~所以说今天下午应该还会有一次大修,辛苦小天使们可能需要重新看一遍开头了~! 另外,虽然小天使们的评论全是催更,但是渣作者依然觉得很开心很开心! 给你们比个宇宙无敌大心心!mua!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0) 乔易年原本弄不清楚,修仙者房屋里的床能有什么用处? 修仙者不需睡眠,一个蒲团一坐就是一天,那床摆在那儿千余年,被褥也不带动的,凭白落灰。 可而今,他身负重伤,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便知道这床确实是个必备的物件了。 乔易年那日在雨里昏过去,再睁开眼已是两日后的中午。 他甫一睁眼,便看到红着眼睛站在桌边的戚洌,坐在床沿上用灵气探查他全身经脉的雪见峰峰主江蓠,站在一步开外神色关切的柳浮生,柳浮生身侧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子衿,和抱着剑靠在门口的祝宸。 ……这齐齐整整的模样,活像是老父亲临终,儿女齐聚病榻前的场景。 小场面,别慌。 “……都在啊。”他张开有些干裂的嘴唇,哑声开口道。 “师尊您醒了!”戚洌一个猛子扑到床边,两眼盯着他。“师尊可还感到不适?” 倒是挺不适的。 乔易年此时内息紊乱,那被赵问澜震得重伤的五脏和经脉也是疼得像刚做过手术。他想抬手摸摸戚洌的脑袋,也觉得四肢无力,使不上劲来。 糟透了。 可他看着戚洌那通红的眼眶和乌青的眼底,努力捋平了气息,开口道:“并无不适,只是有些渴。” 戚洌赶忙跑去为乔易年倒茶。 “——真的全好了?”江蓠那双自带缠绵的桃花眼甚是惊奇地看着他问道。“可我才给你用了两服丹药,方才探查你经脉也是……” “……让这孩子安心罢了。”乔易年看向他,心说这看起来打扮精致、gay里gay气的男子,怎么心思如此粗糙。 “你还真是操心。”江蓠笑道。 “师弟你也总算是醒了。”那边,柳浮生松了口气,终于展颜,笑着说道。“这俩孩子两日来时刻担心你,师兄也是替你捏了把汗。” 乔易年余光扫到那正在急忙擦眼泪的柳子衿,感觉那阵阵发痛的经脉愈发痛的厉害。 你来干啥! 出去出去,欺负了我徒弟,那就是跟我乔易年世界第一过不去! “让子衿担心了。”心里烦躁的乔易年温声开口。 “易……易年师叔你……没事就好。”柳子衿哭得抽噎,父亲在身侧便也不敢上前,抹着眼泪应道。 戚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从门外快步跑进来。 过门槛的时候小孩儿没注意,光顾着怕将手里的热茶碰洒,便叫那门槛绊了一跤。 幸好那门口立着个保镖似的祝宸。祝宸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捞住,顺便一手扶住了他差点洒到地上的茶盏。 “多谢祝师叔。”戚洌站定,连忙规规矩矩地同祝宸道谢,接着便捧着茶跑到乔易年床边,放下茶盏伸手扶乔易年坐起来。 “冒冒失失。”乔易年一边顺着戚洌的力气勉强起身,一边低声斥责道。“可有烫着手?” “并未,请师尊放心。”戚洌一边挡住被溅出来的茶烫红的拇指,一边伸手去端茶递过来。 乔易年何许人也? 这遮遮掩掩的小动作,乔易年尽数收入眼底。 “分明是烫着了。”乔易年毫不留情道。“伸手,为师看看。” 这十来岁的小少年最是要强。戚洌把那只手背在身后,用另一只手将茶递给乔易年。 “小伎俩。”乔易年也没再多跟他僵持,伸出那双特别使不上劲的手来接过了茶盏。 他慢慢地把茶盏递到唇边,两手颤抖得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他心里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毕竟我已经是个一千来岁的老妖怪了。 “师尊不也一样。”戚洌站在一边,顶嘴道。 噫??我才昏了两天,这小子是到叛逆期了?? 猴小子就是猴小子,就不能惯着,自打收入门中一次都没打过他,看来小树不修不直溜,这温情的法子根本不是教育儿子的方…… “师尊明明重伤未愈,还同我说没事。”这小子眼神里透着股倔劲儿,小眉毛拧在一起,两眼盯着他。 “……。”原本因为这小子突然顶了句嘴而满心想着拾掇他的乔易年顿时理亏词穷,再看着这小孩儿憔悴又担心的模样,心里顿时软了下来。 “谁同你说的……”乔易年下意识地否认道。 “徒儿方才在门外,自己听到的。” “……。”行,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你怎么能这么同易年师叔说话!”柳子衿看着这父慈子孝(……?)的场面,内心里更加不舒服,又觉得这戚洌是恃宠而骄,便忍不住开口教训道。 “子衿,不可无礼。”柳浮生赶忙喝住她。 方才还像只小斗鸡似的柳子衿顿时被一把薅熄了气焰,小声嘀咕着低下头去。 那边,江蓠又笑了起来:“你们师徒还真是有趣。戚洌你也不必担心,你师尊虽说此番伤得重,但并未伤及根骨,日后不会留下隐患的。” 他顿了顿,又对着乔易年说道:“不过你此番不卧床养上一两个月,是没法儿好全的。丹药需按时吃,经脉也需要静心温养,这阵子你可万不可擅自运动,否则吃亏的还是你。——你既醒了,那我便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乔易年一边应着一边心想,这学了医的恐怕都是这样,不仅学会了治病救人,还学出了一张絮絮叨叨的嘴。 江蓠起身时,又拍了拍戚洌的肩膀:“这一阵子你可要将你师尊盯好了。” 戚洌认认真真地应了下来,又对他一丝不苟地行礼道了谢。 “我都差点忘记了。”江蓠方走,柳浮生便拿出一个盒子来。“那一日我看那终日跟随你的小雀被误杀,你也因此颇为难过……师兄便将这小雀收殓了,今日交还给你。” 乔易年一阵心塞,接过了那个盒子。 “系统?”他心里还存了些希望,便在心里唤道。 接着他眼前便弹出了一个windows 98一般简陋而朴实的小窗口,上头只有两行字。 【系统001当前功能:任务对象死亡危险提醒。】 第二行是一排可以点进去的蓝字,【提示音设置】。 乔易年点了进去,选了【1】。 紧接着,他耳边响起了计算器按键音弹出来的两只老虎。 乔易年被吓了一跳,又选了【2】 计算器按键音版再别康桥。 然后,乔易年又陆续欣赏了计算机按键音版的好日子、一剪梅、社会摇。 乔易年:……行了,你赶紧关上吧别丢人了。 他随便勾了一个,匆匆把这破窗口给关掉。 而他这拿着盒子、半天沉默不语的模样,看在旁人眼里便就是哀戚。 于是自这一日起,戚洌便在师尊的窗口放了个笼子,去林中抓白色的小雀儿来,养在里头。 但这也都是后话。 “赵师叔他……”关上了屏幕,乔易年看向柳浮生,犹豫了片刻,开口问到。 乔易年毕竟不是真的修炼千年、看惯了悲欢离合和生老病死的老祖,纵使这人昨天一句话也不多说,上来就对着自己一顿乱捶,最后还把系统给戳死了。可毕竟他这人也……是个可怜人。 “昨夜着人将他遗体送出宗门了。”柳浮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那陆容纱身死之地离这儿不过百里,让他俩埋在一处,也算是了赵师叔一桩遗愿。可怜赵师叔他到死都执迷不悟,你说这道魔之间怎可……” 靠在门上的祝宸把剑铛地一声拔出鞘,在手里赏玩起来,剑刃光可鉴人,他手腕一动,便闪得屋里清晖熠熠。 “总之此事万不可叫师尊知道。”柳浮生识趣地话锋一转,说道。 “确是如此。”乔易年心想,辛亏乔老祖是个面瘫,不然自己此刻若是笑成一条傻狗,柳宗主的面子可还往哪里搁。 祝宸慢悠悠地把剑收回鞘中。 “师弟既已醒来,师兄便放心了,就不便再继续叨扰。”柳浮生笑道。“你好好休息,我便带着子衿回去了。” 嚯,被祝宸吓跑了。 “师兄慢走。”乔易年心里偷偷地笑他,温文有礼地回道。 等乔易年心里头乐完,屋里便只剩下跑到一边去收拾丹药的戚洌和立在门口的祝宸。 嗯?这祝宸在这儿干什么呢? 乔易年恰好自那一夜起便有事想求他,于是就打算同他搭个话。 可这一屋子里三个人,两个人都是面瘫,还真不太好开口找话题。 “祝师弟这剑确是一把好剑。”乔易年搭话道。“不知叫什么名字?” “无名。”祝宸答道。 “名唤无名?” “……并无名字。” ……这对话显得我我真像个傻子。乔易年心想。 不过这世间的修士,但凡有剑的,没有剑没名字的。这剑便是修士的身份证。 修士以剑为伴,剑的名字便如同修士的字号一般。 “这是为何?”乔易年不禁问道。 “剑趁手便够了。”祝宸说道。“其他皆没有必要。” 哇,这有本事的修士说起话来,随便只言片语,就让人觉得分外厉害。 这个忙我一定要找他帮!乔易年心想。 “你既然醒了,我便也……” 祝宸从门框上起身,转身便要出去。 “且慢!”乔易年出声拦住他。 祝宸转过头来,也不出声,等着他的下文。 这人真是世间第一的惜字如金了。 “我有一事相求。”乔易年说道。“我这徒儿虽说天分不佳,但贵在刻苦耐劳,持之以恒。我观他根骨不错,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那边收拾丹药的戚洌听他这话,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他。 祝宸也转过身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皱起了眉头:“方才江蓠说了你性命无虞。” 乔易年:……? 不是,你俩会意错了,我这不是临终托孤。 他看戚洌那紧接着便要红眼眶的模样和祝宸那看智障的神情,连忙解释道:“我这些年来闭关修炼,原本剑法便不精湛,又疏于练习,而今剑法已是退步许多。我想着这孩子如此勤奋好学,担心自己耽误了他。师弟你向来有‘天下第一剑’之称,我想着……” “什么之称……?”祝宸皱眉。 “……天下第一剑。”敢情你是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剑法已经名满天下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如此胡闹。” 踏马关公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 “怕是已经百余年了,而今世人仍旧这么称呼你。”乔易年揉了揉额角。 “所以。”乔易年不等他开口,接着说。“我便想让戚洌每日去你那里跟你修习剑法,你可愿帮师兄这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乔易年:师弟向来有“天下第一剑”之称…… 祝宸:[皱眉]……什么? 乔易年:天下第一剑啊! 祝宸:[拔剑]天下第一什么……? 乔易年:[丝毫没有察觉]剑啊!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1) 未成年的孩子最大的苦恼之一,就是长辈总是不经自己同意,擅自就替自己做了决定。 也不问问自己是否乐意。 此时,戚洌便就切身体会到了这样的烦恼。 往常他每日修炼都是整日地待在落雁峰的竹林里,一抬头就能看到坐在林里读书的师尊。有时抬头看过去时,师尊也在看他,脸上虽无表情,可眼神却是温柔纵容的。 每日一到饭点,师尊便会催促自己吃饭。师尊自己不吃,却依然坐在桌边,时刻都是陪伴着他的。 可如今不同了。 昨日,师尊躺在病榻上,有气无力地将自己托付给了祝师叔。祝师叔原本不愿,可师尊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又跟祝师叔说自己的身世如何凄惨,说他孤身一人带着徒弟如何不易,又说自己病痛缠身成了全落雁峰的累赘,直念得祝师叔松了口,让戚洌每日下午去他的峰里,由他教导着练两个半时辰的剑。 这样算起来,戚洌午饭后便要过去,天黑了才能回落雁峰。 戚洌在正下午的日头下反复练着方才祝宸教授的第一式基本功时,心里便颇有些孤独和难过。 在这儿练剑,四面都看不着师尊。 他手底下一丝不苟,心里却飘飘忽忽地,一颗心直飞回了落雁峰。 师尊此时在做什么?身上的伤可还依旧难捱?那几个扫洒弟子可能掐得准师尊吃药的时间?师尊会不会想念自…… 铛! 那竹林之中直直切出一片竹叶来,戚洌心思飘远了,此刻便躲闪不及。 那竹叶正打在他剑刃上,竟是分毫没有损伤,却震得戚洌虎口一疼,剑便掉在地上。 竹叶飘落在他脚下,不过是寻常竹叶,其中一点玄机都无。 戚洌抬头看过去,便看到那竹林边的屋脊上坐着个少年。 这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他没穿道袍,穿了身干脆利落的深蓝色劲装。 那少年的面孔自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一双剑眉下是双线条利落的眼,远处一看,像是民间画本里行侠仗义的剑客。 且五官中隐约有祝宸的影子。 不过相由心生,两人神态不同,一眼看过去也就难以找出相似之处。 少年看他看过来,挑起一边眉毛冲他吹了个尾音轻浮的口哨,利索地从屋脊上站起来,越了两步便轻飘飘地落在戚洌面前。 “原想着你在这里认真练习呢,没料到你这看似认真,实则也在开小差。” 这少年一笑起来,弯弯的眉眼着实喜人。 “练剑有什么意思?跟我上山里头玩儿去呗!” 戚洌看向这自来熟的少年,开口问道:“你是……” “啊,我叫祝季。”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得意洋洋。“论辈分,你该喊我师叔。” 戚洌微微抬头,看着这少年,也不知接什么话好,刚准备开口喊声师叔,却看这少年瞬间变了脸色。 接着,他便听到身后祝宸的声音:“你的开山式两千下,是练完了?” “练……练完了!”祝季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眨巴了两下眼,看向祝宸。 “明明只练了一千五百八十二下。”祝宸一手握着剑,神情未变,开口道:“加练斩风式两千下,今晚之前完成。” “哥……!” “嗯?”祝宸那眼神朝他那里一扫。 祝宸这人虽说和乔易年一样都是脸上没表情的人,可乔易年那看起来就是风度翩翩的高岭之花,而这祝宸就是把又冷又硬的冰刀子。 他这一眼可把祝季吓得够呛。 “待我练完剑,再来找你玩!”祝季脚下踏着风,冲戚洌眨了眨眼,扭头便跑了。 来去无踪,恐怕便就是所谓的“君子如风”了。 祝宸像是方才祝季没来过一般,转过来便对着戚洌开口:“方才你招式仍有错误之处,你且看……” 自这日起,戚洌左右便多了个嘴巴停不下来的朋友。 祝季说来也奇怪,他同祝宸的那些徒弟徒孙徒重孙都不怎么玩得到一起,可偏偏就对戚洌颇有好感。他是个一刻都闲不下来的性子,因此戚洌每日下午一来,他便找各种法子跑来找戚洌玩。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祝季作为一个自小生活在祝宸身边、却仍然保留着他皮猴子的可贵天性的熊孩子,是自有一套应对祝宸的办法的。 可这老司机也有翻车的时候,他来的次数多,便总会被祝宸撞见。 可祝宸教训他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虽说脸板成了一副麻将,可一下手罚他,也就是多给他布置功课。 所以这事儿是屡禁不止的。 虽说祝季总来找戚洌玩,可戚洌练剑时却是一丝不苟。他深知自己师尊叫自己每日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也不愿意浪费同师尊相处的时间,去同一个猴小子玩闹。 可这小少年的天性使然,是不会总一心学习,而一点不想着玩闹的。 于是,二十来天之后,戚洌终于禁不住诱惑,剑尚未练完,便被祝季忽悠去山里捉灵物。 问道宗这地界山灵水秀,山中不仅风景秀丽,且时不时便会有灵物在林中掠过。这些灵物比寻常动物毛色更加鲜艳润滑,肉质也远比其他动物紧致鲜美。 从没这么放肆玩闹过的戚洌跟祝季玩了一下午,最后在日落时分,一手拎着战利品,一手拿着作案工具,垂头丧气地被祝宸押回了落雁峰。 还躺在床上养伤的乔易年:……? 乔易年偏过头去,看向那法警一样铁面无私的祝宸,和丧眉耷眼的戚洌,颇为震惊地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这是……?” 看着这阵仗,他心里编排了一出大戏。 徒弟这是偷鸡摸狗了?是调戏别人家女修了?是杀人放火了?还是跟祝宸的弟弟谈恋爱了? 戚洌手里面拎的那个毛色斑斓的灵鸡像是着急回答问题一般,咕咕咯咯地惨叫。 祝宸三言两语地把这事儿跟乔易年讲清,顺便嫌吵一般,一伸手把那灵鸡的脑袋给扭断了。 嘎嘣一声。 把戚洌这小子吓得肩膀一颤。 啊呀……就是小孩子翘课出去玩了呀! 乔易年作为一位开明的老父亲,深觉玩闹是小孩子的天性。可是虽然他心里是默许的,却不能表现在面上。 “为师也曾教导过你,行事须得有始有终。祝师叔叫你做的事情,一定要将它做完,再去想其他。”他从床上撑着坐起来,语重心长道。 戚洌垂着头:“徒儿知错,请师尊责罚。” 他此刻心里特别难受,觉得自己一时贪玩,叫师尊失望了。 他这话,就让此刻既不生气、也不失望,反而看他能与同龄人出去玩而暗自高兴的师尊犯了难。 这怎么还要惩罚上了! “回你的屋里去。”乔易年停顿了半天,看这小孩儿越来越难过的神情,想着这臭小子不罚他点什么他就难受死了,赶忙说道。“去写一份反思来给我,自己反省好自己是哪里错了,以后该怎么做。” 写检查!惩罚学生的必备手段! 戚洌乖乖应下,退出了乔易年的房间。 “……擦擦手?”乔易年看着祝宸那食指和拇指间沾的鸡血和几根鸡毛,递过去一张手帕。“别弄脏了剑。” “多谢。”祝宸接了过去。 趁着祝宸擦手,乔易年说道:“这阵子让你帮我管教戚洌,实在是感谢你。” 祝宸擦着手没搭腔。 这个人开口说话就像是每个字都要花钱一般,能省则省,一个字都不多说,特别精打细算。 “不过祝师弟,这孩子啊,毕竟年纪小,贪玩也是常有的。难得这两个小子能玩到一块儿,你就也不必管束太严,不如让他们劳逸结合,空出些时间来给他们玩,也不会因此再让他们偷偷摸摸地耽误课业……” “不小了。” “……啊?” “祝季都三百多岁了。”祝宸说着话,把手帕放在一边桌上,起身走了。 乔易年:……长兄如父这句话,还真是不假。 原本乔易年想着,祝宸这态度恐怕是没说通。结果从这一日起,戚洌练剑的时间便削减到了两个时辰,每五天还给这两个小子放一天假,叫他们自己去玩。 祝宸恐怕是口嫌体正直的死傲娇之典范了。 而这都是后话。 这一日半夜,戚洌又敲开了乔易年的门。 乔易年看了一眼外头黑了许久的天色,又看这小子隐隐泛青的眼底,又看到了他手里攥着的那一摞纸。 ……真是个实诚的傻小子,乔易年头一次见交检查交得这么又着急、又扎实的。 男孩子向来懂事的都晚,大多都是从小不叫人省心。想他乔易年当年上小学初中的时候,也是班级必备的刺头之一。上到拖欠作业考不及格,下到逃课打架泡网吧,该干的没一件落下的。所以这写检查写得也是家常便饭。 那检查中凑字数、表决心的套路他明明白白,并且老师要求写多少字,他绝对贴着标准线上写,绝不超出十个字。 而现在,乔易年拿着手里这颇有分量的一摞肺腑之言,深觉当年对不起自己的恩师们。 他大眼一扫,戚洌在这洋洋洒洒的检查里细细写了师尊对自己如何之用心,又痛陈自己不用功练剑、辜负了师尊的希望,又赌咒发誓地说自己日后绝不做这等偷懒之事。 乔易年心里对这小子是爱恨交织。 “为师也并未逼你赶紧写完,怎么又不睡觉。”他说着话,大致将检查翻了翻,就随手把那摞纸放在手边的桌子上。 戚洌低头没吭声。 “知道你认错心切,但为师也不想矫枉过正。”乔易年又说。“你这个年龄,正是应当玩耍的年纪。跟祝家的小子玩没错,但决不可荒废手头的功课。” 戚洌低头应道:“谨遵师尊教诲。” “今日之事就算过去,日后你也莫再因此自责。赶紧睡觉去,莫耽误明日早上的修行。” 戚洌应下来,从乔易年屋里退了出去。 看着戚洌的人影从窗户上闪过,直直进了他自己的房子,乔易年才赶忙将自己方才随手搁在桌上的那摞检查好好地叠好,妥善地搁在须弥戒指里。 这小子写的检查,真是句句讨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一更奉上~!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2) 自打这戚洌拿到了乔易年给的开挂秘籍,再加上被乔易年死缠烂打地找到了个教剑法的师傅,戚洌的功力便如同他这抽条的个子一般,突飞猛涨。 待乔易年终于养好伤,能够行事自如了,戚洌已是到了炼气五阶。 “哎哟,你说戚洌这孩子,可是真的奇了!”知道乔易年伤好,专程挑了个下午,跑来探望他的柳浮生神情颇像个过年时候唠八卦的亲戚,拍着大腿对乔易年说。“五灵根,是吧!到了你这儿,这功力怎么如此突飞猛进了!想你当年从引气入体到炼气五阶,可是修炼了小半年,这孩子倒好,三个月!” 乔易年一边点头应是,一边心想,这柳浮生不去说单口相声,还真是屈了他老人家的大才。 “这五灵根……修炼这么快,是个什么道理呢?”柳浮生怕是说单口相声说渴了,于是把这问题抛给了乔易年。 “功到自然成。”乔易年一点儿不接茬,轻飘飘的回应道。 “说起这个,我前几日去论剑峰,顺便探查了一下他这灵脉啊……觉得他这灵脉同寻常五灵根很不相同。” 手里拿着一卷书的乔易年听到他这话,有些警觉地偏头看向他。 柳浮生看到原本低头看书、日常心不在焉的乔易年抬头看过来,面上便露处了了然的神色,拿手指头点了点乔易年。 乔易年看他这幅神情,心里更加没底——自己偷偷给戚洌秘籍的事,叫柳浮生知道了? 这秘籍之事,虽说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就在于这秘籍的内容,若横空出世,定然会在世间引气轩然大波,甚至说就此改变修真界灵根的分级制度也说不定。 如此重要的一本秘籍,且不问乔易年是如何得到它的,可就说他拿到了这秘籍却丝毫不告知宗门,甚至瞒下了自己情同亲兄弟的师兄,反而直接赠与自己这非亲非故、才收入门下没几年的徒弟,就是很奇怪的。 乔易年再次感谢这乔老祖的面瘫脸,让他虽说心里紧张得一匹,可脸上仍旧是八风不动的世外高人神情。 乔易年回给了柳浮生一个镇定而淡漠的表情。 “我就知道……!”柳浮生笑眯眯地说道。“机敏如师弟,定然也发现了戚洌灵脉的不同常人之处!” 乔易年:…… 柳浮生,你他妈真是吓死我了。 本来以为对方要质问自己再来一场亲兄弟决裂の对峙,结果人家蹦出一句“你他娘还真是个天才”。 柳浮生惯于自己同自己聊天,夸完了乔易年,便接着说道:“平常的五灵根,都是五种灵气相互抵消,最后所剩无几。可这戚洌的五灵根,五中灵气竟是相互之间不仅毫不干预,并且可以相生,竟是和谐得浑然一体,且分外浑厚。我这几日便想,莫不是五灵根之间也有优劣之分?” 乔易年摇了摇头:“这便无从说起了。” 柳浮生听他这么说,便问道:“那师弟认为……?” “对功法的体悟不同罢了。”乔易年回道。“这孩子毕竟在炼气期门外卡了三年之久,想来也是根基扎实,厚积薄发了。” 柳浮生听着他这话,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是天道酬勤。更何况这孩子心性和根骨都是一等一的,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 乔易年便又低下头去看书。 这柳浮生,虽说刻板了些,且脑筋死,可现在看来,死脑筋确实有死脑筋的好处。 死脑筋的人脑袋都不怎么灵光,心思没那么通透,便也不会多想。 好糊弄。 这日柳浮生走了没多久,乔易年正撑着脑袋坐在竹林里看书,便看到一个问道宗弟子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院里来。 乔易年抬头看过去,便看这弟子长了副派送任务的NPC的面相。 “不好了乔老祖!”这弟子跑到他面前,还没站定,便就开口。“戚师叔和祝小师叔祖两人叫沂山派的人捆着押到山门口,说他们将沂山派掌门的大公子打残废啦!” 乔易年皱眉,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会有这等事?” 弟子喘着粗气,答道:“并不知晓原因,他们只说喊顶事的去评理,弟子不敢惊动宗主,而今日祝老祖也有事外出,于是便……” “多谢你来传话。”乔易年把书放在椅子上,召唤出凌霜剑来。“你一路辛苦,便慢些回去,我先走一步。” 说着,他踏上剑,转瞬便没了影子。 乔易年这面上虽说波澜不惊,可心里可是火冒三丈。 他心想,我倒要看看,又是哪个孙子欺负我徒弟的!! 方到山门口,便看到山门里头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问道宗弟子,山门外头站着一帮气势汹汹的沂山派的门人。 他在那两方中间空出的地方稳稳当当地落下,脚下的剑灵巧地朝上一转,便乖巧地落在他手里。 乔易年也没收剑,指尖的灵气灌注在剑身上,水系的灵力缠绕在剑刃上,散发出幽冷的冷光和腾腾杀气。 这真材实料的灵气和宝剑,便自带一股慑人的气势来,跟那些以“贪玩×月”为首的网页游戏打出的广告上头“登录就送9999级武器”的那些发光二极管一般的武器比起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乔易年面前,戚洌和祝季被那几个人围在中间,都叫捆仙索捆得死死的。 这沂山派虽说是个一流门派,可跟这天下三大道修门派之一的问道宗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的。 为首的那个看到出来了个挺拔俊朗、仙气飘飘、衣袍无风自动的仙人,便开口喝问道:“来者何人,可是问道宗里说得上话的!” 口气多少带着点怯意。 “先把人放了再说话。”乔易年慢条斯理开口道。 “你当你是什么人,咱们先得把这账算清……” 没等他说完,乔易年便抬剑斩出一道剑气,直冲他面门而去。 这人赶忙运气想撑起一道屏障来,可这剑气看似平淡无奇,也没什么招式可言,但却径直穿过了对方面前的屏障,砍断了对方的头冠和发髻。 这人的长发尽数被乔易年斩断,簌簌地落了一地,剩下来的发丝狼狈地垂在他头上。 打人可还不打脸的!这人被他这一下子惊得愣在原地,接着便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去,要和乔易年一决高下。 沂山派周围这一群帮众们却是傻了眼。这叫乔易年削掉头发的是沂山派掌门的大弟子周乾,已经是个元婴期的修士了。可对方这随手一道攻击,却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他的屏障。 想来……至少得是个出窍期的大能了! 而那边,周乾冲上前去,尚未和乔易年交上手,便被乔易年一掌击退,生生被他击倒在地。 “赶紧放人。”乔易年看向那群人,冷声说道。“此话莫让我说第三遍。” 一副“谁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收拾谁”的不讲道理的模样。 周乾还未开口,后头那些门人便被他这一眼吓破了胆子,赶忙手忙脚乱地把戚洌和祝季身上的绳索解开,将二人推了出去。 乔易年招手让他俩过来,将二人塞在自己身后,接着看向周乾:“说吧,评什么理。” 此时周乾心里是颇为怨恨的。 他当年要入山门,便是一心想来这问道宗。最初探测灵根时,他是个双灵根,虽说不是顶好,却也算不可多得。可这问道宗收人却不止看灵根,还有好几项测试。 第二关是测心魔的,这一关他没过。那个心魔试炼之地的长老说,他功利心过重,已成执念,他日难以大成。 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沂山派。 沂山派很少见到他这样灵根突出的弟子,测试了灵根便慌忙将他收下,并且直接将他安排在了掌门门下。因着他悟性不错,且天分高,这些年来,他修炼的速度在宗门中也算首屈一指,门派内的好资源都紧着他,门派中众人也都唯他马首是瞻。 这么些年下来,他渐渐尝到这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的甜头,便将对问道宗的执念渐渐抛在脑后。 可今日,一个炼气期、五灵根的小子和一个金丹期、双灵根的小子将掌门的独生子打残了。原本掌门大发雷霆,派了一众帮众便要将这俩小子处理了。可刚问了句这两人的来头,掌门这股火气便生生咽回肚子里。 这俩人是问道宗的。 这便叫人难办。问道宗的人,自然是杀不得,可这亲生儿子的仇也没有不报的道理。 而那边,听说这两人是问道宗的人,周乾心里却蹿出一股火来。 这两个小子,灵根不如自己,修为不如自己,凭什么他们就可入问道宗,而自己却被问道宗拒之门外! 尤其其中还有个五灵根的小废物! 这执念虽说抛在脑后,可却像是胆囊里长的血管瘤,终究是个症结。更何况这么些年来,周乾原本就不可一世的性子被沂山派惯得越发无法无天,如今便比当年还受不了“折辱”和委屈。 于是气昏了头的周乾便向掌门主动请缨,说要率众将这两个小子押至问道宗,去找他们讨个说法。 掌门正愁怎么开口,自己的大徒弟便主动站出来替自己排忧解难了。深觉感动的宗主听他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又言之有理,便一口答应下来,并且给他派了一群修为不错的门众。 周乾寻思着,以这两个小子的灵根修为,应该是外门弟子,最多高不过内门弟子去。他此行前来,叫看门的弟子喊个小管事出来,自己率人兴师问罪一番,叫他们行礼道歉并赔偿钱财,顺便再将这两个弟子开除出宗门,便可以将这两小子好好收拾一番。 既替掌门报了仇,又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顺便回问道宗耀武扬威了一圈,岂不美哉。 可他唯独没想到,这两个小子每一个的背景都不一般,那看门弟子不敢找别人,直接跑去找了宗主的亲师弟。 于是周乾便带着这群人浩浩荡荡地跑到问道宗门口,却不料碰到了这么个硬茬,本想扬眉吐气,却被当众削了头发,想同他过招却被生生推了回来,大大地丢了个脸。 他作为沂山派最有潜力的弟子、掌门的嫡亲徒弟、沂山派全村的希望,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头发和衣袍,站定在原地后,冷笑着面对着乔易年,朗声说道:“问道宗不愧是大宗门,不仅底蕴资源是一等一的,连恃强凌弱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问道宗门内看热闹的弟子听着这话,登时一片哗然。 这人怎么别的不说,就跑到人家宗门门口骂人来了! 乔易年倒是岿然不动,开口道:“能在问道宗门口击鼓鸣冤,你们沂山派寻衅滋事的本事恐怕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你们宗门的弟子将我沂山派掌门的独生子打残了灵脉,还不许人来讨公道了吗!”周乾朗声喝问道。 若不看他那头被削得颇为滑稽的发型,他这模样倒还有几分正气凛然的味道。 “……哦?那你想怎么个讨公道法?”乔易年问道。 他身后,祝季冷哼了一声,那双漂亮的眼睛斜睨了周乾一眼,说道:“你倒是会颠倒黑白,只字不提你们掌门公子做了些什么恶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今天的一章,请小可爱们查收~!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3)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这一日中午,戚洌刚吃完午饭,祝季便跑来落雁峰找他:“今儿个咱出去玩去呀!” 戚洌没怎么犹豫便摇头:“今日休息,我想留在峰里陪师尊。” “啧,这有什么意思!你师尊平日里不是练功就是看书,你留下也是干瞪眼,还不如同我出去玩。” 戚洌仍旧摇头。 “……你师尊有什么好陪的?我就从来没过陪我哥的想法。”祝季随手扯了一片竹叶,在手指尖把玩着。“每日都见得到,何必非要陪呢。” “我日日去论剑峰,不是练剑也是和你玩耍,已是很少有时间陪伴在师尊身侧了。”戚洌说道。 这十来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却不自知的时候。他此刻只觉得自己依赖师尊,并且总想见他……而且这种感情并不愿让别人知道。 虽说在他看来,师徒情谊并不怎么见不得光,可就是……自己对师尊的这感情若让人知道了,便就是一件叫人脸红的事儿了。 虽说自己也摸不透这是为什么。 “今日可不同!”祝季一手把那竹叶丢掉,凑近他笑眯眯地说道。“今儿个咱们下山,上山底下的允州城里逛逛去!” 不等戚洌拒绝,祝季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接着说道:“你来问道宗这么久,是不是还没去过允州城?那允州城啊别的不提,这酒楼小吃就是一绝!你这见天儿在宗门里吃扫洒弟子做的饭,就该出去改善改善伙食!你是不知道允州城里寻仙楼的桂花糕,那真是天下一绝……” 戚洌心想,这辟了谷的人也是能进食的,师尊每日都待在山上,不如带些美食回来给师尊尝尝,师尊定是会喜欢的…… 于是戚洌便跟祝季下了山。 这两个小子一进城,既不买衣裳胭脂,也不逛秦楼楚馆,这街便也没什么逛头了。于是俩人在街上随便走了走看看热闹,便直奔那传说中天下一绝的寻仙楼。 这对儿从大宗门里走出来的阔少爷是不缺钱花的,尤其是祝季,进了寻仙楼,坐下来便报菜名似的点了一桌子菜。 戚洌开口劝他点够吃的就行,万不可浪费,而祝季则冲他挑了挑眉毛:“你放心,我这辟了谷的修士肚子呀,能装好多东西。” 接着,这俩人饭刚吃了一半,便亲眼见着了一出强抢民女的戏。 隔壁桌子是一个带着侍女的独身小姐,只身来用餐的。这小姐看穿着应当是个富贵人家,侍女举手投足也满是大户人家的矜贵。 按说这样的姑娘是碰不上登徒浪子的,那寻常的登徒子都生怕这么明目张胆地招惹了那有背景家世的姑娘。可这登徒子却是个修道之人,最不怕凡世的这些。 这便更稀奇。道修向来清心寡欲,且修道行的是逆天之事,这些道修便尤其重德,生怕忤逆上天,最后落个天打雷劈、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个道修生得就是一副尖嘴猴腮的相貌,那道袍穿在身上宛如杂耍的猢狲套上了人的衣服。他一脚踏在姑娘身侧的凳子上,摆了个自以为风流潇洒的动作,伸手便要去摸姑娘那凝脂般的小脸。 那侍女毫不犹豫,上前就给了这猢狲两耳光。 这边的动静登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允州城距离问道宗和沂山派都不远,附近还有一些修道的小宗门,因此道修也是常见的。可这道修调戏民间姑娘……却是难得一见。 “这人怎的……”戚洌看着这场景,皱起眉毛就要拔出剑来。 对面,正埋头啃着烧鸡的祝季在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油光光的手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把他扯坐回去。 “怎么?”戚洌转头看他。 祝季咀嚼了几口,囫囵把嘴里那块肉咽下去,用尚还干净的手背抹了一把油光发亮的嘴:“你一炼气期,他都金丹初期了,你可别去讨打。” “可是也不能……” “我去我去,我打得过他。”祝季一手捧着啃了一半的烧鸡。“可我现在这模样,哪里是英雄救美的样子?那边还要闹腾一会儿呢,你等我把鸡啃完的。” 戚洌转头看过去,那边还在拉拉扯扯,这猢狲也没摆出动真格的架势,他便听了祝季的话,一边拿眼睛盯着那边,一边催促祝季:“快点快点,你快点吃。” 祝季在那儿大快朵颐着,被戚洌催得急着把鸡肉往嘴里塞,噎得翻白眼,不由得鼓着腮帮子抱怨道:“别急啊你!”说着话,嘴里还掉出了一块肉。 那边,那猢狲扯着姑娘的袖子纠缠不休,看样子今儿是一定要将这姑娘带走。这寻仙楼里此时吃着饭的全是普通人,偶有几个修士也都是尚未筑基,此刻零零散散地跑了不少,没一个敢出来管事儿的。 而这姑娘想来也是有背景,不一会儿,寻仙楼的老板和楼底下守着的家丁都围了过来。 在祝季手里还剩一个鸡腿的时候,那边开始动粗了。 没几下子,那猢狲便把几个家丁都打翻在地,顺便掀了那桌子。寻仙楼老板被他吓得够呛,小心翼翼地劝他高抬贵手。 修道之人最不齿之事便是拿自己的修为去欺负普通人。力量之悬殊,就算是将人家打得落花流水,那也是胜之不武。 “你再不吃完,他们可就要砸店了。”戚洌催促道。 接着,二人便听见猢狲朗声说:“你们还敢拦我,知道老子是哪个门派的吗?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们要是听了我的名讳,恐怕现在要跪下来求着我把这女人带走!” 戚洌和祝季忍不住都侧过耳朵,想听听这东西是什么来头,丢的是哪个门派的脸。 “听清楚了,老子是问道宗的,落雁峰峰主乔易年,听说过吗?” 啃着鸡腿的祝季:……你他娘还真是个人才。 而这猢狲话音未落,戚洌已经起身,带翻了凳子,两步走到那猢狲身前。祝季伸出他那油汪汪的爪子,愣是没扯住。 “你方才说你是谁?再说一遍。”戚洌这个子刚到人家肩膀的小少年抬头冷声问道。 祝季赶忙肉痛地把手里的半个鸡腿扔掉,给自己的嘴和爪子掐了个诀,收拾掉了上头的油,紧跟着过去。 这寻仙楼掌柜和这姑娘一行看不出修为高低,更没见过乔易年长啥样。因此面前这场面,也让他们一时不知道是怎样一个情况。 猢狲被他那师承论剑峰峰主祝宸的冰刀子眼神吓得一怔,接着便发现跟自己叫板的这小子不过是个五灵根的炼气期,不由得噗嗤一笑:“你小子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乔易年耍横?信不信老子废了你的灵……” 他刚提到乔易年这个名字,戚洌便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他一把抽出剑来,便朝那猢狲攻去。 这猢狲剑法再不济,修为也比戚洌高了整整两个阶段。他没拔剑,一掌推出去,便就要打到戚洌身上。 祝季一剑拦下。 祝季使的这一招正是祝宸总爱给他加罚的斩风式。这个剑招干净利落,毫不花哨,在紧急时刻转守为攻最为适用。 他这一剑将猢狲击退了三步。 “我竟不知,问道宗乔老祖堂堂合体期修为竟然遭不住我这金丹后期五成灵力的一剑?”祝季手里松松垮垮地握着剑,活像个耍枪弄棒的大家少爷。 “竟是将脏水泼到了问道宗身上……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祝季逼问道。 这猢狲是料到了祝季和自己同为金丹,没法置自己于死地,于是没有应他的话。他许是想着先解决一个再说,突然勾手变爪,直取戚洌的灵脉汇聚处。 可他没料到这个金丹是个“天下第一剑”手把手教出来的金丹。 祝季反手一剑拦住他的手,接着几个招式之间,便干脆利索地废了他的灵根。 祝季慢悠悠地把剑上的血擦干净,铛地一声收剑入鞘,这收剑的动作隐约有几分像他哥。 于是,直到两人继续吃完饭,看到外头闹哄哄围着的一大群沂山派的人,才知道方才废掉的那个猢狲,竟是沂山派掌门的独生儿子。 这沂山派真他娘人才辈出。 乔易年听祝季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讲完,心里不由得感叹道。 感叹完隐隐又有些后怕——乔老祖这闭关上百年,不会早就被外头那群东西黑成了个死色鬼老淫棍了吧?? 这让我以后该怎么见人! “原来如此,我竟是不知此事竟是这样的前因后果。”乔易年看向周乾。“那你们所谓的算账,是为了令公子冒用在下名讳抹黑问道宗之事赔罪的吗。” 在下名讳! 沂山派众人都get到了话里的重点,皆是一惊。 这就是落雁峰峰主,合体期修士乔易年! 在外头有人说自己是乔易年的话,那还有待考证,可这现在问道宗门口说自己是乔易年,那除非这人疯魔了,否则怎么会有假呢。 那边,周乾也吓软了腿。 这……门下小弟子闹事,怎么连乔老祖都惊动了! 一时间,沂山派瑟缩如鸡,一片肃静,没一个敢开口说话的。 “我问话,你们是没有听到?我问你们是不是?” “确……确是如此。”周乾颤巍巍地应道。 “那这账我们可需好好算算。”乔易年慢条斯理地开口。“且不论令公子强抢民女,砸人店铺,还冒用在下名讳。且说尔等殴打、捆绑我徒儿和论剑峰峰主之弟这事,该怎么了断?” 对于沂山派众人来说,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 我徒儿,论剑峰峰主之弟。 今儿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那边,周乾被他这话吓得双腿一软,竟是跪在了地上。 “在下闭关多年,而今甫一出关,不愿双手沾染杀孽,因而诸君的项上人头,在下不要。”乔易年接着说。 这群人的命算是活生生从阎王爷那儿扯了回来。 “那沂山派掌门之子,用的哪只手想废戚洌灵根的?”他侧头问祝季。 “回师兄,右手。” “那就请令公子忍痛割爱。”乔易年对沂山派众人说道。“令公子这右手就请沂山派尽快处理掉吧。也请诸位理解,在下爱徒心切,不愿危及徒儿修道之物存留于世。” “理解,理解。”周乾脑门上的冷汗滴在了地上。 “请尽快吧。若在下发现令公子右手还在,那沂山派恐怕危在旦夕了。在下虽不愿杀人,但也不怕因果报应。” 乔易年就这么负手立在那儿,讲话彬彬有礼,语气也是慢条斯理。 可却叫人连带着魂魄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hhhh今天的一章,请小天使们查收~! 另外,请毫不客气地收藏文文呀~! 今天要再一次审签了,不如立个FLAG,如果申签成功了就双更!! 哇想想就hin紧张!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4) 戚洌是在这一年冬天筑的基。 这事儿引得问道宗上下皆为震动。问道宗自开宗立派以来,还从来没哪个弟子能够在一年之内从炼气到筑基的。 更何况是个三年才引气入体的五灵根傻小子。 “你就叫戚洌给这些弟子们开堂讲讲嘛!”柳浮生这几日缠着乔易年,活像个学生考上了清北的高中老校长。“不管是修炼的感悟啊,还是方法啊,都是可以讲的呀,别的弟子从中肯定是会受到启发的!” “这小子不善言辞,师兄是知道的。”乔易年拒绝道。 “可是……好歹说上几句嘛!” “不过是凭着股钻研劲儿。”乔易年回道。“单这一点,多少弟子知道,也是一生都做不来。” “反正也没什么事嘛是不是?” “这两日要到元宵节了,我原想着带他出去一遭。” “这山底下过年是岁岁都有,师弟何时想着凑起这热闹来了?”柳浮生知道这乔老祖向来都是不爱凑热闹的主,峰上多来几个人都嫌吵得头疼。而这山下过年是最热闹不过的了,听乔易年这么说,他顿觉惊奇。 “戚洌这十几年来没见过,且自从上次沂山派来过后,这孩子再没下过山了。”乔易年答道。 “你这师父当的怕是全天下最操心的了。”柳浮生笑叹。 “此后我还打算带他去趟剑阁山。” “剑阁山?你的凌霜剑不趁手吗?” “不,是给戚洌寻把剑。” “去剑阁山给戚洌寻剑?”柳浮生瞪圆了眼睛。 但凡世间大能陨落,这本命宝剑是无法带入轮回的。因而,剑若无灵,则随主而碎,剑若有灵,便归入剑阁山。 这修士若去剑阁山里寻剑,那不是人挑剑,而是剑挑人。因而这修士若不是顶好的天分,都不会上剑阁山里寻剑去。 而就算是天分上佳,没有几分机缘,也无法从剑阁山里寻来剑。 总而言之,不仅得优秀,还不能脸黑。 “这阵子也闲暇,带着他去碰碰运气。”乔易年说道。 在《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中,戚洌在问道宗一次秘境试炼中误入剑阁山,竟是从剑阁山内寻到了一把名为斩邪的上古宝剑。 虽说这小子命不好,拿了好秘籍好剑还是死了,可这辈子这些玩意儿可是得全乎了。 装备不齐全,以后怎么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呢! “你说你这向来不收徒,原想着你是个凉薄性子不愿意带弟子,却没想到你这是攒起来对这一个小子好呢。”柳浮生乐呵呵地说道。 “缘分。”乔易年淡然道。 可不就是缘分嘛,这么多世界,就他戚洌是个倒尽了血霉的命运之子。 恰好此时戚洌回了落雁峰,跑到乔易年这儿问安。 “戚洌啊,你师尊待你如此,你可一定要戒骄戒躁,替你师尊争气。”柳浮生笑眯眯道。 戚洌认认真真地答应下来。 坐在旁边的乔易年隐约从柳浮生脸上看到了过年期间标准的远房亲戚的神态。 就像个跟孩子父母聊够了天的七大姑八大姨,转过脸去跟旁边儿玩的小孩子说:“你可一定要好好学习呀,你爸爸妈妈那么用心的栽培你,你以后一定要给爸爸妈妈考个清华北大,给你爸妈争光!” 这个时候一般小孩子面上答应着,心里却嫌烦,转脸就忘了。 而这戚洌,脑袋点得特别认真。点头的那个庄重劲儿,就像皇上朝圣旨上盖戳似的。 第二日乔易年便带着戚洌下了山。 乔易年穿了身布料厚实的锦袍,白色的底上隐有暗纹。头发束在头顶的白玉发冠中,又裹了件千年白狐皮毛制成的披风。 他这打扮让他这原本不沾俗尘的壳子像是天仙下凡了一般,终于沾染了些许烟火气。一边的戚洌将他这模样看在眼中,心里头一闪而过了个身为弟子不该有的念头。 但也就是一转念,快得戚洌自己都来不及捉摸。 虽说这修仙之人并不畏寒,但这下了山,服装衣饰还是需入乡随俗才好。 重点是,冠玉穿貂,一看就有钱。 而乔易年又深信有钱又能为所欲为这句话。他这个大俗人,就想让自己像个土财主似的,把钱全穿在身上。 而戚洌在这一年的生活下被养得颇为健康,如今个子蹿了一大截,身材匀称,头发乌黑,那尤其出色的五官如今也显眼起来,隐隐有了日后眉目锋利的影子。 已经隐约是个风华绝代的小少年了。 这一大一小师徒二人,便下了山去。 这允州城每年元宵节,最出彩的便是夜里的灯市。每逢元宵,这大街小巷皆是花灯闪烁。而穿城而过的允州河里也皆是花灯与画舫,好不热闹。入了夜,允州河畔还会燃放烟花,届时满天华彩,引人驻足。 因此,允州城的元宵节最是热闹。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皆会走上街头,欣赏这节日盛况,再在河中放下花灯,寄托心愿。而这元宵节,也是才子佳人吟诗作对、相逢相识的好时节。 有道是,东方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一夜鱼龙舞。 乔易年带着戚洌到山下是方是正午时分。乔易年想着这晚上不定玩到几点呢,便带着戚洌先去定了房间,顺道带这孩子去吃饭。 放眼整个允州城,最好的酒楼客栈便是寻仙楼。 “客官呐,着实不巧,每年元宵节允州城都人多,咱们酒楼今天呐是一间屋子都……”寻仙楼的掌柜苦着脸对乔易年说道。可这话还没说完,眼睛的余光便看到了戚洌。 掌柜神色一变,笑呵呵地说道:“是这位小兄弟啊!” 戚洌点了点头,没想到时隔好几个月这掌柜的仍旧记得自己。 看到了戚洌,这掌柜便改口道:“原本寻仙楼是有间空余屋子的,就在二楼的天字号房间。可这屋子叫沂山派的弟子占了,他们也并未付钱,可我也没办法……” “师尊稍等,弟子上去清场。”戚洌开口。 乔易年不假思索:“当心别弄坏了房内的东西。” “是。”戚洌抱拳,飞身而上。 接着便传来毫不拖地带水的打斗声。 乔易年慢条斯理地从须弥戒指里拿出了两块银子:“劳烦掌柜,天字号房间住一夜,多出来的钱请掌柜备顿午饭。” 待掌柜收下银子,乔易年气定神闲地从地上那几个被戚洌扔下楼来的、正躺在那儿挣扎呻吟的沂山派弟子旁边绕过去,寻了张桌子坐下来。 寻仙楼的饭菜的确名不虚传。 面上不不动声色,实则大饱口福了的乔易年饭后便带着戚洌上了街。 戚洌发现,这跟不同的人逛街,感觉的确是不同的。 跟祝季出来时,这街上热闹归热闹,可终究也不过如此,没什么趣味,满大街都不如寻仙楼的一块桂花糕有吸引力。 可当身侧的那人是师尊,走在路上时鼻端缭绕着师尊身上冷清的草药香时,这周边叫卖的小贩,各色热闹的店铺,路上来往的人群,甚至路边翻垃圾的流浪狗,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胡思乱想间,一根裹着薄而脆的一层糖浆的糖葫芦被身边那人递到手边。 戚洌抬头,便看到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手拢着狐裘,一手执着糖葫芦,低头看着自己。 ……师尊可真好看啊。 戚洌晕晕乎乎地把糖葫芦接过来,就抬手递到了乔易年嘴边。 乔易年暗地里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 高冷的师尊怎么能张开大嘴咬糖葫芦吃呢!乔易年无不沮丧地心想。长得帅真不好,偶像包袱太重了。 自己吃不了,又很想吃,所以只好买一根给徒弟了。 师尊吃不了的糖葫芦,徒儿帮师尊吃了吧! 戚洌坚持着又举了举,乔易年又摇了摇头。 偶像包袱在身,宁死不屈! 戚洌有些失望地收回手,将糖葫芦递到嘴边咬了一口,霎时间满口酸甜,舌根处的津液一下便被激得分泌了出来。 这是戚洌此生第一次吃糖葫芦。 “好吃吗?”师尊声线平稳地开口问道。 戚洌重重地点了点头。 师尊欣慰地又咽了一口口水。 随着那渐晚的天色,路边上商家们的花灯也都一盏一盏地点燃了摆出来,一时间颇有种华灯初上的气氛。而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地,颇为热闹。 几个手里提着灯的小孩子从戚洌旁边跑过去,不小心撞着了他的胳膊。乔易年眼疾手快地将戚洌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护在怀里,缓缓往前走。 裹着狐裘的师尊怀里颇为温暖,师尊身上的冷香被这暖意一蒸,便直往戚洌的脑袋里浸。他被师尊揽着往前走,一时间上半身动也不敢动,连带着脑子也转不起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幸福的木讷中。 而那边,乔易年一边要维持这根本没人注意、但不得不维持的高冷形象,一边又头次见这古代佳节的盛景,见什么都惊奇,见什么都觉得有趣。 街道上来往之人皆身着过年的盛装,三五成群地交谈着,两边古色古香的小楼前是各式各样的花灯。各个店铺门口都挂着红艳艳地灯笼,悬在扬起的屋檐上。才子手里捏着提字的纸扇,少女面上戴着薄纱,路边上还有些猜灯谜的地方。 好一番烟火人间的繁荣盛景。 他们二人跟着人流,一路走到了允州河边上。 乔易年放下搭在戚洌肩膀上的手,去买了盏莲花灯递给他:“将愿望写在这灯上,叫它漂在河里,便有望实现。”他顿了顿,又说道。“虽说是无稽之谈,不过也算是美好期许了。” “师尊不许愿吗?”戚洌抬头。 “为师并无甚心愿。”嘁,你师父我的心愿,这个世界都没法儿实现呢! 戚洌捧着这花灯,认真地思索起来。 有什么愿望呢? 当初在那老太太家里时,便是希望家人安康;老太太死了以后,自己衣食无着,便希望能够吃饱穿暖;被村里人赶出去、终日流浪时,便希望可以有容身之处;在外门当弟子时,就是希望自己修为有所精进,便可少受点苦。 可如今,若说心里有什么渴求的东西…… 能想到的,便是方才师尊那温暖而泛着草木香的怀抱。 “戚洌惟愿永生永世能同师尊相伴,侍奉师尊身侧。” 戚洌一笔一划地将这句话写在花灯上,没写几个字,脖子耳朵都没来由地臊得发烫,余光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暼,看乔易年有没有偷看。 身侧,乔易年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戚洌心头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 他匆匆地把后面几个字写好,把花灯转了个面,小心翼翼地放在河水中,往前推了推。 花灯摇摇晃晃地挤到了别的花灯中。 而戚洌身后,乔易年把他发红的耳朵根和做贼心虚的动作统统收入眼底。 乔易年暗地里皱眉,这小子是不是偷偷早恋了!——这猪还没养大,怎么都已经学会拱白菜了? 戚洌起身。 二人面前,突然闪烁了起来。天空中的花火炸开,又如同星雨一般簌簌落下。这天空中的光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同河里亮着暖光的花灯交相辉映。 这是到了允州城河畔放烟花的时间。 戚洌抬头,看了一眼乔易年被烟花照耀得隐约神色和缓了的脸,心尖上又是一颤,便赶忙转开目光,看向河面。 他那盏和别的花灯不分你我的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又一个烟花在头顶炸开。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5) 虽说修仙之人会御剑飞行者不在少数,可这世界上也并没有哪里漫天飞得都是修仙者。 按说这御剑飞行,不仅速度极快,而且省去了不少翻山过河的功夫,的确是节能减排且效率极高的一种出行方式。 按照这个御剑飞行的普及程度和便利程度,修仙界的空中交通那么萧条,实在是一件叫人想不通的事。 可乔易年在实践之中想通了这个问题。 那一日元宵节看过花灯后,乔易年便带着戚洌动身,从允州城一路飞往千里之外的剑阁山。 不到百里,他便耗尽了气息,不得不停下来打坐休息。 这么反复了两三次后,乔易年拖着一身因反复气竭而酸痛不已的经脉,带着戚洌买了两匹脚力雄劲的马。 “为师想着,这一路舟车劳顿和所见所闻,也是一种经历和体悟。”买马的时候,乔易年语重心长地对戚洌解释。“带你直接飞抵目的地,便会教你少了许多学习的机会。” 所以,为师才不是体力不济才不带你飞的。 戚洌对乔易年说的所有瞎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他听到乔易年这话,认认真真地点头,乖乖地翻身跨到了马上。 于是,师徒二人就这样骑着马,数天后到了剑阁山脚下。 这剑阁山单看模样,是出了名的雄奇险峻。它在大陆西部的大盆地中,四周都不挨水,因此连年都不下雨,周边的植物稀稀疏疏,叫连年的野风一刮,露在空气之中的尽是嶙峋的岩石。 所以这剑阁山周围也是人烟稀少。 可也绝对没有现在这般少。 以往,宽阔的官道上总会有人熙熙攘攘地来往,或是来寻剑的侠客,或是过往的客商,或是来往的胡人胡姬。可而今不仅这路上几乎没人走动,就连剑阁山脚下的城镇也空了大半,许多商铺都紧闭着大门。 乔易年领着戚洌,牵着两匹累得蔫头耷脑的马,半晌才找着个小客栈,歇下脚来。 “客官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小二是个二十出头的机灵青年,跑来倒茶时看这仙人仪表不凡,便开口搭话道。“前些日子魂墟开在这儿了——好家伙,这地儿恐怕几年都不太平,这会儿这里能搬走的人呐,都搬走啦!” 这小二说着话,眉毛眼睛的神态都颇为灵动,这话从他口中出来,便有声有色的。 “魂墟?”乔易年皱了皱眉头,问道。 “可不是嘛!就是他们魔修的什么……传承?”小二取下肩膀上洗得粗糙的白毛巾,在桌子上抹起来。“这地儿的入口听说要开个八年十年的——没个准儿,但总之,跟魔修挨着边的东西,能有多太平呢!” 乔易年想起来,这魔修注重血统,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魂墟。 魂墟千年一开,一次开十五年。这魂墟之中是上古魔族的修为传承,传承周围皆是焚天业火,唯有血统最纯正的魔族皇室,才能传承之。而若不是魔族皇室,进入魂墟的下场只有化为灰烬。若是魂墟开启后十五年之内没人传承,那么这传承就会被封印回地底。 并且这魔族传承只有一人可以接受,接受传承之人不仅修为会达到巅峰,还会拥有号令魔族的力量。 也正因为这传承只有一人可以受取,所以魔族皇室万年来都在经历激烈的斗争。 越是争斗,血脉便越是单薄。到了现在,上一任魔尊陨落之后,整个魔道竟再无一个可以继承这份传承之人。 传承被重新封印,魔道便要再等下一个千年。而在这一千年中,失去传承之力的魔修便会被大大削弱,且群龙无首。这对于千百年来一直同道修对抗的魔修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魔修连皇族血脉都没了。”乔易年慢悠悠地端起粗白瓷制的茶盏来,喝了一口里头的茶。 这粗糙的茶器被他那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素白手指捏着,便像是官窑烧出的名贵瓷器一般,鸡犬升天地沾染了一股仙气。 “嗨,听说还剩一个呢!”这店小二凑过头来,面上的神情是十成十的神秘,压低了声音说道。“可这事儿就奇怪了,谁都不知道这血脉在哪儿,现在魔道上下都……” 站在柜台后头,低着头拨拉着算盘对账的掌柜清咳了两声。 “做好手头的事,莫要多生是非。”掌柜开口道。 店小二赶忙噤了声,三下五除二擦好桌子,便跑到后厨端菜去了。 乔易年心里已经把当前的情况猜了个大概。他又啜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把杯子放回桌上。 “师尊,魔修都是什么样子的?”戚洌问道。 “同道修与常人并无区别。”乔易年回道。“只是与道修修炼的法门不同。二者皆是逆天而行,可道修讲究天人合一,取诸自然,可魔修却是取诸性命。虽说修炼极快,可极其容易走火入魔,经脉尽毁。” “那为何世人皆惧怕魔修?可是因为他们做了何等伤天害理之事?” “因为这世道总会分出个黑白善恶来。”乔易年顺了顺少年的头发。“实则全是无稽之谈。” 戚洌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道修可全是好人?”乔易年问道。“道修中难道没有戕害人命、为患一方之人?难道没有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之人?” 戚洌摇头。 “因此这好坏善恶,还是另当别论。”乔易年接着说。“这些道修把魔修妖魔化,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正义的,满足虚荣心,也让自己做的事情都师出有名罢了。” 这是戚洌这辈子听过的最新奇的理论了。 而坐在他对面的乔易年若不是来自异世,且亲眼见到了戚洌被正道之人欺负的惨状,估计也说不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戚洌坐在桌前,面前这人通身纤尘不染,端坐在简陋的客栈里,手里拿着粗糙的茶杯,气定神闲地口出惊人之语。 这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独一无二的魅力和吸引力。 戚洌有些仓皇地低下头去,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他那突然有些发干的喉咙。 那边,小二端着个托盘,麻利地把几个简单的菜上了桌。 “请问店家,魂墟周边如今情况如何?”乔易年扬声问掌柜。 掌柜停下了拨拉算盘的手,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回道:“周边并无甚异动,但有许多魔修出没,客官若去,定要当心安全。” 乔易年点头道了谢,并未再多言。 他心里是想顺便带着戚洌看看魂墟是个何等模样。 饭后,他便将自己的这一想法付诸了实践。 这魂墟远看只是地面上断开的一个千丈长、数十丈宽的巨大峡谷,可若是走近了便可感觉到那峡谷中翻滚出的灼人的热浪。 乔易年自是不惧这热浪,可戚洌却站在峡谷边百米开外的地方,再也难以靠近一步。 乔易年回身看这少年被气浪弹开,仍坚持不懈地朝自己这边走,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小子虽说勤奋刻苦,尊师重道,可终究是个一根筋的傻子。 他伸手掐了个诀,给戚洌裹上了一层浅蓝色的防护结界,回身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这小子一副青春期叛逆的模样,像是不愿意同大人亲近一般,站在原地忸怩了半天,才勉强走上前来握住师尊的手。 可只有这小子自己知道,这根本不是青春期叛逆。 叛逆期的孩子同大人拉手,一定不会胸腔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一般,砰砰咚咚地停不下来。 乔易年干燥而微凉的手拉着这小子手心里尽冒汗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魂墟边上。 低头看下去,魂墟里面翻滚着黑红的气息,一眼看不到底,只觉得这儿像是个巨大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獠牙和口腔里满是猎物的鲜血,张开嘴咆哮时,那深不见底的嘴里尽是热气和血腥。 戚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又本能地将师尊往后拉,扯着师尊的手要将他塞在身后。 这牙齿都没长全的狼崽子,一副要保护心爱之物的英雄模样。 乔易年面上不动,心里却忍俊不禁,开心得像是个儿子孝顺的傻父亲。 “害怕吗?”乔易年问道。 戚洌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丢人一般,又颇为坚定地摇了摇头。 乔易年又看了一眼那翻滚着浊气的魂墟,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此刻将戚洌一脚踹进去,他可不就能接受传承之力,一步封神,从此告别灭顶之灾了吗! 如此一来,便省去了很多曲折,一步到位了,也免得再担心这孩子再受谁戕害,死于非命了。 想来这是个十全十美的法子。 就是苦了这孩子,被推到这么个一看就很糟糕的地方,指定要吓死,估计还会对自己这个师尊立刻粉转黑。 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对不对,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乔易年来回思忖了一番利弊,暗地里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低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少年。 徒儿,别怪师尊狠心,师尊这都是为…… 都是为你好! 毫无预兆地,乔易年的脑袋里惊雷一般地开始播放起计算器按键音弹奏出的、散发着系统001特有的金属味儿的《茉莉花》。 还是1.5倍速,又刺耳又鬼畜。 乔易年:??? 戚洌看师尊迟迟没说话,还通身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向师尊。 便看到师尊此刻宛如在思考一件非常沉重的事情一般,双眼放空,看向魂墟。 戚洌从乔易年这僵硬的表情中隐约读出了些哲理来。 而此时的乔易年,则一边对抗着脑袋里的《催命版茉莉花》,一边尽力梳理着思绪。 系统001只有一个功能,就是提醒他任务对象有死亡的危险。那么此刻001放歌,估计就是因为如果自己此刻把戚洌推下去,戚洌便会死亡。 这是为什么呢? “cnm我知道了!别唱了你!”可显然,耳朵里头单曲循环这么个东西,是没法儿想出个所以然来的。 系统001倔强地又放了两句,才慢悠悠地停下来。 乔易年顿觉一片清静中的世界十分的美好。 他侧头看了戚洌一眼,心里推测着,恐怕是因为此时戚洌血脉中的魔道血脉尚未觉醒,因此愈无法接受传承。 再等等吧。他想着。反正这小子现在还好好儿地活着呢,不着急。 “此地不宜久留,天色渐晚,我们便早些回客栈吧。”乔易年心头一片舒爽,又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喜悦,低头温声对戚洌说道。“明日你便要到剑阁山里去了,今日还需早些休息。” 戚洌乖巧点头。 师徒二人又相携着往回走。 手里握着戚洌爪子的乔易年心里满是幸福。 只要戚洌活得好好的,自己就能活得好好的。这种手里稳稳当当地捏着自己命的感觉,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确幸。 而此时,被师尊握着手的戚洌心里也满是泛酸的喜悦。 这两人因为同一件事高兴,可这高兴的内容却截然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hhhhhh实在是分外可惜,渣作者这一次申请签约又没通过~ 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想到有可爱的姑娘们,还是觉得非常有动力坚持下去的!也准备不再把精力花在继续修文上了,顺其自然吧~! 唯一可惜的就是,申签双更的flag倒了呀! 不如我们就,150收双更好不啦! 另外,学霸攻和校霸攻,姑娘们觉得哪一个比较带感呀?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6) “哟,客官,今日怎的一个人?” 次日,乔易年刚将戚洌送到剑阁山,回来踏入客栈大门,那弓着腰收拾大堂的小二便起身打招呼道。 这样地界儿的店小二,平日里见多了来来往往三教九流之人,最会给自己找些热闹,自然待人也就颇为热情和活络。 “嗯。”乔易年却并不是个会接话茬的人。连柳浮生那种职业单口相声选手他都不怎么搭腔,更别说是这么个陌生人。 乔易年冲他点了点头,便径直上楼,想回屋子打一会儿坐。 “小二,可有茶水?” 刚踏上四五级台阶,乔易年便听到身后想起了一颇为熟悉的女声。这熟悉并不来源于他,而是来源于他这身子的主人乔老祖。 这女子的声音像是大清早的太阳一般,明媚清亮,尾音上扬,却无甚侵略性,听在耳中便叫人心生喜悦。 乔易年下意识地转身。 那女子身上穿了身干净利索的衣袍,袍袖收窄,看起来很适合运动。那乌黑油亮的青丝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叫这剑阁山下的风吹得有些凌乱。她的五官和那清亮张扬的声音特别般配,亮闪闪的眼睛上是利落平直的眉毛,薄而色浅的嘴唇微张,喘着粗气。 她怀里抱了把剑,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物件。 这女子抬眼,也看到了乔易年。 “乔师兄!”她扬眉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地颇为好看,嘴角也毫不吝啬地上扬。“你出关啦?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 这女子便是灵犀峰峰主,洛兮雁。 乔易年回身走下了楼梯,点了点头说道:“刚出关。你出门派几年,怎么到这里来了?” 洛兮雁哈哈一笑,抹了一把额角滑下的汗珠,在一边的桌子边上拉开椅子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来话长,我先喝口水!师兄你坐!” 接着,她又扬声吩咐店小二:“小二,劳烦你给我倒碗茶来!” 那小二连忙把那白毛巾搭在肩上,一溜小跑地拿了茶壶茶碗,过来搁在二人面前,利索地倒了碗茶。 “小二,你们店里可有酒?”洛兮雁抬头喝了一大口,舒服得出了口气,把碗墩在桌上,笑眯眯地问道。 “有,客官,前几日刚酿成的西凤酒和剑阁大曲,您看要哪样的?” “既然来了剑阁山,便尝尝你们剑阁山的酒吧!”洛兮雁笑道。“来一坛剑阁大曲,再切几两牛肉来,别切太肥的啊。” 小二应下来。 洛兮雁又喝了口茶,对乔易年说道:“我呀——是来找人的。我当日从门派出去,原想着三五天便能追上,却没想到这一追便是好些年。” “找谁,要如此大费周章?”乔易年问道。 小二一只胳膊抱着坛酒,一手捏着两个酒碗跑过来,把酒的泥封打开,顿时大堂内便弥漫出了股粮食酿造出的酒香。 “多谢啦。”洛兮雁道了谢,捧起酒坛给二人倒了酒,接着说道。“师兄你有所不知,你闭关期间呀,我找了个道侣——他哪里都好,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唯有一点不好,便是不怎么喜欢我。” 她把倒满的酒碗推了一个给乔易年,自己拿起一个来,仰头喝了一口,被这酒劲辣得眉眼都皱起来:“这西北的酒还真是有劲!我在问道宗喝的那些梨花酿女儿红,都是软绵绵的。”咽下酒去,她又砸了咂嘴。“还真是回味无穷,比那温和的酒要有味道多了,喝进嘴里竟然有种大山大河的感觉。师兄,我知道你向来是滴酒不沾,但这酒你一定要尝尝的!” 乔易年心想,这乔老祖这一点倒是像我。 不仅滴酒不沾,而且酒量奇差。 可这清清澈澈的一碗酒推过来,他一个当师兄的也绝没有推拒的道理。面前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喝起酒来,大有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豪爽劲儿,自己这会儿要是哼哼唧唧地不喝,那就是真不爷们儿了。 乔易年最受不了这个。 他拿起酒碗来,喝了一口。 操,真他妈的呛人!! 乔易年没喝出什么回味无穷,也没喝出什么大山大河,只觉得自己被这酒呛得马上就要掉眼泪了。 可乔易年面上却不显。这乔老祖的面瘫脸在装逼这件事情上可谓所向披靡。 洛兮雁看乔易年喝水一般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大口,脸不见红,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仍然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模样。 “师兄海量!”她由衷夸赞道。“我这么一个爱酒之人,也受不了这酒入口的劲儿,没想到师兄从来不喝酒,可喝这个酒也是面不改色!” 可他妈闭嘴吧倒霉孩子,你师兄五脏六腑都被这口酒烧穿了。 乔易年强忍着喉咙里的烧灼感,口中勉强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说的道侣,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洛兮雁成功被他带开了话题,接着说道:“那人名叫齐敛清,是个散修,可他的天赋悟性都是一等一的好,虽说没有门派荫蔽,可六百多年就修成了元婴。他这人不仅修行专心,而且人品和相貌都是极好!那翩翩公子的模样,待人接物也是温文有礼……”洛兮雁两眼都弯成了月牙,神情柔和了起来。 说了半晌,她突然顿住:“呀,我这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题外话。也都怪敛清太过优秀……啊,三十年前我外出云游遇见他,便对他一见倾心。我追他良久他都不答应,后来我爹私下逼迫他……我不知道这事,此后他便同我结为道侣了。” 乔易年点了点头:“此后呢?” “……四年前,他跟一个女修私奔了。”洛兮雁眨了眨眼,说到这话,她顿住,忍不住拿起桌上的酒碗,将里头烧喉烧心的烈酒一饮而尽。 “我原以为他是叫我感动了,他才同我结为道侣的。可却没想到,他同我生活了十来年,心里仍然没我。后头他心里有人了,便弃我而去了。” 似是被那烈酒呛得,洛兮雁的眼睛有些红。 “所以你此行便是想将他追回?”乔易年问道。“这并不是难事,若你……” “追回一个人容易,可他这心却追不回来。”洛兮雁红着眼睛笑道。“我又想追他,又不知怎么让他回来。于是便他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了。不过他倒是也知道我跟着他,所以他也总带着那女修四处奔波,我便时时跟丢,再满世界去找。” “时日长了,便像云游天下一般,也因此看遍了天下的大好风光和风土人情,虽说追不上人,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说到这儿,她咧嘴笑起来。她又抱起酒坛子,给自己满满地斟了一碗酒:“这两日在剑阁山附近,又跟丢了,我便在此歇脚,没想到遇见了师兄。我都同师兄百年未见,这一次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乔易年听她说的这些话,自己心里是替这姑娘伤心的。可作为一个标准的直男,乔易年笨嘴拙舌,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俗话说得好——话在酒中。 乔易年拿起面前的酒碗,同洛兮雁的酒碗碰了一下。 就在乔易年和洛兮雁二人面对面干了手里这碗酒的时候,戚洌正驻足在一把通体透亮的剑边。 这剑长四尺,剑身窄而笔直,形状是简洁而高冷的模样,从剑刃到剑柄都没什么多余的装饰。 这把剑名叫傲雪,和乔易年的凌霜剑是出自同一位上古铸剑师之手。 戚洌却不知道这个,只觉得这把剑和师尊手中的那把模样很像,单这一点,便让他对这把剑产生了渴望。 虽说少年脑海中还没有“情侣款”这个词,但却是有这么个概念的。 更何况,这剑笔直而简约,毫不花哨,通体泛着冷冽的银色光泽,却也不耀眼,浑身带着一股低调沉郁的生人勿近。 他心想,师尊若是一把剑,定然是这样的。 这剑阁山中虽说不是处处凶险,可因为这有灵之剑可滋润万物,所以一些剑的周围会有灵兽依剑而生。 可这把剑周围就没有。它孤身立在那里,周边虽不至于寸草不生,却也是一片空寂。 这孤高冷冽得让众生避退的气场,却愈发地吸引戚洌。 他想起来方才师尊送他到剑阁山边,将一个装满了法器、药物、防身符文的须弥戒指套在他手上时对他叮嘱的话。 “莫要贪图其他,只要跟着本心走,便自然能遇到你的机缘。” 虽说这话是当时乔易年胡诌的——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戚洌是怎么撞大运撞到把斩邪剑的,所以就让戚洌自个儿瞎瘠薄找去。 而此时的戚洌,看着面前这把神似师尊的剑,心想着,若说追随本心的话,那肯定就是它了。 自己此刻什么奇珍异宝、神兵重器都不想要,心里眼里就这一把剑。 想着师尊的那句话,他便更加坚定了起来,径直走向那把剑。 这剑光芒内敛,浑身除了生人勿近以外,也并没有什么迫人的气势,就像个孑然一身的九天上仙一般。 一步一步走近它,就像是走近师尊一般,那冰冷的气质下是包容众生的融融暖意。 戚洌满心虔诚与喜悦,伸出了手。 而就在戚洌即将触碰到这把剑的那一刹那,这剑突然嗡鸣起来,光芒大盛,浑身迸射出刺目的光芒,周身也凝聚起一股力量来。这力量迅捷而猛烈,大到瞬间将戚洌弹出去。 戚洌宛如当胸受了一掌,被打穿了心肺一般,整个人像是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飞出去。他落下地面,向后踉跄了两步,还没停下来,就又听到身后的一声野兽的嘶吼。 这嘶吼声卷起了一阵风,风里是野兽嘴里腾起的热气和腥味。这风将地上细碎的草叶都裹断了,草木残渣被卷进风里。 一瞬间,戚洌有种身后就是魂墟的错觉。 他回头,便看到一头通体乌黑的巨大雄狮,站在那儿能有数丈高,正通身紧张,用爪子刨着地,通红的双眼瞪着戚洌,尾巴尖上是利刺和火焰。 它身后,是一把周身缠绕着红色光芒的玄黑宝剑。 戚洌隐约意识到,自己是被那把剑打出去,不慎又被抛到了守护另一把宝剑的灵兽的领地。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雄狮嘶吼着便纵身越过来,燃烧着火焰的爪子直直向戚洌踩来。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今日的一章!小可爱们周末愉快! 另外,应小伙伴建议,这两天文文要改名字辣~不过具体改成什么名字,就当到时候给小可爱们一个惊喜(xià)辣!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7) 戚洌来不及拔剑,从戒指中甩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符咒,堪堪把那雄狮定在原地。 可不过眨眼的功夫,这雄狮便从符咒的定身中挣脱出来,后退了一步,龇牙咧嘴地冲着戚洌怒吼了一声。 这只雄狮的修为至少在金丹中期以上,且灵兽的攻击力向来比同等级的修士要高一个等级。 戚洌面前如同站了一位元婴期的修士。 还是那种丝毫不讲道理,要跟他你死我活的元婴期修士。 毕竟这灵兽守着剑而生,向来容不得第二个喘气的东西踏入领土里。 趁着这会儿的功夫,戚洌拔出了自己那把宗门分配的、筑基弟子人手一把的、问道宗铸剑阁批量生产的剑来。 雄狮抖了抖脖子上的鬃毛,张开血盆大口又朝着戚洌扑来。 戚洌向左闪身,两步错开,这雄狮便扑了个空。 不等它回身看过来,戚洌便使了一招开山式,剑锋上的灵气直砍到雄狮身上。 雄狮结结实实地挨了他这一下,可这全力打出的剑气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隔靴搔痒一般。 雄狮那身看起来油光水滑的皮毛刀枪不入,像是穿了一身厚重的铠甲。戚洌的剑气砍过去,在他身上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没把这狮子打疼,倒是把它惹毛了。 恐怕狮子此刻的内心活动是:看吧,人类,老子就知道你要抢我地盘,你还真就来打我了。 不过这狮子具体怎么想,戚洌与诸位看官都无从得知了。 只见这狮子回头吼了一声,转过身子来,又伸出巨大的利爪扫向戚洌。 戚洌打不动他,只好一边左右躲闪,一边挥剑同这狮子周旋。 只来回了几个回合,动作稍显迟缓的戚洌便躲闪不及,被狮子那冒着火星子的利爪抓破了胳膊。 那几道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的边缘被那猛兽爪上的烈火炙烤得略微发黑。 戚洌咬牙嘶了一声,勉强控制住了身上的颤抖。 嗅到血腥味的狮子更加兴奋了起来,纵身张口扑向戚洌,下一刻便要一口将他吞进肚里一般。 就在这个关头,戚洌咬紧牙关在剑端注入了灵气,将这把剑直冲向雄狮口中。 歪打正着地,这狮子最为骇人的巨口,也是它最为脆弱的命门所在。 这把剑直插进它嘴里。 这雄狮惊天动地地惨叫了一声,嘴里迸溅出的腥甜的血热乎乎地迸了戚洌一身。 它痛得把嘴一合,那剑便被他的利齿折断在嘴里。 半截剑掉落在地,剩下半截被雄狮卷入口中,将那嘴刺得血肉模糊。 疼疯了的雄狮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边嚎叫,一边直攻向戚洌。 它那利爪和长尾上头都是火焰,此时它疼得发怒,这火焰便像是浇了油一般,腾地就燃起来。 这么一个火球般的庞然大物攻击过来,受了伤的戚洌此刻也是退无可退。 然而就在这时,这狮子背后的那把剑倒戈了。 这剑上缠绕的红光突然亮了起来,腾空而起,拦在雄狮面前,直飞入戚洌的手中。 戚洌尚未反应过来,便本能地接住了剑,用剑身堪堪拦住了这狮子的利爪。 剑的品质不同,使用起来的效果还真是天差地别。 方才戚洌拿着那把剑,用尽全力地使了个漂亮的开山式,却并未在狮子的皮毛上留下任何一丝印记。 而此刻,他拿着这把通体乌黑的宝剑,只仓皇地一挡,便削破了雄狮的爪子。 雄狮又哀嚎了一声,后退几步。 它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戚洌手中的剑。 依傍着宝剑而生的灵兽,若是没了剑,那修为便再难精进,在剑阁山里也再无可以依傍的剑,那么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就在此时,这把剑上的红光带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流入戚洌的经脉里,要同他结成主从契约。 戚洌心下一惊,下意识地便要阻止这红光的动作。可纵使他调动起了通身的灵力,也没有办法将这红光排挤出去。 这道红光长驱直入,便冲向了戚洌的灵根。 而戚洌面前,那雄狮带着股玉石俱焚的气势,聚起了全身的灵力,直攻向戚洌。 戚洌躲闪不及,只得调动起被红光冲撞得疼痛无比的经脉,手里执着剑,直迎上去。 而就在此时,乔易年已经醉得人事不省。 这剑阁大曲是出了名的烈酒,不仅入口的感觉极其锋利,而且后劲还特别足。 乔易年又从里到外都是个不怎么沾酒,一挨酒就醉的人。 只两碗下肚,乔易年就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但也好在他这人酒品倒是好,喝多了以后两眼一闭,既不哭不闹,也不摔打东西,更不胡言乱语。 他就往桌子上一趴,脸也没多红,只是身上的草木香里混合着酒气,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修仙之人命大,恐怕洛兮雁就会以为他是喝死过去了。 “师兄?”洛兮雁唤道。“你莫不是怕我灌你的酒,你便装睡了吧?” 乔易年趴在桌上,平稳地喘着气,动也不动。 “师兄,师兄?” 她伸手晃了晃乔易年搁在桌上的胳膊,乔易年也没什么动静。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洛兮雁仰头把自己碗里的酒喝干净了,便起身把乔易年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手环着他劲瘦的腰,朝上一使劲,便将他扶了起来。 那店小二见状赶忙过来:“呀,这位客官怎么醉成这样了。女侠,我替你将他扶到上头客房里去?” 洛兮雁笑着摆摆手,说道:“不必了,多谢你。” 说完,她把乔易年往肩膀上一架,便轻松地将他扛到了肩膀上,转身就上了楼。 小二看着她们二人的背影,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的乖乖……这两口子反了吧?” 洛兮雁本想着在这客栈里歇歇脚,喝杯茶就接着走的,却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乔易年,还不小心把人家给喝多了。 她看乔易年此刻孤身一人的,也怕出了什么事,于是将他送到房间里,将人搁在床上以后,便在一边的榻上打坐修炼。 而乔易年这一醉,便睡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黄昏时分,他才堪堪醒来。 他是被楼下的一声巨响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窗外已是一片昏黄。昨天喝醉以后的事他什么都没想起来,整个儿地给喝断片了。 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 修道之人的五感向来灵敏,他揉着脑袋的时候隐约听到争执的声音。 隐隐又听到底下又洛兮雁的声音。 他匆匆起身,稍微整理了两下仪表便下了楼。 “你若是真有你说的那样爱敛清,那么便放过他吧!” 还未走下楼梯,他便听到底下一个女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名字耳熟。乔易年顿觉不妙,加快了脚步。 大堂里,掌柜的不知在哪儿,小二缩在角落里擦桌子。 洛兮雁端坐在昨天二人喝酒的那张桌子前,客栈门口进门三步的位置站着个粉衣女子,她身后那男子白衣飘飘,衣袖衣摆滚着深蓝色的边。 “我没说不放过他,也没说不放过你们俩。”洛兮雁声线平稳,说道。 “你这话说出口,你自己信不信?”那女子冷笑道。“你问道宗离这里千里远,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这一路上你跟着我们,我不说什么,却没想到你今日还敢在这里跟敛清见面。” “这客栈也没说谁不可以来,若说谁见谁,那也需分个先来后到吧?”洛兮雁冷声回道。 “你做过多少龌龊事,不必我一一列举,这次你也不过是守在这里等着……” 乔易年看这女子咄咄逼人,那个齐敛清也漠不关心地,便对自己这师妹心疼起来。 他抬手掐了个诀,一道灵气打出去,贴着那女子的脸颊,直打在客栈门口的酒招子上。 酒招子应声而倒。 “哎哟!”店小二看这旗子轰隆一下倒了,心疼得惊呼一声。 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顿时闭上了嘴。 乔易年也没多说话,缓步走到洛兮雁面前坐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大堂里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 乔易年喝了口茶,歪头将那两人打量了一番。 “师妹这眼光有待提高。” 洛兮雁眨了眨眼看向他,原本心里难过得紧,此时看向乔易年这面冷心热的护犊子模样,自己的心里也忍不住热乎乎的。 “当初你叫你父亲胁迫敛清同你在一起,今日还要叫你这师兄胁迫我们做什么?”那女子回过神来,冷笑道。 “不胁迫,不过是教你道侣做人。”乔易年回道,干净利落地拔出凌霜剑来,从桌前起身,面向齐敛清。 “师兄!”洛兮雁抬手拦住他。 乔易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齐敛清,我承认我追了你千余里。”她慢慢说道。“不过现如今,我也渐渐想通了。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同我朝夕相处几十年,可有真正喜欢过我?” “他不恨你便算是你积德了。”这女子接道。 洛兮雁没出声,只双眼定定地盯着齐敛清。 那女子看齐敛清半晌没有出声,也紧张地转头看向他。 齐敛清只负手站在那儿,一句话没说,也一眼都没有看向洛兮雁。 洛兮雁越是看向他,他就越是不经意似的撇开目光,摆出了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半晌,洛兮雁脸上落下泪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洛兮雁说。“换家客栈,安心同游天下吧,日后我不会再跟着你们了。” 二人离去,小二战战兢兢地从角落里出来,跑到门口去看那折断了的酒招子。 乔易年收了剑,看洛兮雁满脸眼泪的模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喝酒吗?” 他轻声问道。 洛兮雁两步上前,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轻声啜着哭起来。 这动作倒是也无关情爱。洛兮雁跟乔老祖从进山门开始便一同长大,千余年来已是情同亲生骨肉了。 乔易年顿了顿,抬起手来,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顺着她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抬头,便看到杵在门口的戚洌。 这少年逆着光,从乔易年这儿看不清他的五官。不过隐约能看到,他衣服和头发皆有些狼狈,大约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手里握着的那把通体黑亮的剑,正是斩邪。 “……师尊,我……我回来了。” 他声音沙哑,口气里带着些乔易年听不出来的情绪。 就像是这两日在外,受了不知多少辛劳和委屈一般,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了。 戚洌身后,那小二一边心疼地去扶那酒招子,一边嘟哝着。 “昨日被他夫人抱回房间时还弱不禁风呢,怎的今日力气就这么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作为一个一写打戏就抓耳挠腮的辣鸡作者,我为什么要写修真文!一言不合就要打架也真是够了! 所有关于打架的知识储备都来源于剑网三,嗝……总之,渣作者已经尽力了!! 另外,刘狗花最近沉迷农药不可自拔,根本码不动字~诶嘿嘿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8) 戚洌本来以为,在剑阁山里时的痛苦是最为难熬的。 当时他躲闪不及,虽抬剑阻挡,可雄狮的利齿还是扎进了他的肩膀里。 他同雄狮缠斗良久,终于将雄狮杀死。 当时那滚烫的血液喷溅出来,他想不起来这是从狮子的什么部位喷出来的,也顾不上躲闪,遍体鳞伤地躺在狮子的尸体边。 也就在这时,那把剑逮着这个机会,强行同他结成了契约。 等他清醒过来,力气恢复了一些,勉强爬起来时,他发现狮子的内丹被他吸收了。 杀生取丹,提升修为,这是魔修的修炼方式。 当时的戚洌呆愣在当地,满心都是疑惑和惊慌,以及隐隐约约的恐惧。 然而更多的,是进来之前,师尊同自己说的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此时的戚洌在脑海里反复琢磨——师尊那话是真是假?若我……他会对我怎样? 他想,这件事我一定不要遮掩,我一定要告诉师尊。 像是急切地想要证明一件事一样。 想证明师尊和世俗上的那些人不一样,想证明师尊是独一无二的。 而在他的潜意识里,是更急切地想确认自己没有喜欢错人。 但这尚且年轻的小子并没察觉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喉咙内干得冒烟,但浑身生疼,动也动不得,仿佛下一刻便要死在这里一般。 他心里惦念着师尊,从戒指里拿出师尊给的药,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囫囵塞进嘴里了几颗。 那把将他推来这里的傲雪剑就在他身后数丈开外的地方。他勉强回头看了一眼,握着手里的斩邪,便也没再过去。 可心里是极其遗憾和失落的。 那斩邪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他手里颇为不满地嗡鸣了一下。 “本来就不想要你。”戚洌冷声道。“你安静些吧。” 接着,他力气恢复了些,身上的疼痛也减缓了,他便动身想往山下走。 他一瘸一拐,慢慢悠悠地不知走了多远,遇见了一个死水湖。 他挪到湖边去,掬起一捧水来喝。 他刚一低下头,便看到了自己湖中倒影的模样。 浑身是伤,满脸鲜血,像是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师尊若看到我这样,一定会担心的。 戚洌盯着水面,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费劲地俯下身去,在湖水边上将脸和头发上的血洗干净,又把上身的袍子脱下来洗,再用灵力将它烘干。 这对一个伤重得路都走不稳的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然后,他又盘腿坐在湖边,急急忙忙地调动着自己的水系灵力,将暴露在外的伤口治疗妥当,让这些伤口看起来不那么血腥骇人。 他就这么在这里慢慢地治疗了一夜,原本便损耗颇多的内力,此刻已经被他耗得油尽灯枯。 天大亮了,可他肩上那个被雄狮的利齿刺穿的地方还没动。 他手上能汇聚起来的灵力愈发稀薄,治疗伤口的速度也愈发慢了下去。他心里焦灼着想尽快见到师尊,可这灵力已经是枯竭了。 他忍不住心想,那便算了吧。 心里也隐隐期待着师尊发现自己受伤后,一边不紧不慢地温声叮嘱,一边拿灵力替他温养伤口。 这么想着,他便重新套上了干净但四处都是裂口的外袍,拿起斩邪,往山外走。 他走到入口处是已经是下午。他看着那处空无一人,想到前两日师尊送自己来这里时,一路叮咛嘱咐,将能想到的有用处的东西都塞给自己的场景,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 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早些回到客栈里去。 此时的师尊定是在房间内打坐,或是坐在榻上看书,又或是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喝茶。 看见自己回来,师尊定会将手头所有的事都放下,起身看过来。他面上虽说没有表情,但眼睛里是能看到赞许和喜悦的。 他会问自己是否有受伤,看看自己拿到的是怎样一柄剑,再提醒自己,要戒骄戒躁,切不可自满。 戚洌想了一路,唯独没想到他会在门口看见师尊在大堂里,动作轻柔地怀抱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他看到这一幕时,脑袋晕晕乎乎的。在剑阁山内受伤的疼痛都被他抛在脑后,此刻他能感觉到的只有心脏那儿窒息般的闷沉和心底油然而生的焦灼和难过。 比他发现自己吸收了灵兽内丹时还要焦虑。 他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想扭头走开,又挪不动腿。 只觉得世界轰然崩塌了一般。 按说不该这样的。师尊找到了一位神仙眷侣般的伴侣,能够幸福快乐,自己这个作弟子的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自己却因为丑陋的占有欲,而对师尊找伴侣这件事心生抵触。 戚洌心里一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一边又痛斥着自己的自私。 直到乔易年看过去,发现他站在那儿。 这一日晚上,擦干净眼泪的洛兮雁像是真的将齐敛清忘在脑后了一般,神情如常地叫小二去后厨招呼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她这千年来头一次见乔易年收徒弟,心里觉得颇为稀罕,便拉着戚洌问东问西。 她的话一多起来,乔易年就插不上嘴,便安心地坐在一边当背景板。 “你这小小年纪便筑了基,比我们峰里那些单灵根双灵根还有灵性!”她笑着对戚洌说。“你定然是个下功夫的孩子,难怪你师尊对你青眼有加!” 戚洌恹恹地应着,跟平日那克己守礼的模样大相径庭。 “可是累了?”乔易年坐在一边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出声问道。 戚洌好不容易等来他的一句话,赶忙抬头看过去,晶亮的目光带着些期许:“确是有些,多谢师尊关心。” 乔易年看他这神采飞扬的脸,心想,怎么也没看出来这小子累啊? 他说道:“嗯,那么今日便早些歇息。” 戚洌嘴上答着是,只觉得肩膀上那深可见骨的伤更疼了。 “对了,光顾着看你,还没问问你今日在剑阁山的收获呢!”洛兮雁笑道。“可拿到了什么好剑?” 戚洌不情不愿地讲斩邪递给洛兮雁。 “这可不是那个,当年紫箫仙君诛妖用的那个……斩邪?”洛兮雁刚将剑拔出一些来,便惊呼道。 她抬头看向乔易年。 乔易年向这边瞥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嗯,是斩邪。” 像是戚洌从犄角旮旯里随便刨出了把破剑一般。 因为乔易年是这个世界上知道剧透最多的人,他早就知道戚洌会拿到斩邪,此番前来也是专门带他取斩邪的。 所以他一点都不意外。 可他这份了然于胸的淡定,在戚洌眼里便是另一种意思。 戚洌虽没看着他,可余光一直在关注着他。 越是关注,心越凉。 他师尊的眼睛就总放在洛兮雁身上,唯有洛兮雁问他个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他才会勉强分一点目光过来。 他方才在剑阁山上的疼都能咬着牙忍过来,可此刻由内到外的冷,却一刻都忍不了。 那边,菜陆陆续续地上了上来。 “小二,再拿坛剑阁大曲来!”洛兮雁吩咐小二道。 “不要拿了。”乔易年出声阻止道。 “嗯?”洛兮雁歪头看向他。 “你昨日便喝了不少,今日便算了。”乔易年道。 “昨日究竟是谁喝了不少?”洛兮雁爽朗地笑了起来,抬起胳膊搭在乔易年肩上。“我可没喝多少!” “……总之不可再喝。” “好好好,不喝便不喝——你们这上了岁数的老男人啊,真是无趣,生活也没激.情,连酒都不喝了!”她笑着抱怨道。 戚洌坐在一边,头一遭见师尊跟谁聊得如此热火朝天,叫旁人插不进去一句话。 亲密又熟稔,看起来天生一对。 这想法叫戚洌心口一揪。 “那,小二,这酒便不要了。你一会儿呀,把门口那个砍断了的酒招子钱翻上三五倍,算在饭钱里。” “啊?”小二眨巴了两下眼睛。 “在你们店里搞了破坏,怎么能不赔呢?”她笑道。“你尽管放心,这位客官有钱得很,放心宰他。” “这便就要报复我了。”乔易年无奈道。 “谁叫你酒也不让我喝。”洛兮雁笑着一边说,一边拿起筷子,给戚洌碗里夹了几筷子肉。“你说是吧,戚洌?” 戚洌只觉得这两人互动的模样分外刺眼,突然被点了名,便勉强地跟着点了点头。 装出了一副跟这两人欢聚一堂的和谐模样。 “你看,你这宝贝徒弟都站在我这边!——来,戚洌,多吃一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戚洌低头看着洛兮雁夹到碗里的食物,只觉得自己的胃和食道都在排斥着他们。 但是他又清楚地认为,他若是将这种情感表现出来,会让师尊不开心的。 他模样乖巧地底下头去,嚼蜡一般将那些食物吃进嘴里。 ……只要师尊不会不喜欢我了,那么什么样的痛苦都不是不能忍的。 他平静地将食物咽下去。 “明日我便带着戚洌动身回问道宗。”乔易年对洛兮雁说。“你随我们一同回去?” “不了,我还想在外头多转转。” 乔易年皱眉看她。 “不是不是,我洛兮雁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过?说不再跟着了就是不再跟着了!我就是没野够呢,想四处跑着玩一玩。” “那路上定要注意安全。” “这你放心!我还打算出发前也去一趟剑阁山呢,说不定也能寻一把剑来。” “嗯。”乔易年点头。 那边,戚洌勉强吃了些东西,便再也没心情接着吃下去。他慢慢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乔易年问道。 戚洌点头。 “今日在山上可有受伤?”乔易年问道。“一会在房间内等为师,为师替你探查一番。” “不必了,师尊。”戚洌不假思索地拒绝道。“弟子这两日在剑阁山颇为顺利,并未受伤。”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同谁置气。 但是,师尊对那个所谓的洛师叔这样好,他便一时间不想再接受师尊对自己的好。 乔易年看他露在外头的皮肤也没什么伤口,衣服除了破旧褶皱一些外也没什么血污,便没再坚持。 “那你便上楼好好歇息吧,明日便启程回门派了。”乔易年点头道。 戚洌点头应是,脚步平稳的上了楼。 他肩膀上的那处伤口疼得有些锥心。 可他也一声没吭,就连他原本下定决心要告诉师尊的那件事情,此刻也咬在嘴里,一个字都不想往外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吸收了金丹灵兽的内丹,修为提了一个境界,已是筑基中期了,师尊都没注意到。 作者有话要说:哇!就赶脚马上就要满150收啦~小可爱们坐等加更哟~! 另外忍不住剧透~戚洌下一章长大!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19) 乔易年在剑阁山没发现戚洌修为的提升,到了门派中以后,更没机会去发现了。 因为回去的半路上,他又灵气波动,到了问道宗以后,便匆匆闭关了。 这修士闭关,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情。可这闭关的时间,却像是刮奖一般,完全不受修士控制。 刮出多少年来,就闭多少年关,全都是碰运气,看命数。 乔易年此番再睁开眼,通身的修为都巩固了不少。 他从自己闭关的洞府里走出来,看着眼前那空荡荡的,画着太极图案的大广场,不由得想起来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情景。 也是从洞府内出来,那万人空巷、人头攒动的模样,当真把他吓了个机灵。 不知道戚洌此时是个什么模样了? 这正在发育着的小孩子啊,一天一个样,估计今日一见,又长高了一大截。 他并未再此多作逗留,踩上飞剑,直奔落雁峰。 他刚在自己的房屋前落地,便看到院中间有个正在练剑的,身姿挺拔、高挑俊朗的青年。 这青年看到自己,连忙收了招,神情惊喜地看向自己。 乔易年怔愣在当地。 这个青年的五官棱角分明,剑眉下是一对狭长而明亮的眼,眉骨和鼻梁都颇为高挺,那一双薄唇在阳光的照耀下有几分动人的□□。 这青年个子挺高,宽肩窄腰长腿,远远一看便是个衣服架子,穿着道袍的模样极其精神。 要不是这青年一看到自己,脸就上露处了那跟戚洌如出一辙的狗崽子式傻笑,估计乔易年真会脱口而出“帅哥你谁”。 可这昨儿个还半大的孩子,今天突然比自己都高出几寸来,任谁都接受不了。 乔易年站在那儿,没说话。 “师尊!”戚洌一把将手里的斩邪收起来,大步走到他面前。 嚯!这小子变声期都过了! 听着这低沉磁性的声音喊师尊,乔易年还真不太适应。 戚洌站定在他面前,手脚都不知到往何处搁似的,局促又激动得就知道傻笑:“师尊您总算是出关了,徒儿甚是思念您!” 乔易年那大脑转不过来,只微微抬头,同面前这满脸喜悦的小子对视。 嗯,个子高了,人也帅多了,就是这傻气,一点都没改掉。 “……为师闭关了几年?”乔易年顿了半天,开口问道。 “回师尊,您闭关了六年四个月零八天。”戚洌嘴角压都压不下去,那笑意直染到了他的眉梢眼角。 这有零有整的日子,是这小子一日一日掐指等出来的。 况且,乔易年闭关前夕,戚洌还因为当年的“一点小事”和乔易年闹脾气,脾气没闹完,师尊就闭关去了。 带着悔恨和愧疚的等待,比寻常的更难熬。 “啊,六年多啊……” 乔易年心里特别震惊。 那戚洌现在……都他妈的快二十岁了? 乔易年顿了顿,习惯性地抬头想摸这小子头顶。 不过他抬头看着这小子比自己还高的个子,手顿在半空中。 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面前站着的已然是个大人了,再这么哄小孩似的摸脑壳,估计这小子该不乐意了。 而他面前的戚洌丝毫没有犹豫,便低下头来,一副伸出狗头任君抚.摸的模样。 像只训练有素的警犬。 又带着股“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的虔诚劲儿。 乔易年抬起手来,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顶。 当年戚洌刚到这落雁峰时,那头发是营养不良的枯黄,摸在手里毛毛躁躁的。而此时这小子黑亮黑亮的头发柔韧而顺滑,摸在手底下有种丝绸般的质感。 摸到了孩子的头顶,遭遇了重大变故的乔老父亲才渐渐安心了些。 虽说看着面前这大小伙子,再把他当儿子养,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些年来修炼可有落下?”乔易年一边往自己房间里走,一边问道。 戚洌跟着他进屋,回到:“弟子不敢懈怠。” “而今修为如何?” “回师尊,弟子不才,而今金丹后期。” “……” 你他妈一年筑基,六年不仅成丹还马上就要结婴,你还不才?? 那你还让别的弟子怎么活去? “你这几年确实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是一定切记,欲速则不达。”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乔易年在窗边的桌前坐下,屁股还没坐稳,戚洌便拿起桌上的茶壶茶盏,站在桌边给乔易年倒茶。 乔易年随意环顾了下四周,意外地发现这房间里收拾得特别整洁。 他对进来给香炉添香的扫洒弟子说道:“我不在的这阵子,多谢你替我打扫房间了。” 这弟子一怔,接着笑呵呵道:“老祖您谢错人啦!这些年来您的屋子皆是戚师叔祖亲自清理的,从未假他人之手。” 噫? 乔易年有些疑惑地歪头看向戚洌。 “弟子实在思念师尊,也希望能在师尊闭关时替师尊做些事,于是便……”戚洌支吾了片刻,似是有些羞赧,低下头去低声说道。 乔易年没察觉到这小子面上浮起了些迷之红晕。 这事儿要从乔易年闭关两年那会儿说起。 戚洌日日等着师尊回来,那思念之情愈发叫他焦躁,于是这小子每每梦中总会想起师尊平日里的种种,似乎仍旧在他身边一般。 愈是朝思暮想,愈是难耐。 某一日,这小子去乔易年房中取册书籍,一踏进屋,便嗅到了屋内微微缭绕着的师尊身上独有的草木冷香。 这便像是烟瘾犯了的老烟鬼嗅到了烟味一般。 这一日晚上,戚洌鬼使神差地睡在了乔易年的床上。 裹在师尊的被褥里,便一整晚都被这气味包裹。 于是这一日,师尊又入梦来了。 但这一日的师尊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恍恍惚惚之间,师尊衣冠不整地躺在这床上。 师尊那头向来整齐而一丝不苟的长发垂落在肩头。他的眼神也不复往日的那般冷冽清明,此刻眼尾泛红,眼睛懒散而妩媚地眯着。 那眼神像是丝一般,一圈一圈地缠绕住他,叫他气都喘不上来。 师尊拿胳膊撑着身体,从床上缓缓抬起了上半身来,那松松垮垮的道袍顿时从肩头滑下,落在肘间。 戚洌呆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要从他的嗓子眼跳出来,使得自己脸上发烫。 少年不解情.欲为何物,只觉得慌极了,却没有一点夺门而出的心思。 师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勾唇笑了起来。 他伸出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来,揪住了站在床边的戚洌的领口,将他一把扯到床上。 他同师尊滚成了一团。 戚洌只觉得抱了一怀的温香软玉,那心脏跳动得更加猛烈。 “傻小子。”师尊笑道。 戚洌从未见师尊笑过。 …… 细嫩的触感和与汗水交织的喘息,充斥了少年的梦。 第二日醒来,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在戚洌脸上。 他睁开眼,浑身覆了层黏腻的汗,胯间那处的裤子和被褥上沾染了白浊的液体。 屋里弥漫着的草木香里,混合了一股淡淡的麝香味。 戚洌脑海里一片空白,接着那梦里的种种像是涨潮的河水般,一股脑儿涌进他的脑袋里。 戚洌满面通红,既是因为梦里的种种,更是因为自己居然在梦里做了那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一边恨不得此时就跪在师尊面前道歉忏悔,一边又从心底生出了对梦里那事的向往和憧憬。 准确的说,不是对那事,而是对同师尊二人做那事。 错综复杂间,戚洌明白了,自己是对师尊生了那样的心思。 他呆坐了半天,然后仓皇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换好衣服,把被褥和方才睡觉穿的衣裤囫囵收拾起来,一股脑儿塞到门后的木桶里,抱着木桶便要冲到屋子后头的泉水边,赶紧销毁案发现场的物证。 然后便迎面碰到了个落雁峰的扫洒弟子。 “戚师叔祖,您这是去洗什么?直接交给我吧!” “不必了!”戚洌一口回绝,接着结结巴巴地道。“我……方才见师尊被褥脏了……落了灰!便去洗洗。” “这样的事便不必戚师叔祖亲自……” “师尊的物件,便由我来清理吧!”戚洌赶忙道,又接着说。“师尊闭关,我无法在师尊面前尽孝……便替他收拾房间,也算是了我的心意了!” 自此以后,戚洌便承担起了乔易年房间的扫洒工作。 其中秘辛,也唯有戚洌一人……和寻他寻到泉水边的祝季知道了。 “哟,长大啦?”祝季蹲在他身边,眼尖地一眼便看到了他手里布料上的白浊。 戚洌恼怒地赶紧把那块翻到下头,脑海里又控制不住地浮起了梦里的场景,不由得耳根又红了起来。 “藏什么藏,当谁没见过……哎!你耳朵都红啦,啧啧,别害羞嘛!” 此间事宜,乔易年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听到戚洌的解释,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而今应当以修炼为重,若是思念为师,便尽力做好修行之事,也可使为师欣慰了。” 戚洌又红了耳根。 乔易年暗地里掐指算了算,发觉此时离问道宗弟子们的宗门大比时日已近了,便开口问道:“若为师没有记错,这宗门大比也将要举行了?” “是的,师尊,还有不足一月。” “也莫要将比赛与名次看得太重,只将手头之事做好,把学来的东西练扎实了。”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乔易年点了点头。 “师兄,你出关啦!我这几年可跑来找了你好多次,都扑空,今儿个总算是逮到你了!” 窗外,洛兮雁的声音响了起来。 戚洌通身一僵,耳根上久久不褪的红晕尴尬地僵在那里,匆匆地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收藏上150的加更! 唔,为什么要写在前面呢~因为这一章有点特殊,里面有一小段假车咳咳! 所以希望不喜欢此类情节的小可爱自行跳过那一段~ 写这段假车的目的呢,主要是渣作者自认为这是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并且私以为性与爱是不可以剥离开的,所以它的存在还是有合理性哒! 至于为什么会详细写呢~那就是因为渣作者想给自己、给小天使们、也给戚洌儿子偷偷塞点小福利啦~ 如果被锁了就会删除掉这一部分情节,然后指路微博哒! 唔,所以说这么多废话的目的,就是希望看文的小伙伴一定一定不要举报,谢谢啦~!么么哒!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20) 若说这么些年来,戚洌最大的心结是什么,那便就是洛兮雁和他师尊的关系了。 虽说门派里总传闻洛兮雁多年来苦恋齐敛清……可这几十年对修真者来说,不过弹指,什么都算不得。 更何况,门派里还皆说洛兮雁和乔易年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呢。 这青梅竹马,那可是青了千余年。 乔易年闭关这些年,洛兮雁便隔三差五地来落雁峰看看。 戚洌每次皆以礼待之,从不怠慢,可他一边莫名其妙地对这个又和蔼、又爽朗的师叔充满敌意,一边又不由自主地观察着师叔的一言一行。 似乎是想从中看出她和师尊究竟是何关系。 直到那石破天惊的一梦,戚洌才隐约明白自己为何对洛师叔充满敌意和八卦。 那是情敌看情敌的眼神。 说轻了,这是气场相对,八字不合,说重了,这就是阶级对立,水火不容。 若是洛兮雁哪儿有什么突出的缺点,他还能释然些,心里生出些“不过如此”的窃喜来。 可问题是,这洛兮雁爽朗大方,人又漂亮,修为天分样样不差,一点都没有第三者插足的小婊砸模样,反而通身都是正宫气场。 这就让戚洌非常有危机感了。 这几年下来,师尊不在,戚洌便单方面像只蹲在领地上的小公孔雀一般,暗搓搓地乍开尾巴,防着这个臆想出的敌人。 可师尊回来了,这“敌人”何去何从,就由不得他了。 就像此时。 从前那几年洛兮雁从没踏进过师尊的屋子一步,可今日师尊一回来,这女人便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我方出关,你便寻来了,你这消息也算是灵通了。”乔易年温声开玩笑道。 “嘁,那你可是不知道这几年我来找了你多少次!”洛兮雁大大方方地往乔易年对面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今日终于是寻到了你,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了。” 戚洌站在一边,看着这床边茶桌前两人相对而坐的模样。 还真有种天造地设,一双璧人的感觉。 “是有何事?”乔易年问道。 洛兮雁把茶盏端在手里,慢悠悠地把上头漂浮着的两片碎茶吹开,啜了一口:“哎呀,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戚洌心道,这女人而今这模样,定然是在撒娇。 他在心里悄悄地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低眉顺眼的恭敬模样。 “本是在剑阁山那儿的那些破事,我从回来之后便无从排遣,”洛兮雁接着笑道。“于是我便想着师兄你向来话少,最是容易找来谈心的了。” 乔易年:??? 我以为你跟我师兄妹情深,合着就是因为我话少嘴不碎,找我当个树洞呗? 他看着戚洌一直在旁边站着,心想可能是这小子没得命令不敢走。他们二人聊天向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赶紧让这小子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去。 这么想着,乔易年抬头对戚洌说道:“你便先出去吧。” 戚洌:!! 完了,师尊跟这女的有话说,还是不能让我听的那种话。 “……是。”可戚洌习惯了逆来顺受。 待戚洌退出去,乔易年问洛兮雁道:“后来呢?” “后来你总不在。”洛兮雁耸肩。“我自己就慢慢想通了,也不再为此事难过了。” “那便是最好的。”乔易年点头道。 “哎呀,说起来,师兄,”洛兮雁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你可知道我那一日上剑阁山里去,寻到了把什么剑?” 说着,洛兮雁从收纳戒里拔出了把剑来。 这剑笔直简约,毫不花哨,通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同乔易年的凌霜模样颇为相仿。 这便是戚洌梦寐以求的那把和师尊情侣款的傲雪了。 而此时,被师尊屏退了的戚洌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把傲雪,已经成了情敌的囊中之物。 平日里,他除了例行去找祝宸学剑以外,总上问道宗的主峰去与宗门内的师兄弟切磋。 而今日,师尊和洛兮雁在落雁峰不知说些什么,他回自己屋子里走了一圈也觉得焦虑,便干脆拿上剑,又去了主峰。 “戚师兄来啦!”他方在无极广场上落定,便有同门热情招呼他道。 这每一峰不同师父的剑法,都是融入了各师父自己的体悟和领会的,所使的剑诀也各有千秋,学来自然是不一样。 因而不知从何时起,问道宗便兴起了这“主峰切磋”的风气。各峰弟子学有余力,便上主峰的无极广场来,同其他峰下的弟子比试剑法,一来在不同的剑招下使自己的剑法运用得更加自如,二来也能从其他峰的剑招中有所获益,有所体悟。 不过,受剑痴峰主影响,这来主峰切磋的,向来论剑峰弟子占了半数。 这几年来,戚洌的功力突飞猛进,剑法也扎实,模样更是出落得玉树临风。除此之外,戚洌为人亦是温文有礼,进退有度,于是戚洌在诸弟子中间,已是个颇受欢迎的存在。 戚洌自如地礼貌微笑,同几个同门交流寒暄了几句。 “戚师弟,没想到你今日也来了,真是巧!” 戚洌身后传来一道温柔如水的女声。 戚洌转过头去,便看到身后站着弈星峰峰主的大弟子、金丹期的修士方素岚。 方素岚一身袅袅娜娜的青色长袍,看起来跟那群劲装短袍、专门来练剑的弟子们格格不入。 可男弟子们向来对着衣着细节从不在意,只觉得这方师姐一来,便仙气飘飘,叫人如沐春风,和周围的那群臭男人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温柔的春风眼里只有戚洌一个人。 “巧。”戚洌心里正因为师尊那边烦恼着,此时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方素岚径直走到了戚洌身侧。 “戚师弟,尚有不足一月便要宗门大比了,你可准备充分了?”方素岚温和地立在他身侧,个头刚过戚洌的肩膀,柔声问到。 周围弟子看面前这暧昧的情状,皆暗地里相互挤眉弄眼。 “尚可。”戚洌点头答道。 “我尚有几个剑招弄不明白,私下里冥思苦想,也不得其解,实在是愚笨。”方素岚苦恼皱眉。“我便很羡慕戚师弟的天赋,向来能把剑招都体悟明白。” 言下之意,小哥哥,你教我练♂剑♂呀。 顺便我们再谈谈情说说爱,岂不美哉。 可这少女百转千回的七窍玲珑心思,叫戚洌这样心不在焉的人听去,便像是牛嚼牡丹。 “师姐不必妄自菲薄,练剑一路从无天赋一说,师姐不过是经历瓶颈,不必忧心。”戚洌点头神情认真地回道。 站在一边的一个弟子噗嗤一笑,推了戚洌一把:“既然如此,你不如去帮方师姐突破瓶颈去,也算是同门之间互帮互助嘛!” 听着这话,周遭几个弟子都笑了起来。 “是呀,同我们几个练剑有什么意思,我们也不愿意同你过招,快去吧快去吧!” 周围弟子们都起哄了起来。 “你们莫要取笑!”方素岚羞红了一张脸,笑着嗔道。 而戚洌这小子正在内心里推演师尊和洛兮雁此刻交谈的内容。 这二人方才还在讲剑阁山那儿的事呢!那可不就是师尊将这女人……在怀里抱了半天那件事! 有什么好谈的,有什么好谈的??还专程跑过来讲,又说什么烦恼…… 都被师尊抱在怀里了……那还能有什么烦恼! 若是师尊也能这样抱我,我是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的…… 想及此,戚洌不由得耳根微微泛红,脑袋里又情不自禁地回放起了那个梦。 这甜蜜与难过交织在一起的感觉,还真是叫人难以言喻。 而那边,方素岚面上一片温柔娇羞,实则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呢。 她看着周围人都笑嘻嘻地起哄,而乔易年虽说一句话都没说,可面上神色却并没有不悦的神色,反而耳朵微红,显出些窘迫的神色来。 这未经情爱的童子鸡,还真是好糊弄。 方素岚看这周围人也起哄得差不多了,便柔声开口道:“那么……这几日就请戚师弟多多关照了,我定会用心练习的。” 戚洌:??? 发个愣的功夫,他便被这群年轻弟子们起着哄,和方素岚一起被推去后山“单独辅导”了。 “我自己的剑都还未有精进,怎么可……”戚洌赶忙推拒。 虽说这想来也并未太大不妥,可他一想着要单独和哪个女弟子相处,便心生不适。 就像是自己对不起了谁,在玷污谁一般。 “你方才半天没吭声,早就是答应人家了,哪有站在反悔的道理?” “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抵赖!” 这群自以为是神助攻的小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自以为促成了好事一桩。 而那边,乔易年送走了洛兮雁,在峰上的住处走了一圈没看到戚洌,便想着趁着这会儿去柳浮生那里一趟。 刚在无极广场落定,便听到了那几个抱着剑的小子笑嘻嘻地讨论。 “你说这方师姐向来最是高冷,没想到居然被戚洌这小子拿下了……” “可人家戚洌还就是样样都好,也不怪方师姐春心萌动……” “嗨呀,还真是羡慕!” 乔易年:??? 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趁着为师不在没管着他,还知道拱白菜了? 这老父亲心里颇为不舒坦,有点像是自家儿子不听话早恋,又有点……不是这种长辈的担心。 他自己倒是弄不太清楚。 他听得心里直皱眉头,面上却也不显,走到这几个弟子面前:“戚洌方才在你们这里?” 几个弟子一见是他,赶忙行礼应是。 “这会儿呢?是回峰里去了吗?”他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 “没呢,他和方师姐到后山去……”有个心直口快地弟子脱口而出。 站在他身侧的那个弟子狠狠地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这弟子赶忙噤声。 “哪个方师姐啊?”乔易年温声问道。 我倒要瞅瞅这小子拱了个什么样的姑娘! 方才说话的那个弟子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弟子,没敢吭声。 “你们这有何可怕的?我并不是个死板严格之人。”乔易年接着道。 方才拿胳膊肘捅身边弟子的那个弟子开口回到:“回乔师叔,是弈星峰的方素岚师姐。” 方素岚!! 乔易年神情一凛,双手不由得握起拳来。 这方素岚,就是那个戚洌上辈子那个给他下药,使他经脉逆行而亡的师姐。 没料到这一世,就算戚洌没有入弈星峰门下,他们这手居然伸到了自己这里。 而面前这几个弟子看乔易年这骤然冷下来的神色,皆吓得一悚。 乔师叔方才还说自己不死板严格,此刻便气成了这般模样!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21) 戚洌向来是个有始有终,信守诺言的人。 虽说这所谓的答应方素岚陪她练剑法,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的结果。 到了后山,戚洌并没有多作言语,便同方素岚练起了剑招来。 每一轮结束,他便言语温和且严谨认真地将方素岚剑招中的纰漏和问题指点出来,也不多言其他,再默不作声地同她练剑。 虽说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单独同一名女弟子长时间相处,是并不妥当,甚至在往暧昧的方向靠的。 可他又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师尊既能同洛兮雁在房间里长谈,自己此番又有何不妥? 这么想着,内心里的忐忑和排斥也渐渐变成了有些自虐的快意来。 可这剑也只堪堪练了一个时辰。 方素岚意不在练剑,心里头那玲珑缜密的心思压根儿没停过,这手上就难免松懈,没练多久,便频频出错。 戚洌收了招,停下来道:“今日不如就到这里。” 方素岚微微喘着气,面上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起剑说道:“多谢戚师弟,我实在是……水平不济,叫戚师弟笑话了。” “莫要说什么笑话。”戚洌摇了摇头。“万事皆有不易之处,还请方师姐莫要妄自菲薄。” 语毕,戚洌收起剑来,便要告辞离开。 “师弟留步!”方素岚看他这将将要走的架势,赶忙出声拦住他。 戚洌看过去,等她的下文:“还有何事?” “此番宗门大比……我实在是没有底气。”她那双素白的手稍显局促地捏了捏裙摆。“我便想……宗门大比之前,师弟能够每日像今天这般指导我练习剑法。” “修行一途,实在是需要靠自己。”戚洌开口道。“你我同辈,甚至你的辈分大于我。这般教导,实在是没必要的。” 说完,他便告辞要离开。 眼看着留不住这人,方素岚情急之下,便只好行一步险招,将脑海里的猜测开口说了出来。 “戚师弟,你是不是对乔师叔……有那样的心思?” 戚洌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 方素岚心想,这次便是赌对了。 既然当不了情人,那么便退而求其次,当闺蜜好了。 毕竟师尊只让自己接近他……再让他把那东西吃进去就好。 戚洌转过来看向她。 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也很艰涩。 就像是内心里藏得最深的隐秘被人发现了,还直白地拽出来,丢在阳光下一样。 戚洌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重,喉咙处像是给进出的空气设了个关卡,让它们在咽喉部位堵住了。 他仿佛是立刻就开始使劲思索,自己平日里是哪些行为,叫这个外人看出了端倪来。 接着便控制不住地胆战心惊起来。 若是叫他人都看出来了……那定会传到师尊的耳朵里去。 师尊对自己如此好……自己却生出了这样的混蛋心思。 师尊定会觉得自己恶心,定会厌恶嫌弃自己,将自己逐出宗门也不一定。 戚洌觉得浑身发冷。 “没想到我的直觉是对的。”方素岚柔和一笑,走近他。“同类的气息向来叫人非常敏感。” 同类的气息? 戚洌皱眉看向她,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方素岚看他的神情,不由得噗嗤一笑:“的确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想要接近你。” 戚洌没吭声。 “这样的心思,我同他人没法儿说,同师尊没法儿说,同同门……更没法儿说。”方素岚温和笑着,娓娓地接着说道。 “这样的事情,一个人憋在心里,实在是难熬……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所以看到了你便……难以控制,想多同你交谈。” “我觉得你似乎……也是需要我这样一个朋友的。” 妖祟披上了人类的皮囊,温言细语,令色巧言,将面前的旅人向万丈深渊里引诱。 这一日,戚洌并未答应她每日练剑的要求,却也没说拒绝的话,扭头就走了。 “明日我还在这里等你!” 方素岚在他身后扬声说道。 戚洌并未回头,径直回了落雁峰。 正是日薄西山的时候,戚洌刚落在峰上,便看到乔易年端坐在院子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转过头来看着他。 “师尊!”他笑着唤道。 乔易年只冷声开口:“你过来,站在这里。” 戚洌看乔易年这情绪颇为不对劲,心里一咯噔,不由得联想到方素岚的话来。 他心里揣着鬼,便分外的惴惴不安。 戚洌赶忙收了笑容,利索地站在师尊面前。 乔易年方才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时候还在想,这事情该怎么同戚洌说。 自己知晓内情,可是完全没什么来由,手里也没有证据。 按说这半大小子,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修行一途,谁也不是被封建大家长约束大的,所以这不叫孩子谈恋爱,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这件事情是不能明说的,越是明说,孩子越是要反着来。 尤其谈恋爱这种事情,阻挠越大,当事人越是有一腔孤勇,这苦命鸳鸯不仅不会被拆散,还会在“磨难”中愈发笃定。 所以这话,该怎么讲呢? 只能搬出自己对他的那么点恩情,叫这小子愧疚了。 “这么些年来,为师待你如何?” 乔易年顿了半晌,眼睛只看着边上,一点余光都没分给这小子,声音平静无波地开口。 “师尊待戚洌如同亲生父亲一般,戚洌自出生起,师尊是待戚洌最好的人。师尊之恩,戚洌永生难忘。” 戚洌想都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可他这心里却是在打鼓。 他从见乔易年第一面到现在,乔易年从来没有以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同自己说话。 更何况……还是说这样的话。 “你能这样想,为师深感欣慰。”乔易年又道。“你修为到了今天这地步,确实进步极大。但为师也希望你莫要因此自满,去生出些旁的心思来。” 旁的心思。 戚洌清楚记得,乔易年几年前拒绝柳子衿时,用的便是这个话。 一时间如坠冰窟。 他心想,师尊一定是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了,所以才…… 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让自己别忘了师尊对自己只是父兄之恩,让自己不要……因为得了点成绩,便痴心妄想。 是啊,这神仙一般的人,是站在云端的。 他不过是一时慈悲,伸手拉了自己一把,便让自己忘乎所以……忘了自己是从泥里爬出来的。 这云泥之别,向来是比魂墟还要宽阔凶险的鸿沟。妄图跨越的,哪一个不是粉身碎骨。 戚洌低下头去,不敢看师尊此时面上的神情。 虽说师尊向来不喜不怒,面上从没有多的表情。可以前看着师尊这面无表情的模样,自己只觉得欢喜,而现在再看……便是无地自容。 “弟子……”他艰涩地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能说什么呢? 乔易年的余光偷偷转过来,看到这小子低着头羞愧的模样,心里一喜,便觉得这事有谱。 但这孩子不能光训斥他,容易物极必反。这警告呢,点到为止,接下来就该讲道理了。 “对修仙之人来说,情爱一事虚无缥缈,不仅乱人道心,还会给人凭白结下因果来。”乔易年接着说。“既是要走修道这一途,那么便是要登仙的。这一路上定然只会有你一人,旁的人谁都不可能伴你走完。因此但凡聚了,总是要散的。” 他越说,戚洌的心越凉。 他从师尊的话里,听出了师尊的通透。他像个局外人一样叫自己把心头之爱放下,去一心走这所谓的仙途。 师尊越是能这样说,说明他对自己越是不动心。 像块捂不热的冰。 可却仍然对自己保留着道义应有的责任和关切。 可是若是身边没有这个搁在心尖上的人……那这登仙还有什么意思?那这无尽的生命……又哪里还有意义呢。 “尤其是这……年长于你的人。”乔易年接着说。“你才活了十几年,见过多少东西?可那个你心悦的人,可是比你多多少阅历?经历心性都不对等,又怎么能长久?” 所以,别他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师姐搞姐弟恋!吃亏的肯定是你! 师尊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年长之人,还能有谁呢? “弟子……”戚洌只觉得眼眶发热,忍不住便要掉下泪来。 他费劲地将涌上喉头的哽咽咽下去,艰涩地开口说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这一句话,似乎是要将他喉咙剌破一般难以说出口。 听在乔易年耳朵里,这小子便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还是固执地喜欢方素岚。 乔易年倒是猜对了一半——戚洌的心思绝对是磐石无转移,可是喜欢的却不是方素岚。 戚洌这么想,乔易年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爱情这事儿,谁都说不通,磨破了嘴皮子,人家也是听不进去的。 甭管你是什么亲爹亲师父,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人家也听不进去。 这爱情啊,一定要使劲地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直到那脑袋上的血把眼睛都糊住了,才可能知道反思。 可戚洌撞不起这南墙。他面前的这南墙是块烙铁,撞上去命都没了。 要不是这样的话,乔易年是很乐意孩子去尝试,去经历的。 乔易年想来想去,只得用个最笨的法子。 “我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你自己回去反省吧。”他说。“宗门大比之前,莫要出落雁峰了。” 这宗门大比,戚洌是得拿名次的。这名次奖励的培元丹,到了孩子入魔的时候如果有什么意外,是可以保命的。 等宗门大比过了,他就直接把戚洌带到剑阁山那儿去,等他一入魔,就把他往魂墟里一丢,任这方素岚有三头六臂,也没法儿再找到可乘之机陷害戚洌了。 “是。”戚洌俯身行礼,乔易年转过头来看向他。 看不出戚洌面上情绪来。 他只想着戚洌苦恋方素岚,便不可能把戚洌的情绪朝心如死灰这个方向想。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可爱们签收!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22) 这一个月来,戚洌确实乖乖地被禁着足,一步都没踏出过落雁峰。 更有甚者,乔易年都觉得这一个月来,自己几乎都没见过戚洌一面。 虽说都在一个峰上,还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可戚洌这小子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就是不在他面前出现。 他去院子里坐着乘凉,戚洌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运功。等什么时候乔易年回屋了,戚洌就去后山的竹林深处练剑。 一个月下来,乔易年便觉得耳根清净的同时,生出了些空巢老人的孤寂感来。 他又想着,自己闭关这些年,戚洌孤身一人住在落雁峰上,这个小子也挺不容易。 ——但这也不能成为他跑出去找温暖的理由! 这落雁峰就这么清净了一个月,明明住了两个人,却像是只住了一个人一般。 直到宗门大比的两天前,乔易年该和其他的峰主们一同去三清殿议事、准备大比的相关事宜时,乔易年才主动去敲了戚洌的门。 门内的戚洌耷拉着脑袋,也没抬眼看他,只垂着头,像是条被雨淋得丧眉搭眼的大型犬。 浑身都是低气压。 乔易年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子估计因为这件事恨上自己了。 毕竟自己这也算是当了一回阻碍他人姻缘的反派配角。 乔易年心里有点“儿子大了胳膊肘就往外拐”的酸楚。 不过乔易年也并未把这样的负面情绪表现出来。他只神色如常地嘱咐戚洌莫要忘了宗门大比的时间,好好发挥,自己这两日便不在峰里了。 戚洌点头应是。 乔易年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不得不继续把这个坏人装下去。 哐当。 他刚走出一步,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老父亲的心再一次被深深伤害了。 乔易年心里极其难过。他只得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宽慰自己——等他以后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而在他身后,戚洌像过去的这一个月的每一天一样,站在窗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师尊毫不停顿、决然离开的背影。 发生了那天那样的事……师尊能够若无其事,他却不能。 说来也是,师尊千余年来遇到过多少形形色色的登徒子,而今自己这样……压根不稀奇。 所以师尊而今还能依旧以师徒之礼坦然地面对自己。 ……真是个冷酷至极的人啊。 直到乔易年踏上剑飞离了落雁峰,戚洌还盯着他离去的那处,久久没有动作。 接下来的两天,戚洌确实没再见过乔易年。 直到宗门大比那一日他去无极广场,才在擂台边上的裁判席看到了师尊。 和洛兮雁坐在一起。 问道宗的宗门大比十年一次,筑基及以上的弟子可以参加,从外门到亲传,符合修为要求的弟子都在比赛的行列。 弟子们以修为境界分组,抽签决定对手。而弟子们比赛时,使用的兵器是门派统一配给的,以保证公平。获胜的弟子会重新抽签,最后要排出这一境界弟子的前十名,并且给予前三名的弟子特殊的奖励。 例如今年的奖励便是培元丹。在人经脉脆弱、岌岌可危之时可以起到巩固经脉、理顺灵气的作用,可以说是能够救命的丹药了。 每一个境界有一个专门的擂台,周边设有看台。擂台和看台以及擂台上的灵力结界都是由峰主们以灵力诸成的,坚固无比。 而每一个擂台之上,会有两个峰主担任裁判。 金丹期的擂台上坐着的就是乔易年和洛兮雁。 “乔师叔与洛师叔真是般配极了!”戚洌听到身侧的弟子们议论道。 “可不是嘛,他们二人自从入门派起关系便亲密,如今千余年了,依然这样好!” “那便是真的青梅竹马了!” “哎,你们可知道几年前乔师叔和洛师叔在剑阁山发生的事情?”一个弟子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问道。 周围的弟子掀起了一片小小的躁动,皆赶忙问这弟子具体是何事情。 “你们可知,洛师叔曾和一名散修结为道侣?原本乔师叔便苦恋洛师叔,可洛师叔的心不在乔师叔身上……” 周围一片唏嘘。 “可后来,这散修得了洛师叔的好处,便弃她而去。洛师叔便出了宗门要去追那负心汉……然后,乔师叔便也出了门派,追上了洛师叔,还把那负心汉一顿好打!自此,洛师叔也被乔师叔的真心感动,便就……如诸位所见啦!” 周遭的弟子听到这样的情节,不由得觉得分外痛快,皆拍手叫好。 而那边的戚洌,脑袋里一声嗡鸣。 这样说来……那一日他在剑阁山所见,便都说得通了。 师尊和洛兮雁……竟然真的…… 师尊一面同自己说什么不要去想情爱之事,一面自己又…… 师尊自己都做不到心如止水,又为什么要要求我将心里的情感强行割舍下来! 那洛兮雁……有什么好的啊。 戚洌突然之间,开始痛恨起自己的弱小来。 若是他有同师尊相当的修为,便能以平等的姿态直面师尊,就能证明自己的感情不是歧途。若他的境界高于师尊……他就能将师尊保护在羽翼下,将师尊困在自己身边,让他……没法儿去喜欢别人,去看别人。 “而且听说乔师叔还帮洛师叔在剑阁山拿了把剑!洛师叔用的那把傲雪剑,跟乔师叔的凌霜一模一样!” “凌霜傲雪……这还用想嘛!” 傲雪剑……一模一样…… 戚洌想起了剑阁山内那把将他排斥在外的剑。 戚洌垂下了眼睛,双手却是慢慢紧握起来。 “哎,戚洌不是随乔师叔一同去的嘛!”一位弟子开口道。 接着便有弟子凑过来揽住戚洌的肩膀:“谁知道这人是不是编故事骗我们!戚洌,你说那几日真发生这样的事了吗?具体是什么样,你给我们讲一讲嘛!” 一时间,那一小撮人都兴冲冲地看过来。 戚洌扫了这些人一眼,抿了抿嘴,落下一句“无稽之谈”,便扭头走开了。 “哎,戚洌——!”有人下意识地出声叫住他,戚洌头都没回。 “戚洌今日……这是怎么了?” 戚洌此人平日里向来待人温和有理,时时刻刻都有笑模样的。 “可能是马上要宗门大比了,紧张吧。”旁边弟子猜测道。 “也是!他落雁峰就他一个弟子,万一他这排名不济……那落雁峰的脸实在是挂不住。” “唉,说来也对,他这压力实在是大。” 几个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完,又是一阵唏嘘。 戚洌第一轮抽到的便是一位在金丹后期待了两年、半步元婴的论剑峰弟子。 论剑峰弟子向来行剑缜密,一招一式也都是扎扎实实地练出来的。尤其是这一峰上下七八成都是剑痴,在实战上向来是胜其他峰弟子一筹的。 而这个弟子,修为高于戚洌一层,又是自小在祝宸手底下长大的。戚洌刚随祝宸练剑的那几年,这个弟子没少给他指导。 按说实在不应当掉以轻心。 可戚洌这余光就是控制不住地向裁判席那边流转,又担心被台上的那个人看到,于是便更加小心翼翼。 “还请戚师弟指教。”这个论剑峰弟子在台上站定,手里执着剑,向戚洌行礼。 虽说静不下心来,可……不能让师尊失望。 虽说师尊或许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请师兄指教了。”戚洌收回那流转在裁判席上的目光,执剑同面前这弟子行了一礼。 二人礼毕,便如日常切磋般出了招。 皆无甚保留。 这弟子虽说剑法精湛,可却过于匠气,招式皆是一板一眼,在刻意地步祝宸的后尘,皆源于长期的苦练。 而戚洌不仅接受了祝宸的教导,还总同祝景混在一起。乔易年闭关之前也没少将自己好不容易背下来的剑招剑法传授给他,这几年来,戚洌也总去乔易年的房里看讲剑法与修行的书。 再加上他平日里总去主峰切磋,自己也长于思索和琢磨,所以这修为仅高于他一层的师兄并不是什么威胁。 几个招式下来,那人便隐隐招架不住了。 “你这徒弟还真是优秀,你这些年的心思并没有白付。”洛兮雁凑到乔易年耳边,低声夸赞道。 乔易年也将底下的情况看在眼里,说不骄傲是假的。 再听到旁边人夸奖自己的崽子,不由得更加沾沾自喜,神情缓和地冲洛兮雁点了点头:“也是这孩子自己用功,肯钻研。” 而擂台上,戚洌转身出招的空档,余光一眼便暼到了裁判席上,那两个人将脸凑在一处,正窃窃私语。 戚洌毫无意识地动作一顿,接着对方的剑气便毫不留情地迎面而来。 戚洌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微微偏过身去,那剑光在他右边肩上留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血濡出来,那片袖子片刻间便被染红了。 乔易年:!!! 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经夸,你师叔刚夸了你一句,师尊还没来得及嘚瑟了呢,你就—— 咋还受伤了呢倒霉孩子! 乔易年心里头一揪,皱着眉毛看过去。 底下咬着后槽牙忍住疼痛的戚洌也感受到了这道目光。 挺好的……受了伤,师尊便能够不去看那女人,而是看向我了。 戚洌觉得肩膀上的疼痛像是感觉不到了一般,反而心里生出了些自虐般的慰藉。 可这握剑的右臂便不如方才使得上劲,剑招与刚才相比便有些迟缓。 而对方仍旧是滴水不漏。 乔易年的眉头拧得愈发紧了起来。 本来这孩子在练剑这事儿上,从来不叫他操心。所以大比之前,乔易年也并没有跟戚洌讲什么要求。 因为在乔老父亲心里,是胜券在握的。 可是眼下并没有那么容易了。 乔老父亲心里有些担忧,开始想着怎么跟柳浮生开口,赛后再找他要一枚培元丹。 戚洌一边身上受着伤,一边又忍不住想抬头,去看师尊此时的神情。 余光便暼到他拧在一起的眉毛。 戚洌心里一紧,生怕师尊对他生出失望的情绪来。 ……若是第一轮就被刷下去,那么的确是枉费了师尊多年的栽培啊。 他右臂上的血流得多了,胳膊就越来越使不上力气,灵气运转得也愈发滞涩。 他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其他,只一路以剑正面迎上对方的攻势,直取对方防御最薄弱处出剑。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只几个来回下来,戚洌微微颤抖的剑尖直贴着对方的咽喉。 “倒算是有惊无险。”洛兮雁叹了口气,一侧头便看到乔易年正欲起身离席的动作。 “诶!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洛兮雁赶忙扯住他。 乔易年只皱眉盯着戚洌那被血浸了的右臂。 洛兮雁赶忙劝道:“你放宽心,并不是大伤,没事的……下一组弟子马上就要比赛了,你作为裁判,此刻哪能离开呢?” 她看乔易年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只好从收纳戒中取出疗伤的丹药来,唤来自己座下的一名弟子,叫他拿去给戚洌。 “等今日的赛比完,你再去看他也不迟,啊?”洛兮雁道。 那边擂台上,新的两名弟子已经走上去了。 乔易年叹了口气,又稳坐回去。 而那边,戚洌刚走下擂台,走到了观众席后侧,方素岚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戚师弟!你方才怎么……?”她顿了顿,又说到。“是乔师叔跟洛……” “你莫要再说。”戚洌垂着眼睛,锵地一声将剑收起来。 “……好,不说。”方素岚垂眼。“可你不能还是今天的这个状态呀!明日的比赛更为关键。” 戚洌没有言语。 接着,方素岚将一个小瓶子塞到戚洌手里。 “这丹药有凝神静气,理顺经脉的功效。你回去把它吃下去,明天的状态会好一些。过会儿我便要上台了,就先行一步,你照顾好自己。” 她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 “别让你师尊失望啊。” 戚洌看着她,看了半晌,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一更来啦~!请小可爱们查收! 这个世界眼看着就要结束了呢!渣作者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哒! 回看了一下自己的文,觉得剧情什么的还真是老套诶嘿嘿~承蒙小可爱们不嫌弃,mua~ 另外关于加更的问题~前两天渣作者终于被编编勾搭辣~\(≧▽≦)/~不过受一些不可控因素影响,签约时间会推迟~所以渣作者出于一些小私心的考虑,加上最近三次太忙存稿跟不上,所以是想放慢更文的速度哒,所以可能四月之前不会加更啦,不过依然能勤奋地保证日更! 希望没有办法加更的我依然能够得到你们的宠爱,诶嘿嘿~! 所以最后!例行求一波收藏和评论!啵唧!~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23) 这一日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乔易年才回到落雁峰。 戚洌屋子的门紧闭着,可窗子上还亮着灯。 乔易年没顾得上回屋,径直走到了戚洌的房门口,站在那儿敲了敲门。 里头窸窸窣窣地有点动静,可是戚洌没有回应他,也没来开门。 乔易年心里疑惑,又敲了敲门。 里头还是没搭理他。 乔易年隐约感觉到了,这小子是在同他闹脾气。 倒也是。本来这一个月他们师徒二人就因为那个“红颜祸水”闹得不愉快,今日徒儿受了伤,他又忙到很晚才跑回来看他。 这么想来,确实是伤害了小孩子的心的。 “戚洌,在里面吗?”乔易年立在门口问道。 里头顿了半天,才闷闷地憋出来了一句微不可闻的“嗯”。 修仙者向来耳聪目明。 捕捉到了这个带着鼻音和情绪的一声,乔易年站在门口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子虽说不怎么叫人省心……可是实在是可爱。 “给师尊开开门,师尊看看你的伤势。”乔易年忍着心里的笑,温声说道。 里头又静默了半天。 “师尊,弟子的伤口无碍。天色晚了,师尊请回吧。” 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话。”乔易年又道。“怎么还学会忤逆师父了?把门打开。” 又是半天没说话,不过窸窸窣窣的动静大了起来。 接着,门在乔易年面前打开了。 那个青年穿着里衣,胳膊上的伤口看起来是包扎过的,不过还是有朝外渗血的迹象。 戚洌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脸色也并不太好。 “伤口可还疼?”乔易年看着他这模样,便不由得心软,抬手摸了摸他包扎过的右臂。 戚洌像是触电了一般,赶忙朝后退了一步:“回师尊,早已不疼了!” 乔易年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心里没来由地想起来一个多月前他刚出关的时候,这个小子低下头来讨抚摸的样子。 果然女人是老虎! 把我们这好端端的师徒情……搞成了什么样子! 乔易年叹了口气:“进屋说吧,给你疗伤,别耽误了明天的比赛。” 果然……师尊还是在意比赛的。 戚洌默不作声地退进屋去,乔易年缓步走了进来,转身把门关上。 “去那边榻上坐好。”乔易年开口道。 丧眉搭眼的大型犬乖乖地听从命令,在榻上坐下。 乔易年坐在他斜对面的床沿上,伸出手来运出一股柔和温润的灵气来,渡到戚洌身上。 二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坐了半天。 半晌后,乔易年慢慢开口:“师尊知晓情爱之事是难以控制的,所以没有怪你的意思,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而使你我二人的师徒之情生出嫌隙来。” 戚洌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向他。 师尊明明知道我对他有那样的心思……怎么还……? 但戚洌对乔易年的要求向来是不会拒绝的。 “是。”戚洌点头应道。 “这一个月来不叫你下山,也是有为师的苦衷的。”乔易年接着说。“这一阵子……变故很多,为师还是想尽全力保全你。” 戚洌并没有吭声。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下不下山,上哪里去的问题啊。 乔易年也没有在说话。 这小子神情恹恹的模样,他看在心里也是难受至极。 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明明就是为了他好……那方素岚心里根本就没戚洌,打从百年前就喜欢着她那个废物师父。无论戚洌是什么模样,她对戚洌都只有算计。 自己全心全意地帮他……他还这样对待自己。 可以理解,但是不得不生气。 尤其再想起自己从到这个世界起便对这小子尽心尽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最后人家为了个几面之缘的女人,便一副要同自己这个师父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模样。 乔易年越想越生气,觉得自己这一腔好意都打了水漂。 隐隐还有些自己不愿承认的委屈。 他默不作声地给戚洌把伤口治疗了个八九不离十,就收了功力。 “好好休息,莫要胡思乱想,明日的比赛好好发挥,莫再像今日这般三心二意了。” 戚洌从原地站起来,应了一声,两只眼睛巴巴地盯着乔易年的背影,目送他出去。 莫要再三心二意……可自己这……怎么能不三心二意呢? 他坐回到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终从衣袖中那处下午方素岚给的那个小瓶子,打开来,把那枚丹药倒了出来。 披着人皮的邪祟终于捏到了旅人的把柄,只轻轻一推,旅人便朝万丈深渊里坠去。 第二日,乔易年刚到无极广场,便看到弈星峰峰主、方素岚的师尊崔酌堂而皇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乔易年:??? 兄弟,来,你教教我,鸠占鹊巢四个字怎么写。 他还没有走过去,就被柳浮生拦住了。 “师弟啊,昨日崔酌本是去管理统计结果的工作的。”柳浮生笑得像尊佛。“说自己弄不清楚这些,怕耽误比赛。我又想着这个活吧,实在是比作裁判轻松,于是便……” “于是便根本没有告诉我,便私自作了决定?”乔易年冷哼一声,道。 接着,他便大步走向金丹期的擂台。 笑话,叫崔酌给戚洌当裁判,那不是把肉往野狗的鼻子底下凑? “师弟!哎呀,这也是崔酌的意思……” 乔易年猛地顿下脚步,转过头来盯着柳浮生:“崔酌的意思?他什么意思?” “他说你唯一一个亲传弟子就在这个擂台上,怕你……偏袒嘛。” “所以你便觉得我的确是这样的人了?”乔易年皱着眉头,死盯着柳浮生。 柳浮生没想到乔易年会这么生气,这阵仗也确实将他吓了一跳。 “师弟你……你看,这都已经……也不好再……” “你能不能把话说全乎了?” “这都已经安排好了,也不好再随便变动了嘛。”柳浮生从善如流。 “你原本安排的就如此草率。”乔易年冷声道。 柳浮生没有办法,只好劝着推着,将乔易年拉回到三清殿内。 “你看,不过就是个裁判的活计。你徒弟如此优秀,你也不必担心他吃亏。再说了,洛兮雁不是也在那里吗?你放心不下崔酌,总放心得下洛兮雁嘛……” “这个又不需要你亲自统计,你在这里盯着就好,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随时出去看看嘛……” 柳浮生作为一介宗主,磨嘴皮子是最在行的事儿了。 况且在他看来,这在哪里做事并不能算什么大事。毕竟都为峰主,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是被驱使着干活儿的。 既然如此,在哪里不都一样嘛? 这宗门内的峰主啊,就该像块儿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毕竟要有大局意识嘛,是不是? 乔易年实在说不过这个老领导,被他半推半就地带进了三清殿。 乔易年心里气得冒火。 这柳浮生……关键时候就像个和稀泥的棍子,叫人忍不住要生气,又发不出火来。 “你在这儿安心盯着,我出去去几个擂台那里转一转,帮你盯着你徒弟,保证不会出什么闪失的,你且放心吧。”柳浮生把他往那大椅子上一按,叫他坐下,便背着手溜达了出去。 乔易年坐在那里,抱着胳膊皱起了眉头。 崔酌为何今日要在今日找自己的不痛快?想来一定是已经有一番动作了。 可在那书里……崔酌的战线是拉得比较长的了。他一直等到这次宗门大比结束后,又等到门派的秘境试炼以后,才着手暗算的他。 现在回想起来,这人恐怕也是个表面温文尔雅,实则精明至极的人。他看出了戚洌气运非凡,便想尽掉他最大的价值之后,再杀鸡取卵。 “做这文书整理工作,多久了?”乔易年状似不经意地问一边管事的那个弟子。 “回乔老祖,弟子这工作做了四届大比了。”那弟子突然被落雁峰峰主问话,赶忙恭敬地答道。 跟汇报工作似的。 “嗯。”乔易年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可出过什么纰漏?” 这弟子颇为骄傲地挺胸抬头:“回老祖,四届来弟子做这工作从未出过问题,因此宗主每次都交给我来管理此事。” “那么我便放心了。”乔易年起身。“我自由惯了,不愿在这房里长坐。我出去透透气,你在这儿把这些事宜处理好,可能做到?” 老祖要出去透气,这小弟子总不能看着他,逼着老祖在这屋里憋着啊。 这弟子赶忙应道:“请乔老祖放心!” 乔易年满意点头,负着手走出去,朝三清殿后的竹林里拐。 那弟子看他拐向竹林里,便知道老祖是真的想去透气,便按下了派人去禀报宗主的意思。 乔易年朝竹林里走了几步,便径直拐向了金丹期的擂台。 可他现在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坐在裁判席上了。他只得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远远观望着。 自己徒弟的安危,还是自己盯着比较放心。 台上面一对一对的弟子上来了又下去,直到接近正午的时候,戚洌才上台。 “若不是我方才回了趟三清殿,还真不知道你一上午都没有在那里待。”柳浮生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在了他身侧。 卧槽! 就像班主任的脸突然出现在班级后门的玻璃上,而你正在低头玩手机一般惊悚。 乔易年皱眉看向他。 “没事没事,我还是理解你的嘛。”柳浮生笑得分外慈祥。“你就养了这一个徒弟,这么紧张他也是情理之中。反正三清殿那边也没什么可忙的,你便在这儿看吧,不必紧张。” 紧张? 柳宗主果然火眼金睛,从乔易年这面瘫冰山脸上还能看出这么精彩的情绪。 而且还真猜对了,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 按照乔老祖的人设,乔易年只是缓缓地移开了目光,又看向擂台。 而那边,柳宗主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而就在此时,那边擂台上突然一阵骚动。 乔易年心道,完蛋了……隐隐猜测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不等柳浮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乔易年便身体快于思考地纵身越出,踏着虚空,转瞬便飞到了擂台前,拔出了光如霁月的凌霜剑,稳稳地拦住了崔酌直劈向戚洌的剑。 两剑相接,瞬间便迸溅出光辉与火花,崔酌手腕一抖,险些握不住剑。 毕竟乔易年乃合体期大能,崔酌这么个卡在元婴期死活上不去的修士,在他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 乔易年身后,戚洌正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身上隐隐散发出泛黑的魔气来。他的经脉在皮肤下已经能清晰地看出脉络,骤然蔓延的魔气正以迅疾的速度吞噬他的灵气,并且成倍地暴涨,在他的经脉里飞快地运行着。 戚洌颤抖着抬起头来看向乔易年,瞳孔已经染成了深邃而邪气的红色。他紧紧盯着乔易年,喉咙里发出了痛苦而委屈的低声嘶吼。 他嘴角溢出血来,是他方才修为暴动,控制不住攻势时,强行阻断了招式,导致魔气反噬造成的内伤。 一边,被他失手重伤的弟子早已被洛兮雁护送出去。 周围看台上的弟子皆是哗然四散,纷纷向这片擂台远处拥。 这在正道宗门长大的小弟子们,只在画本和传说里听说过杀人害命、无恶不作、青面獠牙的魔修。 “乔师兄,这孽畜定然是未走正途,难怪这些年凭借五灵根便修为大涨。而今他已然入魔,还伤害同门弟子,已是不为正道所容,而今你还要拦着我处决他吗?” 崔酌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道袍在风里猎猎作响。 “拦着你?”乔易年笔直地挡在戚洌身前,面无表情,冷声反问,唇畔溢出声冷哼来。“我今日不仅要拦你,还要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又是一篇粗长君~ 例行求收藏评论!(* ̄3 ̄)╭?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24) 若说新时代的青年穿越到这种时代,最占优势的是哪个方面的话,那定然不是比古代人多背几首唐诗宋词,多唱几首古风歌。 而是比古代人更加深谙各种套路。 例如乔易年,阅小说无数,深知反派最直接的死因便是话多。 所以他并没有多说话,而是提剑而上,既不宣战,也不装逼,直取崔酌性命。 谁知道多说几句话,横生出什么变故来,人没杀成,自己还怂兮兮地丢了小命。 可这……杀人一事,说起来是豪迈无比,可真等到血溅到剑上了,才知道害怕。 于是乔易年剑锋一转,直取崔酌灵根,将他灵根一击毁在自己剑下,再左手蓄力一掌,将他经脉寸寸震断。 这越级打人,那就是不讲道义的血虐。 电光火石之间,这向来不同人争抢的乔老祖便像疯了一样,将素来与人为善的崔峰主灵根经脉都废了。 没有任何解释,连个预兆都没有。更何况,周遭没有一个拦得住乔易年的人。 接着,他一剑指向崔酌咽喉。 “师弟剑下留人!” 待柳浮生看清了这边的情况匆匆冲来,崔酌已是经脉尽毁。 周围弟子看到此番景象皆是一片哗然。 戚洌此时的模样,谁都看得出他已然入魔,而乔易年竟会……丝毫不作犹豫地包庇他。 “师尊……”乔易年身后颤抖着跪伏在地的戚洌抬起头来,那双红得发黑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这瞳孔里是怎样的情绪呢? 痛苦,疑惑,后悔,又带着点固执。 “莫要多言语。”乔易年回身看向他。“为师知道错不在你。” 看到这一手带大的孩子这般模样,乔易年心中是极其不是滋味的。就算是自己亲手在地里种下去的一棵小白菜,还没长成就被人薅掉了也会心疼,更何况是个一手养大,而今亭亭玉立……啊不,玉树临风的徒弟。 “师尊……莫要管我。” 戚洌而今方才入魔,虽说通身疼痛难耐,似乎下一秒就要死了,可神智依然是清醒的。 他知道,自己这模样就是入了魔。周遭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恐惧而借戒备的,像是在看一个尚未伏诛的恶鬼。 可他也不希望师尊在这样的时候与全门派为敌。师尊虽说修为高深,可倾全门派之力去诛灭他也不是难事。对修仙之人来说,最为忌讳的便是与魔道为伍。 他……不舍得师尊因为自己而去同宗门为敌。 乔易年听到了他的话,没有言语,转过身去,身姿一点没动。 “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柳浮生瞪圆了眼睛,嘴唇上下颤抖,手毫不犹豫地拔出剑来,手腕颤抖着,指向乔易年。 这是乔易年来这儿起第一次见柳浮生这样声色俱厉地发火。 “他要杀戚洌。”乔易年平铺直叙地陈述道。“戚洌入魔,也是他害的。” “你有何证据?!”柳浮生质问道。 “那儿呢。”乔易年偏了偏头,示意门外。 “……师尊!!你莫要动我师尊!一切皆因我而起,你冲我来!乔易年,你冲我来……” 擂台外头,那个被守卫死死拦住,涕泗横流、绝望地哭喊着朝里挣扎着的,俨然是方素岚。 “还在这里做什么!架出去!!”去而复返的洛兮雁看到这样的场景,冲两个守卫喝道。 宗门大比之盛况,向来是宗门齐聚一堂。 此刻,除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崔酌,其余十一峰峰主皆赶到了这里,执剑站在周遭,面朝着乔易年。 乔易年隐约想起来了几年前那个死在自己峰里的赵问澜。 “师弟,可戚洌已经俨然入魔!”柳浮生没再像往常一样带着几分宠溺地喊戚洌为“这孩子”、“你徒儿”。“他若是体内没有魔族血脉,怎会入魔!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可戚洌可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乔易年反问。 “但他日后就是魔修啊!”柳浮生脱口而出。“你可知袒护魔修……是什么样的罪过!” 柳浮生此刻还是希望能将乔易年劝回来的。 作为宗主,他眼里更多的是问道宗的大局,可他同乔易年亦是情谊深厚。死一个戚洌不足挂齿,可他不希望乔易年和戚洌一同送命。 “什么罪过,我一己承担。”乔易年岿然不动,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日你们若是想杀戚洌,那么便先杀了我。” “师兄!!”洛兮雁失口喊道。“你……何至于此!” 宠徒弟也是有限度的,哪里有自己的命不要,去保护弟子的? “或者,师兄看在你我二人的师兄弟情谊,容我带戚洌离开。”乔易年接着说。“从今往后,我也同问道宗断绝关系,今后遇到任何事,绝不波及宗门。” 天空中拢起乌云,一副黑云压城的模样。 “看在师兄弟情谊,我就更不能放任你去走此等绝路!”柳浮生断然说道。“恐怕魔修真的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来人!将落雁峰峰主乔易年拿下,关入镇仙崖,魔修戚洌……诛杀不殆。” 得了命令,周遭的峰主长老皆执剑攻上。 十二峰峰主中,除修为最高的乔易年外,共有四名元婴,四名出窍,三名合体。 除却从不参加宗门活动的祝宸和被乔易年废掉的崔酌,以及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洛兮雁,八名峰主迅速站出了阵法来,从四面八方朝乔易年二人攻去。 乔易年一把将地上的戚洌拉起来,将这个比自己还高了的小子护在怀中,以剑气阻挡攻击,再反攻回去,剑气挡不下的便以身阻挡。 这八人虽说修为皆不及他,可群起攻之,且有阵法增益,乔易年手里护着一个,便落了下风。 可这同门之间,骤然生事,情谊仍是在的。双方皆没有痛下杀招者,一时之间便胶着在一起。 “你为何不动手?”柳浮生侧身,质问身侧的江蓠。 便就是那个看起来gay里gay气,总是笑得如沐春风的、当初给乔易年治伤的雪见峰峰主。 “医者仁心,实在不忍做这群起而攻之之事。”江蓠啪地一声打开了折扇,温和笑着说道。 “况且,宗主您不是也不忍心动手?”江蓠接着说。“这人呐,活得再久,也抛不掉七情六欲。心生不忍也是难免的。” “……一派胡言。”柳浮生抿嘴,低声斥责道。 “哪里是胡言。”江蓠笑着摇摇头。“心照不宣罢了。” 柳浮生没再接腔。 “爹!您怎能对易年师叔痛下杀手!”那边,柳子衿不知何时躲过了守卫弟子的阻拦,径直冲进来。 “子衿?!”柳浮生不敢置信,瞪向柳子衿。“你怎可胡闹,冲到这里来?” 柳子衿这水做的女孩子流了满面的泪水,站在柳浮生面前:“爹,你不能杀他!” “你……!”柳浮生看着眼前的情形,气得双手颤抖。“好……真是好!乔易年袒护魔修,而今你又要袒护他??” “我不管什么魔修!”柳子衿拿袖子胡乱擦了把眼泪。“今日你若是要对易年师叔动手,那我也死在你面前!” 这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腔孤勇都给了闺梦之中那最为美好的单相思。 “……休得胡闹!”柳浮生抖抖索索地怒吼道。“今日这事已成定局,你休要多言!” 柳子衿看着他,抽噎了一声,后退了几步。 接着便扭头冲向那混战的一群。 柳浮生作为这少女的父亲,看到女儿的此番反应,心头难免不受控制地一揪。 “子衿!你这是做什么!”他急忙上前去拦。 可不等他阻拦,另有其物拦住了她的脚步。 天空中笼罩着的黑云里降下一道雷来。 这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周遭的峰主们阵法本就灵敏,感知到了力量便极速后退。可乔易年那里,他只顾着将戚洌往自己的羽翼下面藏,尚未来得及躲避。 这雷就是冲着戚洌去的,因此直接劈在了乔易年的身上。 乔易年怀里,戚洌竟是被魔气强行突破的境界,在此时结成元婴。 天上降下来的正是戚洌结婴的雷劫。 乔易年顿时感到五脏俱裂,口中喷出血来,手里也使不出力气。 紧接着,这第二道雷劫也即将降下来。 戚洌拼着最后的力气,把乔易年往远处推。 接着,他模糊的视线里便看到洛兮雁飞身过来,将重伤的乔易年一把拽走。 扛下第二道雷劫的戚洌心想,果然啊……我给师尊带来的只有不幸,而洛兮雁……恐怕才是更适合师尊的人。 魔修的雷劫,向来比道修的雷劫更加狠厉。 泛着黑气的雷劫道道砸下来,将戚洌周围方圆数丈的地面都震得开裂。而此时站在外圈的众人已是看不清中间戚洌的模样。 乔易年强忍着浑身剧痛,从洛兮雁身侧挣扎着要上前去。 洛兮雁一把将他拉回去,顺带在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瓷瓶。 装比赛所用的培元丹的瓷瓶。 “我趁着没人……”洛兮雁话没说下去,转开了目光。“待戚洌渡劫结束,应当是有用的。” 我趁着没人,偷偷顺来的。 这话哪里能直接说出口,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就好。 乔易年低声道了句多谢,将瓷瓶攥在手里。 那边的雷接二连三地降下来,早已超过了四十九道。 这便奇了,像乔易年这般的大能,渡合体期时也不过四十九道。 这戚洌不过渡向元婴,怎么会……? 这也叫道修们好好领教了一把这天道对魔修的残酷。 第八十一道,较前八十道强了十倍不止。 顿时,从雷劫中心开始,碎石迸溅,一时间天昏地暗。 雷劫停在了第八十一道。 乔易年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戚洌不会死了吧?? 按说,气运之子不会死,尤其不会被雷劫劈死。对于气运之子来说,雷劫不是劫,是老天爷送的挂。 可是戚洌不一样啊,他同那些普通的气运之子比起来,那可是衰多了。 这雷劫,乔易年受了一下便被打成重伤,后头那八十下,全是戚洌自己挨下来的。 那可不被打得渣都不剩了! 乔易年又拖着残躯要上前,被洛兮雁按了下来。 接着,在雷劫的余韵和灰尘中,戚洌的身影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脚步慢却稳地走向乔易年。 走近了些,众人才看清他的模样。 这青年头发完全披散了下来,被周遭的气流吹得四散,衬得那没什么表情的刀刻斧凿的面容和深红的瞳孔更加的邪气。 往日他穿着道袍,就是个阳光守礼的好青年。可此时他身穿道袍,却挡不住通身的邪肆气息。 这青年不仅完全入魔,还结成了元婴。 周围的修士不禁都吸倒了一口冷气。 此时的戚洌虽说只是元婴修为,可这通身散发出的力量却远高于元婴,甚至远高于出窍期与分神期的修士。 且他手中握着的,是红光流转的上古名剑,斩邪。 作者有话要说:我!刘狗花!要往你们嘴里使劲塞一口安利! ↓快吃:D 《和宿敌相爱相杀[重生]》 水底石 阴狠偏执受×冲动易怒攻,主攻,攻重生到受黑化前,本想斩草除根,没想到过上了绞尽脑汁阻止受黑化的日子。 ☆、【倒v开始】 正道义士皆称魔道为邪祟, 说他们逆天悖时, 枉顾伦常, 戕害性命。魔修与道修相比,修炼法门确是属歧途, 修炼途中也没有哪个不是摄取了无数性命的。 可这天道待人向来最是公平。 魔修一界, 修为及至元婴者都数量寥寥, 就是因为魔修自筑基开始,但凡境界提升便要遭受雷劫。再加上魔修修炼缓慢, 因此境界高深者少之又少。 但魔修这修为的含金量是远远高于道修的。元婴期的魔修, 甚至有能同合体期道修较量的实力。 如今的戚洌, 便已经是个修为及至元婴的魔修了。 戚洌此时手里握着剑, 脑海里混沌一片。 他通身翻涌的魔气像是要将他吞噬掉一般,在他的经脉中汹涌沸腾着。他视线里一片模糊, 看不清眼前的情境。 他只觉得心跳的极快, 脑子无法思索,更无法控制那脑海里翻涌着的杀意。 认不出面前的人都是谁, 也听不清声音,只被那魔气控制着,要将那些通身散发着道修气息的生命……斩杀殆尽。 乔老父亲头次对这个自己看大的狗崽子产生了恐惧和陌生的感觉。 尤其是,这狗崽子执剑站在那儿, 拿那双暗红深邃的眼睛环视了一圈周遭, 面上眼里都没有什么情绪,眼睛掠过自己的时候,没有丝毫地停顿。 又像是压根没看到自己, 又像是根本不认识自己。 可往常,这狗崽子的眼神都跟块儿磁铁似的,死死黏在自己身上。 而就在此时,戚洌勾起一边唇角,露处个邪气且疯狂的笑容来,毫不犹豫地执剑攻向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修士。 滚滚魔气蹂杂在凛冽的剑气里,直向那个分神期修士而去。这修士赶忙抬起剑来抵挡,却不料根本阻挡不住。 他被这气浪冲得狠狠地向后退了数步,剑被打偏到一边,硬生生地承下这一击。 “戚洌!”乔易年高声喝道。 戚洌恍若未闻。 压根儿不用柳浮生下命令,周遭修士皆忙不迭地一拥而上。 可此时这局面完全不是方才的胶着。 戚洌像是毫无意识一般,只无差别地攻击周边的人,甚至招招都是杀招,剑剑都要取人性命。且他通身魔气都不受控制地朝外溢出,使用起来也像是源源不断一般,丝毫没有枯竭的架势。 众修士这边被打得七零八落,戚洌那里也腹背受敌,身上受了好几处深可见骨的剑伤。 可戚洌对这伤浑然未觉,也丝毫不知躲闪,只像个失去意识的野兽一般。 不过片刻,便已经有两败俱伤的趋势。 不仅问道宗将会元气大伤,那些花费百年精力培养出来的修士将经此一役大受折损,而且戚洌必将身死于此。 乔易年瞥了一眼那神情显出焦灼来的柳浮生,接着咬牙一把推开身侧拉着自己的洛兮雁,强忍着被那雷劫打出的内伤,执剑超戚洌而去。 他骤然落在众修士之前,抬剑挡住了戚洌的又一道攻击。 “戚洌,停下来。”乔易年冷声道。 戚洌那双眼压根儿没有直视他,只感觉受到了阻拦,便又以一种刁钻的剑招将更加凛冽的剑气打向对方。 乔易年本就身负重伤,又勉强接下一击。 可若要让他此时攻击面前的戚洌……他却根本下不去手。 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痛苦,便不由得把自己身上的伤痛全抛却了,只顾得上心疼他。 他勉强一边承着戚洌毫无意识地攻击,一边尽力地接近他。这凛冽的魔气扑面而来,叫他忍不住牙根都在颤抖。 不愧是气运之子啊。乔易年头一遭对戚洌生出这样的感慨来。 “戚洌,你今日是要将为师斩杀于此吗?”乔易年高声问道。 儿砸!你是不是要杀你爹我!你看清楚你打的是谁! “为师”这个词,奇迹般地钻进了戚洌那被魔气搅得毫无意识的脑海。 可也只是停顿片刻,便又被吞噬。 “……师弟!”柳浮生看着二人这般模样,气急败坏地高声喝道。“他此时已是六亲不认,你为何仍旧如此执迷不悟!” 乔易年顾不上应他,只一边勉强阻挡着,一边声声同戚洌说着话,企图唤回他的神智。 柳浮生看不下去。 将他唤回又能如何?他已然是一个魔修了! 柳浮生拔剑而上,蓄足了灵气,直攻向戚洌。 乔易年隐约察觉到背后有破空之声,便下意识地回身阻拦。而柳浮生压根没想到乔易年会不顾戚洌的攻击,回身替戚洌挡剑。 当乔易年迎上自己的剑锋时,他已经收不住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同师弟的剑锋相撞。 乔易年顿时有些不支,后退数步,迎着戚洌的剑锋而去。 柳浮生看着面前情状,便深知自己这番亲手杀死戚洌的决定……会先害死师弟。 这眼泪便实在不受控制,一下涌上眼眶。 江蓠说得的确没错……七情六欲,什么时候都是难以抛却的。 而就在此刻,戚洌鼻端萦绕起一阵淡而悠远的草木香。 他的神智顿时回笼了一丝。 接着便看见不受控制地撞向自己剑的师尊。 他尚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先行动起来,不顾反噬作用地强行收住剑招,抬臂将师尊扶住。 毫无预兆地,抱了满怀的草木香。 这突然被那攻击气息十足的魔气包裹,乔易年不由得呛出一口血来。 接着,他抬眼便看到这眼神清明起来的青年,神情委屈又自责地低着头看向他。 “师尊……我……”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看师尊这重伤的模样,皆是因为要保护自己。可自己方才……却竟然对师尊拔剑相向。 想及此,戚洌鼻子一酸,握着剑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小子一清醒过来,就瞬间变回了他刚入自己门下时那样,瘪瘪嘴就掉眼泪的小哭包。 这大狗似的神情,还真同他现在这邪魅狂狷的造型不太配套。 乔易年心里头如释重负,生出些想笑的心思来。 “不必多言。”他低声道,抬手抹了抹戚洌湿漉漉的眼角,推开了戚洌环着自己的手臂,站定在那里。 他侧身,便看到执剑站在那儿的柳浮生。 “师兄向来以门派为重。”乔易年暗自运了两回气,将内息顺平,温声说道。“今日之事,师兄若仍旧不依不饶,那么于宗门来说可谓是打击甚重。” 柳浮生皱起了眉毛。 这向来和善的人,是极少如此面沉如水的。 “那么,师弟想要如何?” 半晌,他开口问道。 那向来平缓而威严的声线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弟请师兄允许师弟今日携弟子戚洌退出问道宗,今日往后,同问道宗再无干系。” 乔易年回道。 这话说出口,于情来说他是实在不忍的。 他到这个世界这几年来,柳浮生待他如父如兄,虽说为人刻板唠叨,可总归是个一心待自己好的人。 可他今日若不带戚洌退出宗门,那么待他日这宗门内出了个魔修的事叫修真界其他宗门知道了的时候,这矛头定然是要指向问道宗的。 不如他一己承担下来,反正自己总归不属于这个世界,早晚要走。 反正只要戚洌不死,自己当个烈士也不过是咬咬牙的事情。 柳浮生原本就不敢再下令剿杀戚洌了。 若是戚洌像原本那般,修为低微,半死不活的,那杀了便杀了……最多不过是叫师弟伤心,可魔修本就留不得,这弟子也没养几年,他日再给师弟寻一个乖巧刻苦的徒弟,也不是难事。 可如今,若要杀戚洌,问道宗也会大有折损。 他身为一宗之主,任何决定都牵系着宗门的兴衰。他上有将宗门交到他手里的师尊师叔,下有仰仗宗门修仙问道的众多弟子,他是全宗门最不可意气用事之人。 可若要将魔修就这么全须全尾地放出门派……却又是违背了他心中坚守的道义的。 魔修本恶,这样的道理……师弟怎么就不清楚呢! “师弟,你我二人千年兄弟情谊……” “正因如此,所以师弟同宗门断绝关系,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波及宗门。”乔易年道。 “为了一个魔修……!你竟要如此!”柳浮生气急败坏地出声斥道。 乔易年没顾得上回他的话。 因为乔易年突然感觉到,身后戚洌的气息又开始躁动了起来。 他骤然入魔,且在魔气的胁迫下强行突破,此时体内的魔气躁动而汹涌,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更何况,与道修不同,魔修以杀戮入道,原本道心便不甚稳固,那魔气对心性的扰乱也是难以控制的。一旦这魔气压抑住了人的理智,那么这人便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此时戚洌魔气突然大涨,完全超出了他掌控的能力范围。 不可再作耽搁了。乔易年心想。要尽快将戚洌送去魂墟。 而那边,柳浮生话并没有停。 “……你方才收留了这个徒弟几年?你全心待他,已经是仁至义尽!可如今他入了魔,你若仍旧要凭一己之力保护他,那就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师兄自小疼你,怎么能容你为了这个小子走上绝路……” 他是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 可乔易年这并不极其好使的脑袋光顾着去打算后头的事。因此柳浮生的话从他左耳朵钻进去,又从他右耳朵钻出来,留在他脑袋里的也不过一两成。 但是这话,戚洌是听进去了的。 他自己因为轻信别人入了魔,不仅害师尊重伤,如今还要害师尊离开门派。若师尊今日真的踏出问道宗,那么便是同问道宗、乃至同整个修真界为敌。 宗主说的……没有一句不对啊。 “……师尊。”戚洌压抑着浑身躁动的魔气,通红着眼睛唤道。 乔易年转身看向他。 “您杀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请小可爱们查收~ 因为是被师尊宠到大哒,所以虽然危急关头渣作者想让戚洌黑化一下,都不得不拐回了软萌师控画风的hhhhh 果然师徒日常太甜会有隐患!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26) 乔易年听得他这声线颤抖的一句话, 皱着眉毛转过头去盯向他。 杀了你? 你爹我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 你再叫你爹把你杀了,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会抖机灵呢! ——再说了,把你杀了我上哪儿活命去? “莫要胡言。”乔易年冷声道。 “……师尊。”戚洌那通红的眼睛湿漉漉的, 像是要滴出血来。“师尊对戚洌恩重如山, 戚洌不仅无以为报, 反而……” 反而对师尊拔剑相向,害师尊重伤, 还要为了一己之私害师尊为了自己叛出师门……而且不仅不思感恩, 还对师尊生出了那些禽兽不如的心思。 这些话乔易年没给他机会说出口。 这戚洌似是一心向死, 此时通身魔气暴动, 冲撞得他的经脉脆弱不堪。而他握着剑的手也青筋暴起,连带着剑锋都在颤抖着。 活有下一刻便要拿手里这把剑切腹自尽的样子。 戚洌都这副模样了, 他乔易年要是还现在这儿一动不动地听这小子将遗言说完, 那么自己恐怕真的是个脑子落在电脑游戏里的智障了。 乔易年断然喝道:“休得胡闹!为师本料想你已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却不料你仍旧是这样的幼稚心性。” 不等戚洌回话, 乔易年便抬手捏住戚洌的手腕,接着便掐了个剑诀,就要带着戚洌御剑而去。 “师弟!”柳浮生喝止道。 “师兄若仍念及你我师兄弟情谊,便不要阻拦。”乔易年冷声回道。“否则两败俱伤, 不是你我愿意看见的。” 柳浮生目眦欲裂地盯着他, 心里想着,师弟这模样定然是被魔修蛊惑了心神。 可他自己却……向来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于是他便眼睁睁地看着乔易年一把将戚洌拉到飞剑上,踏着剑扬长而去。 “宗主……”身侧一弟子出声提醒。“要去追吗?” 毕竟本门派的弟子携魔修潜逃, 这可是修真界的大不韪。 去追……? 拦得住吗。 上次同魔修有牵扯的赵问澜,是乔易年和祝宸合力制服的。现如今这两人一个带着魔修跑了,一个闭门不出一副绝不掺和的模样。 “今日之事……休得同外人提起。”柳浮生沉默半晌,艰涩地说道。“此事只我问道宗同门知晓,切莫流传到江湖之上。” 虽说觉得这师弟是鬼迷心窍……可终究不忍心将他逼上绝路。 可柳浮生不愿把乔易年逼上绝路,不代表别人不愿把乔易年逼上绝路。 戚洌渡劫的动静那么大,周遭城镇都能看到。 更遑论同问道宗相邻的沂山派。 那第一道雷劫打下来的动静,便已经惊动了沂山派。 沂山派门派中人一看这阵仗,以为是又有哪个闭关多年的大能境界提升了,便赶忙去禀报掌门,询问是否应当准备厚礼,前去祝贺。 沂山派掌门从房内走出去,站在院内看向那雷劫,半晌笑了起来。 这雷劫远不是道修渡劫时的银白色,而是深紫发黑,且凶猛无比。 沂山派掌门笑道:“不必备礼了,我们沂山派自有一份大礼……不日便能送抵问道宗。” 说完,便心情大好地负手走回去:“叫周乾过来找我。” 次日,问道宗内藏匿魔修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无为观、青云山和坐忘宫等几大道修门派派来兴师问罪的修士,将问道宗的山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消片刻,这群人便弄清楚了,是问道宗宗主的亲师弟、合体期修士乔易年包庇自己入魔了的徒弟,不仅为此叛出师门,还携弟子朝西边逃去了。 “这问道宗百年的清誉啊,都被这一个人给毁啦!” 不消一日,这事儿便流传到了江湖各处。 撑着重伤又透支了的身体,手里拎着戚洌这么个硕大的、还并不怎么安分的物件的乔易年御剑飞了一整天,终于在个城镇落下脚来,气还没喘匀,便耳聪目明地听到了这样的议论。 乔易年:!!! 这……非信息化的时代,热门八卦传播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比他御剑飞行都快。 “也不知这乔易年如今身在何方。听说那几个名门大派啊,悬赏千万两黄金,就为了把这乔……” 听不得了,赶紧逃命吧。 虽说戚洌此时状态极其不好,通身魔气的暴动使他经脉其实脆弱。可是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乔易年又把戚洌扯上,顾不得缓一缓他那透支得干干净净的灵根,攒着一股气,又踏上了飞剑。 这戚洌情况不甚乐观。 他原本神智便不太清醒,之前好不容易有点思考能力,也满脑子都是对不住师尊。一路上他软踏踏地任乔易年拽着,被那魔气冲撞得经脉脆弱,整个人都没什么意识,从背后覆在乔易年身上,嘴里头念念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好在这小子没再像方才在门派中那般六亲不认。 乔易年不知道,若不是一路都嗅着他身上的草木香,戚洌此时还指不定是什么模样。 乔易年此时也撑不了多久。他便就近寻了处山林,带着戚洌在山林深处落下去。 此时,乔易年脚一挨地,便卸了力气,按捺不住通身经脉的酸痛和疲惫,软倒在地。 戚洌此时已昏迷过去了,随着乔易年的动作也倒下去,将他压在地上。 乔易年猝不及防,便看到面前一寸余处,戚洌那张英俊而邪气的脸无限放大。 他同戚洌四肢相贴,这小子的身体和手足严丝合缝地压在他身上,压得他颇有些喘不过气来。 戚洌口鼻中呼出的热气,直扑在他的脸上和唇上。 向来自诩宇宙无敌钢铁直男的乔易年没来由地呼吸一滞,紧接着便是鼓点般急而重的心跳和丝毫无法抑制的脸红。 ……这狗崽子! 更有甚者,这崽子此时双眼紧闭,那温驯的眉眼和乖巧的睫毛正乔易年眼前显出无辜的样子,衬托得乔易年觉得自己此刻又窘迫又猥琐。 他呼吸有些滞涩地抬手,要将这小子推开。 接着,这小子便像是下意识一般,掰开他推拒自己的双手,接着伸出手臂,死死地将乔易年抱在怀里。 还埋下了脑袋,那温热的呼吸打在了他的脖颈上。 乔易年:!? 他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我怎么可能……我对他!我这个禽兽!!! 因为他此刻……手脚俱软,可……某处的那个东西……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一般,隐隐有了抬头的意思。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我说我怎么这么多年以来!不管是多少女孩子追求表白!都不动如山!母胎solo到现在! 原来我……?? 不对,肯定不是。 肯定是自己自从来到这世界,便光顾着完成任务去了,一直没工夫动手解决个人问题——否则怎么会不分公母和身份地对着人……有这种冲动! 乔易年心道,真是罪过。 他强忍住一把将戚洌推开的冲动,摸出洛兮雁方才偷偷塞给他的那瓶培元丹,倒出一粒来,喂到戚洌嘴里。 青年嘴唇那柔软的触感贴在指腹上,叫乔易年心尖一颤。 他虽说跟戚洌也算是朝夕相处,可向来距离有度,二人虽说亲密无间,可也从不逾矩。 哪有像今日这般……二人躺在地上,滚成一团,这个自己养大的小子将自己裹在怀里,肢体纠缠着,自己还亲手朝他嘴里喂东西。 乔易年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被使劲拨动了一下,几乎断裂。 并且……他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这想法刚一闪而过,乔易年便看到戚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接着眼睫上下颤了颤,睁开了那双眼睛。 他眼里似是跳动着火焰。 这小子像中了什么邪一般,甫一睁眼,还不等乔易年说话,便重重地将他压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 “师尊。” 青年声线沙哑,低声唤道。 乔易年只觉得此刻脑袋根本派不上用场。他睁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戚洌,连声都不知道如何应了。 “师尊……”戚洌将脸慢慢地凑近了乔易年的脸。“你莫要同她在一起……” 戚洌此时神智是混沌的。 他被乔易年拉上剑去后,没多久便陷入了癔症中。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被推进了火海里,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被一群人追杀,一会儿又觉得师尊正痛斥自己要同自己决裂。 但眼睛一直睁不开,只靠着汲取师尊身上的草木香,苟且地撑下去。 此时再睁开眼睛,他脑子里混沌一片,顾不上那魔气汹涌的经脉,心里眼里,只有面前这个人。 这个人要同那洛兮雁在一起……我不想,我要求求他。 戚洌此时心想。 而乔易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她是谁? 而他这皱眉的动作,传给了戚洌一个错误的讯息。 这个人不愿意……他喜欢那洛兮雁……他……一定要同她在一起。 狗崽子心里又着急又难过,更是让魔气主宰了自己的情绪。 他毫不犹豫地俯下了身去,嘴唇狠狠地覆在那个人的嘴唇上。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29) ……按说不应当是这样的。 在戚洌啃咬吮吸着自己嘴唇的时候, 乔易年脑海里跳出了这么一句话。 戚洌此刻倒真像个狗崽子看着肉了一般, 一点出息都没有, 只循着本能和渴望,闭着眼, 使足了牛劲去汲取那人的味道。他使劲地把乔易年抵在地上, 舌尖掠过他的唇齿, 在他口中攻城略地。 极为无师自通。 乔易年动也没动,此刻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 还是下意识地听之任之。 他鼻端萦绕着狗崽子喘出的热气, 唇齿之间都被这崽子不由分说地纠缠着。这个吻意外地不叫他恶心, 反倒是这崽子动作之中的沉迷和眷恋, 叫他隐隐生出了些喜悦和沉醉来。 狗崽子的动作并不算温柔,只是循着本能, 想要同他更加贴合一般。随着那吻的深入, 狗崽子的双臂死死地箍住他,唇舌也既蛮横又带点娇憨地长驱直入, 像是抢占领地一般,在他口中霸道地攻略过各处。 乔易年觉得自己怕是也入了魔,不然怎会头脑昏沉,思想混沌, 隐隐约约地想要溺亡在这个狗崽子滚烫的怀抱里。 他没有办法思考, 只慢慢地闭上了眼。 直到他的衣襟不知何时散开了,这小子干燥而温热的手探进他的衣内去,动情地摩挲他的腰, 二人坚硬滚烫的那处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起。 怎会稀里糊涂地变成这样! 乔易年触电了一般陡然清醒过来,一把将这狗崽子使劲搡开,自己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有些忙乱地整理好衣服。 戚洌也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清明地站那里,静静地看着乔易年。 戚洌的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培元丹的药效分外出色。方才戚洌的嘴唇刚碰上师尊的嘴唇时,便已经清醒大半。 可他的冲动、私心与爱慕毫无悬念地占了上风,什么伦理和理智,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 无论下一刻是生是死,他此时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 便是加深眼前的这个吻。 师尊没有抗拒,师尊并没有把自己推开。 狗崽子在同师尊有关的事上最是容易满足。此刻他心里一阵狂喜,更是将理智吞得连残渣都没有剩下。 还不够……仅仅是亲吻……远远不够。 现实同少年时的梦境逐渐重合,让青年在疯狂之中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一味地遵循着本能,将其他的所有东西通通抛开。 狂喜之后,便是兜头的一盆冷水。 戚洌站在那儿,一句话都没说,只盯着面前身形狼狈,却卓然而立的师尊。 师尊推开自己的动作毫不犹豫,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冷得像彻骨的寒冰一般,如同在俯视一个举止轻薄的陌生人。 而乔易年此刻,也不知道该再如何面对这个小子。 若是这孩子此刻还是刚才那神志不清的模样,他还能够安慰自己,就说是这孩子把自己当成了方素岚,而自己,也是怜惜徒弟此时情状可怜,怕伤及他身体,才半推半就的。 可如今这样,更像是两情相悦。 这便更不正常。 他觉得,自己本来应当质问戚洌为何对自己做这样轻薄的事,或将这欺师灭祖的逆徒惩罚一番。可问题就是……方才自己竟是默许了他的举动,甚至隐隐有些回应的想法。 难不成自己……也对这逆徒有了此种心思? 乔易年前二十来年都是钢筋般笔直的男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没胸没屁股的男人硬起来。这骤然对自己出了柜,实在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这是个下位世界的任务对象啊。 就像是面对着一个游戏中的人物般,二人分属不同的世界,别说什么跨越性别跨越物种……这世界的鸿沟,根本就是没法儿跨越的。 戚洌死,二人便没可能,戚洌不死,自己也会马上离开,二人依然没可能。 思及此,乔易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怎么会想这么多!原本我便是把这孩子当弟弟、当儿子疼爱的,二人本该情同父子,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不清不楚的模样! 他不由得心乱如麻,由内而外地慌了起来。 乔易年说不出话来,戚洌更张不开口。二人站在那儿遥遥相对,原本中间只有几步距离,可却如同被刚才那事儿划开了一道百丈鸿沟。 半晌,乔易年从袖中拿出那瓶培元丹来,一抬手,掷在戚洌脚边。 乔易年:……。 他其实不是故意的。 他本想先把培元丹递给戚洌,因为方才那一颗培元丹远不足戚洌巩固好根本。二人僵持归僵持,可也不能放任这小子难受。 可他方才心不在焉,又因着刚才的事儿闹得一手冷汗,一摸到那圆润的玉瓶,便不由得手头一滑。 那瓶子就顺着他的力道飞出去,正好落在戚洌脚边。 个中缘由,乔易年是不能直说的,只得顺着现在的情况,把这个逼哭着装下去。 乔易年暼了戚洌一眼,冷声道:“一个时辰一颗,莫要耽搁,明日天亮启程。” 戚洌站在那儿,只是盯着他看,破天荒地没像往日一般,规规矩矩地回一句“谨遵师尊教诲”。 于是这气氛便显得既冷清又凝重。 乔易年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便觉得不放心。 这小子万一赌气,一颗都不吃怎么办? 虽说方才……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此刻也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小子,可是却也做不到弃他于不顾。 毕竟操心操了十来年,早就成了习惯,远不是这区区一个吻能够抹杀的。 “叫你如何做便如何做,莫生那些寻死觅活的想法。”他顿下脚步,又开口道。“别凭白叫我白费功夫。” 戚洌依旧没有应声,不过乔易年隐隐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是把瓶子捡起来了。 他便放下心来,走出了数尺,寻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上去打起了坐来。 他身后,蹲在地上的戚洌死死地捏着那个玉瓶,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师尊此时看起来若无其事,实则早就对自己生出了隔阂和戒备,同自己清清楚楚地画明了界限。 可师尊仍然不抛下自己,纵然对自己心生排斥和厌恶了,也会有始有终地继续保护自己…… 师尊真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了。可师尊愈是善良,便愈是叫人觉得……难以接近。 师尊向来是这样的人。出于善意与道义,便向来不对人行恶事。看似无微不至,实则……那心,冷得像冰块。 戚洌觉得,自己又隐隐控制不住自己了。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洛兮雁塞给师尊的玉瓶的瓶盖,倒出了一颗培元丹。 心里再难过,纵然是疼得五脏俱焚,也不会不去做师尊吩咐过的事情。 而就在此时,问道宗内也是一片肃杀。 三清殿今夜格外热闹。 除了剩下的十峰峰主尽数到齐之外,无为观二长老、青云山左护法和坐忘宫侧宫主带着一大群弟子也都挤在三清殿内。 “所以,问道宗难道不应当给正道一个交代?”坐忘宫侧宫主斜着眼睛,把手里那杯上等灵茶往桌上一墩。 柳浮生自打这群人来,便一直陪着笑脸。几个时辰下来,脸僵硬了,纵使他是个常年笑眯眯的老好人,可此时心里发苦,笑久了便也不由得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痛。 他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便听洛兮雁冷哼一声:“交代?我们问道宗的家务事,何用给你们交代?难道是这魔修跑到你们山门里去了?”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坐忘宫侧宫主身后的一名修士听得她这话,不由分说地拔出剑来。 “你且再动一下试试?”祝宸伸手将洛兮雁拉去身后,站在那人剑锋前。 一道真气,生生击在那人手腕处,叫他手上一松劲儿,剑便当啷一声落地。 “小友这话不妥。”坐忘宫侧宫主皱起眉毛来,侧眼暼了那弟子一眼。“魔修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从贵宗一介名门正派里出来,我们怎能坐视不管。” “若这名门大派内都能培养出魔修来,那正道想来也是穷途末路了。”青云山左护法捋着长而顺滑的白须,冷着脸说道。 引来了这群不速之客的一阵附和。 无为观二长老慢悠悠开口:“此事早已闹得正派人心惶惶,贵宗就算不给我们交代,也该给天下人交代。” “此事实在是意料之外。”柳浮生生怕洛兮雁再同这些人争一时口角之快,连忙开口道。“我身为宗主,自当承担起责任来,日后也定然会尽快将此时解决妥当。” “妥当?何为妥当?”青云山左护法不依不饶道。“贵宗不仅培养出了魔修,还将魔修全须全尾地放出去,便就是妥当了?” 无为观二长老冷笑一声。“早听闻问道宗之奇闻异事。当年出了个同魔修纠缠不清的赵问澜,今日又出了个携魔修潜逃的乔易年,实在叫我辈大开眼界。” 青云山左护法接着道:“此番若我们几派不拔刀相助,恐怕依贵宗这优柔寡断的处事方法,难平众怒。” “这……”柳浮生脸上的笑容也绷不住了,口中犹豫了起来。 杀戚洌无妨,可此时同戚洌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是乔易年。 但是……问道宗这千年大计,都牵系在自己身上。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故,本就大伤宗门清誉,若自己再耽于私情…… “怎么,柳宗主不愿?”无为观二长老问道。“莫不是……心疼你这包庇魔修的师弟了?” “怎么会呢。”柳浮生听得他这话,心头一滞,脱口而出。接着他便喉头一阵艰涩,牵得心口也绞痛起来。他顿了顿,低声问道。“……只是不知,诸位打算如何解决?” 那三人相视一眼,似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 “据探查,这乔易年带着那个魔修朝西北方向去了。”青云山左护法眯着眼,觑到他这般模样,嘴角才染上了笑意,慢条斯理地开口。“不日便会抵达魂墟。” “这二人都不可留,便就以魂墟为屏障,将那二人剿杀于此。——不知柳宗主您,意下如何?”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28) 当年, 师尊将宗主之位传给柳浮生时, 便同他说过, 这宗主看似风光,实则内里的无奈, 只有自己知道。 宗主这位置, 权力最大, 也最没有自由。一个人手里捏着多大的权力,就必须为多少人负责。当一个人身上牵系的东西太多了, 就不配再有七情六欲。 洛兮雁能够抛下一切去追个负心汉, 乔易年能不顾一切地带着徒弟远走高飞, 祝宸能冷面对人不多说一个字, 江蓠能甩手不做任何一件自己不愿做的事。 可柳浮生不能。 他本对权力没什么欲望,可周边的师兄弟们都是闲云野鹤惯了的人。所以问道宗选拔新宗主时, 没有九龙夺嫡的惊心动魄, 这位置顺理成章地落在这最爱管闲事的老好人柳浮生肩膀上。 “为师这些年来,最对不住的便是你赵师叔。”师尊闭关前, 对柳浮生说。“可有什么办法?正道的规矩摆在这里,谁都能任性而为,唯有这宗主不行,他一定要做那个秉公办事的人。” “你一旦做了这宗主, 你所有的选择和决定都不是你的, 是宗门的。正道之法,任何人都能不遵守,唯独你不能。” 那时, 柳浮生并没有太大感触,只是把师尊的话记在心上,从那以后把每件事都尽量做得又公正又温和。 对他来说,这遵循正道的法则,正是保护至亲的一种方式。 可昨夜,那群人不可商量地要杀他的至亲时,他却迫于正道的法则,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只得在沉默半晌后,询问自己是否也能带人同去。 当时,问道宗众人都看向他。那各异的神色,像是刺过来的利剑一般。 今日,他游魂一般,带着门下弟子,跟着一大群所谓的名门正派,奔袭一个昼夜,去合力剿杀他最为疼爱的那个师弟。他自打十三岁入门,便同这师弟朝夕相处。他便如同亲兄长一般,照顾这师弟照顾了千年,直至今日。 他拿着剑,站在乌泱泱地一群人首位,面前是背靠魂墟的师弟。 师弟背后的魂墟腾着滚滚逼人的杀气,而师弟面前,是同魂墟一般杀气腾腾的……自己。 他看着师弟那张仍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嘴唇抖了抖,说不出话来。 原本,他这么做是因为遵循法则,是无可厚非的。可他心中……却没来由地生出了背叛的不安和自责。 正派打架,往往是要叫阵的。手没动,得先把理儿划拉到自己这边来。 无为观二长老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瞧着他那原本万年不变的笑脸都在脸上挂不稳了的样子,心里顿感轻蔑地冷哼一声。 “乔易年,你早该知道,你若背叛正道,那是天涯海角都逃不掉的!”他没再管那似乎立志要当背景板的柳浮生,朗声呵道。 说完话再动手,这是名门正道刻在骨子里的自傲。 而此时,站在戚洌身前半步的乔易年却并未怎么听清他的话——他脑袋里此刻乱成一团。 本来按照乔易年的计划,虽说此时二人已是被全正道追杀,可只要把已经入魔了的戚洌带到魂墟,将他推下去,叫他去接受了传承,那么便万无一失了。 今日清晨,他一语不发地踏上飞剑,看也没有看戚洌一眼。 他打坐了一晚上,也依然梳理不清楚脑袋里的情绪,便干脆再不去想,只一心想着赶紧把任务完成了。 戚洌也没有说话,只自己也踏上斩邪,默默跟在他身后。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到了魂墟边上。 乔易年从飞剑上落下来,收起剑,才回身看向戚洌。 他目光刚转过去才发现,这个无精打采的臭小子一直眼神一转不转地看着他。 虽说通身没有精神,魔气也基本抑制住了,可这双眼睛里,亮晶晶地全都是执念。 乔易年一对上他的眼神,便下意识地转开了眼睛,不敢同他对视。 他没开口,戚洌也没开口。 也就在方才和戚洌对上目光的那一刹那,乔易年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了一个决绝而冲动的念头——既然马上就要走了,那不如说得决绝些,跟这小子一刀两断,叫他以后也别再胡想。 反正自己救了他的命,这修仙一途漫漫没有尽头,与其叫这小子没有尽头地念念不忘,倒不如长痛化作短痛。 至于自己……哪儿想得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为师收你为徒十余年,自问没有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乔易年开口道。 那从昨夜起便一直胡思乱想,此刻情绪极其低迷的戚洌心里头一咯噔。 他心想,果然,搁置了一晚上,该来的还是来了。 戚洌下意识地捏紧了双拳,牙关咬紧,像是在等待宣判一般。 他看着乔易年,没有出声。 乔易年不敢看他,只盯着戚洌的衣襟,开口接着说道:“我尽我做师父的本分,却不料是养虎为患。为师今日也不怪你,就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听着不可活三个字,戚洌心头一揪,下意识唤道:“师尊……” “不要再喊我师尊。”乔易年开口。“凭白玷污这两个字。” 乔易年光顾着慌张地说话,直到话说出口了才觉得后悔。 玷污……这个词太重了。 他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戚洌。 对面的戚洌看不清神情,只见他张了张口,垂下眼去。 “我原想着,无论你做什么错事,就算是入了魔,我也是可以容忍的。”他暗自咬了咬牙,接着说。“可我却没想到,你会犯这样的错。” 这……是错吗? 如果师尊也心悦自己,那便不是错。可如果…… 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戚洌,你可知罪?”乔易年勉强控制住声线的颤抖,喝问道。 戚洌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原本对他来说,师尊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如今师尊说他有罪,按理说……他就是有罪的。 可他这时却说不出认罪的话来。 听凭本心……也算是罪吗? 乔易年冷哼一声:“执迷不悟。”语毕,他抽出剑来,指向戚洌。 “你是魔修,本就罪无可赦。可为师念你心思纯善,本有意救你一命,可不料你却是如此肮脏的一个人。” 这话说出口,密密匝匝地扎在两个人的心上。 乔易年突然开始后悔,后悔当年自己对这孩子如此无微不至。 叫这孩子真心错付,最后还……不得不由自己这个最亲近的人去狠狠地伤一遍他的心。 更何况,这言不由衷,却不得不说的话,实在是像刺一般,划过喉咙,刮得血肉模糊了,才能勉强说出口。 戚洌眼睛里的光像是消失了一般,黑沉一片,骤然地像是个死不瞑目的人。 他木偶一般站在那儿,愣愣地看向乔易年。 师尊对自己向来最是宽容,他心里唯一的侥幸也是师尊待自己向来心软。 可而今……连宽容都没了。 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半晌,他颤抖着唇,问道:“师尊您……要杀我?” 乔易年不由得转开目光,不敢再看过去:“我说过,不要叫我师……” 戚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乔易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听着这孩子口不择言地快声说着话,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和急切。 “弟子知罪,弟子无状,竟对师尊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弟子已经……迷途知返,决心痛改前非了,弟子保证从今以后以师尊当年之教诲管束自己,绝不再横生枝节,只求师尊……莫要将弟子逐出师门,其他要杀要剐,弟子随师尊处置。” 话说到后头,这孩子的声音里不受控制地带着了哭腔,委屈地颤抖着,一句一句地都戳到人的心上去。 乔易年这么个有泪不轻弹的七尺男儿,此时也是鼻头一酸。 ——毕竟是自己种出来的白菜。 “你我师徒一场,我不愿把事做绝。”乔易年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才平息了自己此时翻涌的不忍。“你身后便是魂墟。事已至此,你自我了断吧。” 他看着戚洌跪在地上顿了半晌,之后像个被提起来的木偶一般缓缓站起来。 于是他把剑收了回来,归入鞘中。 就在剑入鞘的那一刹那,他的脑子里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带着铁锈味儿的系统001便开始尖声放着电音茉莉花。 乔易年:? 怎么,戚洌现在跳进去也会死吗? 那他身上那一半的魔修皇族的血脉是地沟油吗!! 正在乔易年被这声音搅得心头乱起来的时候,戚洌眼眶发红,向着魂墟的方向退了两步,两眼直看向乔易年。 片刻,这玉树临风的青年展颜笑起来,一时间风光霁月。 “得以遇见师尊,是弟子此生最幸运之事。” 青年深深作了一揖。 乔易年伴随着那电音茉莉花,听到了戚洌这诀别般的话。 那茉莉花的曲调瞬间高了个八度,节奏也快了好几拍,在乔易年的脑袋里催命一般地放着歌儿。 都说这背景音乐最是重要,电视剧情节感不感人,全靠背景音乐撑着。 现在看来,都是假话。 乔易年耳边疯狂演奏着二倍速的电音茉莉花,看着戚洌那后退的模样,仍然心头揪着疼起来,下意识地几步上去,拽住了他。 如果这孩子跳下去以后能长命百岁,大富大贵的,也就罢了。可而今系统001这情况……明显是这小子此时跳下去是会尸骨无存的。 戚洌刚踩到魂墟的边缘,便被乔易年一把拉住。他像是做梦一般,原本死灰般的神情瞬间亮堂的起来,像是停电断网好些天的屋子里终于来电了一般。 “师尊……”他回过头,控制不住脸上惊喜交加的神情,忍不住唤道。 乔易年抿着嘴没吭声,心里头正打算着带上戚洌再往哪里躲躲,再想对策。 可就在这时,天边乌泱泱地一大群修士踩着剑,翩翩而来。 这群主持公道的修仙界小班长们来了。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人便将他二人背靠着魂墟,密密匝匝地围了起来。 乔易年脑袋里刚停下的电音茉莉花又尖着嗓子开始着急地嚷嚷了起来。 在嘈杂之中,他隐约听到了对面有个秃头短腿的白胡子老头正开口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说的什么没听清,全被001的电音茉莉花盖过去了。 不过看他那正气凛然的模样,估计实在叫阵的吧。 乔易年下意识地朝前走了一步,将戚洌挡在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份的更新,请小可爱们查收~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end) 再去回忆那一天的感觉的话, 乔易年就觉得, 自己就像是戴着耳机, 单曲循环着电音茉莉花,音量调到最大, 再去经历这么一场爱恨情仇一般。 按理说, 这是个非常喜剧的画面, 可后来被关押在镇仙崖的乔易年每每一想起,便觉得心口像是塞了什么一般, 喘不过气来。 因为那一日, 为了救他, 戚洌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 纵身越入了魂墟之中。 他隐约记得,那个腿比腰短的白胡子老头儿叫完阵以后, 自己心想干脆豁出去了, 一言不发地拔出剑来。 对面诸派的人也都分分拔出剑来,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我就算是真是个合体期大佬, 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当时,看着面前那人头攒动的盛状,乔易年不由得想到。 这恐怕就是现实版的背水一战了。 可还不等两边打成一团,乔易年便觉得身后被戚洌拽住了衣角。同时, 前头站在人堆里的柳浮生也突然站出来, 出声要喝止他。 接着,乔易年便伴着茉莉花的背景音乐,听柳浮生不知在絮叨些什么。 似乎在说什么值不值得, 什么师徒情谊,什么迷途知返,什么保住性命的。 他拂开戚洌的手,被伴着电音茉莉花的柳浮生念叨得心烦,便顶了他一句。 似乎是,“值不值得,师弟自有考量。” 接着,他便感觉到身后的戚洌又拽住了他。 他更觉得心烦意乱,皱着眉转过去看向戚洌。 戚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一转不转地看向他,把前头的千军万马都当成了背景板。戚洌此时脸上没什么表情,那生无可恋的死人脸恐怕真是得了他乔易年的真传。 “师尊,值得吗?” 乔易年清清楚楚地听见戚洌问道。 说来也神奇,这茉莉花的声音那么大,谁说话乔易年都只能听个四五成。唯有戚洌一开口,自己便一字一句都听得分明。 耳边声音没变,可偏偏就觉得万籁俱寂的。 乔易年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憋出了一句:“我的徒弟,即便要处置,也不必经由他人之手。” 戚洌那死人脸登时便冰消雪融。他嘴角上扬,眼睛弯起,露处了个让人也不由得嘴角上扬的笑容来。 这孩子笑起来真好看啊,不像他师尊,多少年没笑过,要不是修仙能长生不老,那嘴边的法令纹早就憋出来了。 控制不住的,乔易年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紧接着,戚洌上前一步,一把将乔易年揉进怀里。 乔易年愣在当地,周围那一圈人也登时哗然。 尤其那柳浮生,声音极大地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荒唐,又似乎是伦常。 可乔易年哪里管得了,他耳朵全被这魔性的电音茉莉花占满了。 “可弟子觉得不值得。”戚洌带着笑的声音在乔易年耳边响起。戚洌说话间那叫人颇为享受的热气,尽数和他的声音一起落在了乔易年耳边。“弟子哪里舍得呢?” “自打弟子当年被师尊救下时,便立有一志,想终有一日能够保护师尊。今日,弟子终于能得偿所愿了。”戚洌说着话,那嘴唇越凑越近。 语毕,便在乔易年耳畔落下一吻。 乔易年此刻觉得自己连脑海里的茉莉花都给屏蔽掉了,来来回回回荡的都是方才戚洌说的话,和耳畔那温热而讨人喜欢的轻吻。 乔易年心想,人的耳朵边上肯定是有什么穴位,不然自己此刻……也不会感觉动都动不了一下。 戚洌骤然松开他。 乔易年顿觉不妙,可神经被那一吻麻痹得颇为迟缓。他正要伸手,便看到戚洌一个纵身,跳进了魂墟之中。 他指尖还未摸到戚洌的衣角。 戚洌温热的嘴唇和那一吻过后的最后一句话犹在乔易年耳畔。 “虽说十恶不赦,可弟子仍是心悦师尊。此情……万死难易。” 乔易年脑袋里似乎有某种情感轰然炸开。 他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许是心乱如麻,许是一片空白,又许是被茉莉花洗脑了,正跟着那调儿无意识地哼唱。 总之,他自己似乎是下意识地追上去,也差点掉到那张着血盆大口的魂墟之中。 是柳浮生不要命地冲过来,一把把他捞了回去。 当时,半步踏进魂墟的乔易年通身都能感受到那魂墟之中翻滚着的业火的热气与死气。 这小子……怎么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了呢? 那地狱一般难捱的地方,也不知道没有自己在身边,这臭小子会不会怕。 就这么想着,他控制不住自己地朝前挣扎着,连柳浮生都快按不住他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这么个求生欲尤其强烈的贪生怕死的楷模,既没有遭遇人生剧变,也没有得什么精神疾病,怎么就……这么上赶着地去死呢? 难不成是怕任务会完不成? 再后来——不知是谁,一掌切在他的灵根上,将他打晕了。 不知柳浮生后来经历了怎样艰难的斡旋,总之,乔易年醒来时,自己并没有被各大名门以替天行道之名合力诛杀,而是被关押在了镇仙崖。 这镇仙崖,四季如冬,还没有暖气,就算是有真气护体的修士,时间长了也实在是遭不住。 每一日,不管是有多忙,柳浮生都会挤出时间来,到镇仙崖陪乔易年说话。不过依照传统,还是柳浮生负责单口相声,乔易年负责洗耳恭听。 柳浮生从来只字不提戚洌,也不提任何一件当时发生的事儿。 因此不管此时正道上把问道宗的名声传唱的多臭,也不管坊间给乔易年和戚洌这对儿逆天悖时的师徒编了多少个版本的不堪入目的故事,乔易年都一概不知。 但乔易年隐约是能想象到的。 除了柳浮生,洛兮雁、祝宸、江蓠等人也都会时不时地来看他。 所以,乔易年从洛兮雁那儿陆陆续续知道了许多事,比如洛兮雁喜欢的那个名为齐敛清的修士同那女修一刀两断了,跑回来倒追洛兮雁;也比如洛兮雁不为所动,跟一个大门派的、容貌俊逸的、颇有君子之风的分神大能双宿双飞了。 双宿双飞走了之后,洛兮雁便跟着大能纵马江湖去了,二人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潇洒到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程度,于是乔易年从那以后便很少再见到洛兮雁了。 祝宸仍旧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每次来时,反而是乔易年的话更多。乔易年总想劝着祝宸还是别来了,他一来,这镇仙崖总比往日更冷一些。 但终究是有贼心没贼胆。 江蓠其人,虽说看起来gay里gay气的不像个好东西,但深交起来,实在是个爱憎分明又极其有趣的人。二人总聊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有时江蓠兴起,还同他讲些医术灵药。 但可惜的就是,这个世界的药材医术怪力乱神的,也就是听来有趣,实在没法儿给日后积攒些知识储备。 没一个人同他提起戚洌。 就连总是偷跑来给他送寻仙楼的小吃的祝季和总偷偷跑来看他的、说话从不过脑子的柳子衿,都绝口不提。 他们不提,乔易年也没问。所以关于戚洌的一切,他也只能猜测。 他心想,自己没被传送出世界,说明任务还在继续;任务还在继续,说明戚洌还没死。 恐怕这会儿,自己在镇仙崖遭受着刻骨严寒,戚洌也在那魂墟里遭受着焚天业火。 想来也算是别样的“天涯共此时”了。 虽说乔易年这儿人来人往的,住在镇仙崖反而比当年住在落雁峰还热闹,可这来人的时间还是少数,更多的时候,仍旧是他一个人坐在这儿,面对着镇仙崖光秃秃的崖壁,体内的灵气动都不能动,除了胡思乱想,也只能数自己的头发丝儿了。 乔易年实在觉得数头发丝儿没意思,于是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的最大的主题,便是追忆往昔。 算起来,他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已经快赶上自己在原本的世界待的时间了。虽说挺大一部分时间都被闭关修炼折叠起来了,可再去想原来的世界,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反而更多的,是去回忆戚洌的点点滴滴。 这个臭小子……实在是十分地讨人喜欢啊。 尤其是他皮相底下那股赤诚而横冲直撞的倔劲儿,实在是叫人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忍不住想勾唇而笑。 虽说他依然不能笑。 可是,想来想去,他依旧捋不清楚,自己对戚洌到底是什么心思。 乔易年的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也不知道是两年还是三年,毕竟这修仙之人没有过年的传统,一年一年的过去,跟过周末一样没什么稀奇的。 乔易年也逐渐的能够理解赵问澜了。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成天说个话的人都没有,心里脑子里都是那一个人,只靠着和萦心锁一天一天地捱,难怪执着成这那副模样。 直到有一日,柳浮生来找乔易年时,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师弟,戚洌……他没有死。” 哟? 乔易年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师兄你怎么知道?” 柳浮生面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只纠结着接着说道:“他在魂墟即将关闭那日,从魂墟内出来了。……还接受了魂墟之中的传承,而今已然是魔道的魔尊了。” 乔易年虽说心里早有这样的猜测,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免地心头一松,涌上一股喜悦来。 “那他如今是何种动向?”乔易年问道。 “他……”柳浮生顿了顿。“整束魔修,在往正道这边开进。” 不等乔易年说话,柳浮生接着说道:“说来惭愧……师兄本无颜求你何事,可是事关问道宗,师兄就算是再难开这个口也得……” 乔易年知道柳浮生要求他什么。 接受了传承之力的戚洌,此时在正道已经是无人能敌了。而戚洌同正道苦大仇深,此番前来,自然是把那些陈年旧账一一算清的。 “师兄大可放心。”不等柳浮生说完,乔易年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师弟心里有数,戚洌心里也有数。别的师弟不敢保证,可问道宗绝对会平安无虞的。” 乔易年也不知自己对戚洌这莫名其妙的信任是从哪里来的,但就是分毫不差地信任他。 毕竟这小子……从来不敢忤逆自己的想法。 乔易年顿了顿,接着说:“可是此次,师兄一定要明哲保身,别再同那群所谓正道之士搅在一起。” 柳浮生愣了愣,接着便红了眼眶:“师弟……” “我从未责怪过师兄。”乔易年温声道。“反而感谢师兄救了我一命。” 柳浮生嘴唇颤了颤,眼睛前一片水雾,嘴角却是高高地扬了起来。 “师兄自那一日起……最后悔的事,便是当了这个宗主。”柳浮生说。 这一日,柳浮生临走前,对乔易年说:“此番……虽说道魔殊途,可如果你们两个执意要……的话,师兄不会阻拦你的。” 乔易年没有多做解释,只点了点头。 等柳浮生走了,乔易年坐在那儿,抬头看向瓦蓝的天空,心想,既然已经如此,那便离自己走的那天……越来越近了。 果然,四大名门的其他三门拧成了一股绳,合力阻挡魔修入侵。可这问道宗迟迟没有表态,在道修一界的名声越来越臭。拖着拖着,其余三门也不耐烦了,便决定不带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宗门玩儿了。 于是,这三门铜墙铁壁一般,阻拦在魔修进攻正道的必经之路上。 不出所料的,魔修势如破竹,把这三大门派打得落花流水。 一时间,正道人人自危。 三大宗门都拦不住那个叫戚洌的魔修头子!这下可夭寿了,正道绝对完蛋了。 却没想到,这魔修头子戚洌是个瞎子。 一路过来,他们路过了无数个随手就能干掉的正道小门派,宛如一支正义之师,不拿一针一线,不杀一草一木。 就这么直捣问道宗。 正道上一时风声大起,说是问道宗拆散了魔修头子和他师尊那对儿鸳鸯眷侣,人家此去,冤有头债有主,问道宗完蛋了。 却没想到,问道宗旁的沂山派,被这群魔修风卷残云一般屠戮殆尽,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吃瓜众人:??? 这……戚魔头,您是不是杀错了啊?? 风声一日紧胜一日,乔易年像尊佛一般,一点都不紧张。 “易年师叔,咱们问道宗……是不是快完蛋了?”一日,柳子衿跑来找乔易年时,犹豫了半天,怯生生地问道。 乔易年回问道:“此话怎讲啊?” “听他们说,戚魔……戚洌,他带着魔修,已经到了允州城啦!他们杀光了沂山派……是不是下一个就要来杀我们了?当年我还说过他是……”说到这儿,柳子衿喉头哽咽,低声说道。“我……我害怕。” 乔易年心里不由得被她逗得乐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怕,等戚洌回来,你诚恳地同他道个歉,就没事了,他会原谅你的。” 终于,戚魔头摸到了问道宗的山门口。 吃瓜众人:这下,魔头又要大开杀戒啦! 却不料,魔头叫爪牙们驻扎在了山脚下,自己单枪匹马地进了问道宗。 吃瓜众人:魔头定是要亲手报仇了! 却不料,问道宗上下心照不宣地没有一个人阻拦他,他也彬彬有礼地没弄坏一草一木,甚至连柳浮生的面都没见,直朝着镇仙崖去了。 一切都像是事先说好的一般。 柳浮生早就交代好了镇仙崖的守卫弟子们,看到戚魔头,别阻拦,他要进去,便由他进去。 守卫弟子没有哪个跟戚洌深仇大恨到不要命的。于是这一日戚洌又畅通无阻地进了镇仙崖去。 而就在此时,乔易年脑海里久违地响起了系统888的声音。 【宿主您好!已同宿主取得联系!宿主任务已完成,即将离开当前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mua!】 乔易年从系统的播音腔里都听出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可他自己却没有。 他想临走前……能见见戚洌,同他说几句话。 虽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可就是想见。 乔易年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流失。 在他视线模糊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人踏着斩邪落在离自己不远处。 这人身形高大,一头黑发束在鸦色发冠里,双眼黑中透红,身上穿了件雍容而华贵的大氅,通身透着一股稳重端庄而强大的气场来。 这个人剑还没停稳,便从剑上跃了下来,大步走向自己。 脚步里透露着急切和匆忙,一点都配不上他端庄大气的外表。 可是他跟自己之间的距离……还真是长啊。只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叫自己觉得隔了千百年似的。 意识的最后,乔易年感觉到自己被那大氅包裹起来,大氅里是熟悉的温度。 他闭眼之前,看到了戚洌那张明显成熟了许多,也更加英俊逼人的脸。 戚洌将他裹在怀里,那双深邃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刀锋般的唇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些什么,可乔易年听不到了。 我徒弟可真帅。他想。这点随我。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世界完结~! 好吧到这里还不算完全结束~接下来会有一个番外! 本来想再卖两个世界关子再去解释的,不过看现在的情况,还是现在就解释了吧orz 总之小天使们不要捉急~不会虐的!么么哒! 另外,再次暗搓搓地求一波收藏~mua! ☆、冷面仙君霸宠小狼狗[后续] 在戚洌踏入问道宗的那一刻, 他脑海里涌入了一大段陌生的回忆。 短暂的眩晕之后, 他的思维骤然清晰起来, 紧接着便恍如隔世地想起了许多事情。 比如说他不叫戚洌,而是叫戚行戈。 比如说他并不是这个修仙世界的人, 而是2518年人类迁出地球之后, 在虫族入侵时于战争中力挽狂澜、身受重伤的人类联邦上将。 他的精神体在最后一场战役中受到重创, 达到了难以修复的程度。 而现在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是他精神体的一个部分。 以他的受创程度, 他的精神体是没有保存住的可能的。所以现在的情况……恐怕是人类联邦在进行医学界的一个极其冒险的尝试。 寻找精神体匹配度最高的灵魂, 将他和自己碎裂的精神体放在同一个虚拟世界之中。自己的精神体由于处于重创的形态, 所以所形成的人物也会命途多舛, 最后以悲剧结局收场。如果另一个灵魂改变了自己人物的悲剧命运,那么自己的精神体便能够得到修复。相应的, 这个创伤会以镜面反射的方式转移到那个灵魂上。 用一比一的兑换方式, 用那个灵魂的消亡换取自己精神体的修复。 ……他们在用乔易年的命,来换取自己的命。 戚洌没有丝毫停顿, 踏着斩邪一路直奔镇仙崖。 自己此时的精神体马上就要被传送出这个世界了,而乔易年也将被传送进下一个世界,以自身受创的代价来继续“拯救”自己的生命。 戚洌并没有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去的愿望。自己以身死换取人类的安宁,作为一个军人, 生命到此为止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 他能坦然面对死亡,联邦民众却不能。 对于他们来说,死一个乔易年不足惜, 可是死一个种族英雄却是不能接受的。 但对于戚洌来说,他自己死得其所,不足为惧,可是要用心上人的生命去换取自己继续苟活,他难以做到。 问道宗山门到镇仙崖,御剑飞行不过须臾便可到达。 可戚洌却觉得这一段路程像是千百年一般难熬。 他终于落在了镇仙崖内,一眼便看到了盘腿坐在石上,神智正逐渐剥离的乔易年。 戚洌心口使劲地一痛,剑未停稳便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越到乔易年身侧,跪在地上,将他一把揽入怀中。 这人的体温极低,跟周围凉气逼人的环境几乎能融为一体。 戚洌觉得自己的手颤抖得几乎抱不住怀中之人。 他鼻头一酸,眼泪泛上眼眶,声线颤抖着说道:“师尊……师尊,操纵灵力,快将识海内的系统逼出来。” 可乔易年却只是看着他,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 乔易年看向他的眼神温和而带着欣喜,里头还可见那化不开的深情。 戚洌紧紧盯着乔易年的眼睛,又颤声急急地唤了几声师尊,却只看见了乔易年的双眼逐渐闭合。 来不及多作考虑了。 戚洌原本是个不怎么惧怕生死的单身汉。可是自从心上放了乔易年这么个人,就生怕哪天突然死了,没法儿和他在一起。 可现在,面前这个将死的人是乔易年。 戚洌一把扯过身侧的斩邪,在乔易年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将剑锋毫不犹豫地送入自己的心窝。 ——自己身死,乔易年的灵魂就能暂时保全了。 “师尊……”戚洌在剑刺入胸膛的那一刹那,竟是顿时感到了放松和欣慰。他拥着乔易年,顾不上胸口的剧痛和迅速流失的血液,低下头去,轻而虔诚地吻住乔易年的嘴唇。“我们下个世界再见,师尊你……要等我啊。” 至于什么他妈的精神体,不要也罢。 联邦的顶级医学专家组在观察室内乱成一团。 “收回来的精神体怎么还是破碎的?”组长拍着桌子,瞪着双眼睛紧盯着传输舱收回来的戚行戈的灵魂。“崔上尉刚才不是发回消息,说第一个模拟世界已经完成了吗!” “……组长,崔上尉在第一个世界内遭遇了一些变故,所以没能跟进全程……”一边,军部派来了士兵轻声解释道。“上尉原本以为……” “原本以为?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地就下了定论!”组长瞪向这个士兵。“刚才总统阁下还在询问治疗进度,现在怎么办?” 这幢浮空的建筑外,还有人头攒动的记者正等待着向民众实时报道戚上将的救治情况。 组长在室内烦躁地来回走动了几步,扫了一圈自己面前那十来个面面相觑的专家:“倒是想想办法啊!现在精神体仍然是碎裂的,可我们不能放任……” “将上将传入下一个世界吧!”一个颇为年轻的专家咬了咬牙,说道。“精神体在这里长期保存便会继续损坏……上将等不起了!” 周围的专家们没有随声附和,却也没人出声反对。 “……我去向总统阁下解释情况。”组长沉默片刻,妥协道。“你现在立刻联系崔上尉,下一个世界……务必不能出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画风有些突变,请小天使们谅解w 今天早上赶出来哒,应该会有bug,后面慢慢改,小天使们先将就着看! QWQ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求小天使们多多收藏评论呀~爱你们!!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 “嘭!” 教室前门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教室内晨读的声音。 坐在座位上读书的学生们都下意识地停嘴抬头, 看向门口。 坐在讲台上的班主任也将目光从手里的微信红包群挪向了声源处。 那个把门踹开的是个一米八出头的大个子小伙子。这小伙子长了张极帅的脸, 左边颧骨上却横了块儿煞风景的创可贴。他扬着一对朝气蓬勃的剑眉, 两眼痞里痞气地眯着,白瞎了那双眼睛上漂亮的睫毛。 他顶着一头颇为桀骜不驯的毛寸, 运动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拉链儿只拉了三分之一不到, 露处里头不合规制的黑背心和细项链。他双手插兜,单肩背着书包, 嘴里叼了根燃了一半儿的烟。 这小伙子看到全班都鸦雀无声地看向自己, 目光便又转向班主任, 似乎是歉意又似乎是挑衅地扬起一边嘴唇, 露出了一个痞气又桀骜的笑容。 他抬起右手,把嘴里的烟取下来, 食指上银黑色的戒指特别显眼。 “周老师好啊。”这小伙子喉结滚动, 合着一口白烟吐出了一句吊儿郎当的问好。 刨去那欠揍的口气不谈,这少年音倒是青葱极了。 班主任周芳眉心硬生生拧起来了个疙瘩, 不愿意再多看这个满身都写着“我是刺儿头”的小子一眼,也一句都没搭理他,只皱着眉头冲班里的学生们斥责道:“怎么不读了?晨读结束了吗?” 课代表眼观鼻鼻观心,看到老师隐约有发脾气的趋势, 赶忙出声继续领了一篇古文。 班里重新充斥起琅琅的读书声。 这少年吊儿郎当地同周芳点头致意了一下, 左手食指拇指一动,把烟掐灭,随手就扔到了教室门边的垃圾桶里。 “……以后抽着烟不要进教室。”周芳像是嗓子里噎了口气一般, 抿了抿嘴,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来。 小伙子眯眼一乐,把书包从肩膀上拽下来,拎在手里,径直就朝窗户边最后一排那张刺头专属书桌走过去了。 “乔哥,事儿解决啦?”路过倒数第三排,一个少年借着读书声的隐蔽,抬头问道。 那小伙子脚步都没停,熟门熟路地抬腿在这少年椅子上狠蹬了一脚,权当回答。 那少年被踹得一趔趄,接着便扭头咧着嘴冲他乐了起来。 这刺儿头就是初来乍到的、当了十来年仙气飘飘不染凡尘的大仙儿的乔易年乔老祖。 他随手将书包撂在桌上,扯开椅子坐到了位置上去。 椅子朝后靠,桌子往前推,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就交叠着搁在了课桌上。 周芳瞪着一双阅遍各色后进生的、市级优秀班主任的眼睛,朝乔易年那儿瞟了一眼,就气得胸闷头晕,再也不想看他第二眼。 这小子有个厉害的爹,不能动他,不能动他。 周芳在心里尼姑念经似的宽慰着自己。 她逃一般连忙将目光转到了坐在中间组第三排的那个叫梁景行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发型整洁而清爽,一身校服穿得整整齐齐,拉链拉到胸口,领口袖口都非常整干净,里头穿着整洁的衬衣,左胸前还端正地别着团徽。 少年没跟着众人一起读书。他桌子上摊着一本习题册,正握着笔微垂着头,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默不作声地在一边的草稿纸上演算着。 真是个太好的孩子了啊……周芳欣慰而陶醉地想。除了不太爱说话,也不怎么合群以外,真是找不出一点毛病。 梁景行从高一入学起,便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除了有几次请假缺考以外,这位置就没变过人。 而且这个小孩子,一点都不像同龄人一样拎不清轻重。别的像他这样又高又帅又干净的小伙子,没有哪个经得起青春期小姑娘的狂热追求的,一个二个早恋的事情把班主任愁得头都秃了。 可他们班梁景行,虽说是这学校数一数二的帅小伙,可一直到现在,别说早恋了,跟哪个小姑娘多说几句话都没有。 真是太好了啊。周芳心里乐呵呵地想着,成功地把乔易年这个刺头丢到了犄角旮旯里。 果然,梁景行这孩子,有叫人清心静气的功能。 而就在她看着梁景行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盯着梁景行瞅。 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把她气得马上就要更年期提前了的乔易年。 那边,乔易年在课桌前坐定,从空荡荡的书包里掏出了那唯一一本书来往桌子上一丢,磕在鞋边儿,没什么好气地问道:“梁景行是哪个?” 那书哎哟了一嗓子,是系统888熟悉的播音腔:【就你斜前头第三排,低着脑袋的那个。】 乔易年慢悠悠地抱起手臂,皱着眉头看过去。 只看到那人乌黑整齐的短发下那截形状优美的脖颈,和松松垮垮的校服下若隐若现的蝴蝶骨。 【宿主,您把我搁抽屉里吧,您……啊不,原主这鞋……不怎么好闻。】 乔易年压根儿没回他的话,脚腕一晃,把这书垫在了鞋下头。 【……。】 按说乔易年在第一个世界终日修身养性的,应该早就养成了个处变不惊、克己守礼的老绅士性格了,如今这社会里社会气的模样,实在是演不了这么惟妙惟肖。 可问题是,乔易年这会儿心情特别的不好,所以这社会大哥的样儿一大半都是本色出演。 要说为什么心情不好,那就要从他刚从那个世界里出来的时候说起了。 他最后一刻,连戚洌口中说了什么话都没听清,也只把他的模样看了个囫囵。下一刻,他被传送进系统空间时,还有些抑制不住的怅然若失。 然后系统舍不得那点儿在系统空间里消耗的能量,利利索索地把积分清算给他,就要赶着他到下一个空间来。 “怎么只给了我380积分?”乔易年皱着眉头看向他面前光屏上那个红通通的“-20”,问道。 他光为戚洌买秘籍就花了400积分,结果这一个世界下来,赚到的积分还不够买这一本书? 【别怕呀宿主!你还有下一个世界呢,下一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了,你就能把债务还清啦!】 乔易年抿了抿嘴,没再跟他计较这个,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戚洌他……?” 系统888短暂地沉默了几秒钟。 【这个宿主您就不用管啦!不过是虚拟世界里的人物……】 “那我可以从那个世界里带走一样东西吗?”乔易年不假思索地问道。问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就在我的收纳戒里。” 他此刻心里全都是当年戚洌写给他的那摞厚厚的检讨书。 以后再也见不到人……就想留个念想。想留这个检讨书,也不知道是想追忆那段父慈子孝的时光,还是想追忆戚洌……这个人。 【不行哟宿主!请宿主做好准备,您将在5秒钟后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 然后乔易年尚未反应过来,便眼前亮堂了起来。 一个身高刚到自己肩膀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穿着夹克衫的瘦小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瞪着镜片后那小双眼睛,操着穿透灵魂的男高音在斥责他。 “……你别以为你有你父亲这层关系,你就在学校为所欲为!你说你每天触犯了多少条校规,我都不说你什么,可这个每天迟到的问题你能不能……” 男人身侧,是高大庄重的大门,男人身后,是一栋规整的教学楼,隐约还能看到楼后的体育场和体育场侧面的五星红旗。 四处一片静谧,除了坐在警卫室里看电视的大爷以外,方圆十几米只有他们两个。 而他自己,肩膀上背着个没什么分量的黑书包,衣服穿得松松垮垮,踩着一双限量名牌运动鞋。 而且,他这脸上、脖子上还有身上都隐隐作痛,就像是这两天刚跟人打过架一样。 乔易年心里蹿起一股火来。 也不知是因为骤然跟戚洌永别了,还是因为系统不给他积分还不让他带东西。 更或者是因为系统火烧屁股赶着去死一般的把他投放进新世界,一点都不给他缓缓神的机会。 总之,这股火引得乔易年勾起一边嘴角,冲着这小个子男人冷笑了一声,丝毫不顾背包里的系统尖声提醒【这个是宿主您学校的教导主任王大义!】,扭头就走进了楼里。 压根儿没管他身后气得差点跳起来了的王大义。 王大义追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气得把手里的记录本一把摔在地上。门卫大爷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电视剧也顾不上看,赶忙跑出来喊他进警卫室里喝口茶消消气。 而系统也被乔易年这模样吓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乔易年踏进教学楼大门,才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他们班级的方向。 所以一直到这会儿乔易年在位置上坐定,这火都还没消。 系统闻着那臭鞋味儿,似乎也是被他这暴脾气弄得没有办法,所以也就没再说话,只乖巧地把这个世界主角的经历贴到了乔易年的脑袋里。 所以这晨读连带着第一节课,乔易年都没怎么听。不过看班主任对他那态度,估计他这课听不听也就那么回事了。 一下课,刚才那个被他踹凳子的小子李成宇便从座位上蹦跶起来,蹿到乔易年桌边。 周遭雄踞后几排的大小伙子也从座位上站起来,闹哄哄地围到了乔易年周围。 这几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李成宇就盯着乔易年的桌子瞪圆了眼睛,神情特别惊讶。 “嚯!乔哥,您这是从哪儿抢了本儿五三垫脚呢?” 他一伸手,便抽出了乔易年脚下那本系统变的、紫色的B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他把那本书在手上哗啦哗啦地翻来翻去:“哎哟乔哥,这玩意儿你看得懂……” 上个世界被系统暴毙这件事儿吓怕了的乔易年啧了一声,一把将这本书抢下来,随手撂进抽屉:“瞎翻什么玩意儿呢。” 李成宇嘿嘿一笑。 旁边儿一个叫方远的大个儿凑过来开口乐道:“说起来,乔哥啊,前两天听周芳说你这次得在家蹲个十天半个月,把哥儿几个都吓坏啦!” “嗨,提这干嘛,乔哥这不好好儿的!”旁边儿那个大块头抬手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 “那乔哥,”边儿上一个瘦高个儿凑过脸来问道。“兄弟们心里都憋着股气呢,三中那几个孙子……” 说着话,这瘦高个儿发现乔易年眼睛一直没落在这几个人身上,便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嘴里的话也说了一半儿就歇住了。 看他说着话突然停下,周遭几个人也忍不住转过头去朝着乔易年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梁景行?”方远看了看那个背影,又转过来看了看四仰八叉坐在这儿,脸上没什么和善表情的乔易年,不由得问道。“乔哥,你跟这小白脸儿闹私人恩怨啦?” “哟,看他平时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这么能耐呢?”瘦高个儿说。“乔哥,出了啥事儿,您一句话,哥几个就把他拾掇一顿去。” 作者有话要说:hhhhh新世界中的社会乔登场! W今天的一更,请小天使们查收~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2) 要说乔大哥其人, 那可是他们致远中学翻云覆雨的人物。 怎么说呢?有个有钱有权的爹, 有张帅气张扬的脸, 还有一大群紧随其后的爪牙。 俗称校霸。 校园一霸,在象牙塔里充当黑社会大哥那样儿的身份。 可毕竟是学校里头的扛把子, 虽说是个大哥, 可跟那种真刀真枪的社会大哥还是没法儿比, 得打个对折。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个校里校外没人敢惹的主儿。 要说起这乔大哥的光荣历史, 那他还真就是上了几天学, 就当了几天大哥。 从他进了中国未成年人必须进入的应试教育体系那天开始, 就没当过一天省油的灯。从小学起, 上到拦路收保护费,下到揪班花校花的小辫子, 什么坏事儿都干过一通。 到了初中, 这坏事儿就得上一个层面,不然对不起多吃的那几年饭, 更对不起多长的那么一大截儿个子。 于是乔大哥纠集起全校各班的后进生,带着这群除了学习以外什么都爱干的学生跑去学抽烟喝酒泡吧,没事儿就再在校园周边打个架斗个殴,跟漂亮小姑娘谈个小恋爱, 整个青春期都致力于做全校规禁止的每一件事儿上。 到了九年义务制教育结束, 乔大哥的狐朋狗友们被残酷的中考捋得所剩无几,只有乔大哥自己凭着亲爹的本事,单枪匹马地杀进了高中校园。 于是高中的乔大哥, 不仅在学校把小弟收集了个八九不离十,还有一抓一大把的、分布在城市各个犄角旮旯里社会朋友。 校园小弟和社会小弟水乳交融了之后,校内校外碰上的事儿自然就多了,每天要打的架也多了。 上到哪撮社会小弟们跟别的社会小团体抢地盘,下到自个儿学校的兄弟跟外校哪群人起冲突,都在乔大哥的管辖范围里。 更不得了的是,乔大哥凭着乔老爹,在这个巴掌大的城里还是个地头蛇般的人物,不管是犯了校规还是进了警察局,只要没闹出人命,都能全须全尾,啥事儿没有。 乔大哥又讲义气又有本事,道儿上人最看重的优点他全占了。所以这群小弟就都特别佩服他,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而梁景行,是个把乔大哥身上除了帅以外的每个特点都反过来了的人。 他是个在八荣八耻和中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中长大的祖国花朵,学习成绩优秀,拿的奖状估计能贴好几面墙。 而且梁景行这个人,在班级里并不是乔易年这种人见人怕的魔王。他不仅成绩优秀,还是个温文尔雅的帅哥。班里的学生都有意无意地崇拜他并想亲近他,抽屉里隔三差五就会躺进去一封满是青春期少女肺腑之言的小情书。 但奇怪的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从初中开始,无论他每次考试考得多好,他家里头都没人来参加过家长会。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老师肯定是不答应的,可梁景行不是一般情况。他既没有学习上的问题,也从来不惹是生非。没状可告,老师也就没理由苛求这个孩子非要找家长来开家长会。 周芳也试图就这个问题跟梁景行谈谈,可没谈出什么结果,只好把每次家长会前攒的一大堆夸奖全都咽回肚子里去。 周芳不知道梁景行家里是怎么回事,可乔易年知道。 按系统贴给他的情节里讲的,梁景行本来叫季景行,有一个早逝的妈和一个当缉毒警察的爹。 后来季爸爸去当特情,怕日后出事牵扯到儿子,就给季景行改了姓,过继给了自从季妈妈去世就再也没联系过的季妈妈的弟弟,也就是梁景行的舅舅。 梁舅舅叫梁江峰,有个老婆没有孩子,手里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他收留梁景行也不为了别的,就是想借此叫市公安局给他承包的项目行点方便。 这一家人就像多养了一只小猫小狗似的,不说对梁景行多好,但也吃饱穿暖有学上。 季爸爸一去就再没回来。梁景行初一那年才几经辗转知道了季爸爸的死讯。可是为了保护他,季爸爸的同事们连季爸爸的最后一程都没让他去送。 季爸爸名下的遗产都归了梁景行,由监护人梁江峰代为管理。没几个钱,梁江峰也没稀罕要,就一直没去办手续,也没动。 可是那几年国家搞供给侧结构型改革,什么生意都不太好做。 梁景行高二那年梁江峰破了产,将梁景行从家里赶了出去,叫他回他和他爸的老房子自己住。 没一阵子梁江峰的老婆又跟他离了婚。 郁郁不得志的梁江峰开始酗酒,没多久就上升为吸毒赌博,然后不出意外地欠了一屁股债。 还是要命的高利贷。 高利贷欠久了还不上,那帮催债的先是往他门上泼油漆,后来又把他家从里到外砸了一通,最后警告他,再还不上钱就要剁手剁脚了。 梁江峰不想被催债的剁掉手脚,只好走投无路地把主意打在了梁景行手里那点钱上头,跑去纠缠梁景行。 但是这个时候梁景行已经成年了。 要不来钱和房子的梁江峰为了保住自己的手脚,只好去动别的歪心思。 比如说,把梁景行卖给杀了季爸爸、这几年都在寻找季爸爸家人的那个贩毒的团伙。 这也就是这个世界里梁景行的死因。 而乔易年穿越过来的时间点,正是梁景行的舅舅染上赌瘾的第二个星期。 乔易年盯着梁景行的背影不由得想着,这小子的命……还真有点儿像戚洌。 天资优秀,后天努力,可就毁在命犯小人上。 这边,那瘦高个子话音刚落,梁景行便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身走向他们。 乔易年看到他脸的那一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梁景行的脸……跟戚洌能有六七分相像。 这俊朗而舒展的眉眼,挺拔笔直的鼻梁,浅色的薄唇,还有棱角分明的轮廓,都是叫他分外熟悉的。 唯独神情是陌生的。 从前,戚洌那双眼睛都跟着他转,不管他什么时候看向那小子,都能感觉到他深刻而热烈的依赖和信任。 可现在,这个叫梁景行的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淡然而疏离,眼睛随着转身的动作从他们这一撮刺儿头身上扫过去,一点都没停留,就像是根本没看到这群人一般。 乔易年通身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看着这渐行渐近的少年,有种想赶紧把那搁在桌子上的臭脚放下去、端端正正地坐好的冲动。 不行不行,这样太他妈没面子了。这么想着,他僵硬地把左右脚调了个上下。 还没等乔易年紧张完,梁景行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乔易年定定地吞了口口水,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现出上一世戚洌跳下魂墟之前,在自己耳畔印下来的那个吻。 忍不住心跳加快,耳根发红。 然后,梁景行就跟他擦肩而过,把手里的草稿纸扔在了乔易年身侧两步外的垃圾桶里。 乔易年:……。 周围那一圈小弟看乔易年像个蹲在领地的狮子一样,紧紧盯着这个只是过来扔个垃圾的梁景行,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这校园里,好学生跟社会仔向来是进水不犯河水的,好学生学他们的语数外考他们的大学,他们打他们的架抽他们的烟,好学生不搭理他们,他们也都不找好学生们的麻烦。 这乔大哥瞪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盯着梁景行看,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我昨儿个碰到了个不长眼的小子,名字叫戚洌。”乔易年不知是赌气,还是想证实自己脑海里的推测,突然咬牙切齿地扬声说道。“叫我一顿收拾。” 说这话的时候,还盯着梁景行的背影。 只见梁景行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脚步没停,也没有一点反应,坐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又拿起笔做题去了。 旁边儿的小弟们赶忙搭腔:“乔哥收拾的好!”“乔哥,那人什么来头,下次万一叫哥几个碰见了,再去教他做做人!” 但是这群“有眼色”的小子也都发现了,今儿这梁景行怕是真碍着乔大哥的眼了。 作为大哥手下合格的小弟,需要做好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大哥的眼色,收拾大哥看不惯的人。 “系统,梁景行不会是戚……”上课之后,乔易年把系统从课桌里扯出来,问道。 【不会的宿主!是您想多啦!】系统像是急于否认什么一般,打断了乔易年的话赶忙说道。 可乔易年心里正反复推敲着梁景行的模样和行为,并没有注意到。 “那他们两个怎么长得那么像……?” 【——因为是平行世界啊!所以命运之子长得像也是很正常的嘛。】系统接着说。 “……是吗。”乔易年将信将疑,可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勉强相信了系统的说辞。 可是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却依然没办法改变。 后遗症就是……嗯,习惯性的想像上一世宠戚洌一样去宠梁景行。 这可不成,他可是个非常地有排面的社会大哥。 ——更何况!这小子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啊?看都不看我一眼! ……师尊白疼你了,熊玩意儿。 乔易年心里委屈和恼怒交织在一起。 这一上午的课,最有期待价值的只有最后一节——传说之中唯一能使高中生们放飞自我、张扬青春的体育课。 “乔哥,咱打球去呀!”前头一节课铃才打完,李成宇就抱着篮球窜过来。“隔壁班王杰他们几个帮乔哥占好球场啦,下节课陪乔哥玩儿!” 哟,这伺候真到位。 乔易年从上初中开始就就喜欢打篮球,一直到大学都没荒废。在第一个世界当了那么久的大仙儿,这会儿一看到篮球还真有点手痒。 “走。”他勾起一边嘴角一乐,踹开桌子起身。刚走了两步,他便又顿住,回身从抽屉里把那本紫色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拿出来。 李成宇:“……乔哥您这是干嘛呀??” 乔易年把手里的五三掂了掂,笑道:“垫鞋。” 系统:【……QAQ。】 乔易年刚带着李成宇走出班,方远便跟那个叫郑伟奇的瘦高个儿对看了一眼。 小弟守则第二条,收拾大哥看不惯的人,从来不会脏了大哥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3) 高中里学生们都是被关在笼子里头的雀儿, 一碰到体育课, 都等不及上课铃响, 呼呼啦啦地拥出去了。 梁景行端坐在桌子前,动也没动, 桌子上摊开了一叠黑色格子的稿纸, 低着头在上头写着字。 等上课铃响, 班里只剩他们仨人的时候,方远靠在窗户旁边儿, 看李成宇带着大哥已经走到篮球场了, 便拧过脸来, 对郑伟奇点了点头。 郑伟奇从座位上哗啦一声起身, 双手插兜,晃悠到梁景行桌前。 手指在梁景行桌面上敲了两下。 梁景行停下了手里的笔, 抬起头来, 表情还是那一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模样,神情淡漠地看向郑伟奇。 “什么事?”他声音清清洌洌的, 问道。 “你还问咱什么事儿?”方远凑过来,靠在他身侧的桌子上。“怎么惹着我们乔哥了,你心里没数?” 梁景行皱起眉毛来,暼了这二人一眼, 重新低下头去, 接着动笔去写他的东西。 郑伟奇嘴里骂了句脏话。 “你小子,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好儿说不愿意, 非要讨顿打?” “以前觉得你闷不吭声的只知道学习,没想到这么有脾气呢。”方远冷哼一声,笑道。“惹急了乔哥不说,这会儿还敢这么横?” “说完了吗?”梁景行皱着眉头,将笔放在桌上,抬头道。“我手里还有事。” “你他妈……”郑伟奇俩眼一瞪,就抬起拳头来冲着他的脸招呼过去。 梁景行抬起方才握笔的手,稳准狠地接住了郑伟奇的拳头,继而就着这力道起身,照着郑伟奇的脸狠狠招呼了一拳头过去。 正中郑伟奇的右边眼眶,打得他脑袋一蒙,向后趔趄了两步,把后头第二排的书桌撞得朝前使劲一擦。 接着,不等他站稳,梁景行便两步上前,揪着他的领子,拎着他朝前带了两步,到了讲桌前的那片空地上,腾出一只手来在郑伟奇的胃部使劲捣了两拳。 身后,方远赶紧冲上来要按住他的胳膊,被他回身一肘捣在了胸前,还没反应过来,就也挨了狠狠的一拳头,脚下一滑,也横在了地上。 两人都横在讲台边,半天没回过劲儿来。 而梁景行则站在原地,垂眼整理了两下方才打架弄乱的衣服,稳步走回到座位边,还不忘把第二排的桌子归了位,捡起了被撞掉在地上的粉红色文具盒。 他坐回到座位上去,接着写他的高中生家庭困难补助申请。 自从一个星期前被那个舅舅赶出家门,他就需要为自己的生计发愁了。季爸爸没给他留下多少存款,而他还需要上一年多高中,穿衣吃饭、学费杂费、还有家里的水电暖气,都是他需要考虑的开支。 所以没有别的精力去应付这些小混混。 方远和郑伟奇扶着脑袋和肚子从地上爬起来,相互看了一眼,也不敢再去招惹他。 不能说是不敢……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这边人这么多,收拾这小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梁景行抬头暼了这两人一眼,便继续低头写申请。 方才自己才在教室里见到他们的那个“乔哥”。虽说快两年了都在一个班生活,可梁景行真正看在眼里的人是真的屈指可数,而这屈指可数的人中,还真没有“乔哥”这号人物。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注意到了他。 那个人两只□□叠着翘在桌子上,双手抱臂,没模没样地横在那儿,被一大群小混混众星拱月地簇拥着,那骄傲而蛮横的神态,像一只挺胸抬头的小公鸡。 虽说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看不惯的样子,可一眼扫过去,却觉得他这个模样颇有几分可爱。 像是条看起来凶巴巴的小奶狗。 自己当时从他身侧路过,扔垃圾的时候余光暼到了他的侧脸。在这之前,自己还从没发现班里有长得如此养人眼的小伙子。 像是被自己这一眼看得害羞了一般,那只小公鸡的耳朵根还泛起了微微的红。 他目光颇有些不舍地在他的耳根那儿只扫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接着便看到这小公鸡空荡荡的抽屉里的那本五三。 梁景行心里不由得更加愉悦起来,起身回座位时都觉得脚步轻快了几分。 “我昨儿个碰到了个不长眼的小子,名字叫戚洌,叫我一顿收拾!” 听到后头凶巴巴的声音,梁景行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脸上浮起了抑制不住的温柔笑容。 可是此时,写着申请的他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小混混终归是小混混,不务正业,品行不端,偶尔露出的可爱神态……也不过是错觉罢了。 要是他真是个可爱的人,自己肯定早就察觉到了,怎么会一直等到这一天。 所以当体育课下课时,乔易年裹着一阵带着点儿汗味的热风从他旁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时,他手下笔没停,头也没抬。 那可爱的耳朵根对他来说也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咦?”乔易年刚在座位上坐定,拿着系统化身的《五三》扇风的时候,看到自己附近的方远脸有点红肿。“方远,你这脸怎么了?” “……啊?”方远不敢跟乔易年直说。 要是刚才把梁景行胖揍了一顿也就算了,可是自己这是打着老大的旗号被梁景行胖揍了一顿,这事儿他但凡要点道上的面子,就决计说不出口。 “傻不愣登的样子。”乔易年看他愣在那儿傻子似的模样,不由得挑起一边眉毛笑道。“问你呢,脸怎么啦?” “嗨哟!”郑伟奇凑过来一把揽住方远的肩膀。“刚才我俩班里打闹呢,不小心给他推得绊了一跤,磕着脸啦!” 方远被他揽得肩膀一阵发痛,还不得不着急忙慌地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扯得上扬的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抽搐。 “是,是啊!这伤得太丢人了,就不好意思跟乔哥讲嘛!” 乔易年挑眉瞅着他那模样,就不相信。于是他抬手在方远那刺猬似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道:“叫人欺负了就直接跟哥说,甭管是谁,哥给你解决,知道了吗?” 梁景行手里的的笔一顿,在纸上划了道口子。 “嘿,知道啦知道啦,乔哥对咱那是真没得说!”方远乐呵呵地挠了挠后脑勺。 狐朋狗友,沆瀣一气。 梁景行低着头,重起了一行继续写申请的时候心里冷嗖嗖地想着。 这一天,梁景行给班主任交申请的时候,被周芳留了下来。 “老师知道你不愿意说家里的事。”周芳拿着检查,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迟疑着开口。“但是有困难的话,一定要跟老师讲。” 周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对的是个二十岁都没到的少年,可每次跟他说话时,看着他那沉静而不动声色的神情时,自己总是会没来由地紧张,就像是面对的是审查自己工作的领导一般。 “谢谢老师。”梁景行利索地回道,接着顿了顿,接了一句。“我会的。” 周芳看他没什么排斥的模样,开口问道:“最近是……家里经济状况不太好吗?” 思及这种半大的孩子自尊心很强,都会羞于谈到这样的事,周芳补充道:“我看你最近在往学术论文上投稿。” 却没想到,梁景行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是的,需要自己解决生活问题。” “那……”周芳想都没想地开了口,紧接着便犹豫起来。 一来不能组织班里同学给他捐款,二来也不能自掏腰包去补贴他。把钱直接塞在对方手里,那就不是帮助,而是施舍了。 可是这么个叫自己又省心又喜欢的孩子……也不忍心不管他。 “老师您放心。”梁景行没让周芳为难几秒钟。他扬起唇角,温文尔雅地笑道。“我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不会耽误课程和考试。” 他这模样,虽说根本就是个没有经济来源的高中生,可却叫人平白无故地对他格外信任。 周芳的理智告诉她这孩子不过是逞能,可却说不出别的话来,顿了顿,笑着说道:“那就好。” 等梁景行出去以后,周芳拿着他刚才交过来的申请,跑去找了王大义,心想得跟主任说一说,这个孩子的申请一定不能出问题。 刚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头主任打电话的声音。 “乔先生……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对,您儿子我们肯定是没有放弃的意思,可是吧您也知道……哎,乔先生您先别生气,主要是您公子情况特殊……对,我知道,可是如果不能保证……好的,好的乔先生,我们学校尽力想办法……好的,不用谢乔先生……再见。” 等王大义挂了电话,周芳才拿着那份申请走进去。刚进门,便迎面撞上王大义那张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小瓜子脸。 “王主任您这……” “什么道理!你说这些有钱人,都讲什么道理!”一看来了人,王大义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怒道。“这个乔纪明,他自己儿子什么样他不知道吗?一个学期有几天不迟到早退的?一天除了跟那群狐朋狗友鬼混就没干过别的,不闹事就行了,还学习,学个屁!” 周芳被他这劈头盖脸的怒气吓得顿在原地,直到他一拍桌子停在那儿瞪着眼喘粗气,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主任,乔易年爸爸又怎么啦?” 王大义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润了润口,怒道:“嫌他儿子学习差,叫学校想办法——我说他儿子连学校纪律都不遵守,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让我别管这么多,该叫孩子自我发展就叫他自我发展,我只要负责叫他把学习成绩提上去就行!自我发展——?我呸!你说说,要是学生人人都按着他儿子的法儿自我发展,那学校还不都成黑社会啦?!” 周芳也不知这话该怎么回,更不知道怎么开口提申请的事儿。 王大义顿了顿,接着说:“还让我帮他儿子找个辅导老师……这怎么找?按我说,把他儿子先在看守所里关个十天半个月,关老实了再回学校吧!” 辅导老师这四个字,一下便入了周芳的耳朵。 她突然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王主任,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这是个能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愚人节啦~不过在这里就不祝小天使们愚人节快乐了!咱们都是小聪明蛋儿,聪明蛋儿不过愚人节w 所以这是一点都不开玩笑的一章更新!请大家查收! 另外关于攻君的名字,景行(xing)和景行(hang)有两种读音,景xing的意思是美好的德行,景hang的意思是大路。 起名废刘狗花是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句话里取出来这个名字哒,而这句话关于行的读音也有两个说法~刘狗花本人更倾向于景hang,所以——我是作者,你们都得听我的!! 也就是说,不许叫梁景hang为梁景xing!如果分不清的话,就叫他梁大路! 刘狗花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耶!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4) 周芳打算得很好。 梁景行是个特别学有余力的学生, 又是个最近特别缺钱的未成年人。 可是乔易年不一样, 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叫梁景行去辅导乔易年学习, 不管乔易年学成什么样,梁景行都能把钱拿到手, 也不会影响梁景行学习。 而乔易年虽说是个霸王, 可他再不是东西, 也不能在家里把梁景行打一顿吧? 周芳可以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到了。 可是她唯独没想到, 就在她给王大义提这个两全其美的建议时, 梁景行正在和乔易年结一个不小的梁子。 梁景行在回家的路上, 被乔易年的小弟们堵了。而就这个时候, 乔易年正跟李成宇几个人在学校外两条街的串儿店里吃烧烤呢。 梁景行家在老城区里,从学校骑自行车出去, 得骑个二十来分钟。而且这种小城市, 政府把钱全投在了新开发区的建设上,这种拆不得、动不了的老城区就往那儿一放, 听凭它藏污纳垢。 梁景行骑了十来分钟,拐进了一个磕磕巴巴的小巷子。这儿是他昨天才发现的捷径,从这里走能把回家的路程缩短不少。 但是就有一点不好,就是这个小巷子又破又窄。车把往旁边一拐, 那被雨水沤得起皮的斑驳的墙就会蹭到袖子。而要是稍骑快一点, 那坑坑洼洼的地面又会把自行车颠得左右乱晃。 而今天,他又发现这个巷子的另一个弊端。 那就是,万一被人堵了, 除了飞到房子顶上去,还真没办法溜出去。 他捏住闸把蹬得慢悠悠的自行车停下,左腿撑着地,扫了一眼前头那几个手里拿着棍子,穿着紧身九分裤,蹬着豆豆鞋,顶着厚实的洗剪吹发型的小混混。 转过头去,身后也围过来了几个穿着黑背心,寸头剃得像劳改犯的小青年。 身后为首的那个掂了掂手里的棍子,咧着嘴冲他一乐。 梁景行没说话,慢慢地从自行车上下来了。 “小子,惹了我们乔哥,还把乔哥的兄弟打了,是吧?”前头,为首的那个非主流少年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质问道。 梁景行暼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虎哥问你话呢!”非主流少年左边儿的非主流小弟拿棍子指着梁景行高声说。 “哪儿那么多废话。”梁景行后头那个小青年头头啧了一声,呸地把嘴里嚼的口香糖吐到一边。“赶紧教训完,乔哥那边儿还有个局呢。” 真没素质。梁景行暼了那烂糟糟的口香糖一眼,心里想着。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脑后的风声,他侧过头回过身去,赤手空拳地接住了从身后挥过来的棍子。 他紧握住那个棍子,把自行车往边上一靠,抬腿在那个人肚子上踹了一脚,将他踹得松开了手,把他手里的棍子拽了过来,靠着墙用那棍子又挡住了另一边的攻击。 瞬间便和两边的人扭打成一团。 这小巷子也有小巷子的好处。对方虽说人多势众,可是在这么窄的地方是施展不开的。后头的人够不到他,前头的人被他打得往后退,便会撞到站在后头的人。 只一会儿,梁景行便弄得他们的阵脚乱了起来。尤其这战斗素质实在不济的非主流小青年队,不知是谁迎面挨了梁景行一棍,踉跄后退的时候左脚绊住了右脚,竟是一头栽到了人堆里,把那几个下盘不稳的小青年砸得措手不及,摔成一团。 那群黑背心小青年也没想到梁景行是个这样一个硬茬。 今儿方远给他们打电话说让他们的堵个人的时候,只说这是个打架挺厉害的书呆子。这群小青年常年混迹老城区收保护费,自诩这市里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一听是个单枪匹马的高中生,就都没把梁景行放在眼里。 原本只有他们这一撮人的。结果当时小青年的老大刚好在发廊里剃头,给他剃头的是乔易年初中学校里的小混混,人称“虎哥”。 虎哥从初中毕业就去混社会,混得不怎么好,也没什么脸再黏着乔哥。后来混的时间长了,也攒了几个一起跳社会摇,一起唠社会嗑的兄弟,成了个头头。这当了头头,就免不了想更上一层楼,混到更高级的混混圈儿里去。 道上的兄弟都以跟着乔哥混为荣,可他这两年不怎么跟乔哥联系,已经搭不上话了。 于是今儿个他便从这里看到了契机。 虎哥跟小青年的老大好说歹说了半天,最后给小青年的老大办了张五折会员卡,又免费拿摩丝给他喷了个造型,才得以跟着小青年他们去帮乔哥办事。 小青年的老大虽说半推半就地才答应,可是心里也是存着装个逼给这种不入流的小混混看的心思。 结果逼没装好,还丢了脸,被一个高中生打得落花流水。 那边小混混倒成一团,梁景行便不再管他们,转过来专心应付这边的小青年。 小青年的大哥原本站在后头,看着那几个跟梁景行硬拼的小弟被打得晕头转向,气得握着棍子扒开了一个人,自己上去同这个高中生较量。 结果没过两招,一个没留神,被窝心一脚踹翻在地。 就在他躺倒在地那一瞬间,刚才那个自己左脚绊右脚的非主流小混混像是遭受了莫大的羞辱一般,踉跄爬起来,攥着棍子不管不顾地抡像梁景行的后脑。 正中后脖颈。 梁景行后颈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手上一瞬间松了劲。还没等他回过进来,便被一群小青年扑上来按在墙边拳打脚踢了起来。 小青年们刚才械斗的时候都吃了亏挂了彩,这会儿一拥而上时便分外用劲。 小青年的头头捂着肚子扶着墙,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靠在一边缓了缓,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喝止道:“差不多行了,别打出事儿来。” 那群小混混这才退到他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靠坐在那儿的梁景行。 小青年头头捋了两把打了厚厚一层摩丝的头发,外八字地上前了两步,从兜里摸出一根儿烟来:“小子,记着今儿挨的打。以后招惹乔哥之前,掂量清楚喽。” 等这群人走得影子都没有了,梁景行才扶着墙勉强站起来。 小混混们生怕叫别人发现了摊上事儿,所以打人都颇为讲究,从来不往人脸上招呼。 所以梁景行此时单从脸上看,看不出什么挨了打的端倪。只有那略微迟缓的动作和稍显不正常的脚步,让他看起来不似平日那般淡定自若。 他那只素白修长的手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又支撑着他走到几步之外,将横在地上的自行车扶了起来。 他将自行车撑在地上,站在原处动作迟缓地慢慢整理着衣服。 又是“乔哥”。他心想。今天第二次了。 于是,这事情直接导致了两件事。 其一,就是梁景行的自行车坏了。从这一天起,他得每天坐公交车上下学,比骑自行车多花好些时间不说,还每天多出了一项开支。 其二,就是这一天晚上周芳跟他提起给乔易年补课这件事的时候,梁景行断然拒绝了周芳。 “……为什么呀?梁景行,你最近不是经济上有问题吗?”周芳断然没想到这件事会被梁景行本人拒绝。 “单纯不想和这种人有交集。”正处理着身上的青紫伤口的梁景行温和笑道。“谢谢老师的关心,不过给他补课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不管今天这骄傲的小公鸡给他留下了多好的印象,他都不想再同这个再三找自己麻烦的人有交集了。 于是失望的周芳挂了电话便打给了王大义,把梁景行的话原话转达给了王大义。 恰好被乔易年父子两个气得火冒三丈的王大义听到这话,终于找到了解气的办法,赶紧去给乔易年的爸爸打电话。 “乔先生,实在不是我们不想办法,我们也按您说的,找同学带带您家乔易年了。我们还专门去给我们的年级第一……哎对对对,就是那个梁景行同学,我们去给他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可是梁同学最后还是说实在不愿意和您的儿子同流合污……是是是,您做家长的心情我们是理解的……好的,您一定要同您儿子好好谈谈。” 于是这一天晚上,乔易年跟那群小弟们吃饱了串儿,掂着装满羊肉和啤酒的肚子回家时,刚一进门,便被初次见面的乔爸爸乔纪明一顿斥责。 他鞋刚换了一半,便看到那个高而挺拔的中年男人从大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到自己面前便指着自己开始数落。 “跟你好话坏话说尽了,你就是不思进取!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又在外面鬼混!你这个学是不是不想上了,是不是以后就想让自己当垃圾!” 被他这骤然的怒火吓得呆若木鸡的乔易年盯着他看了半晌,张开口刚打算说话,便打了个满是啤酒味儿的汽水嗝。 乔纪明脸上的怒火忽然就有了崩溃的趋势。 “……这是咋回事啊,爸?”乔易年眨了眨眼,赶紧开口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回事?你看看你的学习成绩,不要说名牌大学,你问问你自己能不能考得上本科?”乔纪明也不等他换好鞋子,就站在门厅里训斥起他来。“我给你们学校打电话,本来说找个好学生帮助你,结果人家嫌你是个流氓废物,根本不想搭理你!你想想你现在都已经……” 哟?哪个好学生胆儿这么肥? “……啊?爸,哪个好学生啊?”乔易年好奇极了,不由得问道。 “就是你们那个年级第一,叫梁……梁什么的。” “梁景行……?” “对,就是他,你自己反思反思……” “……。” 第二日中午放学后,乔易年便把梁景行堵在了教室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感觉好久没有在作话里求收藏啦!小天使既然看到了这里,那就请毫不犹豫地把文文收藏起来吧!啵唧!!! 来自蹭玄学蹭秃了头的刘狗花(?°з°)-?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5) 第三次了。 坐在座位上的梁景行抬起头来, 眼睛里和面上都没什么情绪, 他看向按着自己桌子戳在那儿的乔易年, 心里想着。 说实话,他的确没想通, 为什么这个乔易年从昨天开始, 突然来找自己的麻烦。 如果说是因为昨天自己看他的那一眼的话……那就纯粹是无稽之谈了。 毕竟, 乔易年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是那种因为“你瞅啥”这个问题而跟人结仇的人。 但是除了那一眼, 他实在是想不出还跟这个校霸有什么交集。 他神情漠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乔易年。 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小伙子皱着眉毛抿着嘴, 手按在自己放在桌上的饭卡上, 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要说兴师问罪的话, 不应该由他来问吗。 正午的阳光穿过早春嫩绿的树枝,透过教室的大窗户, 毫无保留地照射进来。明明媚媚的, 也并不怎么灼人,落在面前这个张扬而帅气的少年身上, 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和线条优美的锁骨上落下阴影。 实在是赏心悦目的一副情境。 可梁景行此刻没什么欣赏的兴致。他皱着眉毛,把压在那个少年手指下头的饭卡往外抽了抽,没抽开。 这个少年怕是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这一张饭卡上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梁景行没了耐心,索性收回手, 抱着胳膊靠在后头那张桌子上, 抬头盯着他,问道。 这动作和口气,像是老师在审问淘气的学生一般。他可能是总跟老师们相处, 耳濡目染来的这副姿态。 对面,乔易年被他问得喉头一梗,一口气硬是没上来,自然是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总不能直接质问他,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吧! 这也太没面子了。更何况,就算是乔大哥对梁景行做了再禽兽不如的事情,那也跟他没关系。他来这个世界拢共一天多几个小时,还一句话没跟他搭上呢。 更何况,这臭小子顶着一张他宝贝戚洌的脸,怎么能做这种看不起后进生的事儿呢! 到这会儿,居然敢问自己想干什么! 乔易年抿着嘴,把另一只手上的那个东西气势汹汹地摔在梁景行桌面上。 梁景行一垂眼睛,便看到横在桌上的那本紫色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被摔在桌子上的系统:【cnm乔易年!】 “给我补课。”乔易年弯下腰,那张神情蛮横的脸正对着梁景行。 梁景行皱起眉头来。 “不答应的话我就打你!”乔易年看他那神情,生怕这人再开口拒绝自己,连忙高声道。“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又气势汹汹地咬牙补充道。 梁景行心想,以前只觉得这个校霸只是不学无术,混天度日,可是品质没什么问题。如今看来,这个人还非常的恶劣。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自己不顺眼也就算了,该打也打过了,按说该消气了。 可现在却还这样捉弄自己。 他嘴里不屑而恼怒地啧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饭卡就要出教室。 乔易年也管不得那本五三了,伸手就要去抢。 他不敢动梁景行,因为自己这身体确实是个打架斗殴的好手,而对方却是个弱不禁风的文化人,手底下万一重了,怕把人弄疼。 可是这饭卡就不一样。一来结实耐折腾,二来学校周围的小摊小贩治理得特别好,学生不去食堂就没饭吃,学校又不让学生配手机,也没法儿叫外卖。 结果事实证明,这饭卡虽说耐折腾,可经不得乔大哥那双手。 就在他伸手抢夺饭卡的时候,心里着急,手底下就没轻重。不知道怎么的手腕一使劲,便生生把梁景行的饭卡掰折在他手里。 乔易年手里捏着那半截饭卡,脸上那校霸专属的酷帅狂霸拽的表情也绷不住了,此时神情呆滞地看了看饭卡,又看了看梁景行。 “……这玩意儿,粘得好吗?” 梁景行这下确定了,这小子今儿来,就是一门心思找茬的。 他冷冷地冲乔易年笑了笑,说道:“粘得好。”接着便转身走到教室后头把饭卡扔进垃圾箱。 然后,他就被追上来的乔易年扯住了胳膊。 “你书都没有,还找人补课?”梁景行皱着眉头,侧过头去看向他。“真这么爱学习的话,早干什么去了?” 乔易年语塞。 自己除了系统,还真是一本书都没。 “还有别的事吗。”梁景行扯出自己的胳膊。 “有。”乔易年下意识地说道。 可是有什么事儿呢?他自己也找不出自己除了学习以外,找这个人搭话的由头来。 接着,他捏了捏手里那半截饭卡。 在梁景行耐心耗尽准备扭头走来的时候,他急忙脱口而出:“我请你吃午饭!” 不等梁景行拒绝,他又毫无底气地补充道:“你不答应我,我就……就打你!别怪我不客气!” 不管乔易年这个刚穿越过来的花架子到底能不能打得过从不显山露水的狠角色梁景行,总之这顿午饭的确是他们俩一起吃的。 梁景行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确没有饭卡用了,还是因为这小子此刻的神情的确太过可爱。总之,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而乔易年动作又尤其快,趁着他没拒绝,就扯着他出去了。 梁景行被他一扯,身上那些伤就又隐隐作痛起来。可他看着面前那个少年的背影,却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纵然这个少年就是罪魁祸首。 于是,食堂里的同学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向来来去如风的大校霸乔易年端着餐盘,老妈子似的跟在年纪第一梁景行身后叫他加两个菜。而向来脾气温和的梁景行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找位置坐下了。 乔易年似乎是恼羞成怒了,一副要发脾气的模样,把餐盘在梁景行面前一墩,撸起袖子,跑到小卖部里买了两罐可乐,把其中一罐铛地一声墩在梁景行面前。 “……。”梁景行皱了皱眉毛,看向面前那个一坐下筷子都没动,拉开可乐就开始敦敦敦地喝起来了的少年。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就算只是个仰着脖子的动作,也充满了青春和朝气。他拉链敞着,里头吊儿郎当的黑背心一点都藏不住少年充满力量和活力的身体。 梁景行没想到,这个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人,这时在他眼里竟然没来由地全身都是吸引力,甚至叫自己移不开眼。 他把这一切归结到了乔易年那副好看的皮囊上——毕竟这个人真的不是个好人。 乔易年在第一个世界待了那么些年,这碳酸饮料还真是颇为思念的。 他一口气喝了半罐,才停下来,脸上被可乐里的碳酸汽儿刺激得皱起脸,像是个干了一杯白酒的老男人,嘴里“哈”地出了口气。 “你怎么不喝呀?”他放下可乐罐,拿起筷子。 “我不喝碳酸饮料。”梁景行说着,把自己面前的可乐朝乔易年那儿推了推。“你自己喝吧。” “哎,你说你这个人。”乔易年不乐意了。“叫你多拿两个菜你不拿,买水给你你不喝!你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有。”吃惯了一荤一素且从不喝碳酸饮料的梁景行确实冤枉。 “你肯定有!”乔易年一口咬定。“昨天我爸都跟我说了,你觉得我道德品质败坏,不务正业,无药可救。” “……?” 梁景行还真没想到,自己那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能被周芳和王大义做出这么丰富而精彩的解读。 说实话,自己对乔易年的成见并没有这么深。他最多也就是觉得这人实在是没事找事,不想接触罢了。 可是现在,他看着少年脸上恼怒又带点儿委屈的神情,就生出了一些逗弄他的心思。 梁景行筷子停了停,慢悠悠地说:“那就是这样了。” “你这人……?!”乔易年没想到这个小子当她的面就敢承认,一副不怕挨打的模样,登时便变了脸色,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我也没有说错。”梁景行慢条斯理地回道。 乔易年那张龇牙咧嘴发着狠的脸愣了愣,接着像只落到水里了的小公鸡似的,蔫头耷脑地拿起筷子,低下头去闷不吭声地吃起饭来。 梁景行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向来每天中午都陪着乔大哥用膳的几个天子近臣都把这场景看在眼里。 大哥不是跟这个书呆子不共戴天吗?那为啥今天中午还把哥儿几个都赶走,专门陪这个书呆子吃饭? “他和大哥……也不像有仇的样子啊?”李成宇挠了挠后脑勺。 “可你瞧大哥那天盯着这小子的模样,那俩大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方远嘴硬道。 大块头的高继伟把嘴里那口炒饭咕咚一口咽下去:“所以你俩昨天真把梁景行那小子打了一顿?完蛋了你们……” 郑伟奇赶紧打断他,一巴掌拍在他厚实的脊背上:“谁打他了,谁打他了?那天我和方远在教室里堵他,被他狠狠打了一顿呢!哟这肚子给我捶得……都淤血啦!” “嚯?”李成宇惊讶道。“手这么狠的吗?你们这亏吃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 方远插嘴道:“我那天气不过,就给老城区的张哥打了个电话,叫张哥把他收拾了一顿。” “哎哟!”李成宇吓了一跳。“这要是真收拾了那还得了!” 方远眨了眨眼:“……确实是真收拾了啊。张哥说这小子手狠,就……就把他好好儿教训了一顿。” “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郑伟奇吓得哎哟了一声。“这下完了,万一他真和咱大哥关系那么铁,那咱们岂不是……” “不至于吧?”方远问道。“你看昨儿个,他俩一个跟看不见人似的,一个瞪着眼睛,哪能关系那么好呢!” “你这破脑子,摸得透大哥的心思?”郑伟奇骂道。接着,他便凑到李成宇面前。“李哥,您脑子最好使,你看我们这……咋办啊?” 于是几分钟后,几个人提着零食水果,脸上堆着笑,凑到了乔易年和梁景行桌子边上。 “光吃饭哪儿成啊!乔哥,梁哥,我们给您俩买了点儿饭后零嘴……”几个人把吃的在两个人手边摆了一桌子。 乔易年被梁景行方才的三言两语噎得食不知味,这会儿终于来了随意驱策的小弟,结果还是一群不怎么会说话的傻犊子。 乔易年暼了他们一眼,问道:“该喊什么?” 人家那么温文尔雅的好学生,是你们瞎胡喊哥的吗! 成天大哥大哥的,弄得像咱们黑社会似的,人家怎么能看得起我们,反过来他又要说你们大哥道德品质败坏的! 可他这一下,把这仨人问懵了。 大哥的朋友他们向来是喊哥的,这突然不让喊哥……是唱的哪一出? 大哥的心思猜不透,就苦了小弟们。 几个人面面相觑。 郑伟奇张了张口,试探性地喊道。 “……嫂……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另外继续腆着脸求收藏和评论~耶!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6) 梁景行侧过头去, 扫了他们几人一眼, 又暼向了乔易年。 “瞎几把白话什么呢!”乔易年被郑伟奇喊得那声嫂子气得喉头冒烟。“滚滚滚!” 几人知道踩了雷区, 赶紧撒腿要滚。 “等等!”乔易年又把他们几个喊住。“吃的拿走!买这么多拿过来你们这是喂猪呢?” 这年头,伺候老大是真的不容易。 几人又拐回来把塑料袋提起来, 赶紧溜走了。 “你……你别跟他们几个计较, 他们就是……”乔易年赶紧转过来跟梁景行解释。 把我当坏人也就罢了, 可万一把我当基佬了怎么办! 也亏这几个小子是人才,连嫂子都能喊的出来。嫂子……是能乱喊一大老爷们儿的吗!就算是冲着一大老爷们儿喊, 那也得是冲着戚洌啊! ……呸, 我想什么呢。 乔易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再看着面前这人这张神似戚洌的脸, 又忍不住脸上发烫。 梁景行瞥了他一眼,道:“以后少说脏话。” ……啊? 兄弟, 你该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你被我小弟喊嫂子了吗? “不文明。”看着乔易年目瞪口呆的模样, 梁景行又补充道。 “……啊,噢。”乔易年眨了眨眼。 乔易年心想, 这好学生的脑回路……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这天下午班里面贴出了这次月考的成绩。 梁景行不出所料的是全班第一,把年级第一也顺带包揽了。 而乔易年不出所料的也是全班的倒数第一。 乔易年手里捏着那几张除了语文以外都白花花地只写了名字的试卷,耙了耙毛寸,心情有点复杂。 就算是全年级倒数第一……这种两位数的各科总分也是不多见的。 怪不得乔纪明跟他翻脸。乔易年心想, 我以后要是有这么混蛋的一个儿子, 我不把他打死都算是脾气好。 他在座位上坐下来,摊开卷子低头看了起来。 按理说他这么一个通过正规高考渠道进入一本大学里的学生,好歹高中的知识是知道一点的。 可是乔易年发现, 他什么都不会。 这不会的内容甚至囊括了数学卷子的前几道选择、英语卷子上九成的单词和理科综合卷子的所有题型。 就像失忆了一样,这是极其不正常的。 他刚想问问系统,才发现今天中午自己光顾着拐梁景行去吃饭,把系统忘在了梁景行的桌子上。 说来惭愧,中午自己跑去找他时还有点底气,可是这几个小时之内,他们本来就不太愉快,还经历了“嫂子事件”,这就已经够尴尬的了,他还拿到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分数。 有点不敢去找梁景行。 毕竟梁景行看不起自己就是因为自己这糟心的成绩。 “哟,大哥,可以呀这回!”李成宇蹦过来。“您上次语文才拿了十八分,这次就拿了三十二分呢!” ……噫? 你小子是来夸我的还是来找打的? 可能李成宇的初衷是前者,可乔易年把他的行为理解成了后者,并付诸行动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李成宇颇为夸张地扑到后头的桌上,紧接着便撞到了一个人。 “哎哟,你他妈没长……”李成宇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他嫂子正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哟,梁哥梁哥,对不起啊嘿嘿,我这走路没看道儿!”李成宇颇有眼色地点头哈腰了几下,几步蹿回到了座位上。 乔易年看到梁景行走到自己面前,下意识地就抬起胳膊来挡住自己的卷子。 他心里想着,好不容易靠着一顿饭才跟这个人关系缓和了一些,万一他再看到自己成绩栏这光荣的数字,估计要怒从心头起,再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可挡了一半,又觉得自己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实在丢人。于是,他便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收回胳膊,抬头横里横气地问道:“什么事儿?” “书。”梁景行手里捏着被乔易年往在脑后的系统。他刚想把书放在乔易年桌子上,就恰好垂下眼,扫过他的卷子。 乔易年伸手要接,便看到梁景行在看他的卷子。 他两把将卷子攥在手里,利索地塞进自己空空如也的抽屉里:“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刚才听说你这次考试有进步,我就看看你进步在哪儿。” 乔易年从这个总是对自己板着一张脸的尖子生口中听出了一些笑意,不由得抬头看过去,结果看到的还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果然,这种嫉恶如仇的学霸,对着自己这破烂卷子怎么笑得出来呢? 紧接着,他才回过神来,神情凶恶地龇了龇牙,道:“语文考试的时候失眠了,闲的没事儿写了半篇作文——怎么着了吧!” 梁景行低声笑了一声,将这本五三放回乔易年桌上。 动作和笑声都很轻柔,可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的:“你说你这样,每天到学校来,有什么用呢?” 哟,你小子这是替学校劝我退学呢? 乔易年心想,中午这顿饭还真是白请他吃了。这个尖子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吃人嘴短”,吃了自己的饭,该怼自己还是怼。 白眼儿狼!一点不像戚洌! “我学费都交了,怎么就不能来了?”乔易年不由得怼了他一句。 活生生把梁景行原本那句“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就来问我”憋回了嘴里。 这个小子怎么像一个炮仗一样。 梁景行皱了皱眉,大概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铺垫让对方会错了意。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便看到面前这小子颇有些不耐烦地冲他摆了摆手:“书拿回来了,赶紧走吧你!” 不等梁景行再说话,旁边就听到方远在喊乔易年下课一起去打篮球。 于是,梁景行便也没解释,只嗯了一声,颇为淡然地转身回了座位。 看俩人这冷若冰霜的架势,乔易年心里也犯难。 因为按照剧情,今天晚上是梁景行的舅舅第一次来找他要钱。 梁江峰刚一破产,本来是还有点儿家底的。可是他着急想翻盘,就把最后那点钱跟朋友一起做投资。 朋友见他成了个穷鬼,也不愿意再跟他做朋友了。于是朋友夹着他们两个人投资的钱,跑路了。 这下,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梁江峰真成了个没什么钱的穷鬼。这会儿他才开始觉得,区区几万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自己既然花了钱赡养梁景行,现在就有资格去把他的钱要过来。 乔易年本来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是打算跟梁景行关系缓和一些,晚上去他那里看看情况,帮他解围的。 毕竟梁景行是个孤僻而没有什么朋友的人。 可是现在二人这三句话不到就不欢而散的模样,实在叫他没办法插手梁景行的家事。 算了吧,这一次不管他又死不了。乔易年心想。 于是,在他小弟的建议下,他放学以后和他的社会朋友们跑到了个会所打台球去了。 ——反正自己学习也没什么用,啥都看不懂。 他这天放学之前问过系统,系统说他每到一个世界就会有一部分特征变得与原主相同。就像是上一个世界的面瘫,这个世界就是脑残。 啊……总之就是,文化水平和乔大哥看齐了。 感觉到自己的大脑空空如也、连说个成语都得憋半天的乔易年便自暴自弃地干脆不学习。 可是在乔易年的小弟看来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哎哟我的哥诶,你怎么上哪儿都带着本辅导书呢?”在台球会所里,李成宇苦着脸问他。 这种灯光昏暗,纸醉金迷的场合,显然是不合适学习的。 可是他们的乔大哥,一上这儿来把校服脱掉随手一甩,却是把手里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珍而重之地放在书包里,叫旁边儿的小弟给他看好了。 ——毕竟万一这个世界的系统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又得听钢铁茉莉花了。 “怎么的,还不允许你们大哥好好学习,转脸是岸了?” “大哥,那词儿叫回头是岸。”旁边儿一个小弟凑过来把球杆递给他,笑呵呵道。 “我能不知道?”乔易年接过杆子,顺手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我说是转脸那就是转脸,谁都不许回头。”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还没打两杆子,便有个人哈着腰推门进来。 灯火昏暗,这群人又是抽烟抽得室内烟雾缭绕,于是便看不清这个人是谁。 只看到那脑袋比别人都高出一大截儿来。 走近了乔易年才看出来,这人根本就不是脑袋长变形了,是那洗剪吹的发型像个大帽子似的扣在头上,便显得脑袋比别人都大。 这个人走路没款没型的,塌着肩膀,被紧身的九分小脚裤勒得细溜溜的一双腿迈着外八字,脚上又穿了一双细长的豆豆鞋,俩手揣在兜里,t恤外头套了件儿过时小马甲。 乔易年隐约记得,这是那种出没于快手短视频里的社会摇少年。 ——这人跑我地盘儿来干啥? “谁啊你。”乔易年收了球杆,斜着眼睛暼向那个小瘪三儿。 “嗨呀,乔哥,您不记得我啦!”来人正是虎哥。 他把嘴里叼的烟取下来,冲乔易年歪眼斜嘴的一笑,自以为极其社会地笑道。“咱俩初中一个学校呢!” 初中一个学校都能攀上亲戚,那我跟全中国人民都沾亲带故。 乔易年冷哼一声,重新趴回球桌上,对着白球比划起来:“早忘了。” “哎,乔哥,昨儿个我还替您收拾了那个书呆子呢!” 虎哥急忙开口,向乔易年邀功。 方远听到他这话,心里一紧,接着便看到乔易年比划白球的动作停了下来,皱起眉头,把球杆往桌上一放,起身看向虎哥,问道:“替我收拾?哪个书呆子?” 方远心想,这下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今天盖上签约的戳戳啦~以前看到作者朋友们给读者发红包就很羡慕,也想这样宠爱我的小宝贝们! 可是真到我签约以后,嗝,我刘狗花好穷啊!! 总之,不管金额多少,小天使们就当做是一点心意吧~从发文到签约这一段时间其实也挺不容易哒!无论是默默看文的小天使,还是每天都热情地给狗花留评论的小阔爱,多亏了有你们的陪伴,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 总之,以后的狗花会继续努力!希望你们也阔以一直爱我!!mua~!!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7) “啊?”虎哥看到乔易年这反应, 张着嘴愣了愣。“可不就是您班里头那个总跟您不对付的那个梁……” “什么玩意儿啊都!”方远吓得顾不上别的, 赶紧上前几步一把把他扯开, 出声打断他。“你找错地方认错人了吧,什么收拾书呆子的, 哪儿来回哪儿去!” “你着什么急?”乔易年侧过头去暼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 “我……”方远瞪着眼,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昨天把梁景行打了?”乔易年转回去看向虎哥。“谁叫你去的?” “就……方哥啊……”虎哥瞅着这乔哥跟方哥的架势, 就知道坏了事儿。可是乔哥开口问,他又不敢不如实回答。 他眼睛怯生生地在乔易年和方远之间逡巡了一圈, 结结巴巴地回道。 “挺有本事的啊。”乔易年嘴角一勾, 看向方远。“什么时候带着兄弟们挑事儿都不用让我知道了, 看来咱们致远一哥的身份易主了呗?” 方远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乔大哥此刻脸上看不出生气, 还是那副笑模样,可是乔哥嘴里头说出来的话, 却把他吓得腿都软了。 而此时, 乔易年也是气得一股火儿蹿上天灵盖。 手底下的这群零零碎碎的人莫名其妙地找了梁景行的事儿,把人家打了一顿, 怪不得别人不仅不愿意给自己补课,还说自己道德品质败坏。 枉自己还以为是那个小子嫌贫爱富,嫌弃自己学习成绩差。 说来也是,这小子长得像戚洌, 人品能差到哪儿去? 这群孙子欺负人是欺负爽了, 黑锅全扣他头上去了。 “乔……乔哥……”方远吓得心跳腿软,扶着台球桌才能撑住身体。 “你怕什么?”乔易年俩手揣兜晃悠过去,一把扯住他的领子, 把他上半身整个提溜了起来。“该怕的不应该是我吗?” “乔哥……我,我这真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乔易年单手拎着他的领子,把他往台球桌上重重地一按。“平时在学校里照顾你了点儿,就不知道轻重了是不是?还敢拿我的人去解决个人恩怨了?” 方远也不敢在这会儿提,自己根本不是解决个人恩怨,而是自作聪明地以为是去替大哥解决个人恩怨去的话。 这种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事儿,提起来就是火上浇油。 “乔哥……”旁边,方远的半个难兄难弟郑伟奇犹豫了半天,还是不落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方远这是以为您和梁景行有恩怨来着……” “我自个儿的事,由得着你们瞎操心?”乔易年听着这话,更是怒从心头起。 好啊你们,打了人家就算了,还他妈报的老子的名号?? 他一拳头打在方远胃上,正好和前两天梁景行打的位置摞在了一处。 “做好分内的事儿就行了,别多管闲事。”他也不敢打得太狠,把疼得蜷起上半身的方远随手往边上一撂。“再狗仗人势给我找麻烦,你们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 周围站着的小弟们没一个敢动敢出声的。 语毕,他一手扯过自己的校服外套,一手不忘把装着系统的书包拎起来,摔门就走了。 得赶紧去找梁景行去。 这小子昨天被自己的手下们打了一顿,今天梁江峰又要过来找他的麻烦。 他隐约记得这两个人是发生了些口角的,万一打上架了,梁景行可是得吃亏的。 虽说自己初来乍到,跟梁景行也没什渊源,可是心软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就觉得,自己既然领了任务,要从这里得好处,那就得对这个人负起责任来。况且,这个人也的确太惨了。自己既然知道了他的经历,那也不能放任不管,见死不救。 而在他的内心深处,看到梁景行就隐约觉得看到了戚洌一般。虽说不愿承认,可就是像寻求一个寄托一般,隐隐想把他当成戚洌。 “梁景行家在哪儿呢?”乔易年把书包随手甩在肩膀上,问系统道。 【宿主,您大晚上跑到别人家去不太……】 “你磨叽什么呢,是不是你压根儿就不知道?” 【……】 “难怪找借口搪塞我,你就是一废物。” 【……。】宿主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没什么礼法束缚,还有一群小弟驱使,每天过得都特别随性。 所以整个人说话就不客气多了。 像是要跟乔易年证明什么一般,系统在乔易年识海里贴了个定位。 “随便一个激将法就搞定了,你也真是挺没用的。”乔易年笑纳了他的定位,还不忘怼了系统一句。 系统没再说话,决定安静地去当一本没有思想、不会言语的教科辅导书。 乔易年打了个出租车,风风火火地就去了梁景行家。 说起来,他家这地方还真是不好找。 这老城区的路就像是老年人的心脑血管一样。各式各样的无证摊贩、私搭乱建,都大大咧咧地在路边上划定了各自的领地。 出租车在窄而并不怎么顺畅的路上东拐西拐,终于停在了一个老旧小区边上。 一路乔易年的手机响了又响,是那群回过劲儿来的小弟们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打过来的。乔易年一律没接,用行动传达给了小弟们一个愤怒无比的讯息。 “就到这儿啦,小伙子,”司机师傅松了油门,靠着路边上停下。“里头路窄,也不好挑头,我就不开进去了啊。” 乔易年付了钱,下了车。 他一手拎着校服,另一边肩上挂着背包,顺着那定位的指向,沿着街道往前走。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路边上小区的旧楼窗户里亮着暗而暖的光,十来年前样式的路灯也亮了起来,光线透过雾蒙蒙的灯罩,遮遮掩掩地照下来,把人行道和马路上不怎么干净的水渍和垃圾照得微微反光。 而和高空那萧条的光线相对的是地面上的热闹。 三轮摩托车和电动车横亘在马路边上,车灯和喇叭声交织在一起。乱七八糟横在人行道边的地摊上亮起白炽灯,照着摊子上铺陈开的衣服、内裤和袜子。 旧楼下的门面房也都热闹地开着门,门内的灯光伙同着招牌上的发光二极管的光线一起,弥漫在夜色里。 卖煎饼果子和烧烤的小车炉子里飘出了香味和白烟,把这老城区的夜色夹裹起来,和星空与诗意剥离开,按进俗尘中。 乔易年拿着衣服挂着包,从吆喝声、交谈声、电动车的发动机声和食物在火上滋滋的响声中穿过去时心想,梁景行的气质和干净整洁的模样,和这个环境真的太违和了。 那样一个人,怎么会生在这样的世俗中呢? 在路口处左拐,进了小区,梁景行家就在第一栋楼上。 他刚拐过去,便看到在楼下单元门口的那一片昏暗里,有两个人影拉拉扯扯地,似乎是在那儿争执。 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约摸一米七出头,能有160来斤,头发掉得差不多的头顶锃光瓦亮,反射着街上照过来的灯光。 另一个高而瘦,身姿挺拔,站在那儿就有种鹤立鸡群,遗世独立的感觉。 可不就是梁景行嘛。 那矮个子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急切而蛮横地高声说着话。乔易年隐约听到了什么“没良心”,什么“理所应当”。 梁景行往回抽手臂,使了几下劲都没抽出来。不知他说了什么,那胖子似乎是急了,抬起肉乎乎的厚巴掌便要往他脸上招呼。 乔易年动作利索的地几步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扭:“你他妈还要动手打人了是吗?” 这胖子就是梁江峰。 梁江峰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子扭得脸都皱了起来,嘴里不管不顾地叫骂道:“哪儿来的臭小子!我们家的家事,跟你有他妈什么关系!” “老子见着了,想管就管,怎么着吧?”乔易年把他往后一掼。 “——你怎么来了?”梁景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乔易年。 “我……”对啊,我来干啥呢? 总不能说我会算命,算准了你今儿有一劫,专门来英雄救美的吧? “——我来找你补课的。”乔易年神情坦然地把书包往肩上一顺。 “老子就说你是在骗我!”梁江峰一听到补课这话,登时便不乐意了。“给人补课多赚钱啊?差你爸爸那么点儿臭钱花了?” “哎哟?”不等梁景行说话,乔易年就一把扯住他的领子。“怎么着?你还好意思找个学生要钱是吧?” “那钱他妈本来就是我……” “老子要上课了。”乔易年拎着他的领子,另一只手挥了挥拳头。“再废话,当心我揍你。” 说完,把梁江峰朝后一推,便摆出了个要把人痛揍一顿的架势。 乔易年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这常年当老大,通身的气势就够吓人了。 梁江峰又是个做了好些年生意,嘴皮子厉害,可通身肌肉都退化成肥肉的中年人。看着乔易年这模样,下意识地就跑了。 “你小子等着,别叫我逮着你!” 临走撂下这么一句话来。 “嘁。”乔易年对着他的背影勾起了一边唇角,接着转过头去问梁景行。“你怎么由着他欺负啊?你揍他呀!” 白长这么大的个头啦! 两个人不并排站着还看不出来。乔易年那181的身高本来已经算是个大个子的,却没想到这么个单薄的书呆子比他还高出几厘米来。 一去看他的眼睛,还得微微抬头。 “——那是我舅舅。”梁景行说道。 “也对。”梁景行的意思是这是他长辈,有几年养育之恩,所以不动手。可这话听到乔易年耳朵里,就变了味了。“你这么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光知道学习的呆子,哪儿知道跟人动手呢?” 毕竟他光知道自己的小弟们欺负了梁景行,并不知道那些小子也一点没在梁景行这儿吃到好处。 大哥发脾气,小弟们就算是挨了打,也是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我跟你说啊,”乔易年一只胳膊搭在梁景行肩膀上,教育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还真没错。你不能光由着别人欺负你呀?你得……” 梁景行闻着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儿,居然隐隐在烟味里闻出了一点叫他莫名心跳加速的草木香。 这叫他觉得焦躁。他把乔易年的胳膊拉下去,也懒得再听这个社会大哥的毒鸡汤:“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我……” 系统给我指的路啊! “我又不是专门来找你的。”乔易年顿了顿,谎话信口就来。他随手往后一指。“我本来跟人在那儿玩呢,一出门就看见你了。” “……那儿?”梁景行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皱了皱眉,目光流转回乔易年的脸,口气中略带迟疑地问道。 “是啊。”乔易年眨了眨眼,看梁景行神情颇有点古怪,便回身看过去。 他方才手指正指着街边一家灯光暧昧、玻璃门内拉着帘子的小店。 牌子上光明正大地写着“红玫瑰足浴按摩”。 招牌粉红色的背景上还画着一个衣冠不整、身姿曼妙,媚眼如丝的女同志。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hhhh另外马上就能到v线啦~希望感觉文文还不错的小阔爱阔以随手收藏起来~啵唧!!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8) 梁景行想着, 按理说, 乔易年这会儿应该回红玫瑰足浴按摩店继续快活的。 ——毕竟春宵苦短, 这才几点。 可是乔易年却死皮赖脸,非要上自己家去坐坐。 “你去我家干什么?”他问道。 “……我来都来了!”乔易年不好意思说是来道歉的, 便颇为蛮不讲理地一抱臂。“都到你家楼下了, 上去喝口水怎么啦?” “……” 梁景行没再理他, 自己推开木质的单元门进去了。 噫……这个人可能是真的讨厌我。 乔易年心想。本来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前几天还无缘无故支使我的小弟欺负他, 今天还叫他知道了自己去红玫瑰做大保健的事儿。 虽然这些没有一件是真的, 可是却全是他身上的锅。 冤呐。 他在那儿还没自怨自艾完, 就看到前头开着单元门的梁景行不耐烦地转来:“你怎么还不进来?” 哎哟! 乔易年心里笼罩的乌云一下子全散开了, 动作颇为敏捷地赶紧蹿了进去。 这个老楼总共有五层,梁景行家在四楼。 过道里极为阴暗潮湿, 从一楼到四楼, 声控灯坏了三个。这个单元的格局是一层两户人家,过道也窄, 够过两个人,可是大件家具不拆开是运不上去的。 墙壁起皮,扶手掉漆,水泥地斑斑驳驳, 铁焊的老式防盗门看起来也不怎么结实, 防得了君子,小人一个都拦不住。 不过这种地方一般是引不来小偷光顾的,偷不走多少钱, 还凭白浪费了溜门撬锁的功夫。 小偷也是要面子的。电动车得偷新的,房门得撬好的。 走到三楼到四楼的拐角,梁景行回身跟他说了句小心。乔易年那会儿光顾着考虑一会儿怎么开口道歉,于是嘴上答应着,但根本没听清楚话。 接着他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地拌了个趔趄。 前头的梁景行听到动静,也没多思考,回身就要扶他。 然后乔易年便一脸撞在了他大腿上,离他的要命部位就离了几寸远。 “……不是跟你说了小心吗?”梁景行被这突然的接触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也被台阶拌得脚下不稳,赶忙伸手扶住扶手。 乔易年被撞得脑袋一懵,接着讪笑一声:“哎哟,这谁自行车怎么搁在这儿啊,太耽误人走路了!” “我的自行车。”梁景行接着往楼上走。“前两天磕坏了,放在这里一直没顾得上修。” 乔易年心想,完了,前两天坏的,那指定是那群孙子欺负人的时候给弄坏的。 他也没再敢吭声,跟着就上了楼。 到了四楼,梁景行就停住脚步开始翻钥匙。乔易年看这黑灯瞎火的,便要拿手机的手电筒给他照亮光。 可他手电筒还没打开呢,就听到了钥匙进锁孔的声音。 果然熟能生巧。 乔易年跟着他进了屋子。 梁景行把灯打开,乔易年才看清楚梁景行家里的模样。 客厅餐厅都不大,是十年前的装修风格。但这屋子就和梁景行本人一般,处处透露着规整和干净。 天花板上的灯暖融融地照下来,把这屋子笼罩在温和的光晕里,像是和外头乱哄哄的环境一笔划清了界限一般。 沙发边的矮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相框。站在门口隐约能看到,里头的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应该这就是季爸爸了。 “换鞋。”梁景行拉上房门,从鞋柜里抽出了一双拖鞋,吧嗒放在他脚前。 乔易年随手把校服和书包放在门厅,弯下腰去换鞋子。他脱下鞋子时,还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系统总说他鞋臭。万一自己脱了鞋一大股脚臭味窜出来,那多尴尬。 幸而没闻到什么。 梁景行去厨房里倒了杯水出来,放在茶几上:“随便坐吧。我还有点作业没写完,你一会儿早点走。” “——对不起啊。”乔易年没坐,两手下意识地握在一起,局促地抠着手指,低声说道。 “……嗯?”梁景行看向他,一时间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 “我那几个兄弟……”乔易年努力地从乔大哥没什么词汇量的脑子里抠出词来,组织着语言。“……不太懂事。” 梁景行听到他这话,知道了他在说什么。他暼了一眼乔易年犯错小学生似的局促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那不是你叫他们来的吗?” “我没有!”乔易年脱口而出。“都他妈是……都是方远那个孙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打着我的旗号就去欺负你!改明儿我一定叫他过来好好给你道歉!” “不用了。”梁景行笑眯眯道,坐在了沙发上。“也怪我错怪你了。” “……你就这样就相信我啦?”乔易年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好对付。 果然是天性纯良啊!被人欺负了也不记仇,怪不得这么多牛鬼蛇神总来欺负人家! ……跟戚洌真像。 而他这一问,把全身上下都和“纯良”二字不沾边的腹黑梁景行给问得有些懵。 对啊,怎么就这样就相信他了呢? 说不上原因,可就是对这个人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和喜欢。就像是两个人之间突然产生了磁场一般,叫人摸不清原因,也抗拒不了这样的吸引力。 就算是前两天被他的小弟那样欺负,也难以对他本人产生憎恶来。更多的反而是失望和不敢置信,说来也实在奇怪。 可能是这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傻乎乎的,没什么脑子吧。 梁景行颇为愉悦地得出结论。 “你都到我家里来了。”梁景行慢悠悠地开口。“我要是不相信你,你生气了再把我打一顿怎么办?” 乔易年听到他这话,便急了——敢情你这人还是没把我当成个好人啊! “你这个人!”乔易年几步上前。嘴巴笨了舌头就打结,说不出话来就控制不住地要抬手。 然后动作就尴尬地顿在原地,进退两难。 梁景行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笑眯眯看着他:“你看,我就说你是这样的人。” 乔易年怂巴巴地把手放下去:“你不能这么说,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至少,我不打你这种连还手都不会的小弱鸡!” “那还真是谢谢你。”梁景行也不辩解,笑道。“你怎么还站着呢?坐。” 乔易年气哼哼地坐在边上。 “……他们打你打得重吗?”犹豫了片刻,乔易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按说,这句话是没必要问的。 他手底下那帮兔崽子可能还不算那种人狠手黑的角色,可坏就坏在他们找的是学校外头的那帮混混。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快手青年不足为虑,可是方远他们认识的那群老城区的混混可各个都是混久了社会、恃强凌弱的主儿。 这群人欺负起乔易年这种看着乖里乖气的好学生来,最是手下不留情。 “不重。”梁景行回道。“也就吵了几句。” 那一次对他来说也的确不重。毕竟他还手的时候也一点儿没手下留情,那群小子也吃了不少亏。所以在梁景行看来,这不过是扯平的,谁都没落到好处。 “你瞎说!”乔易年听他这样说,心里头更是火大。“那群小子我能不知道?打你上初中开始就在你家这片儿收保护费了!这群人打人哪有手下留情的,尤其是欺负你这种弱不禁风的……” “那你还问我打得重不重干什么?”梁景行看他这着急的模样,笑着问道。 “我……” 这好学生说话,真是要命,一字一句都跟人计较,像是高手过招。 “……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对我说实话。”乔易年低声嘀咕道。 “是实话。”梁景行看着他这吃瘪的模样,忍住了想伸手摸他脑袋的冲动。“我的确觉得不是很……” “你脖子后头怎么了?”乔易年本来就一直盯着他,突然在他低头的时候看到了他隐藏在发下的青紫。 “没怎么。”梁景行抬头,下意识地面朝乔易年,不让他看见颈后的伤。 “都打成这样了,你还说没事!”乔易年眼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两步走向梁景行,伸手就去碰他的脖子。“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不用看,又不是什么……”不等梁景行话说完,乔易年就已经不管不顾地单膝跪在他身侧,伸手去掰住他的肩膀,将他扭过去看他的脖颈。 那纤细而洁白的后颈上横亘了一道青紫的印记,一看就是棍棒敲出来的。 “这么重,你还跟我说没事,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乔易年气得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儿是哪个孙子打的?我一定把他揪出来,好好收拾一顿!” 那草木香,又蹿到了梁景行的鼻端。 这香味像是屏蔽了一切外力似的,从乔易年身上的烟味中脱颖而出,直流转到他的心头上。 他一闻到这味道,就觉得心情舒畅,隐隐又沉醉其中,同时又不由得心跳加快,颇像刚戒了毒的瘾君子,又一次闻到了毒品的味道。 然后他胯--下那个东西,在他呼吸之间,被这草木香勾得,不由自主地有了要立起来的趋势。 梁景行头一次无法保持心如止水,只觉得那心跳的速度按都按不住,莫名其妙地手足无措起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身侧那个毫不自知的少年。 而乔易年自己还兀自盯着那伤痕生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梁景行:“你身上别的地儿呢?有没有被他们打伤了?” 而梁景行此刻心不在焉,正手足无措地听着自己砰砰咚咚的心跳,只含糊地应道:“……嗯?” 乔易年看他这神游的样子,就觉得有事,压根儿没有多想,凑过去就去扯梁景行的衣服。 没别的心思,就是想看看他身上的伤。 而他手刚碰在梁景行的衬衫扣子上,梁景行就骤然像挨了电打似的,伸手就要去扯开乔易年的手。 乔易年没料到他会有这番动作,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先使上劲:“你别挡,你让我看看!” 只几个来回,梁景行便被乔易年身上醉人的清香细细密密地裹了起来。这让他愈发焦躁起来。 尤其肢体接触之间,自己胯间的火热愈发挺胸抬头起来。 眼看着乔易年越挨越近,他猛然一使劲,把乔易年往后推去。 乔易年重重地躺倒在沙发上,手里还紧紧攥着梁景行的一般衬衫领子,这一下不仅把梁景行的衬衫稀里哗啦地扯开,还把这个人扯到了自己身上。 梁景行只来得及伸手去撑住沙发。 他大敞着衣衫,手撑在乔易年耳侧,挺立着的那处大马金刀地和乔易年的那里紧紧贴在一起。 两个人都没了动静,略微沉重起来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梁景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乔易年,这个少年喘着气躺在沙发上,胸口起伏,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草木香气缭绕在他鼻端。 纤细修长的手还不自知地紧紧攥着他的衬衣领子。 还有那对颇为可爱的耳朵,此时也渐渐染上红晕。 而乔易年躺在那里,顾不上梁景行大敞着的衣衫里白嫩而伤痕累累的躯体,顾不上二人此刻暧昧的体位,也顾不上梁景行迷之硬起的那个地方。 他盯着面前这张脸,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 戚洌……是戚洌吧…… 他脑袋里只剩下这两个人,就连自己那处也逐渐精神起来,和梁景行的顶在一起了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点进作者专栏有惊喜哟!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9) 那天, 乔易年和戚洌有没有做什么? 想什么呢, 当然没有。 那一天乔易年从梁景行家落荒而逃以后, 那件小事情似乎是压根没发生过一般,两个人谁都没提起过。 可是两个人心境都变了。 对于梁景行来说, 他隐约发现自己是个基佬, 还是个肤浅的基佬。 不然怎么会几面之缘就喜欢上这么一个混世魔王? 不过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混世魔王似乎也喜欢自己。毕竟……他也硬了。 对他来说, 乔易年的心思跟他也是一样的,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梁景行这人十几年来从没感受过这种悸动, 此时便分外珍惜, 晚上躺在床上一想到乔易年的模样, 都莫名其妙地心口沁出糖来。 他这个人, 从季爸爸离开以后,就没怎么接受过来自家庭的善意。而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跟人亲近的人, 所以虽说向来与人为善, 温文尔雅,可是就像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什么一般, 从不觉得自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家庭对他来说冷漠而疏远,学校对他亲和,可总是疏离而带有功利目的。他眼睛里的世界就像是在面前播放的投影一般,喜怒哀乐从皮肤表面流过去, 像是大雁从水面掠过一般, 留不下痕迹。 可是乔易年跟他们不一样,他是鲜活而可爱的。 同他的触碰让梁景行觉得真实——无论是乔易年的喜怒哀乐,还是他身上那似曾相识的草木香。 所以, 向来与人和善相处却从不逾矩的梁景行这次尤其地想要主动。 可恰恰相反,乔易年此刻的心情是矛盾又内疚的。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那天是面对着梁景行,心里想着戚洌地……硬了。 说来也可笑,人总是在失去什么之后才能弄明白自己心思。就比如说乔易年对戚洌的感情。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那只不过是他走过的一个世界罢了,现在他继续去下一个世界做他的任务,戚洌在自己的世界里当自己的魔尊。他肯定是到老死了都没办法再见到戚洌,而戚洌的人生还很长很长,这十来年的师徒关系,只需要百年光阴便可以冲淡。 更何况,男人有了本事就会变坏。说不定要不了百年,戚洌周围就会环肥燕瘦,坐享齐人之福了。 总之,他把一个根本不可能再见到的人搁在了心尖上,怎么都捋不掉。 而现在,他面前有一个梁景行。 按说,这个人长的就是戚洌的模样,也同样是他的任务对象,并且有时总会给他一种戚洌的感觉。每天和他相处,不失为一种麻痹自己的方式。 可是乔易年又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戚洌,根本不可能是戚洌。他对这个人抱有这样的想法的话,是既对不起戚洌,又对不起梁景行的。 他想要逃避,心里便隐隐地期待着这个世界的任务赶紧结束。 所以这一天,他仓皇从梁景行家里出来以后,便下了决心,离这个长得太像戚洌的人远一点。 可是第二天上午的第一节课下课后,他正在班里头最后一排跟几个兄弟打闹着呢,梁景行突然又站在了他的桌子前面,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你今天又没有带书来?”梁景行看着他,问道。 “我带没带书跟你有什么……”乔易年抬头看向他,犹豫了一下,便壮着胆子瞪着眼睛顶撞道。 “我刚才去跟周老师说了。”梁景行温和一笑,把手里的本子放在乔易年的桌面上。“不应该歧视后进的同学,以后我每天课后会给你补课——这是上一节课的笔记,你课间把他整理出来,放学前还给我。” 站在乔易年身侧的李成宇看着两人这架势,惊讶得说不出来,只楞愣地眨了眨眼睛。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郑伟奇转过来,对他使劲挤了挤眼睛,叫他赶紧过来,别在那儿瞎馋和。 乔易年和梁景行这个关系,他们这群头脑简单的后进生小团体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个时候也不敢说什么话。 “你怎么擅自就……”乔易年瞪眼道。 “你昨天不是还说我拒绝了是看不起你吗?”梁景行温声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就去找老师承认错误了。” “……。”乔易年抿紧了嘴唇,说不出话来。 好学生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梁景行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在笔记本上点了点,颇为愉悦地说道:“别忘了整理笔记,放学后我是要检查的。” 说完话,梁学霸飘然而去。 “乔哥,这人也太……”等人走了,郑伟奇转过来趴在乔易年桌上,皱着眉头说道。 “从前哪儿有人敢使唤咱们大哥呀!”李成宇附和道。“大哥,你别怕这书呆子,甭听他的!” 乔易年扫了他们几个一眼,颇不耐烦地摆手道:“都走都走!” 几个小弟嘴里嘀咕着,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哎!”乔易年又喊住他们。 “——你们几个,谁有空白笔记本?拿一个给我,赶紧的!” 几个小弟这算是看清楚了,他们大哥就算是个大闹天庭的齐天大圣,这梁景行也是尊如来佛祖。轻飘飘地一巴掌,就能把乔易年死死地压在大山下头。 而对于乔易年来说,他没办法忤逆梁景行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个人……太像戚洌了。 这样一个人,远离他容易,可他要是总主动接近自己……那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妥协。 【宿主,这个任务对象跟上一个世界的任务对象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 脑海里,系统888又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你不是跟我说过吗?”并排摊开梁景行的笔记本和自己抢来的新笔记本的乔易年冷哼道。“你怎么跟个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说得没完没了。” 【哟,宿主,您怪会用成语的啊!】 “谢谢你夸奖了,倒霉东西。”乔易年冷声道。 【可我就觉得,我说了也没什么用,您就总把他们两个……】 “长差不多的脸,差不多的命,那又认真又好欺负的性格也差不多。现在黏着我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你让我怎么想?” 【……反正他们不是一个人。】系统被他这一通说得有些哑口无言,委屈地顿了半天,赌气似的撂下一句话来,便不出声了。 乔易年在心里呸了他一声,接着去抄那不知所云的语文笔记。 从这以后,每一节课下课,梁景行就会把前一节课自己记了笔记的东西都拿到乔易年桌上。 “你这本子上写的这些东西,我他妈的根本看不懂,有什么可抄的!”第三节课,乔易年把笔记本朝桌子上一撂,皱着眉毛蛮横道。“我抄了也没用,你别拿来了,再拿过来你信不信我揍你的!?” 他这模样,是专门吓唬不吃饭的熊孩子和胆子小的好学生的。 可面前这个好学生,勾着嘴唇一笑,在他脑袋上摸了摸。 “你先抄着,放学我给你讲。” “!!!” 乔易年伸手就要去拧他乱动的手腕,被梁景行灵巧的躲了过去:“放学先别走,等我一起去图书馆。” 乔易年要早知道会是现在这种情况,绝不会跟梁景行提一句关于叫他补课的事情。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老子转回去!”他冲着后几排转过来看热闹的学生嚷道。 于是这一天,下课铃一打,乔易年便背起书包冲了出去。 你让我等我就等?我乔大哥好歹是致远中学乃至整个城里的一霸,能傻子似的听你的话? 而乔大哥的一众小弟,看着大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皆是唏嘘。 乔易年上了乔家司机等在校门口的车。 招招摇摇的一辆宾利飞驰,在这么个十八线小城市实在不多见。 结果坐上去半天了,车还熄着火,司机师傅低着头刷着快手短视频,没一点儿把车开走的意思。 “张叔,您这还等谁呢?”乔易年等得心生疑惑,探过头去问。“您倒是开车走呀?” “还等一个呢,少爷您先等会儿。”张叔敷衍地答道,手指在屏幕上往上一划拉。 乔易年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还等一个? 乔纪明又不是那种东一个私生子西一个姨太太的花心大萝卜,这等的另外一个人……能是谁呢? “谁呀,我怎么不知道?”乔易年扒着座椅靠背。 “老爷没跟您说吗?”张叔在屏幕上双击了一下,给屏幕上那个一口吃了十个鱿鱼须的小伙子戳了个大红爱心。“今天下午您班主任给老爷打了个电话,老爷就说让我把你们班里那个……叫啥来着,那个学生也接回去。” 那可不就是梁景行吗!! “您接他干嘛呀!”乔易年在座椅背上拍了一把。“甭管他,您快走,不用接了!” 刚认识没两天就暧昧成这样,还一副要和自己纠缠不清的模样。这还不够,还要登堂入室,每天跑他家里去?? 乔易年觉得不行。 “哎?不用接了?——这,老爷也没跟我说呀……”张叔疑惑道。 “我说不用接就不用接,我爸那儿您就甭操心了——赶紧的,您倒是开车呀!”乔易年不再多废话,着急地单手扒着座椅靠背,站起身来,另一只手伸出去拧发动机钥匙。 “哟,少爷您别急,我先打电话去问问老爷……” 就在这时,乔易年身侧的车门被从外面拉开了。 乔易年保持着扒着座椅靠背,弓着腰站着的动作,转过脸去,就看到温和笑着站在门口的梁景行。 “您就是……张叔叔?” “哎对!”张叔乐呵笑道,随手把手里的手机搁在一边的副驾驶上。“你就是小梁吧?上车吧上车吧!” 梁景行笑着答应下来,利索地坐上车,拉上车门,另一只手颇为顺畅地伸过去,在还没坐回座位上的乔易年屁股上轻轻拧了一把。 “乔易年,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梁景行你他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0) 梁景行这个人, 看起来正人君子, 还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 可其实骨子里就是个胆大包天、脸皮奇厚的老流氓。 这个老流氓臭不要脸地缠着自己, 似乎就是看准了自己下不去手打他。 脸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尤其地会装模作样。 一路上跟张叔聊得热火朝天的也就罢了, 进了家门, 刚跟乔纪明说了几句话, 就让乔纪明赞不绝口。 让他们两个上楼去书房的时候,乔纪明还指着自己的鼻子, 恨铁不成钢地让自己好好儿跟梁景行学学。 跟他学!学什么!学他白莲花吗! 白瞎了顶着一张戚洌的脸!——我们家戚洌, 多好啊, 是个多老实乖巧的…… “想什么呢。”梁景行抬手, 不轻不重地在乔易年脑袋上敲了一下。“我刚才问你呢,这道立体几何的辅助线怎么画?” 老子怎么知道怎么画! 乔大哥的脑袋里空空荡荡的, 应试教育的知识储备止步小学四年级。这个时候梁景行直接问他高三的题怎么做, 那不是搞大跃进吗! “……不会。”乔易年把笔一撂。 “说不会还理直气壮的。”梁景行拿笔在他脑袋上又敲了一下。“刚才才跟你讲了一遍,都白讲了。” “白讲了你别讲呗!”乔易年抱着胳膊往后一靠, 看都不看梁景行一眼。“反正我也就这样了,你还费什么功夫!” “我答应了你爸爸的。”梁景行神情颇为认真地看向他。“再说了,现在离高考也并不太近,你现在开始学完全来得及……” “不学。”乔易年断然拒绝。 梁景行也丝毫不见生气, 笑容更甚, 伸出手顺了顺他乍着的毛寸:“别闹。” “你他妈……”这顺的这一下毛像是撸猫撸起了静电,乔易年登时便炸了锅。 “跟你说了别说脏话。”梁景行慢条斯理道。 “你凭什么管我?” “我答应你爸爸的。”梁景行笑道。“你爸爸说了,如果你不听话就让我跟他讲, 他断你的零花钱,没收你手机,还让你每天走路上下学。” 乔易年:……。 行,乔纪明,你还真是够意思。 “我再给你讲一遍。”梁景行慢条斯理地把笔塞回乔易年手里。“你看好,设AC的中点为E……别翻白眼,看卷子。” 他那修长而微微发凉的手捏住乔易年的后颈,按着他的脑袋,示意他低下头去看试卷。 就像是提住了小动物脖子后面的那块皮一般,将这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不容反抗地控制住了。 就这样,乔易年在梁景行的怀柔政策下,被无情地镇压了。 而乔大哥被镇压的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作为一个社会青年大头目,从那一天起,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参加诸如喝酒、撸串、泡网吧、打台球、打群架等一系列社会青年必备文化活动了。 更有甚者,他连烟都被梁景行没收了。 脖子上叮叮当当的银链子也被梁景行在一次放学途中强行卸下。 一代锋芒毕露的校园一霸,被一个架都不会打的好学生一根一根捋掉了身上的刺儿,归于平庸。 大哥不像大哥,那这社会小团队简直是国将不国的呀。 也不是说乔易年打不过梁景行,所以害怕他。 毕竟梁景行有意无意地在乔易年面前掩盖了自己武力值爆表这一事实,在乔易年眼里,他就是一个一拳头打死的嘤嘤怪……呸,一拳头就能打翻的小弱鸡。 可是这小弱鸡顶着戚洌那张脸,每次乔易年提起拳头的时候,都落不下去。 况且,这小弱鸡捏着他那个掌握着他生杀大权的老爹的电话。不仅如此,每天他迫不得已地带着梁景行回家时,他那个爹总会问一问梁景行自己儿子今儿在学校的情况。 就这样一个月下来,乔易年身上那把草木气息笼罩住的烟味逐渐散开后,乔易年的成绩也从班里倒数第一,一跃至班里的倒数第八。 虽说在梁景行眼里依然是一塌糊涂,可这对于万年倒一的乔大哥来说,却是一个质的飞跃。 分数上的一小步,却是乔大哥人生上的一大步。 周芳破天荒头一次在班里长篇大论地表扬了乔易年一通,从他飞跃而上的成绩,到他最近逐渐端正的品行,连带着他愈发清爽的仪容仪表都狠狠的表扬了一遍。 乔易年被班主任夸得脸都有些红,心里控制不住地小雀跃的同时,抬头瞄了梁景行一眼。 不料梁景行此刻也正转过来,温温和和地冲他笑。 乔易年又一次控制不住地耳根发烫,斩钉截铁地转开目光,看向窗外。 他在心里又开始回忆戚洌,强行把这一个月来梁景行无微不至地帮助和约束抛在脑后。 但是话说回来,除了那一天在梁景行家里意料之外的肢体接触和那天在车上自己屁股上挨的那一下之外,这一个月以来梁景行都没对他做什么逾矩的动作,更没说什么暧昧的话。 就完全是同学之间止于友谊的态度而已。 乔易年这阵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毕竟那一天硬起来的不止梁景行一个人,他乔易年也臭不要脸地硬了。 再说了,男孩子之间,肢体接触起点反应怎么啦?哪有计较过来计较过去的。回想起来,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反而人家梁景行一点没把那个尴尬的局面当回事儿。 这么想来,乔易年心里释然了起来,同时又莫名其妙地有点空落落的。 贱兮兮!乔易年在脑海里抽了自己一巴掌。 在乔易年心里,“梁景行耍流氓”事件算是勉勉强强地揭过去了。 于是,在这天晚上,乔纪明收到乔易年的成绩单,感动得老泪纵横的时候,乔易年便有些感激又有些自责地考虑起该如何回报梁景行对他无微不至的帮助了。 “我就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妈妈。”乔纪明抹着眼泪说。“我每天就知道在外面忙,一直顾不上你。等我顾得上你了,你又变成了那副模样。” “哎哟,爸……”乔易年站在一边,颇有些手足无措。“人家梁景行还在呢。” 他不过就是考了个全班倒数第八这么个辣鸡成绩,可乔纪明那儿感动得就像是他明天就能踏进清北校门似的。 哭得乔易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乔纪明一点都没控制自己的情绪,抹着眼泪接着说:“我觉得怪我呀,把你耽误了,就不忍心责备你。现在好了,我本来觉得你以后只要不当劳改犯就行,现在终于看到你成才的希望了。” 乔易年:……爸,您对您儿子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吗? 乔纪明拿着乔易年的成绩单,回忆了半天往事。 活像是个抹着眼泪忆苦思甜的,终于打倒地主老财、迎来崭新生活的贫下中农。 等乔纪明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才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乔易年的成绩单叠起来塞进茶几下面上锁的小抽屉里,一边用较为平和的口气告诉乔易年:“不要骄傲,再接再厉。” 乔易年:你这模样……还好意思叫我别骄傲呢? “你该好好谢谢别人梁景行同学。”他俩上楼之前,乔纪明又跟乔易年说。“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自己清楚,要不是人家梁景行,能有你现在的成绩?” 乔易年:?? 我现在什么成绩了? 倒数第八,搁乔纪明那儿看起来比拿了诺贝尔奖还可喜可贺。 不过乔易年也确实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儿谢谢梁景行。 虽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不过是个过客,乔大哥就算是考上清华北大,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再者说,给自己补的这一个月课一点都没耽误梁景行的学习,人家该考第一还是考第一,而且收拾自己这件事,也不失为梁景行课余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况且乔纪明也是给他发工资了的。 可是乔易年心里还是对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件事有点介怀,觉得自己一边对人家怀着不好的小心思,一边又把别人当成登徒子、死变态。 反而是梁景行,平时教导自己功课时颇为耐心,讲一遍不听再细细地讲第二遍。每次被乔易年毫不留情地怼了,也从来没跟他急眼过。 这让乔易年觉得挺内疚。 “……这一个来月,谢谢你啊。”等上了二楼进乔易年的书房里坐好,拿出来书本以后,乔易年别别扭扭地道谢道。 “嗯?”梁景行像是听到了句特别不得了的话一样,抬起头来神情诧异地看向他。“谢我什么?” 他这一问,把乔易年给问懵逼了。 “——噢,”梁景行笑道。“这次考试的事呀?我以为学习的事你根本不在意呢。” “……我爸第一次这么高兴。”乔易年别扭地翻了个白眼,说道。 “不能归功于我。”梁景行颇有些严肃,丝毫不见调侃地正色道。“还是你自己用功,才取得的成果。” 纵是乔易年并不是乔大哥本人,可看着这个人顶着这张脸,认真而诚恳地夸奖自己的时候,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我……我请你吃饭吧。”乔易年说道。 “不用。”梁景行想也没想,笑着回绝道。 “但我总得有什么表示的啊,”乔大哥没想到这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便颇有些不悦。“哪儿能光口头说一句就算完啦?” “没新意。”梁景行道。 “那你想个有新意的?”乔易年问道。 梁景行听到他这话,便温温和和地笑起来,笑得乔易年头皮发麻,感到了些后悔来。 “那就听我的了?”梁景行接着问道。 乔易年看着他这神情,便极其后悔,心里一点儿都不想答应他。 可是乔大哥那嘴,比死鸭子还硬。 “……听你的就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假期走得真快,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又要开学了(`⌒?メ) 怠惰的刘狗花表示根本不想去上课(〝▼皿▼)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1) 乔大哥向来自诩身强体壮。 尤其作为一代校园扛把子, 那江山可是实打实用拳头打出来的。 别的不讲, 身体素质这一条, 一定是过关的。 所以当梁景行跟他说这个周日去爬山时,他原本还颇为紧张, 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虽说他也不知道之前自己为什么紧张。 星期天一大早, 他就开始准备爬山要带的东西。家里做饭的李嫂一听少爷这次跟人出去玩, 既不泡吧又不打架,而是要去爬山, 高兴得不得了, 张罗着给乔易年的书包里塞了好些吃的。 “李嫂, 我吃不了这么多……”他看着李嫂给他书包里一会儿塞一样食物, 就像他这是要背着包逃难去一样,不由得跟李嫂说道。 “哎哟, 爬山多累呀!你们这正在长身体的大小伙子, 爬一会儿就该累啦!”李嫂一边把手里的那个盒子往他书包里塞,一边跟他念叨着。“再说了, 你不是有朋友一起吗?你们小孩子一起吃呀!剩下了还能往回带,可是带少了可就只能饿肚子啦!” 说着,她终于成功地把书包装满,准备去拉拉链。 “哎李嫂, 还有这个。”说着, 乔易年把系统递过去。 这一不小心就要死掉了的系统不带在身边实在不放心,可是要是手里捏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去爬山,又显得自己是个傻子。 到时候肯定要被梁景行笑话。 “你出去玩, 带什么书呀!”李婶想都没想,接过系统刚看了一眼,就把它随手甩在床上。 劲儿大了点,系统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系统哀嚎了一声。 “哎呀,李婶知道你最近知道学习啦,不过也不差这一天嘛!你今天出去就好好玩,学习的事情等回来再说嘛!” 李婶一边说着话,一边使劲地拉他的书包拉链。里头塞的东西太多,拉链实在拉不上,李婶还把书包使劲压了压,才勉强将拉链扯上。 乔易年:……。 “李婶,要不拿出去一点吧,我水都没装呢!”乔易年掂了掂他这分量不轻的书包,想试图寻求李婶的妥协。 “哎哟瞧我,把这个都给忘啦——你这书包两边还能装!我这就去再给你拿两瓶水去!” 好家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乔易年一扭头,就看到窗外刚走进自家院子的梁景行。他赶紧捞起桌上那瓶矿泉水,往书包侧面一塞,就往外跑去。 “李婶您别忙了!梁景行来了,我俩走了啊!” 李婶一手拿了一大瓶水跑过来,就看到乔易年已经背着书包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里。 “水不够喝记得买呀!”李婶赶紧高声嘱咐道。 “放心吧您!” 经历过贫困生活的中年妇女实在是太吓人了。 乔易年一边朝着梁景行那儿跑,一边心有余悸地想。 而那边,梁景行刚走进乔易年的家门,就看到那个推开门跑向自己的少年。 少年平日里的穿着打扮都带着股牵强附会的痞气。本来是一副阳光而青葱的长相,却非要用黑背心、项链和烟草把自己裹挟起来。再由统一制式的高中校服松松垮垮地一挂,便显得拖沓而流气,把身上原本的气息都给压抑住了。 ——虽说这是他们那小团伙最为崇拜的画风。 可是今天这少年,猛然变回了原本的少年模样。 他穿了件白色的连帽衫,胸口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估计乔易年本人都不认识。下身是一条修身的运动裤,没什么多余的花纹,把乔易年这双笔直的长腿修得极其养眼。 少年踩着一双运动鞋,背着书包快步跑向自己,面部的表情颇为鲜活,浑身上下也笼罩着一股青春阳光的气息。 梁景行胸口那只消极怠工的小鹿突然被打了兴奋剂,横冲直撞了起来。 乔易年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躲开了李婶差点强塞在自己书包里的那两瓶水,心里颇为松快,此时看着向来看不顺眼的梁景行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你背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往外走的时候,梁景行看着他那沉得直往下坠的书包,不由得笑着问道。“我们又不在山上过夜。” 你这话跟李婶说去!她这不是怕我们爬山爬累了饿死嘛! 可是乔易年作为一个嘴比死鸭子硬多了的中二少年,当然不会把锅甩给李婶——毕竟一个风一样的少年怎么会被家里的做饭阿姨支配! “——我饭量大,怎么着吧?”乔易年冷哼道。 梁景行忍俊不禁:“不重吗?” “怎么可能重!你当谁都是你这样的小弱鸡!”乔易年嘚瑟地把书包往肩上掂了掂。“我跟你说,这么点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 梁景行笑着点点头:“那不用我帮你背一点?” “不用!你管好自己别磕着碰着就成!” 这话说出口的乔易年,就像是个戏台上的老将军,浑身插满了flag。 这话在他们上山两个来小时后,无情地打了乔易年的脸。 原本初春的气温并不是太热,是非常适合出门游玩的。可乔易年在这样一个艳阳天,背着这么个士兵打的背包一样的大书包,跟着梁景行挤了四十多分钟的公交车,又去爬那台阶又陡峭又曲折的山。 虽说这风景实在是好看,可累得眼前冒马赛克的乔易年实在欣赏不来。 这片山本来就草木茂盛,水草丰美,所以被当地政府开发成了风景区。初春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上山的匝道两边的树木皆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还有不少的树在长叶子之前要开一茬花。开花的树和发芽的树,与山上原本四季常青的松柏长在一处,便深深浅浅,交相辉映,满是怡人的风光。 树底下的石缝中有汩汩的泉水往外冒,曲曲折折地流下去,成了一条蜿蜒而婉转的小溪。溪水清冽而澄澈,两边冒出新芽的青草和蒲公英的黄花也分外讨喜。 树杈间漏下来的阳光斑斑驳驳地,落在地上的花花草草上,还在溪水上照出了粼粼的波光。 这条匝道就是沿着溪水往上修的。溪水曲曲折折,匝道就也弯弯绕绕。 梁景行慢悠悠地跟在乔易年身后,一路悠哉悠哉地同他聊着天,只字不提休息。 乔易年那挂着汗水的发茬和湿漉漉的后颈在他眼里,是比这山上更怡人的风光。 乔易年又热又累,便极其烦躁,可又不甘心叫梁景行看出来,所以一直耐着性子回他的话。 可这声音里的烦躁和喘息是掩饰不住的。 梁景行本想不动声色,等着看乔易年这死鸭子什么时候撑不住。不过,还没等乔易年撑不住,梁景行就有些心疼了。 这傻小子背着那么重的一个包,路上本来就被挤来挤去地出了一身汗。到了山脚下,坐都没坐就死倔地要开始往上爬了。 这都爬了一个来小时了,自己虽说并不怎么累,可是这小子已经是两条腿打飘,靠着一股倔劲儿在朝上冲。 这小子怎么就倔得这么可爱呢? “乔易年,”等到了一个拐向亭子的岔路口,梁景行站定了脚步,在后面喊到。“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吧。” 累得晕头转向的乔易年听到他的话,站在那儿反应了两秒钟才消化掉梁景行的话。 他心里一阵雀跃,赶紧转过头去,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喘着粗气,俯视着站在下头几层台阶上,脸不红、心不跳、身上也没怎么出汗的梁景行,龇着一口大白牙,露出了个胜利者的笑容。 “就说你这个人弱不禁风的,还非要来爬山!那就休息一会儿吧——虽然我一点都不累!” 梁景行笑着嗯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包面巾纸来递给乔易年,转身先走近了亭子。 乔易年在亭子里坐下,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抽出纸来擦汗,转头问梁景行:“你吃东西吗?” 见梁景行点了头,乔易年就把纸放在一边,拉开了书包。 书包里被挤压了几个小时的各种食物此时像是找到了火山口一般,从乔易年的书包里崩塌到地上。 乔易年:……。 梁景行:“……噗。” 他忍不住脸上的笑容,便只好低头捡东西来掩饰。 “……笑什么笑啊你。”乔易年脸上发烫,斥道。 “噗……没有。”梁景行笑道。“就是没想到你饭量还真的……挺大的。” “……你没想到的事儿多着呢。”乔易年尴尬地冷哼道。 人一尴尬了就会觉得俩手都没地儿搁。所以为了让自己的手在这个时候能有事做,乔易年拿起了书包侧面的矿泉水,扭开仰起头喝了起来。 所以梁景行一抬头,便看到了少年覆着一层汗水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梁景行没来由地也觉得口渴。 他本想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水来,可目光又落在了乔易年手里的那个水瓶上。 于是他的动作顿住,接着慢条斯理地把乔易年落在地上、再没法儿重新压缩回书包里的食物搁进自己的包里。 等乔易年敦敦敦地喝完了半瓶水,停下动作来喘口气的时候,便看到梁景行人畜无害地冲自己笑。 “我忘了带水了。”梁景行说。 “……?” 然后,乔易年便注意到了这个人彬彬有礼地落在自己手中水瓶上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打算今天去找编编说入v的事情,有点小紧脏~ ☆、【倒v结束】 这个亭子的位置实在尴尬。 这山山势陡峭, 道路也窄。所以买食物和水的小摊贩只有山脚下有。 所以这半山腰的亭子, 前不着村, 后不着店,真要说去找一个卖水的地方, 还真是困难。 “……。”乔易年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瓶子递给他。“给我留点啊你。” 梁景行笑着接过, 拧开瓶盖,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乔易年看着他那模样,不禁腹诽, 这文化人喝水都跟我不一样, 斯斯文文的, 果然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学生。 殊不知, 这好学生在嘴唇接触到瓶口的那一刹那,嘴唇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接着那舌头鬼使神差地, 在瓶口轻轻勾了一下。 心尖儿随着舌尖,轻轻一颤。 等他放下水瓶, 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痴汉一样的动作,不由得在心里痛斥自己,同时那舌尖感知到的甜又克制不住地一路向下,勾缠在心口。 梁景行把矿泉水瓶递回给乔易年, 一递一拿的过程中, 手指尖轻轻一碰。 乔易年自然地拿回了自己的水瓶,随手揣到了书包侧面的兜儿里。 而梁景行心里有鬼。他触电一般,将手缩了回来。 两个人并没有在这亭子里休息太久。这座山并不算低, 单程上去就需要一个上午。这个地方没有被大力开发过,所以没有缆车那样的代步工具,上来下去都得靠脚力。 所以要是在半途中逗留太久了,下山的时候天就会黑了。 临动身时,梁景行自作主张,将乔易年的包扯过来,把里头一半的食物都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乔易年知道这是因为梁景行看出了自己背这个包爬山实在费力,便不由得脸上发红,低声道:“你别帮我背,我能背动……。” 我堂堂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致远中学一霸,怎么能让这个只会做卷子的优等生帮我背东西! “知道你能背动。”梁景行敷衍道。“我想锻炼身体,行不行?” 这口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味道。 “……行。” 乔易年就坐在那儿,看着梁景行把自己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往他的包里塞。 自己那个被撑得可怜兮兮的书包,正在被梁景行从一上午的奴役中解放出来,让它摆脱了过劳而死、拉链崩坏的悲惨结局。 “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旁边的匝道上传来了一道娇俏的声音。 “——怎么啦?我又哪里惹着你了呐?”那个女子身边的年轻男人哄着她问道。 “咱们爬山都爬了那么久啦!”女子跺脚,停在原地。“你就不知道把我的包接过去!你根本就不爱我!” 梁景行和乔易年抬头看过去,就看到那个年轻小伙子一边道着歉,一迭声地说“哪有呀我这不是没注意”,一边赶忙把女孩子背上的那个书包取下来,倒着背在自己身前。 “还有这个呢!”心满意足的女孩子面上抑制不住甜蜜的笑容,可嘴上却还不饶人,把自己挎着的小包取下来,递给小伙子。 小伙子看着这包淑女粉嫩的样式,便犹豫了起来,嘴里支支吾吾,脸上也泛了红。 “你是不是……”女孩子柳眉一竖。 小伙子赶忙把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顺到一边,把女孩子的小包接过来,一起挂在脖子上。 女孩子看他这窘迫又滑稽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凑上前去在小伙子通红的脸上啵唧了一口,蹦蹦跶跶地接着爬山。 小伙子跟在后头,一边叫她当心脚下别摔跤,一边加快了步子跟上她。 这对儿小情侣叽叽喳喳地路过了这个小亭子。 “交女朋友真麻烦。”乔易年看向那个男孩子背着两个包的背影,不由得心生同情,啧了一声。 梁景行笑而不语,看了那对小情侣一眼,又从乔易年包里捡出了一个分量不轻的盒子,才把乔易年的包拉上拉链,递回给他。 乔易年再把这个书包接回去时,包里的重量已经轻了一大半。 “哎呀,你怎么装了那么多……”乔易年感到极其的不好意思,便有些手足无措。“你再拿一点回来!” “我们再在这儿讨价还价一会儿,就得天黑了才能下山了。”梁景行说道,背起书包就起了身。“走了。” 乔易年小声地嘁了一声,把书包甩在肩上,跟着他接着朝上爬。 果然如梁景行所说,两个人爬到山顶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等到再下山时,到山脚下正好是傍晚。 乔易年背了一路的食物也并没有吃多少。到了山下,他又扯着梁景行坐在了山脚路边上的烧烤摊上。 他的说辞是:累了一整天,不用一顿小烧烤作为结束,那就是遗憾。 “老板,二十串羊肉,二十串牛肉,二十串板筋,再来两瓶啤酒!”乔易年坐下便冲老板吩咐道。 “我不喝酒。”梁景行说道。 “谁说我给你要的啦?”乔易年眉毛一扬。“我自己喝两瓶。” “明天还要上课呢。”梁景行慢条斯理道。 不等乔易年说话,梁景行就扬声对烧烤摊老板说:“老板,啤酒不要了。” “哎哎哎,别呀你!”乔易年急了,伸手去扯他的胳膊。“吃烧烤怎么能不让人喝啤酒呢!——老板!老板拿一瓶来!” 老板手里拎着两瓶啤酒,进退两难地:“你俩先商量好要几瓶呀!” “你爸爸跟我说了。”梁景行威胁道。“他说你要是在外头偷偷喝酒,就让我给他打电话,他收拾你。” “你丫的……”怎么跟个爱告状的小学生似的! 乔易年跟梁景行吹胡子瞪眼的,可根本吓不住面前这个镇定自若的梁景行。 乔易年深吸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老板,拿瓶冰可乐!” “要常温的。” “……可乐不冰怎么喝?!” 乔易年突然开始有点想念他的那群小弟们。 别的不说,这群小子好歹不会婆婆妈妈地对自己管东管西! 不过,这些猴小子,是真的不经念叨。 就在他们两个在山脚下吃烧烤的时候,市里头出了点“小事儿”。 出事的不是别人,而是自诩乔易年小弟的“虎哥”,本人尊姓大名李虎。 有些人挨了收拾就知道收敛,有些人挨了收拾就只知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前几天他帮乔大哥办了事儿,方哥挨了收拾,可方哥却并没怎么收拾他。 方远作为一个“天子近臣”,虽说有什么事儿方便上达天听,可是的确是个活在校园里的小子,不如社会上的小青年那么心狠手辣。 所以上次,他虽说是因为李虎跑来瞎拍马屁,触到了乔哥的虎须,可是他也没找人把李虎围起来痛打,只把这小子狠狠臭骂了一顿,不耐烦地打发走了。 遭遇惯了社会上的拳打脚踢的李虎自然是想不清楚个中秘辛,只知道这次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儿都没挨收拾,便私以为是乔大哥的手下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这对他这种挣扎在底层的小混混来说,是多大的排面! 翻过身来的农奴就忍不住要唱歌,终于长了面子的小混混也要想办法找点事情,好把这来之不易的面子早早变现。 于是李虎在洗剪吹李师傅的主业之外,新增了一项预期收入极为可观的副业。 说好听点儿是收取治安管理费用,充当三无片儿警,说难听点,就是臭流氓收保护费。 可是这巴掌大的城区,经历了这么些年的发展,一块一块是谁的地盘,那都是社会大哥们拿拳头和棍棒打出来的江山。这骤然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除了从大哥们的牙缝里抢食儿吃以外,别无他法。 “虎哥,这能成吗?”虎哥手下那个除了社会摇跳得好以外一无是处的小弟颇为担心的问他。 对于这种看到城管都会撒丫子跑的小弟来说,跳社会摇就是混社会,别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李虎当时在他后脑勺上使劲拍了一巴掌,骂他胸无大志。 “你怕什么?致远中学的乔大哥现在都认可你虎哥我,把虎哥当兄弟!有他罩着,你怕什么?” 小弟一听乔大哥这响当当的名字,立刻就把一颗悬着的小心脏稳妥地放了回去,血管里沸腾起了踏入真江湖、真社会的豪情壮志。 可这豪情壮志没烧两天,几个人就在这一天晚上,被那片儿的大哥带人堵在了小巷子里,打得鼻青脸肿。 从野狗嘴里抢食儿吃,没点打狗的本事,那就是傻逼犊子白送命。 “胆儿不小啊?”那大哥把棍子往肩膀上一搭。“混哪块儿的?一声招呼不打,就来跟老子抢钱花了?” 李虎这会儿要是心里有点逼数,报上的是他们那个破发廊的名号,那这事儿也就挨个打就能揭过去。 毕竟初入江湖的小混混,不长眼睛绊了大哥的财路,也不是什么大事,打一顿就算完。 可是李虎这会儿膨胀着呢。 尤其之前撒手干这一行的时候,他就跟手下的兄弟们说过,有乔哥罩着,不怕挨打。 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把面子丢了。 “跟……跟着乔大哥混的!”李虎左边脸被打肿了,嘴里含着血,含混不清地叫阵道。 “乔大哥……?”那社会大哥玩味道。 “乔易年吧。”社会大哥说道。“不是搁致远当好学生呢么?怎么,钱不够花了?” 这当片儿区大哥的,最忌讳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喊别人大哥。 社会大哥勾起一边嘴角,拿棍子戳了戳李虎的脸:“小子,你这下可给你们大哥惹大麻烦了。今儿我把你揍成什么样,转脸就能把你大哥揍成什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另外,明天狗花就要入v啦~因为是倒v,所以小天使们注意不要买成旧的章节,到时候狗花会标注清楚哒! 咳咳,狗花私心里还是希望入了v以后小天使们仍旧阔以继续陪伴狗花~毕竟以后的情节还是……还是挺精彩的!【理直气壮】 然后!v章评论会有红包掉落哟! 另外,狗花的新文已经基本确定了文案,小天使们可以戳进专栏里看一看,感兴趣的话阔以收藏起来~狗花自己还是觉得梗挺萌的!大概会是十来万字到二十万字的篇幅,大概会在暑假的时候开始更新! 以上!祝小天使们周二愉快!(来自周二体育课要学太极所以非常难过的刘狗花) ☆、学霸与校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3) 狠话放下来了, 那缺胳膊少腿都得完成。这是道上的规矩。 这个社会大哥名字叫赵建军, 道上人尊称他一声“赵哥”。他在老城区西混了小十年, 手底下也攒了不少兄弟。赵哥虽然心狠人胆大,可毕竟是个草根出身的混混, 论后台和势力, 跟乔易年这种太子爷当混混的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上。 要说跟乔易年正面刚, 搁在从前,赵哥是打死都不敢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敢出声, 那赵哥在小弟中间的威信就塌了。 社会大哥, 活一对儿拳头, 还活一张脸。拳头打不动人了, 那就该退休当良民了;脸要是丢尽了,那就成道上的笑话了。 所以他话既然放下了, 那这一架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打。 “赵哥, 跟那个乔易年干仗,咱们能行吗?”撇下被打得扶着墙都站不起来了的李虎, 这群人便打道回府。走在路上,有一个小弟怯生生地问道。 “怎么不能行?”这小弟旁边的一个小伙子登时就不乐意了。“坏规矩的是他,咱们教训他那是理……理所应该!赵哥,我这成语用的没毛病吧?” “就是啊, 咱们这次要是不出手, 那乔易年就会觉得咱们赵哥好欺负,以后得寸进尺了,把咱们老城南的地盘儿给占了可咋办?” “就是的赵哥, 弟兄们不怕打架,咱们一定要把咱面子挣回来!” 这群小混混顿时热血沸腾地随声附和了起来,活像是跟着陈胜吴广落草为寇、抗击暴秦的壮丁。 看着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赵哥颇感欣慰,摸了摸腰包,带着这群小子找了个路边上的小夜市吃宵夜去了。 而这个时候,被他们咬牙切齿地要教训一顿的乔易年乔大哥,已经在颠簸的公交末班车上困得东倒西歪了。 这人一吃饱了呐,瞌睡虫就有恃无恐。 他们两个人也没在山脚下耽搁多久。第二天要上课,梁景行把时间掐得比高考倒计时还紧。乔易年串儿还没吃完,可乐喝了一半不到,就被梁景行催着上了公交车。 “再晚就没有车坐了。”梁景行劝着气得脸别向窗外不理他了的乔易年。“总不能再麻烦张叔来接我们。” 乔易年心里惦记着剩在桌上的那几串肉,没理他。 “明天就上课了,今天累了一天,要早点休息。”梁景行靠在座椅上,侧过头去看着他。少年拿后脑勺对着自己,露出的一小片侧脸在外头明明灭灭的灯光里分外好看。梁景行脸上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笑容,忍不住地想跟他说话。 说来也奇怪,梁景行虽说性格随和,可从来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话痨。但是当着乔易年的面,就控制不住说话的冲动。 他潜意识里隐约觉得,乔易年是个冷清而不爱言语的人。可是这潜意识实在奇怪,毕竟这乔大哥乔易年本人跟这两个定语一点都挂不上钩。 乔易年猛地转过头来,那一双映着窗外灯光的眼睛在黑暗的环境里分外好看。 可却是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的。 “梁景行,你是个老头儿吧!”乔易年说道。“你怎么那么多说不完的废话!” 梁景行看着乔易年这表情,竟是打心底里觉察出可爱来。他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索性什么都没说,就冲乔易年眯眼扬唇,笑了起来。 乔易年看了他一眼,立刻便别开了眼神,看向窗外。 梁景行可能不知道他这一笑杀伤力多大。 发自内心的喜欢的笑跟礼貌的尬笑是有很大区别的。梁景行那嘴角上扬的弧度自然而温柔,那双眼睛里盛的是揉碎在水一般的柔情里的星辰。 再叫这夜晚里黑暗的环境一烘托,让车窗外投进来的灯光一照,这笑容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乔易年的胸膛,轻轻地落在他的心头上。 更何况,这张恰似故人的面孔。 乔易年看向窗外闪过的路灯,心里抖抖索索地念了句佛。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 梁景行看向这小霸王鸵鸟一般的模样,神情里愈发温柔。 我怎么就遇见了这么可爱的一个人呢? 熟悉又依赖,就像是上辈子就在一起了一般。 梁景行看了他片刻,便含着笑容闭上眼睛,靠回到座椅背上闭目养神。 “乔易年。”过了片刻,他睁开眼,开口轻声说道。“我爸爸走之前,每年春天都带我来这里爬山。” “……嗯?”那边,脑袋贴着玻璃窗的乔易年抬起头,睡眼惺忪地转过来,看向梁景行。 在窗外灯光的映照下,乔易年额角那在玻璃上压出的红印子分外明显。 “我说,你睡觉的话,不要靠着窗户。” “啊……噢。”乔易年困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这么说,便乖巧地把脑袋枕在了靠背上。 “再过来一点,不然一会儿磕着头。” 不过片刻,梁景行便心满意足地感受到了枕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 他轻轻侧头,垂眼看了一眼靠在肩膀上的人。那漆黑的发顶下,是挺拔的鼻梁和乖巧地闭着的双眼。睫毛纤长而根根分明,在黑暗里微微地反着光。 梁景行心口涌入了一股略带酸涩的幸福和安稳。 这公交车的终点站在旧城区西。他们两个要再回家的话,得倒别的车。不过现在这个点儿也坐不着公交车了,只能打出租。 临到站的时候,梁景行把乔易年叫醒了。 乔易年在车上还没缓过神来,单肩吊儿郎当地背着书包,打着哈欠,软着腿脚,慢悠悠地从车上晃悠着下去了。 他在站台边站定,眯着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接着,他就看到五步外那个提着一扎啤酒的小青年往自己这儿看了一眼,便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抱着啤酒扭头就蹿进了街边的店里。 乔易年打哈欠的嘴张了一半:??? 跟在他后面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梁景行一下车,就看到张着大嘴,神情诧异的乔易年。 “怎么了?”他一边背书包,一边看向乔易年看的那个方向,问道。 “没怎么。”哈欠戛然而止,乔易年索然无味地闭上了嘴,挪开了眼睛。“刚才看到个傻逼。” 话音没落,梁景行就看到乔易年方才看向的那个小店里,倒豆子一般窜出来一群神情凶恶,手拿棍棒和啤酒瓶的小青年。 那群小青年呼呼啦啦地跑到了乔易年他们面前,接着便训练有素地让开了一条道。 乔易年:??? 这是欢迎我回市区的……? 然后,他便看到道儿那头走过来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背心,纹着一整条花臂,剃了个锃光瓦亮的大秃头的二十来岁的男人。 “哟,乔哥,江水有相逢,能在这儿碰见,巧了啊。”这花臂秃头把棍儿往肩膀上一甩,说道。 乔易年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 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嘴里喊哥,下巴抬得比脑门还高,明显不是来接驾的,而是来谋反的。 还他妈的江水有相逢,这脑袋里的墨水,比四年级文化水平的乔大哥还少。 “山水有相逢吧,您。”乔易年把书包带子往上一扯。“哪位啊这是?” “我们赵——赵哥说江水有——有相遇,那就——就他妈是江、江水!”站在秃头花臂旁边的那个结巴小青年挤眉弄眼地挣出了这句话,使劲儿使得眼歪鼻子斜的,也没憋出句流畅的话来。 不过好歹也是说出了社会人该有的气势和自信。 “大哥说的是他妈的相逢,你这个死文盲。”旁边一个小弟嫌丢人,抬肘子就给他腰上来了一下,低声说道。“舌头都捋不直,就别蹿出来说话了。” “赵哥?谁啊。”乔易年眯着眼睛歪着头暼了那结巴一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今儿在这挡乔哥的路,是因为什么火烧屁股的事儿?” “看乔哥您这话说的。”秃头花臂赵建军冷冷一笑。“这不今儿正好遇见么?请乔哥您进店里来叙叙旧,吃点儿饭。” “叙旧?”乔易年勾起一边嘴唇。“哪儿来的旧可叙的?来打架就直说,别说这些拐弯抹角的话恶心人。” “我恶心人?”赵建军俩眼刀子似的看向乔易年。“乔哥,您可别不讲道理。您派小喽啰在我的场子搅和,到了儿说我恶心你?” 哟,无妄之灾,欲加之罪。 根本没做过这档子事儿的乔易年认准了就是这个死秃子想找事儿打自己,才随口编出这么个可笑的借口来。 乔易年倒是不怕打架。自己虽说双拳难敌四手,可是好歹也不怕跟人硬刚。可他就怕自己身侧这个弱不禁风的梁景行。现在梁景行就站在自己身边,在对面眼里就是和自己蹬一条裤子的同党。 到时候拳脚无眼,这个书呆子又不会打架,可真得打出个三长两短。 于是乔易年左边肩膀往下一顺,挂在肩上的书包便滑落在他手上。 他把拿书包的手朝后一递,对梁景行说道。“没你的事儿,包拿着,边儿上站着去。” 梁景行默不作声地接过他的包,但并没像乔易年吩咐的那样,而是连带着自己的包一起,随手放在了一边地上。 乔易年并没注意到梁景行的动静。他正眯眼觑着赵建军,脸上的笑容痞气而冷冽,嗤笑道:“就你手底下那仨瓜俩枣,有什么可搅和的?” 赵建军原本想学学文化人那一套先礼后兵,可是面前这人一副真流氓的模样,压根儿不配合自己当这个文化人。 赵建军觉得,那就没必要跟他客气了。 一声令下,内围的小弟就抄着棍棒和啤酒瓶冲向了乔易年。 乔易年还没动手,便看到旁边上来了一个人,稳准狠地一脚将冲在最前头的那个结巴踹开,顺便抽走了他手里的棍子,顺势拿棍子在乔易年面前一拦,挡住了另一个冲上前来的小弟。 哟,这哪来的壮士身手不凡,还侠肝义胆地拔剑相向呢? 乔易年诧异地侧过头去,就看到这身手不凡的壮士赫然长着梁景行的脸。 恍惚之间,他像是回到了当时在魂墟之畔,戚洌将他护在怀里的场景。 短暂的一愣,没注意到脑后的风声。 在他反应过来时,梁景行已经抬起左臂,结结实实地替他挡住了脑后的攻击。 乔易年下意识地去看梁景行,意外地对上了梁景行看向自己的目光。 从他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4) 乔易年像是见了鬼一样。 这么个成天捏着笔杆子跟自己较劲、总被自己威胁要揍他的清北之星, 此刻驾熟就轻地抄着棍棒, 和一群辍了十来年学、字儿都快不认识了的小流氓打成一团。 “愣什么呢。”梁景行反手一棍, 将方才那个企图从后头袭击乔易年的小混混捶开,在乔易年耳畔提醒道。 那温暖的热气带着似曾相识感, 落在乔易年耳畔, 惹得他一个激灵。 他耳根发烫, 却也顿时反应了过来。 果然美色误国。要是身边没有这么一个小妖精的话,金戈铁马一生辉煌的乔大哥能在打架这种关键时刻开小差吗? 不过, 乔大哥现在也不敢喊梁景行为小妖精了。 因为这个小妖精打起人来, 通身都带着一股拼命的狠劲儿, 尤其是见着哪个人是专门冲乔易年来的时候, 小妖精手里的棍子就更加呼呼带风,棍棍到肉, 毫不含糊。 乔大哥生怕一会儿事后因为消极怠工被梁景行痛打, 赶紧积极地加入了街头打群架的光荣行动中。 乔易年虽说是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哥,可在这个世界上还是第一次打架。 上个世界打架多爽啊?合体期老祖, 那就是满级满装备的大号去新手村打人。闭着眼睛瞎念法诀,就能血流成河。 而这个世界,管你手头有多少小弟任你支使,只要你现在是个单枪匹马的光杆司令, 那人家一大群人就是可以把你打得鼻青脸肿。 尤其乔易年本人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 没当过这种社会古惑仔。 他循着乔大哥的本能,东还一棍,西踹一脚。可是这一大撮人足有三十来个, 将他们两个在安静无人的路边上堵了个水泄不通。乔易年不出片刻便觉得有些顾不过来了。 尤其是,冤有头债有主,面前戳着这俩人,小混混们下意识地都朝着乔易年招呼。 而梁景行这儿试探了几下便看出来是个硬茬,好几个小混混被他毫不留情地打得伤筋动骨的,便有些吃不消。 几个来回下来,乔易年微喘着气,抬起手挡住了身侧打来的棍子,而另一头的攻击却无暇顾上,眼看着便要迎头落下来。 原本被逼到他半步开外的梁景行一眼便暼到了那即将落在乔易年肩上的棍子,顿时便顾不上周围胶着的几人,纵身而去紧握住那棍子,将他逼停。 紧接着,便一声脆响,一个墨绿色的啤酒瓶应声碎在梁景行耳后。 “梁景行!”乔易年回身,便看到了玻璃渣飞溅的一幕。 虽说梁景行并没露处什么痛苦的神情,可乔易年却控制不住地心口一揪,紧接着便不由得红了眼睛。 “听不懂人话吗?有他妈什么仇,冲我来,别动他!”乔易年紧咬着牙齿,一脚踹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混混,一把将拿着酒瓶的那个扯过来,当着他胸口便使劲踹了一脚,踹得这个小混混后退了几步。乔易年紧接着便一棍子招呼向那个小混混。小混混本来就脚下不稳,此时忙不迭地躲闪,便朝后摔去,连带着撞倒了好几个。 撞倒的那一片小混混里,就有那个刚才被梁景行夺走了棍子的、先前接话的那个小结巴。 小结巴本来被夺了武器,又是个又瘦又小的身材,被梁景行一脚踹到了人群外,刚好撞在了赵建军身上。 “你他妈的废物!”小结巴下意识地就跟大哥咧着嘴抱歉地瞎乐,正撞在心情颇差的大哥枪口上。大哥理都不理他脸上讨好的笑容,吹胡子瞪眼地骂他。“家伙都被人抢走,还笑得出来?赶紧给老子滚蛋!” 小结巴赶紧冲到刚才吃饭的小馆子里去,随手超起了一瓶还没开的啤酒,又冲出去。 这小子家里条件不好,从小比别人少了妈,亲爹又比别人的爹多个酗酒的毛病。 他爹人高马大的,喝多了就总觉得这个瘦小的跟猴儿似的小子不像自己的种,更应该跟隔壁老王姓。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是真的,也就越生气。 所以小结巴从小活得不好,还总遭打。被吓唬多了,就落了个结巴的毛病。 话都说不利索,人还傻里傻气。这样的小子,是不招人待见的。 小结巴浑浑噩噩地长到十来岁,自以为是野爹的亲爹喝死了,小结巴初中上了五分之一,就提前跳进了社会的大染缸。 大染缸里有个叫赵建军的社会大哥,小结巴阴差阳错地跟着赵建军混起了江湖。这赵大哥人讲义气,对兄弟豪爽,尤其是从来不因为他结巴而表现出看不起他的样子。所以小结巴长这么大,最崇拜的就是他赵哥。 平时说话要讨赵哥开心,打架的时候也不能让赵哥失望。 此时的小结巴手里捏着啤酒瓶,浑身充满了斗志。 而他的斗志随着被撞翻的人群,和他弱小的身体一起翻倒在地上,随着手里的啤酒瓶一起应声而碎,和着那冒着泡沫的啤酒一起流了一地。 小结巴小心地绕开了地上的碎玻璃渣,按了一手的啤酒,连滚带爬地爬起来。 赵建军那里正恼火着。 他本来觉得,自己要和乔易年打那一架,肯定是要损兵折将的。可是上天助他,让他撞见了落单了的乔易年。 可是却没想到,他这一大帮小弟,却打不过那两个人。 胶着了半天也就算了,而今居然被人家一脚踹得乱了阵法,人仰马翻地横了一地。 连带着那几个之前被打伤了胳膊腿而缩在一边哀嚎的,顿时显得他这边哀鸿一片。 赵建军心里生气。 前头几个冲在前线的、挂了彩的小弟他下不了这个口斥责,可是他面前这个狼狈爬起来,豁了一身一地的啤酒的结巴他可不会狠不下这个心。 之前叫阵的时候就蹿出来丢人,开打了以后从头到尾都在掉链子。 他一把扯住小结巴的领子,攥了一手的啤酒沫子。 这一手啤酒沫子就像是一桶汽油一样,毫不留情地浇在他的怒火上,让他的愤怒轰然炸了锅。 “你他妈能不能干好一件事??”赵建军提溜着他,把一米六出头的小矮子掂得脚跟离地,靠着脚尖撑着身体。“尽他妈丢老子的人,你干脆滚蛋算了!” 小结巴隐约之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高大的老爹拎起来的那段岁月。 他倒是顾不上忆苦思甜地去害怕,而是心里充满了难过。 他从自己最崇拜的赵哥脸上看到了对自己的失望。 虽说这个时候赵建军也就是自己气不过,找个软柿子捏一捏撒撒气。可是小结巴一来自卑惯了,二来脑子不好使,便体会不出赵哥此刻的情感来。 赵建军一把将他甩到一边,自己拎着棍子冲了上去。 根本没注意到,小结巴的世界塌陷了。 赵建军心里想着,一群废物,当初赵哥打天下的时候,要是跟你们一样磨叽,早就被人家打死在小巷子里了。 他那棍子呼呼生风,一时间像是带了孙悟空的灵气,重重地朝乔易年招呼过去。 他打这一棍的时候,心里是颇为沾沾自喜的,像是要亲手把这个难收拾的乔易年教训给小弟们看。 结果棍子还没挨着乔易年,便被梁景行一把拦住。还没等赵建军反应过来,梁景行手里的棍棒便落在了他胳膊肘上,打得他胳膊连带着右手都一阵酸麻。 赵哥原本想solo,结果被人家轻轻松松地打了脸。 旁边的小弟们赶紧涌上来护驾。赵建军正甩了甩胳膊要集中精力再战呢,便看到眼前银光一闪。 他尚未反应过来,便看到小结巴手里抄着烧烤店里片羊肉的小匕首,带着小匕首上的一片血腥气、羊膻味和自己理智全失的杀气,像个一米六六的小炮弹,从乔易年后方直向他而去。 赵建军被他这模样吓得愣了愣,正要出声去阻止,可这身体的动静远比大脑的转速要慢得多。 乔易年余光里闪过一片带着红血丝的银光,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便被梁景行朝怀里使劲一扯。 紧接着,便听到了刀刃进入皮肉的声响。 他转过头去,就看到梁景行正垂眼看着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唇却瞬间白了下去。 梁景行攥紧了手里的棍子,手心里被疼得出了一层冷汗。 这切羊肉的刀虽说既不大,也不怎么锐利,可当时的小结巴带着玉石俱焚的架势,手里头的劲儿像是在用榔头凿岩石。 小结巴手里的匕首滴着血,他盯着匕首看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情况。他握着匕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可越是抖,就握得越紧,想赶紧松开它,却控制不住自己不断用力的手指。 他下意识地看向赵建军。 赵建军虽说混了小十年的社会,可是虽说打架斗殴的事儿没少干,可是最多也就是犯个治安管理处罚法,别的大事儿没敢干过,也从来没干过提刀见血的事儿。 赵建军瞪圆了一双眼睛,盯着小结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下意识地往后退。 周围那一圈小混混也被这阵仗吓得目瞪口呆,捏着棍子站在原地。 小结巴感到了一阵控制不住的迷茫,虽说他自己讲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他又垂下目光,盯着自己手里正滴着血的刀。 “……梁景行!?”乔易年的目光登时便从他的脸上挪到他身后,便看到了一步之后的小结巴手里面捏的那把反射着银光的刀。 梁景行有些控制不住的身体前倾,将身体的部分重量压在了乔易年背上。 乔易年赶忙转过身去,手撑着他的身体。 乔易年看着他这模样,便控制不住地鼻头酸涩,眼眶红了起来。他手有些抖,嘴里低声反复问着“你没事吧”,便伸手要去触碰他的伤口。 “没事。”梁景行像是怕被他看见一般,抬手按住他,低声说道。“你让我扶一下……撑我一下就行。” 那大排档小店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报了警。警车的红蓝色灯光照进了夜色里,几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由远至近,撕裂了此时的一片死寂。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5) 这一撮小混混, 除了小结巴以外, 通通被铐到看守所去治安拘留去了。 按着法律规定, 十六岁是个坎儿。很多十六岁之前犯了不会蹲监狱的事儿,十六岁以后就必须得蹲了。 挺不巧, 小结巴上上个月过的十六岁生日。像他这种故意伤害罪, 要是上上上个月犯的, 就只用家长领回家去做教育。 可他又没有家长,所以估计就会走“政府收容”这条路。 小结巴这会儿戴着已经被他的体温暖得有些热乎了的手铐, 和隔着铁栅栏做笔录的警察大眼瞪小眼, 双手放在桌上, 握在一起, 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警察问什么,他就乖乖地答什么。可他的神情并不是忏悔而驯服的, 而是一种神游天外的麻木。 他突然有点怀念那个一喝多了酒, 就把他当隔壁老王的血肉痛打的父亲。 毕竟自己要是在外头捅了大娄子,这个事实上的亲爹不会不管的。 可是他崇拜的赵哥不一样, 他不会管自己死活,也没有必要管。 所以现在,他在世界上已经完全地成了一个独身一人的人。 “不用害怕。”原本低着头记录的警察抬起头来,刚准备问下一个问题, 看他这副木着脸抖抖索索的模样, 安慰了他一句。“你还没成年,能从轻处理。” “……谢……谢谢。”没怎么说过文明用语的小结巴打心眼里感谢这警察随手给予的善意,生硬地道了谢。 “不客气。你刚才交代说……” “警——警察同、同志。”小结巴打断了警察的问话, 握了握双手,问道。“那——那个被、被我捅的——人,他、他、……” 小结巴“他”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 “他没死。”警察也没逼他将话说完全,开口答道。“伤得不算太重,但是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医院那里鉴定。”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小结巴木木地点了点头,没吭声。 “现在这么害怕,捅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这警察年纪也不太大,刚工作几年,面对着这么个又瘦又小、还没成年的小孩子,心里难免生出了一些恻隐,不由得便多说了几句。“以后进了监狱,好好反省,出来以后少做点冲动的事。……在里面有机会的话,趁着年轻,也多读些书。” 小结巴听着他的话,冰冷而麻木的神经像是被温暖了起来一般,开始有了些知觉,感觉到了精神上的疼痛来。 他眼眶骤然红了起来,接着泪水便以可见的速度浮了上来。 没接触到善意的人,是感觉不到疼的。 可一旦他触碰到一点点即使是陌生人投来的善意,也会触碰到他原本应该疼痛的神经,让它察觉到疼来。 自打捅了梁景行起便麻木而呆滞的小结巴,脸上的表情终于重新有了一个人该有的生动。 小结巴戴着手铐的双手抬起来,捂住了脸。 “谢……谢谢你、警、警察同……” 本来说话就不利索的小结巴哽咽着,更是说不出话来,干脆将尾音变成了呜咽,放生哭了出来。 眼泪浸到了他的指缝里。 那种捅了人的自责、即将进监狱的恐惧、独自一人的孤独和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个时候才迸发出来。 坐在那儿的警察这下问题也没法儿再问,张了几次口都不知该如何继续问话,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单向玻璃外的同事。 那两个警察刚接到医院那边发来的消息,正面色凝重地交谈着,突然便看到了审讯室里的警察投来的目光。 其中一个下意识地冲他招了招手,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便走上前去,推门进去示意他出来。 “何警官。”那个喊他出来的警察还没等他开口,便低声跟他说。“医院刚才发过来消息,说被害人伤势并不算太严重。但是……” “嗯?但是什么?”他问道。 “但是受伤的那个孩子,是几年前市局殉职的那个特情的独生子。” 这个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派出所,又马不停蹄地传到了市公安局。 原本正盯着手下人连夜查监控的市局缉毒组组长孙国全听到这个消息,手底下的活儿也顾不上管,喊来了个副组长交代了几句,便赶到市医院去了。 季爸爸以前是他的上级,他刚出警校那会儿,就是跟着季爸爸出的外勤,被季爸爸带出来的。 后来季爸爸没了,把儿子过继给了小舅子。那会儿孙国全还总跑去看梁景行,关心关心他的学习生活。 孙国全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为老领导再做一些事。 可是他一个外人,在一些人眼里,总这么朝人家家里跑是挺招人烦的。没去几次,梁江峰的老婆就觉得他讨人厌了。 “你要是觉得季景行在我家会受委屈,就赶紧把他接回你自己家里养着去,别天天跑我们家来,你这是演给谁看呢?” 于是,从这以后,孙国全就很少来见梁景行了。再往后,他当了缉毒组组长,组里面的工作忙得没日没夜,便渐渐地顾不上老领导的孩子了。 这便出了大事了。 孙国全一路上都觉得特别内疚,脑袋里过的都是当年季爸爸带自己那会儿的往事。 说起来,他对梁景行并没什么监护的责任,可是原本季爸爸待他就像是对待亲兄弟一样,季爸爸去世了,没办法照顾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这个生者……却是一样的无所作为。 孙国全内疚得不得了。 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梁景行的伤才处理好,被从手术室推到了病房里,医生把乔纪明叫出病房,在过道里交代着病情。 “……没有伤到内脏,可是伤口太深了,凶器上面也非常不干净,虽然已经处理过,可是还是会有发炎的危险。还有患者的颈后还有利器的擦伤……” 孙国全才找到病房门口,便听到了医生的话。 “大夫……”他走过去正准备细问,便被乔纪明扯住了胳膊。 “警察同志,”乔纪明手劲儿挺大,扯得他面向自己。虽说乔纪明脸上的神色并不是很蛮横,可是口气里完全是不容置疑的颐指气使。“这件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我希望你们在量刑上,一定要严惩凶手。” 孙国全愣了愣,不知道这个叱咤市里的企业家在跟自己说什么事情。 一来他没处理过刑事案件,二来他怎么也想不到梁景行跟乔纪明会有什么关系。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乔纪明说的是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没来得及换下来的警服,又去看乔纪明:“您是……?” 还没等他问完,乔纪明就大剌剌地亮出了身份:“我是受害者的家长。” 孙国全:?? 梁景行哪儿又冒出来的爹? 两个人说了半天,才弄清楚这错综复杂的身份。 “我说这个孩子看起来品行端正,还优秀。”乔纪明不由得夸奖道。“没想到是英烈的后代。” 孙国全光含糊地说梁景行的父亲是局里殉职的警察,没提特勤的事儿。 听到这句赞叹,季爸爸一手带出来的孙国不由得骄傲地附和道:“是呀,随了他爸爸了。” 继而,孙国全又问道:“那季……梁景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刚做完手术,麻醉应该还没有过。”乔纪明回道。“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要休息好些时间了,孩子还受罪。”说到这儿,乔纪明又旧事重提。“那个把梁景行捅伤了的犯人,一定要让他……” “也是个孩子。”孙国全跟这护短又高傲的商人不一样,还是心软地说道。“才刚满十六岁,不懂事。” “——都是我儿子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知子莫如父,一听也是个孩子,乔纪明便大概知道了是怎样一伙人。“我都还没问他怎么回事!这个小子,成天在外面瞎混,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反而祸害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说着话,乔纪明就愈发地生气,推开了病房的门就走了进去。 孙国全也跟着进了病房。 病床上,梁景行可怜兮兮地趴在那儿。匕首是从他腰后刺进去,伤口正在他的背后,而他后颈上还有那啤酒瓶砸出来的伤,刚被医生挑出玻璃渣。 所以梁景行从脖子到腰,都没法儿躺着睡。 乔易年穿着那身皱巴巴的白色连帽衫,身上粘了好些梁景行的血,没声没息地坐在床边盯着梁景行发愣。 听到门口的动静,乔易年条件反射地从床边上站起来,眼眶通红地盯着乔纪明,急切又怕吵着床上人地低声问道:“爸,医生怎么说?” 看着乔易年这会儿的模样,乔纪明虽说攒了一肚子火,却也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发了。他抿了抿嘴,说道:“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你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天,明天还得上课,你这会儿先……” “爸,我等梁景行醒了再走。”乔易年道。 乔纪明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只纵容地点了点头:“我一会打电话给你请假。” ——反正乔易年这破成绩,根本不差这一天两天课。 “您是……?”乔易年又把目光转向了乔纪明身后那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这是梁景行爸爸的同事。”乔纪明说道。“姓孙,你喊他孙叔叔。” 梁景行爸爸的同事,孙。 乔易年不由得愣住。 按着剧情里,在梁景行死后,将那个犯罪团伙捉拿归案的,就是梁景行爸爸的同事孙国全。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6) 梁景行是在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 他身上麻醉药的劲儿过去了, 这会儿那被匕首捅出来的伤口一阵一阵地疼。他迷迷糊糊地转醒, 脑袋昏沉, 胃部也微微抽搐着,往上反酸水。 趴在那里睡一点都不舒服, 压得胳膊和胸口都挺疼, 还得侧脸挨着枕头。 一只胳膊别扭地翻过来, 手背朝上搁在枕头上,上头挂着点滴。 梁景行下意识地就要翻身, 接着便睡眼惺忪间压到了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被他压得哼唧了一声, 便从他身下蹭了出去。 “梁景行, 你醒了?”蹭出去的那个东西呓语着窸窸窣窣了片刻, 哑着嗓子问道。 梁景行听出了这是乔易年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便要翻身坐起来,还没等他感觉到颈后和腰间撕裂的疼的时候, 就已经被乔易年按住了。 “你别乱动!”乔易年声音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 听起来迷迷糊糊的。“不然一会儿伤口要裂开了。” 梁景行费劲地侧了侧头,便看到乔易年在自己面前蹲下来, 脸正对着自己的脸。 窗户外面已经大亮了。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似乎特别地好,晴空万丈,阳光也是清清透透的。阳光照在乔易年的脸上,能看出他脸色并不怎么好, 眼眶红着, 眼底也是一片乌青。 “你伤口现在疼不疼?我看你有没有发……”乔易年伸手覆盖在梁景行的额头上,便触及到了一片滚烫。 “你怎么烧那么重了!”乔易年登时有点手忙脚乱,伸手急急地去按床头的铃。“怪我怪我, 我爸走的时候还跟我说过一会儿试试你的温度,我怎么就给睡着了……” 乔易年吓了个半死,梁景行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低声道:“你别着急,不是很难受。”一边便要翻身起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乔易年赶紧按住他。“你不能动,你腰上的伤刚处理好!” “……趴着难受。”梁景行口气中带了点儿委屈。 “……。”乔易年看他那看着就喘不过气来的姿势,顿了顿,去找了个枕头垫在他下巴那里。 医生推门进来,撩开梁景行的病号服检查了一下伤口的出血情况,又给他量了体温,换了点滴瓶,开了几服退烧消炎的药。 “这几天不要乱动,压到伤口的话是会裂开的。”医生叮嘱道。“那把刀那么脏,昨天晚上就有感染的迹象,所以发炎是正常现象,这两天就能好。” 乔易年再三感谢了医生,将他送出了病房。 “你没去上课?”乔易年关门的时候,梁景行把脸换了个方向,侧脸搁在他垫的枕头上,看向他,慢条斯理地问道。 “……上什么课!”乔易年转过头来瞪他。“万一你晚上死在这儿了没人管怎么办!” 梁景行看着他这凶巴巴的神情,突然就弯起双眼,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你?” “以前从来没发现你这么可爱。”梁景行笑着回道。 “???” “用错词儿了吧梁景行,亏你每次语文考那么高。”乔易年坐回他床前。“这么一个高大帅气,英俊潇洒的老爷们儿,你夸我可爱?” 梁景行只眯着眼笑,没说话。 “——你肚子饿不饿?一会儿李嫂会送饭过来。”乔易年被他看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便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个苹果,抽出水果刀给梁景行削苹果。 “还好,不是很饿。”梁景行趴在那里,侧着头,看着乔易年那笨拙的动作。 这大少爷在家里有人伺候,在外头更是不乏鞍前马后的人。这会儿手里捏着个苹果,就像是握着一颗拔开拴子的地雷一样,如临大敌,怎么也握不扎实。更别提他这削苹果的刀功,削下来的皮能有半寸厚,还磕磕巴巴,一副随时就会朝手指上招呼的架势。 “你别削了,我不爱吃苹果。”梁景行看他削了两下,便出声制止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挑食呢?”乔易年暼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教训道。“你不知道,苹果里含有丰富的——嗯……就是那个什么元素,”乔易年自己也说不出个专业名词,就含糊着过去,“总之,挺好的。” “那你削吧。”梁景行此时是个趴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的病人。想伸手去夺乔易年手里的刀也做不到。于是便趴在那里,道。“慢点削,刀子利。” “梁景行,我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挡不住你这唠叨的破嘴。”乔易年冷哼道。 梁景行不由得笑出了声。他喉结挨着枕头,被外力压着,这么一笑,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青年声音本没有的磁性。这笑声叫乔易年听在耳中,就像是被发丝轻轻搔动了一般,叫他耳根发麻。 乔易年撇嘴,嘀咕道:“从睁开眼睛就乐,看起来是这一刀捅得不疼。” “还好。”梁景行下巴搁在枕头上,笑得眯着眼,说道。 实则并不是还好。 这一刀虽说没有伤及内脏,可确是扎扎实实刺进了腹中。昨天晚上这伤处虽说消毒缝合过,可此时麻药的劲儿早就过了,一阵一阵泛起来的剧痛,能把他后颈处的疼痛完全地盖过去。 可是面前有乔易年这个人,梁景行就莫名其妙地,无法露处痛苦的神色来。 看着他了,就如沐春风,疼痛都完全能够忽视。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神奇呢?梁景行看着低头削苹果的乔易年心想。莫不是上辈子碰到过他,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呢。 只要他在自己面前,那视线就没办法躲开他,心里也控制不住地……全是他。 “乔易年。”梁景行开口。“你到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啊?”乔易年原本不想再理他,就光顾着低头削苹果。听到梁景行这骤然的一句话,不由得手一颤,差点血染手中那个被他削得磕磕巴巴的破苹果。 他眨了眨眼,抬起头去,目光略微滞涩地看向梁景行。 戚洌。 他脑海中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少年,因为梁景行这简单的一句话,又从他记忆的角落中被扯了出来。 面前这个人,跟戚洌实在是太像了。 他原本在那个世界里,就对任务对象产生了不清不楚的心思。他本来打算刻意地去忘掉那个人,却没想到这个世界里的任务对象,顶着那张相似的面孔,若有若无地同自己纠缠。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自己心怀叵测,才会觉得人家同自己这些正常的接触都是居心不良。 可是,他又分明从梁景行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他所不愿意承认的情绪。 乔易年心里没来由地慌乱烦躁起来。 “……没有。”他略带仓皇地重新垂下眼去,强迫自己表现出若无其事来,专心致志地对付手上的苹果。“——你问这个干嘛?” 乔易年这一番神情,都落在了梁景行的眼睛里。 乔易年实际上的想法,梁景行是没法儿猜到的。可是他却从乔易年的这一番行为中,读出了一些别的内容。 少年一听到他的话,便警觉地抬起眼来看向他。虽说少年沉默了半晌,可是那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神情里满是小心思被发觉了的紧张。 接着低下头去,欲盖弥彰地说没有。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梁景行回道。 可他心里,已经是笃定了这个少年和自己抱有的是一样的想法了。 两情相悦的喜悦,是难以言说的。 梁景行的下巴搭在枕头上,侧过脸去看着乔易年。愈看他,便愈觉得他顺眼。再想到他也喜欢自己,心里的高兴就怎么都压抑不住。 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也喜欢我。 就连乔易年刻意躲闪的目光在他的眼里都带着几分羞赧的可爱。 梁景行向来是一个自制力非常出色的人,可是他此刻却抑制不住伸手把这个人抱在怀里的冲动。 得亏昨天晚上小结巴从他后腰捅进去的那把匕首,得以让他能被迫地保持冷静。 梁景行心想,不用着急,再等一等。 等到出了院,就跟乔易年在一起吧——这个小子害羞,开不了这个口,甚至不敢承认,都没关系。 这些都可以由自己来完成。 要是再往后推的话,他觉得等不了了。什么高考,什么毕业的,都顾不上。 校规的话……也不得不触犯了。 梁景行眯眼笑着,已经不知不觉地替两人做了不少的打算。 “昨天晚上,你爸爸的一个朋友来看你了。”乔易年急于赶紧转移话题,手里没削几下苹果,便坐不住了,开口说道。“姓孙,说是公安局的。” “嗯。”梁景行点头。“是我爸爸的同事。” “这个孙叔叔是公安局哪个部门的啊?”乔易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缉毒组的。”梁景行毫不避讳地回道。“应该是组长了吧——这两年都没联系,两年前还是副职。” “挺厉害。”乔易年点头道。 市公安局缉毒组组长。 乔易年觉得,避免梁景行的死亡,这个人是个极为关键的角色。只要他掌握了足够的嫌疑人消息,那么就可以在梁景行死亡以前将那个团伙捉拿归案。 而至于这些嫌疑人的消息,乔易年这里没有,但是梁江峰那里有。 说来也巧,梁江峰染上毒瘾那会儿,认识的正好是贩毒集团里的一个核心成员。 通过梁江峰,就可以获知这个人的动向。而知道了这个人的动向,就可以查到这个团伙的方位。 乔易年想尽快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尽早的脱身——好赶紧远离这种他自己根本弄不清楚的感情。 “你下午就去上课吧,别耽误太多的课。”梁景行道。“不用在这里陪我。” 乔易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正盘算着下午去公安局找孙国全。 他手里的苹果终于经历了刀山火海,虽说小了一大圈,但也好歹没了皮。 可是活似一个坑坑洼洼的土豆。 乔易年坦然地把这个苹果递给梁景行。 刚好这个时候李婶提着保温盒进了门,一进来就看到梁景行别别扭扭地一手打着点滴,一手艰难地去接那个已经有点氧化了的土豆块。 “大早上的,哪里有空腹吃苹果的!”李婶三步并作两步地蹿进来,一把拍掉乔易年递苹果的手。“人家小梁本来就伤着,叫你这么一折腾,胃再弄坏了!” 乔易年被她这一拍,差点手一送把苹果掉在地上。他讪讪地缩回手,把苹果送到自己嘴边,啃了一口。 “我没要给他吃——我刚才就是给他看看。” 梁景行看着那块得而复失的苹果,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可惜的情绪来。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今日份的更新哟,请小天使们查收! 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订阅诶嘿嘿w狗花没有别的回报大家的方法,但是更新什么的!一定会保证的! 如果刘狗花弃坑,就行诅咒她英语四级六级都过不去! 诶嘿嘿~另外,因为今天电脑不在手边,所以没办法给小天使们发红包,明天补上哟~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7) 这一天下午, 乔易年成功地在公安局见到了孙国全, 并且把这些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告诉了他。孙国全也跟他表示, 会安排人去注意梁江峰的动向。 乔易年松了一口气。 这松一口气的代价,就是他这天晚上去医院的时候, 被梁景行又给教训了一顿。 “不知道下午都讲了些什么内容?”梁景行皱眉问他。“那你这一下午都干什么呢?” 乔易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梁景行下巴枕在枕头上, 侧过头去,皱着眉审视着他, 加重了语气问道:“干什么呢?” 颇像个等在家中, 质问晚归的丈夫的媳妇儿。 “跟人出去玩儿去了。”乔易年支吾道。 “又跟别人出去胡混去了?”梁景行皱眉。“是不是又偷偷抽烟了?” “——没有!!” “你凑近一点。”梁景行半信半疑, 说道。 乔易年一脸不情愿地起身, 蹲在床边。“干嘛啊?” 梁景行在他身上嗅了嗅。 没闻到乔易年身上常有的那讨人厌的烟草气息,只有一股淡却可寻的草木香, 夹裹着几丝洗衣液的清香味道。 梁景行心里略微满意了些, 却又开口道:“我下午问了周老师,她说你没来上课。” “……!?”乔易年瞪眼。“你还找老师查岗呢!?” 梁景行理所应当地嗯了一声。 “——梁景行, 要不是你现在动不了,”乔易年磨着后槽牙,神情颇为凶狠地说。“我非要揍你。” “嗯,揍吧。”梁景行敷衍道。 梁景行话音落下, 乔易年才反应过来, 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武力值明显是在自己之上的。 “……你还怕我揍你吗!”乔易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被糊弄了的恼怒来。 “不怕啊。”梁景行笑眯眯道。“不过,如果你再不好好学习, 我好了以后,就揍你。” 他有意无意地,最后两个字的咬字颇像乔易年每次威胁他的口吻。 “……!?” “以后每天上课记笔记。”梁景行接着吩咐道。“我没办法去听课,要用你的笔记来学习。” “……你用我的笔记学习??”乔易年听到他这话,控制不住脸上惊奇的神情。“你怕不是想考倒数第七。” “我可以给你的笔记挑错呀。”梁景行笑道。 “……。” 这个人,学习又好,打架还厉害,那一张嘴也是叫人反驳不来。跟这个人说话,实在是太令人生气了。 乔易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他这表现被梁景行看在眼里,就是默认了。 梁景行也并不是自己心血来潮,突然叫乔易年记笔记的。 这天下午,乔易年出了门去,连书包都没背。虽说他去了学校也不看书,可是他每次去学校向来都是要宝贝一样背着他的那本五三的。 可是今天没有。 于是梁景行就等到了第一节课的课间时候,给周芳打了个电话。 “乔易年啊?乔易年今天没来呀。”周芳当时是这么回应他的。 好样的,上午点头说得好好的,下午就跑得没影子。 梁景行心里不舒服,礼貌地回复道:“好的,谢谢周老师。” 周芳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梁景行呀,老师让你给乔易年补课,并不是希望他能获得什么样的成绩,而是希望能够减轻你的生活压力……所以你不用花太多的精力在他身上。” “谢谢老师的关心。”梁景行笑着在这头说道。“不过乔易年这段时间也的确非常努力,希望老师能对他抱有信心。” “好,我也不是偏心谁的意思。”周芳在那边笑着说。“我主要是怕耽误你。” “不会有什么耽误的,请老师放心。”梁景行礼貌回道。 “那就好。”周芳接着说。“这一阵子你住院,课程上会不会有些吃力?班里的何雨斐说愿意给你借她的笔记本。” “不必了,老师。”梁景行对这个名字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在某一日抽屉里发现的小情书落款处无意间扫到的。“我在学习上没什么问题——笔记的话,我看看乔易年的就行。” “看……乔易年的……笔记?” “啊,是的,老师。”梁景行笑着说道。“他的就够了。” 周芳原本还觉得,这是梁景行为了表示自己实在不需要借用笔记而作的推辞。 可是她惊奇地发现,从那个没来的下午开始,乔易年的书包里不再只有一本五三,而是有了全套的新课本。而每天在教室后头翘着脚睡大觉的小流氓,也开始穿着正正规规的校服,每天上课像是个做笔录的秘书一样,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记。 实在是神奇。周芳不由得感叹。 而对于这件事,意见最大的当属系统888了。 【宿主,我希望你能意识到,我是有思想的,跟这些普通的书一点都不一样。】 一次放学的路上,系统被夹在一大堆课本几面,抱怨道。 “我知道啊,你比他们厉害多了。”乔易年敷衍地一笑。“书包里难受是不是?那你倒是跑出来呀?” 【……。】 系统冷哼一声。 “能把你放在书包里面就不错了。”乔易年颇为愉悦地接着说。“你看看,我堂堂致远中学一霸,除了你之外,背着谁到处走过?” 【我呸。】系统冷声道。 “不放在书包里的话,拿在手里多容易丢啊。”乔易年接着道。 【那你倒是好好收拾收拾你的书包!】系统怒道。【什么书都是随便一塞,书包塞得像废纸篓,把我都给压皱了啊!】 “哪儿像废纸篓了。”乔易年压根儿不承认。“皱了就皱了呗,别跟一小姑娘似的,还爱美。” 等这一天到了医院,梁景行再找他要笔记的时候,乔易年坦坦荡荡地拉开了自己的书包拉链。 梁景行皱着眉头,看着他从那杂乱无章的书包里翻出了几本前两天还崭新的、现在已经被蹭掉了封皮的课本。 “你这个书包,就像是小学的熊孩子的书包。”梁景行结果他课本的时候说。“你就不能把它好好收拾收拾?” 【你看看,就说你的书包像个废纸篓。】被挤在书包最底层的系统哼道。 于是,梁景行就看到原本神情平常的乔易年突然在书包里翻拣起来,抽出了那本基本不离身的五三,把它一把摔在地上。 梁景行:“……??” “就是说你两句,怎么就发起脾气了。”回过神的梁景行听不见地上系统的惨叫,慢条斯理地一边把乔易年弄得乱七八糟的教材整理好,一边温声道。“你要是每次都把书包弄得这么乱,复习的时候就不好整理了。” “复什么习啊。”乔易年颇为满不在乎地弯腰把系统捡起来,随手往书包里一塞。 【……QAQ乔易年cn……】 “嗯?” 【……cn……mua。】 梁景行笑了笑,没再说话,把乔易年的书翻开。 乔易年往边上一坐,抄起床头柜子上的一个梨,咔嚓啃了一口:“我这笔记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字儿写得挺好玩。”梁景行看着他那狗爬似的笔记,笑道。“挺有艺术感。” “你这人……”乔易年一听就知道这个梁景行是在嘲笑自己字写得丑。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乔大哥这身体,一来脑子里没什么墨水,二来这手一写字就打飘,这实在是他没办法控制的。 “我这手那可是揍人用的。”乔易年哼道。 可是话音刚落,就想起来面前这个字体端正隽秀的家伙,打起架来也是一把好手。 “……变态。”乔易年暼了一眼笑眯眯的梁景行,嘴里嘟哝道。 “你看,你这道题步骤抄错了。”梁景行刚看了几行,便把书递到乔易年面前。“你再看看,这个应该怎么算?” 乔易年接过书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哀嚎了一声。 在学校累断了手去抄笔记,回来还要在梁景行的铁腕政治下强行学习。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在哪里都没办法偷懒。 真是苦了乔大哥这一看到字儿就犯困的脑子了。 乔易年不由得在心里想,这样的鬼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乔大哥这不得不被迫学习的日子,活生生地持续了一个多月。 直到梁景行的伤口拆了线,自己的成绩又在梁景行的鞭笞下艰难地前进了几名,高考倒计时变成两百天。 “明天你就能出院了,我可算是能歇歇了。”那天在医院陪着梁景行拆了线的乔易年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笑着出了口气。“这一个来月的笔记,记得我手腕都快断了。” “都写了一个月了,也没见你把字练好。”梁景行靠坐在床上,笑着跟乔易年说道。 乔易年这阵子已经对梁景行表面毒舌,实则关心的这一套见怪不怪了。听着梁景行这么说,他像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一样,一点都没炸毛,颇为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从桌上摸吃的来吃。 “对了,”梁景行笑着看着他,觉得自己这件埋在心里,反复想着如何实现的事情现在可以讲出来了。“乔易年,我跟你讲一件事。” “讲呗。”乔易年眼都没抬,塞了颗葡萄进嘴里。 梁景行并没有立刻出声。 乔易年吐葡萄籽的时候不由得抬眼看向他,就看到梁景行正笑着看着自己,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乔易年不由得心头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8) 第二天是星期天, 正好是梁景行出院的日子。 “少爷, 您怎么还在家待着呢?”李婶买了菜回来, 看到乔易年的鞋端端正正地摆在家门口,而乔易年正像个没骨头的虫儿似的, 横在沙发上, 捏着遥控器看电视。“今天不是小梁出院的日子吗?” “是呀。”乔易年神情颇为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 敷衍道。 李婶头一遭见乔易年这么认真地看什么电视节目,不由得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 一边有些奇怪地看向电视。 “帅字旗, 飘入云, 斗大的穆字震乾坤——!” 电视里头, 中央十一台正热热闹闹地在唱穆桂英挂帅。 “……少爷?”李婶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句。 “谁料想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 乔易年恍若未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桂英。 “您不去接小梁啊?” 往日, 乔易年下午一放学就直奔医院, 在梁景行那儿待到晚上再回家来睡觉,恨不得在医院里占个床位就在那里住下。 按说今儿个梁景行出院, 要收拾的东西也多,梁景行伤还没有好全,一个人着实不方便。按着乔易年平时的作风,他应当是一大早地就跑到医院去, 鞍前马后的才对。 听到李婶这句话, 乔易年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把目光从穆桂英身上挪到了李婶那里, 又是颇为敷衍道:“啊,不去了。” 不对劲,这一看就不对劲。 李婶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劲,可是她知道,小梁那一刀可是替少爷挡的,那可就是少爷的救命恩人。 所以甭管是什么原因,少爷这么做就是不对。 “少爷啊,”李婶在乔易年身侧的那个沙发上坐下来,语气颇为苦口婆心。“人家小梁这个伤可是为了您受的呀,他那么一个文文静静的好孩子,哪里遭过这样的……” 原本横在沙发上的乔易年听到她这话,像是长回了一身骨头,从沙发上颇为利索地坐起来,蹬上拖鞋,一声不响地上楼去了。 李婶没说完的话就这么憋在了嘴里,神情颇为诧异地看着乔易年扭头就走的背影。 乔少爷虽说平时混天度日了一些,可是老爷家教好,无论什么时候,对年长者该有的礼貌是不会少的。 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甩下脸就走的。 “我的儿一马三箭射得好,我的小女儿,她的箭法高……” 电视里,穆桂英还端站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得欢。 乔易年横在沙发上,当然没在真的听穆桂英唱豫剧。 他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安稳,今天一大早就睡不着了。乔纪明早早就出了门,家里几个佣人也都不怎么说话。 过于安静的环境,最是勾人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所以乔易年急于给自己找一件立刻去做的事情,最好能有点儿动静。于是情急之下,他就在客厅打开电视,也不管里面放的是什么。 那么,什么叫不该想的事情呢? 什么成绩垫底,小弟闹事,他人寻仇,老爹发脾气,对乔易年来说都不是事儿。 唯独昨天梁景行那眼神,像是如来佛的五指山一般,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他但凡一闭眼,一静下来,那眼神就会浮上他心头。 什么样的眼神呢,乔易年形容不上来。 但是即使木讷似乔易年,也能从他的目光里读出难以化解的喜爱和深情。 当时的梁景行也的确是把眼里的感情,直白而诚实地说了出来。 “乔易年,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他当时似乎是这么说的。光开口说还不够,还伸出手来,颇为虔诚而谨慎地抚上乔易年的脸。“我们在一起吧。” 乔易年像是烙铁烙在了脸上一般,似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将梁景行的手打开。 梁景行眼神里毫不避讳的情感烫得乔易年只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扭开目光。可乔易年心头上那只气血方刚的小鹿却不依不饶,在他胸口横冲直撞地蹦跶了起来。 可是问题就在于,乔易年分不清自己这小鹿是因为这张神似戚洌的脸,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小鹿只顾着撞,却不会说话。 这让乔易年觉得自己是一个渣男。 在他被囚禁在镇仙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喜欢戚洌的时候,他的心情是颇为绝望的。 可是却跟如今这样不同。他一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戚洌早已分隔不同世界,一边又总自欺欺人地把面前这个人看作是戚洌,有意无意地去寻找两个人的共同点。 如今,又可耻地对面前这个人心动。 心动的感觉难以抑制,而那背叛的耻辱感,亦是难以忽略的。 “……你说什么呢。”乔易年沉默了半晌,目光躲闪地开口道。“你疯了吧。” 他能感受到面前梁景行的动作和目光接一滞。 紧接着,梁景行状似毫不介意地缓声说道:“我哪里疯了,我就是喜欢你……” “梁景行你闭嘴!”乔易年不敢再听下去,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道。 梁景行如他所愿地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的梁景行突然也弄不清楚了,面前这个人是真的不好意思,还是的确不喜欢自己。 他不由得心生忐忑。 “……我有什么可喜欢的?我身上哪儿有优点?我学习又差,生活习惯又差,脾气又不好,坏毛病还一堆……我还是个男的!你就是以前没见过我这样的混账,才觉得新鲜!”乔易年目光躲闪着,磕磕巴巴地口不择言道。 他焦急地找着借口拒绝梁景行,却下意识地舍不得从对方身上找原因。 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和戚洌这种事情重新发生一遍;另一方面,他又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觉得自己对不起了两个人。 他的任务是救人之命,而不是顺带把人的心勾走,再在自己离开以后惹得两个人难过。 及时止损,这是他此时能想到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可梁景行看不出他此时心里的想法。梁景行还没等他说完话,就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了。 等乔易年话音落下,梁景行笑着开口:“我是真的说不清楚你哪里好,可是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喜欢,讲不清楚原因。” “……你还是自己冷静冷静吧。”乔易年心乱如麻,在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房间里站都站不住了,扭头便要出去。 梁景行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乔易年转回头来看他,就看到他坐在床上,闭着嘴,没有笑,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深情和执拗,像一头倔驴。 乔易年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个眼神,跟戚洌跳进魂墟前一晚、自己推开他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执拗而满是情意,叫人不敢直视。 乔易年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下意识地便想从这里逃离。 他把手往回扯,没扯出来。 “梁景行你他妈干什么?”乔易年控制不住自己地皱起眉毛。 “乔易年。”梁景行开口道。“你呢?” “我什么我?”乔易年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更加使劲地扯自己的手腕。 可梁景行的手,看着那样的秀气而文弱,此时却紧紧地箍着他的手腕,让他用了几次劲,都挣脱不开。 梁景行没有答话。 乔易年抿紧了嘴唇。 他这个人不能着急,一着起急来,出口的话都来不及过脑子,凭着一股着急的劲儿,什么话都能脱口而出。 尤其是此时这样一个让他慌不择路的情景。 “你还问我?”乔易年咬了咬牙,开口道。“我怎么会喜欢你?喜欢男人?亏你想得出来,你不觉得恶心吗?” 乔易年能感觉到,梁景行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颤抖了一下。 “梁景行,我还真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人。”乔易年又一次往回抽手。 出他意料的,这次自己一下便挣脱了梁景行的桎梏。 沉浸在对他人的钦慕当中的人,最容易自我怀疑,尤其是在尚未确定是两情相悦还是单相思的时候。 此时的梁景行,就开始怀疑自己曾经推断乔易年喜欢自己的依据,到底是不是自己杜撰的。 他抬头看着乔易年,面前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皱着眉头,面上的情绪极为陌生,让他大脑空白,看不清楚这个人此时的想法。 但是……可能是厌恶吧。 梁景行根本没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状况。 这一个月来,他默认了乔易年也喜欢自己这件事。日常的相处,他都当做是一种从友谊到爱情的顺水推舟的过度。 这个过程在他看来,是颇为美好而神圣的。 可是现在,自己生命里最为阳光明媚的少年,却出乎自己意料地说出了这番话,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镇定自若如梁景行,此时也慌了。 “你……”他说出口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文。 你真的对我一点特殊的感情……都没有吗? “梁景行,我看你是在医院里面待傻了。”乔易年接着道。“你自己再好好儿想想吧,别一时鬼迷心窍,把兄弟情义都毁了。” 他言语上退了一步,私心里是希望梁景行能收回这些话和想法,安心地同他一起自欺欺人,等他把任务完成以后,好聚好散。 说完话,乔易年逃跑一般,扭头就往外走。 “不是的,我们没有办法做兄弟,这辈子都不可能。”他身后,一直沉默着的梁景行突然开口道。 梁景行抬起头来,看向乔易年的背影,目光平静而坚定,道:“我对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兄弟情,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眼那天就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19) “梁景行, 你是不是……” “我没有疯, 我很清醒。”梁景行接着道。“这些话, 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可是我以为时候没到,所以一直等到了现在。” 乔易年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没说话。 “但是现在看来……什么时候说, 都一样。” 乔易年只觉得此时双腿内像灌了铅, 动弹不得。而他的脖颈也像是锈住了,没办法扭动, 只兀自僵在那里。 他咬了咬牙, 抬腿往外去。 “——乔易年!”身后, 梁景行又一次喊住他。 这一喊, 像是又一次按住了乔易年腿上的开关一般,叫他的动作骤然又停了下来。 这让乔易年觉得, 自己应该因此而感到不愉快, 可是又恼怒不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去,便看到梁景行那跟戚洌如出一辙的神色与眼神, 以及那一模一样的、泛红的眼眶。 梁景行看向他,口吻自然是往日里那般慢条斯理,可却少了平日里的那种四平八稳。他声音微带颤音,慢慢道:“——你真的对我一点都没有……” “没有!”不等他问完, 乔易年便急慌慌地开口否认道。“你不要再有别的想法, 我喜欢你?怎么可能。” 说话的时候,他紧紧盯着放在门口的那把绿色的扫帚,根本不敢看一眼梁景行的眼睛。 话音刚落, 他便抬步急匆匆地走出去,嘭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门被关上的重响瞬间便将两个人隔绝在两端。 门外的乔易年匆匆跑到电梯门口,使劲按下下楼的键,一边站在那里等,一边下意识地往后看,就像是梁景行随时会从病房里追出来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看到紧随自己而出的梁景行。按理说……是不应该想看到的。 可是人这复杂的心思,用所谓的道理,有时候根本解释不通。 乔易年在这样无法解释的、夹杂着紧张、难过和期待的心情中,踏进了满是消毒水味的电梯。 而病房里的梁景行,一动也没动。 他那双眼睛失去了神采,像是个盲人一般,目光放空地看向乔易年离开的方向,双手毫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被单。 乔易年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内心的世界都仿佛崩塌了一般,周围一片灰败和死寂。 他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被全世界遗弃了的感觉,突然不知以后该往何处去。 这种心情是他从来没料想过,也从未出现过的。即使在得知季爸爸死讯的时候,他也未曾感觉到这样的迷茫和绝望。 在乔易年出现以前,他的感情生活是一片空白的。他从没有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虽说在他的记忆深处,又似乎存留着对某个人深刻的情感。 但这个人素未谋面,这种情感也无从深究。 而遇见乔易年以后,他这颗母胎solo了十八年多的、凉薄惯了的心脏,才变得热切而深情。 而梁景行也是从遇见乔易年以后,才感受到了全身心沉迷于一个人的那种甜蜜与焦灼。 不过现在,所有在遇到乔易年之前没有出现过的激烈的情感,此时都毫不留情地全部从他的身边剥离。 最残忍的事并非从未得到,而是得到以后又重新失去。 现在的梁景行才发现,自己遇到乔易年以前的那十来年,和从现在开始往后的几十年,都是怎样的无趣和孤寂。 这种感觉,一分一秒都觉得难耐。 他突然有种置身于灼热的火焰中的错觉。这种错觉无比真实,就像是真的曾经经历过一般。 他不由得又攥紧了手中的床单。 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又被重新推开了。 梁景行的眼睛骤然亮起来,可紧接着他便看到护士走了进来。 空欢喜。 “小梁,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呐?”这位护士负责他这个病房一个多月,已经同他颇为熟稔。她走进来,看了看他的吊瓶,又去翻他的病例本。“明天就该出院啦,那个小伙子今天没来帮你收拾东西呀?” “……不用。”梁景行勉强扬起嘴角,礼貌地笑着答话。“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收拾。” 他这个笑容太勉强了,护士姐姐余光暼了他一眼,便知道可能是跟那个小伙子吵了架,就没有再问。 “那就好——来,你翻过身,我再看看你的创口,小心别把手上的针碰着啦。” 梁景行应着身,习惯性地先把扎针的那只手手背朝上放在枕头上。 紧接着,他和护士姐姐都看到了他手背上肿起来的小山。 ——是他刚才攥着床单的动作太过用力,弄得手背上走针了。 护士姐姐惊呼着放下手里的病历本,快步过来替他处理手上的针。而梁景行看着自己肿高的手,神情却尽是漠然。 于是,第二天清晨,到了他出院的日子,在家里看穆桂英挂帅的乔易年果然没来。 乔纪明还在百忙之中抽空给他打了个电话,颇为诚挚地关心了他几句,又叮嘱他不要忘带重要的证件,出门注意穿严实一些,不要受凉。 梁景行一一答应了下来,又温声道了谢。 自从自家儿子认识了梁景行这么个好朋友,乔纪明就觉得自己的儿子各方面都在直线地提高。乔易年这样的变化是叫乔纪明极其欣慰的,同时他便打心眼儿里感谢这个认真而优秀的好孩子。 “乔易年来了吗?”乔纪明问道。 “……来了。”梁景行抿了抿嘴,强笑着说道。 “你让他接电话,”乔纪明接着说。“这个小子做事情向来不靠谱,我嘱咐他几句,叫他别给你添麻烦。” “啊,叔叔。”梁景行顿了顿,接着毫不犹豫地撒谎道。“乔易年刚才下楼去帮我买东西了,这会儿不在病房里。” “……噢。”乔纪明不疑有他,便作罢了,又嘱咐道。“那你一会儿可要盯好他,这个小子性子急,一不小心就闯祸。” “……好的,叔叔您放心,我会……看好他的。”梁景行面上没什么表情,硬邦邦地答道。 乔纪明隔着无线电也听不出来什么端倪。想着该嘱咐的事情都嘱咐完了,便放心地挂了电话,接着日理万机去了。 而梁景行此时穿着换好的便装,坐在床沿上,把手机放在身边,环视了一圈这个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病房。 人真是一旦热闹惯了,就一点都忍受不了孤独。 “景行,”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刚才跟谁打电话呢?” 梁景行抬起头看过去,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梁江峰,脸笑得像一朵菊花。 他比上次在梁景行家楼下的时候瘦多了,可是脑袋大,依然不怎么显高,只有一对原本肉乎乎的肩膀塌了下去,肚子也不再是神采飞扬地突出来的形状。他原本圆鼓鼓的脸也瘦了,面色也颇为不好,只有一双眼睛带着精光。一笑起来,能挤出一脸推推搡搡的褶子。 每一个褶子里都透露出谄媚。 “……没跟谁。”梁景行从床上站起身来,面向梁江峰。“舅舅,您来了?” 梁江峰这个人,从没有这样跟他笑过。 梁江峰是标准的无利不起早的人。他的时间和精力不会多花在没办法获利的事情上,因为金钱带给他的满足和温暖,比什么家庭和爱情实在多了。 也就是因为他是这么个唯利是图的人,所以几十年来蝇营狗苟的,什么大事都没干,扒着那么点儿小钱,最后还全都付之东流了。 他的热情和精力都给了合作伙伴和合伙人,最后剩下的一点儿温情给了他那个感情不深的妻子,以维系一个正常的家庭。所以对无关紧要的其他人,他分不出多的耐心和笑容来。 梁景行对他来说就是这种“其他人”。 可是今天,梁江峰突然拿出了面对甲方的态度来对待梁景行。 “这不是你今天就要出院了嘛?我这个当舅舅的不来,像什么话?”梁江峰笑着说道,根本没在意自己从梁景行受伤住院起,根本一次都没来的这个事实。 “……谢谢舅舅。”梁景行敷衍道。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梁江峰说着,冲梁景行挤了挤眼睛。“你可别忘了,你爸爸把你托付给了我,你现在都跟我姓了。说得直白点,说你是我儿子都不为过。” 这话是梁江峰从来没说过的。 以前对他来说,他就是家里多养一只喘气的活物,以此来挟着“替英烈抚养遗属”的恩情,从公安局那里讨好处。 “……嗯。”梁景行脸上没什么表情,上下打量了梁江峰一番,说道。“没有多少要收拾的东西,辛苦舅舅来一趟,我自己拿回去就行了。” “还拿回到哪里去呀?”梁江峰嗨了一声,神情颇为理所应当。“舅舅现在一个人在家里,你那里也就你一个人。咱们一家人这么生疏像什么话?再说了,你还在上高中,需要有人照顾。你干脆就把东西搬到舅舅那里去就行啦!” 梁景行皱起了眉头。 梁江峰见他没说话,得意洋洋地接着开口道:“我这两天找了个买家,一会儿就去你爸爸的房子那里看看。舅舅把你爸爸的房子尽快卖掉了,好给你存上大学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梁大路同学对乔一年同学的感情,狗花不知道前文有没有说清楚,不过狗花自认为自己是没有说清楚的× 大概就是,梁大路一直觉得跟全世界都有隔膜,那是因为他的灵魂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会没有归属感。 而乔一年穿越过来以后,一方面梁大路虽然没有记忆,可是前世的感情是存在的。另一方面,乔一年跟这个世界也是不同的,他能够让梁大路感觉到依赖和归属感,所以梁大路的潜意识里是完全离不开他的。 而不知道小天使们有没有发现,本章内,乔一年走后梁大路的感受,是和前世戚洌独自跳入魂墟之后的感受是重合的。 而狗花也一直在想,既然是同一个灵魂,那么他们之间应该是有共同点的。在狗花的认知里,梁大路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成长起来的戚洌,对待手头的事情都能潜心做好,待人接物有礼貌但是也很疏离。而在面对乔一年时,都有着非同一般的专一和执着。 所以戚洌、梁景行和原身戚行戈,在骨子里都是一个人。 狗花第一次写文,笔力不够,因此一些想表现出来的东西可能并没有表现到,因此在这里稍作解释,请小天使们原谅~ 哇!这么严肃的画风,一点都不像刘狗花平时“作者有话说”的风格!! 所以!刘狗花要强行卖个萌!!!么么哒!!!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20) 果然, 无事不登三宝殿。 梁江峰此行, 就是冲着梁景行爸爸的那套房子来的。 这套房子虽说老了点, 面积也不大,可是胜在地段好, 还是个重点小学的学区房。 梁江峰前阵子被合伙人卷跑了钱, 身无分文, 便生出了找梁景行要钱的念头,结果便因为乔易年的出现而碰了一鼻子灰。 可是, 梁景行天天回家, 乔易年可不是天天都在的。 从那一天起, 梁江峰就像个要被强拆了房子的钉子户一样, 死守着梁景行家楼下的阵地,专逮梁景行落单的时候。除了晚上睡觉以外, 一日三餐都捧着盒饭在那里解决。 纠缠了几次, 梁景行松了口,把纪爸爸留的那点钱都给了梁江峰。 一方面, 季爸爸从小就给梁景行灌输知恩图报的思想,而梁江峰也的确养了梁景行快十年,无论是什么样的养育,梁景行自认为对他也是有所亏欠的。另一方面, 他给乔易年当了家教老师, 乔纪明给他发的工资颇为丰厚,养活他这个人绰绰有余。 所以,他把季爸爸留下的存折分毫不差地交给了梁江峰, 算是还清了债。 但是这存款过了十来年,经历了通货膨胀的层层盘剥,实际价值已经所剩无几。 梁江峰又是突然破产,在温饱线上挣扎了好一阵子的人,拿到了钱便忍不住先去快活了一番。 在快活的地方,他认识了一个自称龙哥,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个朋友带着他沾了毒。 沾了毒瘾的人,跟酒瘾烟瘾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那钱花得像流水一样,眼看着就要见底。 龙哥说,咱不怕呀,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跟着我,一边卖,一边吸,自产自销,不仅挣上了钱,还不用从别人手里买。 梁江峰还没走到绝路上。他当了几十年规规矩矩的商人,突然下海贩毒去,他一时之间是不敢的。 另一方面,对于梁景行拿着一张十年前的破存折“糊弄”自己这件事,梁江峰也是分外不满。他这阵子辗转知道了这小子搭上了乔纪明这条大船,跟乔纪明的儿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过的都是吃香喝辣的日子。 于是他想着,凭什么让我去下海贩毒呢?应该让这个小子把房子给我,这样才算公平。 我替他那个死鬼爸爸白白养了十年儿子,从那么个什么都不让干的破公安局也没捞到什么油水,这十年来做的都是吃亏的买卖。 四舍五入地算一算,收他们一套房子不算多。 “舅舅,我爸爸留下来的钱我已经全部给您了。”梁景行丝毫不吃他这口蜜腹剑的一套,冷着脸说道。 “嗨!”梁江峰这么个在孔方兄的地盘儿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那脸皮最是刀枪不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开口闭口都是钱!舅舅这不是心疼你一个人在外……” “当初让我自己回去生活的也是您。”梁景行说道。 “……舅舅这不是、这不是后悔了嘛。”他伸手就要去扯梁景行的胳膊,摆出了一副十足亲密的姿态。 梁景行利索地避开了他的动作,向后退了两步:“可是我已经成年了。” 梁江峰停在原地。 这一招没用,得换策略。 他那原本堆满了笑容了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嘴角向下,眉毛拧起,脸上原本满是笑意的褶子也沮丧地往下捶。 “——景行呀!”他噗通往地上一跪,扯着喉咙,有声有色地哭嚷了起来。“舅舅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你了啊!” 他这么大的动静,吓得梁景行一时没反应过来,向后躲了一大步。 梁江峰也不管脸上到底有没有眼泪,在面上胡乱抹了一把。 “舅舅活不下去了呀!你不能为了这么一个房子,就把舅舅往绝路上逼呐!”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喉咙里发出呜咽,在地上往前蹭着,伸手就要去抱梁景行的腿。 “……舅舅,您先起来。”梁景行咬着牙,低头说道。 “你答应我,你住到我那里去,你让我把你爸爸的房子卖掉,不然我就不起来!”梁江峰扯着嗓子,脸朝着大敞的门口喊,企图留下来往路人的脚步。 “……舅舅,这个房子现在是我的。”梁景行道。 “你又不会没有地方住!”梁江峰变本加厉地哭嚷道。“你傍上乔纪明了,兜里有花不完的钱!就算是乔纪明不收留你,我家里也是有屋子的呀!你就是嫌弃你舅舅,你就是嫌我穷……” 如梁江峰的愿,医院里过往的家属和闲人皆被这间病房里的动静牵绊住了脚步,循着爱看热闹的天性,伸着脖子往里头看。 这几年医闹入了刑,医院里比前几年清静多了。但是治病救人这件事本来就是要花大价钱的,医院里整日都是些悲欢离合和家财散尽的事儿,一到这种节骨眼上,什么家庭矛盾都会往外迸发。 但是这病房里头,既没有哪个缺胳膊少腿的,也没有谁濒临死亡的。一个面色虽然苍白,但又高又结实的少年,一个动作灵活的中年男人,出现面前这样的场景实在是不应该。 围过来的人多了,就有更多的人被勾起好奇心,想往这人堆里凑。 人类这种群居动物,向来对热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这个时候,警察来了。 外层的看客看到穿制服的,赶紧匆匆让路。里头的人察觉到外头的动静,扭头就看到了大盖帽,也忙不迭地让路。 紧接着,梁景行就看到孙国全大步地走了进来。 “这是在干什么呢?”孙国全瞪着眼睛,看向跪在地上撒泼的梁江峰。 “孙叔叔。”梁景行没说别的,只静静地跟孙国全打了个招呼。 孙国全冲他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那个叫乔易年的小子跑去找他,同他讲了梁江峰的事儿以后,他便派了警力关注梁江峰的动向。 起初只发现这个人出入各大色情场所,顺带什么酒吧夜店,都有这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后来就发现,这个人每次一起消费的人,行踪都特别诡秘。 再深查下去,这个人就是当年残害季爸爸的那个团伙头目的心腹手下,在他们那个道儿上名唤钱蛟,真名不详。 “头儿,这个梁江峰已经跟钱蛟搭上线了。”负责盯着梁江峰的小警察问孙国全。“咱们要不要跟他联系上,叫他当咱们的线人?” “没可能。”孙国全说道。“这个人,泼皮无赖,唯利是图,咱们跟他联系上以后,不等我们动作,他就把我们供给那伙人了。” 小警察来警察局才两年,压根儿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当年,梁江峰这个名字,那可是全市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他替出特勤的季警官抚养了儿子,没两天就跑来公安局,直奔局长办公室,让他帮忙摆平自己承包的工程的工程事故。 这事儿局长没给办,梁江峰就把这个当成了市局欠下的他的一个人情。 没过两个月,有个派出所修缮办公楼,梁江峰又跑来找局长,非要让局长把这个活儿交给他的那个工程队。 局长一来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二来又怕梁江峰嫁祸给季警官的儿子,想保障出特勤的警察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就把这个工程交给了梁江峰。 结果工程结束以后一审查,墙体厚度,工程用料全都不合格,梁江峰从这里头挖走了不少油水。 这下,局长只好装聋装瞎,不知道这件事,任凭分局把梁江峰扣下罚款,又就地刑事拘留了半个月。 梁江峰全程嚷嚷着要见局长,嚷嚷得市局人尽皆知。 这几年,季警官也殉职了,老局长也退休了,市局的同事升迁的升迁,调任的调任,转业的转业,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但是孙国全恰好是其中之一,并且对这事儿记忆犹新。 当初为了这个,他跟局长打过报告,让局长把梁景行安排给他抚养。可是这一来不合规制,二来他自己也是个工薪阶层,手里的钱只够养活一家三口,实在难以再去养一个要上学的孩子。 他那会儿又去过一趟梁江峰的家,也正是那一次被梁江峰的老婆赶出家门的。 于是这一天,盯梁江峰的小警察就跟他汇报说,梁江峰一大早跑到了市医院。 按这一阵子梁江峰的动向,他没有联系过的亲友,也没在色情场所掏空身体,因此按说是没有去医院的理由的。 可是孙国全知道,梁景行在这家医院。 果然,在他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场闹剧。 跪在地上的梁江峰看到来的人是孙国全,脸色变了变,又不得不演下去,只好接着扯着嗓子哭叫,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都悉数咽了下去。 “都散了吧,干自己的事情去。”孙国全不由分说地把门口围观的人往外轰,把门从里面毫不犹豫地磕上,不留情面地把梁江峰的观众都赶走了。 “怎么回事?”关了门,孙国全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没去问梁景行,一双严肃得有些凶巴巴的眼睛盯着梁江峰。 梁江峰没说话,雷声大雨点小的哭声也逐渐低了下去。 “我问你话呢!梁江峰,你是不是忘了被治安拘留的感觉了?” “我的家事,你凭什么管!”梁江峰顿时停下了哭声,一双丁点眼泪都没掉的眼睛目眦欲裂地瞪着孙国全。“我来接我外甥,他不肯跟我回家,还不许我伤心了是不是?” “回家?”孙国全冷笑道。“你当除了你以外没人知道?景行现在住在哪里,你心里还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今天的狗花也肥肠爱你们!一定要强行给你们比一个大心心那种! 另外,熬夜会秃头,小天使们要保持正常的作息哟~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21) “你说说, 兄弟,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梁江峰把手里的洋酒杯往桌上一墩, 肿着一双眼睛,大着舌头骂道。“老子……老子养大的小子, 这个姓孙的老畜生居然敢自己把他送回家去, 就在医院把老子赶……走!” 他面前那个人中等身材, 个子看起来也不高,五官拆开来看, 个个儿都是一点都不出彩的模样。一旦将他这五官合在一起看, 那就是大马路上转脸就忘的路人脸。 他那一双小眼睛在酒吧的灯红酒绿里, 在那张不出色的脸上熠熠生辉。 他脸上笑着, 一边拿着杯喝酒,一边抬起一边眉毛去暼梁江峰, 挤出了额头上清清楚楚的抬头纹。 “龙……龙哥!”梁江峰伸出厚实的手掌, 在那人肩膀上没轻没重地拍了几下,醉得眼睛直往上翻。“你说……!他他妈的是不是个东西!” 面前这男人就是钱蛟。 “不是东西。”钱蛟脸上露出了种看起来略显夸张的关心和同情, 同仇敌忾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说道。“他这种人,真他妈的不要脸!” “就——就是!”梁江峰听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醉得迟钝了的脸上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神情。他一只手撑着桌子, 翻着白眼打了个声音颇大的酒嗝, 感慨道。“龙哥,你——你真是我梁……梁江峰,这辈子的好兄弟。” “梁哥, 瞧你这话说的。”钱蛟觑着他,听完了他说话,脸上笑起来。他一边拿起酒瓶给梁江峰添酒,一边说道。“这不是咱俩投缘嘛。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一见如故,对吧?” “对!”梁江峰拍着桌子赞成道。 钱蛟把酒倒满了,推到梁江峰手边上,说道:“我这个人交朋友,从来不看什么身家。咱们是跟人当兄弟,又不是跟钱当兄弟,对吧?” 梁江峰脸上露出了醉态醺然的笑:“是这个理!”说着,他那被酒精麻痹得迟钝了的大脑里又浮现起了自己破产后的种种,不由得接着大着舌头慨叹道。“想我梁江峰……纵横商场几十年!不说有什么大成就吧,那可是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 钱蛟在那儿笑眯眯地点头附和着。 “老子有钱那会儿!周围也是不缺朋友兄弟的!结果等老子现在破产了,那些孙子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梁江峰说得口沫横飞,一滴唾沫星子飞到了钱蛟手里的酒杯里。 “这些人,都他妈这样。”钱蛟同梁江峰说着话,眼睛却是垂下去,看着手里的杯子。“所以说,患难见真情,咱俩这样的才是真兄弟。” 话音刚落,他便把手里的酒杯顺顺溜溜地往旁边一歪,将里头的酒尽数倒在了地上。 梁江峰并没有注意他手上的动静,还歪着眼睛横在椅子上,嘴里更加起劲地骂骂咧咧道:“别说别人了,就是我这个外甥,都他妈是个见利忘义的东西!他没爹没娘的,要不是老子,他早就死在外面了!你知不知道他那个爸爸,嗯?命都不要了去干什么?” “干什么?”钱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问道。 梁江峰嘴里冷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手肘撑着桌子,凑上来道:“当什么他妈的缉毒警察!什么事儿都没干成就算了,命都没了!” “你说什么?”原本把玩着酒杯的钱蛟忽然通身一凛,两个手肘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看向梁江峰。 “……啊?”梁江峰愣了愣,挠着脑袋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嗨,我说那个梁景行,连个破房子都……” 钱蛟迫不及待地打断他:“你外甥的爸爸?干什么的?” 梁江峰这会儿喝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也自然是没看出来钱蛟此刻的不寻常来。他打了个酒嗝,压根儿没一点深思的能力,脱口而出:“缉毒警察嘛,早就死了。” “他叫什么名字?”钱蛟问道。 “他……他叫什么名字,他叫什么名字啊?”梁江峰醉眼惺忪地歪在椅子上,开始费劲儿地回忆起来。 被酒精麻痹了的脑子,是根本没法儿受人控制的。 梁江峰越想,眼睛睁得越小。没一会儿,便仰在那里,一点意识都没了,嘴里扯出一声呼噜。 “……操。”钱蛟看着他这幅模样,嘴里骂了一句,把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搁,伸腿隔着桌子使劲地在梁江峰腿上踹了一脚。 “……哎哟!”梁江峰嘴里被吓得哼哼了几声,睁开眼睛看向钱蛟。 “你他妈瞎啊?走路不看路的?”不等梁江峰反应过来,钱蛟就抬头,瞪着路过的那个穿着暴露的女人,骂道。 “……?”那女人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句,瞪着一双眼妆厚重的杏眼就要跟钱蛟干仗。可这钱蛟比她神情还凶,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模样。 这女人单枪匹马,此时便不敢上前来。她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嘴里咒骂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这人没眼力见儿,”钱蛟笑着对梁江峰说。“都没见着梁哥在这儿睡觉,扰了梁哥好梦了。” “——没事儿,没事儿。”梁江峰迟钝的脑子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情况,撑着胳膊在椅子上坐正。 “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来着?”钱蛟手搭在桌上,抻着脖子问道。“您刚才说,梁景行的爸爸,叫什么名字来着?” “——啊,对!”梁江峰稀里糊涂道。“姓季,叫季方诚。……怎么,龙哥您认识?” “这我哪儿能认识呀。”钱蛟手头动作顿了顿,神态却颇为自若地道。“您还真能看得起我,我做那点小本买卖,哪儿能到认识警察的地步。” 梁江峰点了点头,醉眼朦胧地也记不起来方才自己问的是什么,只听到小本买卖几个字,就摇头晃脑地点头道:“小本生意好呀,小本生意好。不像我,想做大生意,结果什么都没做了,现在一分钱都没有,饭都快吃不起……我命苦呀,老天爷不给我活路。” 说着,梁江峰又想到了伤心事一般,捂着脸,嚎叫着呜咽了起来。 “梁哥,钱不是事儿。”钱蛟听着他这句话,心里觉得他恶心,脸上却笑开了花。他从兜儿里摸了摸,摸出了一个小纸包,隔着桌子,塞到梁江峰手里。“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这一顿算兄弟请你的,你拿去玩……不够了兄弟这儿还有。” 梁江峰抽噎着,一看到那一小包毒品,也顾不上哭了,双眼放光,赶紧伸手接了过去,连声道谢谢兄弟。 “这哪儿是事儿……要是再不够了,入兄弟的伙儿,以后再不会有东西不够的事儿。” 这一天晚上,乔纪明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门厅里乔易年的鞋。 “乔易年回来了?”他问李婶。 李婶不敢同乔纪明直接说乔易年今天没出门的事儿,便支支吾吾地应着。 “一个人回来的?”乔纪明接着问。“没带着小梁回来?” “……没,就少爷一个人。” 乔纪明便自言自语道:“今天早上忘了跟他说,应该叫小梁一起回家来吃个饭的。” 李婶没敢搭话。 这个时候,乔易年手里拿着水杯,从楼上下来。 “怎么没喊小梁上家里来?”乔纪明问道。 “……我今天就没去。”乔易年脚步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地坦然道。 “……没去?”乔纪明皱眉。“小梁跟我说你去了啊?” 乔易年手头一颤,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他骗你呢。”乔易年低声道。“他的话你也能信。” “……?”乔纪明眉毛拧得更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乔易年没吭声,端着杯子就朝厨房走。 “乔易年,你给我站住。”乔纪明几步走过去,拦在乔易年身前。“你跟我说怎么回事?你让小梁一个人搬着东西回去?你不知道他伤没好全是不是?他因为谁受的伤你不知道吗……” “那我干脆捅自己一刀还回去算了。”乔易年手里端着杯子,面上没什么情绪地看向乔纪明。 这架势,把乔纪明噎得顿时说不出话来。 乔易年抬步又要往前走。 “你们两个吵架了?”乔纪明问道。 “没有,”乔易年垂下眼睛说道。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以后应该不来往了,爸,我的课他以后也不来补了,您别问了。” 说完,他便去厨房里倒了水,端着水杯上了楼。 要是乔易年做了什么错事儿,乔纪明是会毫不犹豫地狠狠斥责他的。可儿子这次是跟人闹了矛盾,这俩人友情上的事儿,他这个当长辈的还实在不好置喙。 听到说梁景行不再来给乔易年补课了,乔纪明是非常着急的。可他这个爹,从小教育儿子都是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从来没跟乔易年促膝谈过心。 这可怎么办呢? 乔纪明思忖再三,拨通的梁景行的电话。 这会儿的梁景行正端坐在自家的客厅里。屋顶上暖融融的灯光洒下来,本该是一派温馨的气氛,可这屋子里确是难掩的冷清。 梁景行坐在那儿,被屋子里的冷寂气氛冻得难受,可却什么都不想干。 往日里令他习惯而舒适的安静,这个时候毫不留情地侵蚀着他。他不由得想起了乔易年第一次死皮赖脸跑来自己家的场景。那少年那次是专程来道歉的,像个犯了错等着挨训的学生,局促而不安,又满脸纸老虎一般可爱的蛮横。 ……有些人呐,就像毒品一般。不沾也就罢了,可一旦沾染上了,便叫人离不开。 如果要强行分离,那就是钻心蚀骨的感觉。 梁景行不由得慢慢靠向沙发的靠背,闭着眼睛出了口气。 紧接着,他便接到了乔纪明的电话。 “喂,小梁呀,”乔纪明没开门见山地问,而是先关心到。“你到家了吗?有没有东西落在医院的?伤口有没有什么异常?” 听到那边平和而礼貌的回答,乔纪明暗自松了口气。 这孩子果然礼貌又省心,比他儿子好相处多了。 于是,关切了几句后,乔纪明试探着问道:“小梁呀,你和乔易年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跟我说你以后不来了,有什么事你跟叔叔说,叔叔去收拾他。” 那边,上了楼的乔易年并没有进房间,而是停在了楼梯口,听着乔纪明打电话。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听到乔纪明问到这件事,他不由得心里紧张了起来,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为什么紧张呢?肯定不是因为担心乔纪明收拾自己。 可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紧张,但就是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楼下,乔纪明对着电话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接着便似乎要出声劝说对方,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又停住了。 “……好吧,那你安心养伤啊,小梁。”顿了片刻,乔纪明挂了电话。 梁景行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乔易年突然极其想冲到楼下去问乔纪明。 他隐约知道了原因。自己从昨天离开医院以后,就下定决心再不跟梁景行这个人有牵扯。可愈是这样,他就愈是想千方百计知道梁景行的任何消息。 如鱼渴水。 乔易年虽说心中的冲动就像要破土而出一般,可他的双腿却是纹丝不动。 紧接着,他便听到李婶小心翼翼的声音:“老爷,小梁那边是怎么啦?” 纹丝不动的乔易年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李婶,你说说。”乔纪明心里也发堵,此时终于找到了个倾诉的出口来,不由得扬声叹道。“那个孩子就反复地跟我说是自己的错,一个劲的跟我道歉,别的什么也没说……这能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我要看看是哪个秃头女孩这么晚还在看文!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22) 第二天, 重新回到课堂上的梁景行在班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班里一个月没有梁景行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首先就是梁景行的同桌, 英语听写没得抄了, 课堂小测验的水平直线下降了,每天晚上的家庭作业也记不全了。 然后就是梁景行周围的一圈仰仗学霸对答案、抄作业的底层中学生。不仅平时小测的质量没办法保证, 作业的正确率也比平时低了一大截儿。 再就是周芳。原来班里一直有个梁景行的时候没觉得, 结过这一次月考, 平均分向来比不上他们班的隔壁班以零点三分的差距把他们班落在了后头。 看着乐得满脸褶子的隔壁班班主任,周芳觉得自己更加思念梁景行了。 所以梁景行这一回来, 是把这些人从这一个月的飘荡不定, 扯回了当年班里坐了尊佛的安稳状态里的。 “梁景行, 你恢复的还好吧?”梁景行的同桌在梁景行坐在那儿收拾书包的时候乐呵呵地凑过来道。“感觉你瘦了一大圈。” 梁景行熟稔地温和笑道:“已经没什么事了, 多谢关心。” “嗨,咱俩还说什么谢。”同桌笑呵呵道。“你缺了这一个月的课, 用不用补什么笔记呀?我这里……”说到这儿, 同桌顿了顿,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嗨, 算了,我这个笔记估计对你也没啥用。” 梁景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的确落了很多课,到时候有什么不会的我再问你。” “梁景行,你别问他, 你问我呀!”后桌听着他俩的话, 手肘撑着课桌凑上来。“这个小子十节课睡八节,跟你住院也差不了多少了。” “哎哟你小子!”同桌听着他这话,转过身就要用手里的文具盒捶他。“你听课?昨儿数学作业你抄的谁的?”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笑闹成一团。 “梁……梁景行。”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略显局促的少女声音。梁景行抬头, 就看到了学习委员何雨斐手里拿着几个练习本,面色微红地站在他的桌边。“你受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小姑娘在心上人面前说话,一字一句乃至口气,都在心里过了好些遍,字斟句酌的,叫人听在耳朵里便能感到可爱的拘谨。 这个何雨斐,就是当时跟周芳提出要给梁景行借笔记的小姑娘。 梁景行抬头看到何雨斐,就想起来了那件事,紧接着便不由得想起当初的自己毫不犹豫地借乔易年搪塞,并且以此强迫乔易年好好儿听课。 没想到这个傻子还真费劲地听了一整个月的讲,每天都能交给自己一份虽说乱七八糟,可是能看出用了十足的心的笔记。 想到这儿,梁景行心里像是扎进了碎糖块,又疼又甜,便又忍不住想回过头去,看向那个人。 他勉强笑着回答何雨斐道:“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何雨斐面上的红晕又重了几分。 “这个……是这一个月的课程,我总结出来的笔记。”何雨斐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放在梁景行课桌桌角上,轻轻往里推了推。“可能对你也没什么用……不过你可以拿来弥补一下这个月的课。” 梁景行抬起头来看向她,便看到低头看向自己的少女绯红的脸颊和期待的神情。 一看到梁景行投来的目光,少女赶忙挪开了视线,垂下了睫毛纤长的眼睑。 “哎哟!你看你何女神!”教室倒数第二排,李成宇戳了戳郑伟奇的脊背。“在找咱们梁哥说话呢!” 在“梁哥”前头加了个“咱们”的前缀,是这种社会小团体给予这个死学霸难得的认可。 郑伟奇一听到何女神,顿时像个被扯了尾巴的兔子,瞪着一双眼睛找过去,就看到他女神站在梁景行身侧,背影都能看出一种暧昧和羞怯。 气得暗恋女神好久了的郑伟奇从嘴里憋出了一声脏话。 二人都没注意,坐在俩人身后,看似抱着胳膊躺在椅子上眯眼假寐,实则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的乔大哥一听到“梁哥”二字,顿时睁开了眯缝着的眼睛,一偏头,也看到了和他们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温情脉脉的画面。 乔大哥心里一梗,撇了撇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果然这种笑面虎都是渣男,嘴上说着喜欢我,转脸就去跟又好看又温柔学习成绩又好的小姑娘调情。 我呸! 大猪蹄子,大猪蹄子,学霸都是大猪蹄子! 紧接着,他便听到前头传来了一道颇为不悦的女声:“梁景行,别光顾着谈恋爱了,来一天,就得交一天的作业——你数学作业呢?” 乔易年再睁眼,便看到了一个扎着利索马尾的后脑勺。 这小姑娘就是班里的万年老二,班长张子彤。 张子彤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呢? 是那种脑袋不聪明,家境不殷实,坚信知识改变命运,拿着青春赌明天的人。 每次考完试,有一道题弄不懂,就觉得这是自己考不上北大清华的拦路虎;有一个人比自己努力,就一定要比他还用功;有一个人比自己考得高,就一定要发誓超过他。 可班里有一个没她努力,却总比她成绩好的梁景行。 梁景行座下年级第一的称号,一直是她的目标。 目标当久了,就会变成仇人。 尤其是在梁景行不仅不怎么钻研学习上的问题,还跟乔易年这种小混混混在一起的时候。 跟着这种小混混成天待在一起,所以遭了报应,被小混混社会上的仇家捅了一刀。回来以后倒是不跟小混混玩儿了,又跑去跟小姑娘暧昧去了。 他凭什么得第一! 张子彤心里不舒坦,一看到梁景行,就像是眼睛被针戳了一般难受——于是她便要找一点事情,让梁景行也难受。 梁景行还没开口,何雨斐先不乐意了。 小姑娘怀着盎然春意的心思,是羞于说给别人听的。可是张子彤不仅当着全班、乃至于梁景行的面,这么大声地讲出来,还用了“谈恋爱”这么个粗糙鄙陋的词。 “你瞎说什么呢!”何雨斐气得一跺脚,压低了声音,伸手扯住了张子彤的校服袖子。“我只是……” 张子彤嗤笑了一声,刚要把自己的衣服从何雨斐手里扯出来,就被身后突然而来的力道撞得一趔趄。原本要往后抽的手下意识地往前一撑,便带得扯着自己袖子的何雨斐往前一倒,正好摔在了梁景行身上。 张子彤撑着桌子一回头,就看到乔易年那个大个子校霸敞着校服拉链,露出里头流里流气地黑背心,双手揣着兜,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觑着自己。 “……你干什么!”张子彤愤愤道。 但是面前这个大个子看着实在凶残蛮横不好惹,保不齐还是个会动手打女生的人。于是张子彤抬头看着他,还是难免地心生畏惧,没有底气。 乔易年流里流气地一勾唇。 “挡着我路了,班长。” 乔易年看起来是在跟张子彤对峙,实则注意力都在余光里的那两个人身上。 何雨斐猝不及防的摔倒在了梁景行身上,紧接着便朝前面的桌角撞去。梁景行下意识地伸出手,垫在了何雨斐和桌角之间。 于是何雨斐料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而是软绵绵地撞在了梁景行骨节分明的手上。 何雨斐脸颊通红,手忙脚乱地从梁景行身上爬起来。慌乱之中,何雨斐伸手一支,便撑在了梁景行的大腿上。她撑上去以后才反应过来,赶忙急匆匆地收手,又重心一歪,不受控制地重新倒了回去。 梁景行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撑着她站了起来。 “对……对不起……”何雨斐红透了耳根,低着头不敢看梁景行。 梁景行颇为礼貌而疏离地一笑,温声表示没什么关系。 狗男女!! 梁景行一笑,乔易年就不乐意了。 都说学习好的人沉稳内敛,可这个梁景行就偏偏像个公孔雀一样,见谁都开屏抖屁股。 平时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这么骚里骚气地笑,跟个要勾人魂的妖精似的。而现在,当他面对着这么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女的的时候,又这么乱跟人家笑。 乔易年此刻也没去想什么立场不立场的,脑袋里蹿出了一股名为冲动的火焰,驱使着他没再去管张子彤,伸手一把将她扯到一边,一步上前,一把捏住了何雨斐的手腕。 “乔易年,你干什么?!”梁景行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乔易年的这一番动作,下意识地就站起身来,沉声质问道。 ——乔易年对他人做出这样的动作,让梁景行感到难以控制的不适,甚至有了想一把将乔易年的手拽开的冲动。 在有些情况下,爱情总是会和自私这个词牵扯到——因为喜欢,所以自私到连对方触碰其他人都感到不适。 可他这话听在乔易年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哟!我就碰这小姑娘一下,你就不乐意啦? 乔易年像没法儿思考了一般,看都没看梁景行,勾起一边嘴角,阴恻恻地冲着何雨斐邪气一笑。 “你喜欢他,是不是?”乔易年沉声问道。 何雨斐被校霸捏住了手腕,吓得瞪圆双眼,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想向梁景行求助,却又不敢挪开目光。 乔易年暼了梁景行一眼,又重新盯着何雨斐的眼睛。 “可是我喜欢你啊,你跟我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情节已修改!】 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对何雨斐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前一天, 是自己先开口拒绝了梁景行, 说自己不喜欢男人, 说人家恶心。 结果今天,人家拐回“正道”去喜欢小姑娘了, 自己又对人家小姑娘出言不逊, 说出了那种让自己脑内空白, 顿时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的话。 不过幸好, 那小姑娘把这一巴掌替自己打了。 ——这种看似弱不禁风、胆小如鼠的小姑娘还真是不好惹。上一秒还被自己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动都不敢动, 下一秒就憋红了眼睛, 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果然自己这自控能力, 还是不要和梁景行有任何交集比较好。 ……可是,却又完全忍不住。 说出拒绝的话是非常容易的, 咬咬牙, 狠狠心,就当是在念台词。可是说了狠话以后, 身体力行地去把这些话落到实处,却是更加难以完成的。 每一次都像是重新经历一遍当时的言不由衷。 “小乔?”坐在他对面的孙国全看他一直坐在那里发愣,便试探着呼唤道。 “……?”乔易年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喊他。 “孙叔叔, 您直接喊我名字就成。”乔易年道。 孙国全颇为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 说道:“行,乔易年——你这脸上的红印子是怎么回事啊?” 说来惭愧,调戏班里的学习委员, 被打的。 乔易年当然不能这么说。他摸了摸还有点火辣辣的左脸,回道:“没事。——您今天急匆匆地喊我出来,是有什么事?” 说起来,就在乔易年挨打的这天,刚下中午的课,乔易年就听说有人来学校找他。一出门,他就看到了穿着便衣的孙国全。 “噢,是这样,”孙国全说道。“你之前让我关注梁江峰,最近有重要进展了……然后呢,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原来,那一天钱蛟从梁江峰那里得知乔易年和梁景行的关系后,转脸就告诉了他老大吴天龙。 “你是说,你认识的那个梁……什么的,他外甥就是小季的儿子呀?”吴天龙嘴里嘬着烟卷,操着口和气而温软的南方口音,口气中带着玩味地问道。 “的确是这样。”钱蛟回道。“本来认识了个做生意破产了的废物,想着拉他入伙,没想到……” 吴天龙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别再继续说下去。 钱蛟颇为顺从地闭上了嘴。 “还真是巧了。”吴天龙慢悠悠挪了挪腰挎,换了一下交叠的左右腿,牙缝里呼出一股烟雾,皱着眉头道。“你看看,我本来也没想赶尽杀绝,可是他们却是往我眼皮子底下撞。” “就是,这也是大哥您的运气。”钱蛟咧着一口泛黄的牙齿,哈着腰凑上去笑道。“当初这个季方诚给您找了那么多麻烦,杀他一个怎么……” “哎,不要这样讲。”吴天龙抬了抬手,打断他道。“小季呢,是一个能力蛮强的人。就是脑筋太死啦……操心一些他操心不起的东西,也是个蛮可怜的人。” “……大哥说的是。”钱蛟暗自咬牙,面上却恭恭敬敬地笑道。 “但是呢,人做错了事,就该惩罚。”吴天龙笑眯眯道。“所以虽然我不忍心,还是要把小季杀掉。而小季这个儿子……按理说,也是跟他没关系的,是不是?” “大哥仁慈。”钱蛟道。 “哎,可是这种小少年,”吴天龙嘴里啧了两声,又眯着眼睛抽了口烟。“我年纪大啦,搞不懂他们想什么。但是这种年轻人,最喜欢脑袋发热,去讲什么报仇,容易冲动,对不对?” 没等钱蛟附和,吴天龙就掸了掸烟灰,接着道。“不能给他这个犯错的机会。” “大哥您吩咐。”钱蛟鞠躬道。 “做掉吧。”吴天龙轻描淡写地像是决定晚饭吃什么一般,轻飘飘地说道。“也好让他们父子两个早点团聚……不然天天想着有这么个人在,我也是不舒服的。” “是。”钱蛟笑了起来,应声道。 “咱们不方便出面,容易惹祸。”吴天龙又啧了一声。“让你那个朋友去最好,但是不太好办呀……毕竟是亲生的外甥,一家人嘛,是不是?” “大哥,这您别担心。”钱蛟笑着凑上前道。“这个废物不仅没钱,还沾了毒,站在穷得恨不得把自己外甥住的房子抢来。” “噢哟。”吴天龙状似惊讶的感叹了一句。“他手头这么紧吗,那日子不好过的呀。” 钱蛟点头应是。 “那咱们应该给他条来钱的路子。”吴天龙把嘴里的烟慢悠悠地取下来,口气颇为悲悯地说道。“不能叫人往死路上走。” “大哥心地善良。” “给他一笔钱,就让他去把小季的儿子绑到城北的那个废厂子里好了。”吴天龙慢悠悠地又抽了一口烟。“拿钱总要做事的嘛,不能让他不劳而获。” “是,都听大哥的!” “不要告诉他我们要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就好了,再派两个人去帮他。”吴天龙慢悠悠地把剩下的小半支烟在烟灰缸上磕了磕。“等到了地方呢,连着他一起做掉。” “……大哥?” 吴天龙慢条斯理地把烟在烟灰缸里捻灭:“他今天能害他的外甥,以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咱们庙小……这样的大佛,供不起嘛。” “大哥说得有道理。”钱蛟一时间感到后背发凉。 “……您是说,他们打算绑架梁景行?”乔易年问道。 孙国全点头:“对。是盯梢梁江峰的那个同志昨天晚上在酒吧里听到。” “绑哪里去?” “没说。”孙国全摇了摇头。“钱蛟说,过两天会把位置发给梁江峰。” 乔易年皱起眉头。 为什么提前了呢? 按照原本的剧情,梁江峰让贩毒团伙去绑架梁景行,应该是在几个月以后的。可是现在,不仅时间提前了,绑架梁景行的人也变成了梁江峰自己。 ……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这蝴蝶效应又把事情扇得乱七八糟了。 “原本呢……我是想派人去保护景行的。”孙国全皱着眉,低声道。“可是我手头权利也有限,派人去办案容易,可是这保护个人的……警力是能抽调出来,可是没办法保证长期保护。” “这您交给我!”乔易年脱口而出。 梁景行虽说是英烈家属,可是一来警察局警力有限,二来搞这种特殊照顾的确不好办。 再者说,派个一两个警察,专门来保护他,根本没办法保证轮班。等到有什么紧急事件,又肯定是会抽调走的……这样的话,乔易年自己也不放心。 乔易年这里不一样,乔爸爸有钱。 遑论乔家所在的那个寸土寸金的高级别墅区进出排查地多严格,就说乔易年平日里除了自己出去胡混以外,乔纪明能够保证让他俩上学放学能够车接车送,回到了家里,这些人又进不去他们家的小区。 “我今天来找你,也就是为了这件事。”听到乔易年一口就答应下了自己原本想求他帮忙的事情,孙国全不由得展颜一笑。“我原本就想着,你跟景行关系好,这一阵子让景行住到你那里去,我就放心多了。” “这不是事儿。”乔易年点头笑道。 虽说此时他心里颇有些打鼓……毕竟他本来和梁景行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虽然是他单方面的吧。 可是这一下子又突然让对方每天住在自己家里,除了上课以外都形影不离的……乔易年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景行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好运气。”孙国全感叹道。 别别别,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你是不知道,有了我这么个朋友,景行同志弯成了什么模样。 这一天下午他一进班,就看到第三排那个耀眼的年级第一抬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 看你妈啊! 乔易年在心里呸了一声,别别扭扭地转开目光,硬着头皮大步往前走。 ……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当着这个人的面,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小姑娘打了耳光的事,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路过梁景行时,被梁景行一把扯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原本就在梁景行的目光下神经紧张的乔易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他一紧张,下意识地就皱眉毛,这话也脱口而出。 乔大哥这张锋芒毕露的脸,一皱眉头,那就是一副要打人的凶相。 神情满是厌恶,可是心跳扑通扑通的。 可梁景行只看得到他的表情,却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乔易年的神情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嘴唇泛起了白色,脸上却仍旧是温雅而和煦的笑容。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中午专门跑出学校买回的冰袋来,递给乔易年:“脸还疼吗?这个你拿去……” 这个人的无微不至向来是乔易年难以抵御的。 在自己彻底软下心之前,乔易年猛然想起了刚才孙国全跟自己说的事情。他既然要做诱饵被梁江峰绑架,那这一阵子一定不能和梁景行走地太近。 不然以梁景行这个猴儿精的脑子,自己肯定会一下就被发现了的。 乔易年不想让梁景行卷进这件事来。 他暗地里咬了咬牙,狠下心去,一把将冰袋打到一边。勾起一边嘴角,冲着梁景行冷笑道:“你还在这里装好人?梁景行,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挨的这个打?如果何雨斐不喜欢你,而是喜欢我,她会动手打我这一巴掌?” 乔易年最拿手的一个本事,就是在伤害梁景行这件事情上,无往不利。 他就这么看着抬头看着自己的梁景行面色逐渐变白,上扬的嘴角也逐渐拉平。 梁景行就这样抬头看着他,面上的血色与神情接逐渐消退。 “……你真的喜欢她?”梁景行张了几张嘴,才艰涩地问出口。 乔易年一时间不敢去看梁景行的眼睛。 “昂。”乔易年目光躲闪着,承认道。 他这心虚的神情被梁景行捕捉到了。 “你跟我说实话。”梁景行手里捏着冰袋,紧紧盯着乔易年的脸,声音平缓无波。 乔易年特别害怕看到他这样洞悉了自己内心的模样。 “怎么,难道这不是实话?”乔易年咬着牙看向他。“我不喜欢她,难道还喜欢你?” “……。” 梁景行没再开口,乔易年也顿在原地。 坏了,我怎么又把话说重了,我还得喊他……上我家住去呢!? 片刻,梁景行随手把冰袋放回抽屉里,挪开了目光。 乔易年转身正要走,就听到梁景行开口说道:“给你造成的困扰,实在抱歉。” 这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可是没有了前阵子那种无赖的味道,反而是客气而疏离的口吻,话尾还带着难以察觉的颤音。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哈哈哈说起来刘狗花今天卡文卡到头疼,居然去背单词解压了!想当年刘狗花最怕的就是背单词了,果然,感谢大晋江改造了我,教我做人←_← 另外!刘狗花第四第五个世界都不太有灵感呀!小天使们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世界背景呀?提出来刘狗花阔以去写,诶嘿嘿 ☆、【施工完毕!!】 随机应变的能力这种东西, 是需要逼迫的。 逼一逼, 自然就有了。 乔易年听到他这话, 像是受了神仙点化一般,豁然开朗, 回过身去, 一手撑住梁景行的桌子, 一手攥住他的衬衣领子,低下头去, 勾唇露出一侧犬齿:“给我造成的困扰?梁景行, 你以为道个歉就算完了?” “……?”梁景行猝不及防地被乔易年揪住, 抬起头看向他。 即使是两个人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此时再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梁景行仍旧觉得心跳难以控制。 不管此时心里有多难受, 那只感觉不到忧愁的小鹿仍旧是像打了兴奋剂一般, 活蹦乱跳着横冲直撞。 ……原本就难过得像是要窒息了一般,此时便更为尤甚。 更让他难过的是, 此时他心里的痛苦中居然冒出了几丝活生生的希望和期待。 ……就觉得,这个人如果愿意接近自己,那么应该……也没有太过仇恨和排斥吧。 果然,人一旦陷入单恋, 就会变得卑微到难以理解。 “你得保证, 梁景行。”乔易年接着说道。“你要是跟何雨斐在一起了,怎么办?”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喜欢的是你啊。 “不会的, 我保证。”梁景行轻声说。“你可以……放心去追求她。” 梁景行强迫着自己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可是这笑容实在是太过勉强,直戳戳地刺痛了乔易年的眼睛。 ……明明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渣,见一个爱一个。这是我的错,怎么能拿来伤害梁景行呢。 乔易年咬了咬牙,一瞬间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保证有什么用。”乔易年抿了抿嘴唇,接着道。“她喜欢的是你,梁景行。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了,我就算是把你打死,能有用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梁景行话说道一半,顿在原地,只拿一双眼睛看着乔易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乔易年,你到底想怎么样!”原本这边的动静就引得班里的那一小半同学侧目了。何雨斐刚进班,就看到了这里的情形。 乔易年没理她,依然看着梁景行:“梁景行,我得盯着你。” “……不用。”梁景行低声道。 “老子说用就是用!”乔易年一把松开梁景行的衣领,手指在他桌子上点了点。“放学在班里等着,你要是敢先走,你就完了。” 乔易年成功get到了小学男生威胁同学的精髓。 梁景行没有吭声,慢慢挪开了目光,不再去看他。 “凉了啊,兄弟。”李成宇拍了拍郑伟奇的肩膀。“你这何女神,真没戏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妈的。”郑伟奇使劲儿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你有这劲儿瞪这俩牛蛋眼跟我横,你有本事跟你那俩情敌瞪去呀?”李成宇一点儿都没体谅自己兄弟此时愁云惨淡的心情,乐道。 “……。”郑伟奇撇了撇嘴,没回嘴,低声念叨道。“大哥这么喜欢何女神,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是呗。”李成宇接道。“你说大哥以前成天跟咱们混在一起,后来又成天跟梁景行腻歪在一起,跟你何女神话都没说过两句,怎么就情根深种了呢?” “……深藏不露。”郑伟奇恹恹道。 “那大哥和这个梁景行,就因为何女神,这下就闹掰了呗?”李成宇接着道。 “你看这架势,那可不就是呗。”郑伟奇接着哼唧道。 “那咱们以后……不会就得喊何女神喊嫂子了吧?”李成宇那一张脸笑得像朵花儿,凑到郑伟奇面前乐道。 “哎我说你小子,”郑伟奇一把薅住李成宇,把他这笑得像小孩儿过年似的脸按在桌上。“哪壶不开提哪壶上瘾了是吧?” 这一天放学,梁景行的确没走。 “……梁景行啊,”他同桌收拾书包的时候,试探性地问道。“听说你今天……惹到乔易年啦?” 梁景行正在写着作业的笔在模拟卷上顿了顿。 “……他也太过分了!”他同桌看着他这幅模样,自动把他的动作翻译成了受校霸威胁敢怒不敢言的信息,不由得义愤填膺。“自己追不上学习委员,居然朝你撒气,真是个败类……” “别说了。”梁景行声线平稳地打断他。 “……”他同桌下意识地噤了声,接着又低声问道:“要么我替你告诉周老师去?” “不必了,”梁景行毫不犹豫地说道,接着抬起头,温温和和地冲同桌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解决,谢谢你。” 他这稳重而毫不畏惧的态度,又一次让他的同桌心生敬佩。 梁景行真的厉害!不仅学习好,对人温和,而且连乔易年这种混世魔王都不怕! 又冲别人笑!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乔易年冷哼一声。 这个乔易年最讨厌的地方,就是特别爱笑,对谁都笑。 上一世的戚洌入魔前也是这样乖巧而温和的性子,可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却是和别人不同的,虽说同样是笑,可是在自己这里,却满是濡慕和喜悦。 而这个梁景行,看起来就像个大尾巴狼。 这就让乔易年觉得,在他眼中,自己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这样说来,自己觉得他对自己暧昧兮兮,说不定别人也这么觉得呢! 不然那个什么何雨斐怎么那么喜欢他! “那我就先走了?”梁景行的同桌收拾好了书包,对梁景行说道。 “好的。”梁景行笑道。“明天见 。” “乔哥 ,咱玩儿去呀?”前头的李成宇几人收拾好了书包,朝乔易年围过来道。“外头张哥组了个局,想请您撸个串儿,撸完了唱K去!” “不去。”乔易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眼睛朝上一翻。“成天就知道他妈的唱歌唱歌,有没有点儿新意?不去!” “那 ,那咱去玩儿有新意的呗?”旁边,方远插嘴道。“乔哥,您说上哪儿玩咱就上哪儿玩!” “不想看你们的脸,”乔易年抬手,把这一群人往外轰。“你们自个儿玩去,跟张斌说,该怎么玩怎么玩,回头□□给我我给你们报销。赶紧滚赶紧滚!” 小弟们没别的办法,蔫头耷脑地跟乔易年道了别,呼呼啦啦地出去了。 这群人一走,教室里顿时清静了很多,也没剩几个人了。 乔易年把空荡荡的书包往肩膀上一甩,走到梁景行桌子边上,敲了敲他的桌面:“走了。” 梁景行没有说话,却停了笔,那道数学大题演算到一半,手头的那个根号都没有写全,梁景行就慢条斯理地把卷子收了起来。 梁景行在那里收拾书包,乔易年就抱着胳膊,靠在一边的书桌上看着。 黄昏的夕阳斜斜地照射进来,在教室里照出了暖黄色的长长的剪影。傍晚的春风从打开的窗子慢悠悠地吹进来,一时间竟然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乔易年心想。我不用管什么任务,也不用被驱赶着往下一个世界奔波,能这样和梁景行一起过每一天,然后一起高考,去上大学,就这样一直下去,在这里待着,到老到死。 想想就美好。 梁景行收拾好了书包,把书包背起来,站在座位边,看向乔易年。 乔易年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教室。 梁景行看向他,也没有吭声,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学校门口。乔易年头也没回,上了停在门口的自家的车。 梁景行停在原地。 “你愣什么呢?”车没开,面朝着梁景行那一侧的车玻璃被降下来,紧接着他便看到车窗内坐在另一侧的乔易年费劲地探过身来,抬头看向自己。“上来。” 然后他便看到驾驶室里的张叔转过头来,看到是自己,神情热情而面带笑容地招呼道:“是小梁呀?快上车快上车!” 梁景行顿了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不知道乔易年想干什么。 “……前几天你跟我说过了。”车开起来以后,梁景行侧过脸去,看向乔易年,轻声道。“你不需要我给你补课了。” “谁跟你说是让你给我补课了。”乔易年面朝这窗外,一眼都没有看他,开口说道。 “……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呢。”梁景行接着问道。“我已经跟你说了,不需要……” “我也跟你说了,我说得盯着你,就是得盯着你。”乔易年的态度颇为蛮横。“你别废话,以后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要是敢乱跑,你试试看。” 梁景行没再说话。 张叔听着他俩的对话,也没敢再插嘴,只默不作声地把车往回开。 车一路开进了乔易年家的小区。 过自家小区大门时,乔易年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觉得自家的小区这么让人有安全感过。 等到了家,乔易年盯着梁景行换好鞋,就把他领上楼,带进了书房里。 接着,乔易年便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兀自打开电脑,也没开灯,就这么黑灯瞎火地戴上耳机打起了游戏来。 乔易年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只有一点,那就是打游戏的时候总爱抽烟。 没玩多久,他便伸出手去,摸桌子上的烟盒。 烟盒被另一只手拿走了。 乔易年抬头,就看到梁景行站在那儿,一手捏着他的烟盒,一手伸过来,拿下了乔易年的耳机。 “干什么啊你?”乔易年皱眉。 “你作业写完了?”梁景行问道。 乔易年啧了一声:“要你管 ,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梁景行没说话,但是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烟盒往垃圾桶里一扔。 “梁景行你……”乔易年从原处站了起来。 “去写作业。”梁景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口气颇为不容置疑道。“我在你这里待一天,你就得写一天作业。不然一会儿我就去跟你爸爸讲。” “梁景行,你别太不见外了。”乔易年抬头看着他,心里又升腾起了前一阵子那暧昧不清的感觉。他赶忙将这感觉掐灭在心头,咬牙道。“我不是让你来给我当家教的,不要每次就跟我搬出我爸来说话。你当我真怕你这一套?” 梁景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这么看着他,看得乔易年心慌。 紧接着,梁景行突然一把将乔易年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扯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在桌上,另一只手撑着桌沿,把他圈在了电脑桌和自己之间。 乔易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开始控制不住地疯狂跳动。 梁景行比他高出两公分来,此时面无表情地将他按在桌上,顿时通身升起了一股摄人的气势。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亮光照在梁景行的脸上,显得他那张五官俊逸而没有表情的脸更加的冷硬。 乔易年挣扎了几下手腕,没有挣脱开。 “这样的话,乔易年,你就让我回去,不要把我往你家里带。”梁景行盯着他,开口说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不可能不清楚,我会不会和何雨斐在一起,你也很清楚。乔易年,你在做引狼入室的事情。” 乔易年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只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乔易年,你到底想怎样。” 梁景行一把将他按住。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看过来! 诶,因为这几个章节的情节设置的确很有问题,小天使们也有反映,所以狗花重新整理了一下大纲,并且修改了一下最近的几个章节(大概是52、54和55章!),情节变动非常大,所以请小天使们务必要仔看一遍哟! 因为狗花第一次写文,自己码字的时候有些地方有问题也就一带而过啦,以后会注意的!请小天使们见谅嘿嘿嘿! 另外!非常感谢提出问题的小天使们!希望以后小天使们在看到文内有问题的时候也能够不吝提出,诶嘿! 最后,因为情节有大量改动嘛,所以狗花一天之内从有存稿变成了裸奔……下一个章节也正在努力的码!所以下一章的更新世界可能会推后,不过一定就在明天发出来!不会断更哒! 例行么么哒!!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就在乔易年紧咬着牙齿, 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他的福音到了。 他们二人都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梁景行!”乔易年咬牙, 低声斥道。“你放开我,有人来了!” 梁景行垂眼盯了他几秒钟, 慢慢放开了他, 扭头走了出去。 卧槽!梁景行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凶了?! 梁景行刚走出乔易年的卧室, 就迎面碰上了跑上来喊他们下去吃饭的李婶。 “哎哟!打扰到你们学习了吧?先下来吃饭,吃完饭再学!”李婶一看到梁景行, 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笑眯眯地热情招呼道。 乔易年在房间里就听到了梁景行温文尔雅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打扰, 李婶, 我们这就下去。” 大尾巴狼!就说他是个大尾巴狼! 乔易年一边委屈巴巴地揉着自己刚才被按在桌子上、此时隐隐生疼的手腕,一边出了房间, 下楼去吃饭。 刚回到家的乔纪明也在饭桌上。 “小梁来了呀!”乔纪明一看从楼上下来的梁景行, 就知道自己儿子和这个年级第一和好了,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赶紧招呼着梁景行过来坐。“快来快来,坐叔叔旁边。” 梁景行颇为乖巧地温文一笑,坐在了乔纪明手边。 乔易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小梁伤口恢复的怎么样呀?”梁景行刚坐下来,乔纪明便关切地问道。 “挺好的, 谢谢叔叔。”梁景行笑得礼貌又温和。 “那就好。”乔纪明拿起筷子, 先夹了个虾放在梁景行碗里。“前几天看乔易年和你闹情绪,我还着急呢,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叔叔您放心。”梁景行笑道。“好朋友之间, 哪里有不闹情绪的呢。” 坐在一边的乔易年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梁景行这“好朋友”三个字咬字怪怪的,像是意有所指一般。 “哈哈哈,是这样。”乔纪明赞成道。 若说梁景行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态,梁景行自己是说不清楚的。 他被乔易年斩钉截铁的拒绝,接着又亲眼看着乔易年向何雨斐表白。乔易年拒绝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那厌恶的语气和神情也不似作伪。 可是现在,乔易年又把自己强行带回家,用那种乱七八糟的理由。 此时的梁景行想不出为什么,但是也不打算去深究为什么。他现在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反正乔易年也不喜欢自己,却又非要把自己绑在身边。那他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反正自己离不开他,那么干脆就这么将错就错,能相处一天便算是多一天。 刚才他也试探过了乔易年。乔易年虽说表现的厌恶自己,却又对自己逾矩的动作没有反感。这对没有什么感情经历的梁景行来说是难以理解的,但是又让他在内心的痛苦之中找到了一丝安心。 就像是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便不再感到害怕,反而放开了胆子,一步一步去试探悬崖的边界。 “小梁今天晚上就住下吧?”乔纪明颇为热情地邀请道。 “他以后都住咱们这儿了。”乔易年插嘴道。“他……他房子被他舅舅租出去了,没地方住。” 梁景行听到这话,抬头看向乔易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舅舅?怎么回事?”乔纪明听到这话,也停了筷子,皱眉看向乔易年。 “自己没钱花了,泼皮无赖呗。”乔易年刻意地避开梁景行的目光,伸筷子去夹菜。“梁景行也好欺负,没办法了。” “……小梁?”乔纪明看向梁景行。 梁景行顿了顿,没有拆穿他,看向乔纪明:“嗯,是这样,所以这阵子要麻烦叔叔了。” “说什么麻烦!”乔纪明道。“你就安心住下来,你家里那边的事,叔叔看着帮你解决。” “爸,你把他舅舅好好收拾收拾。”乔易年道。 这样梁江峰恐怕就无暇顾及绑架梁景行的事情了。 而那边,乔纪明听到他这话,赶紧板起脸来斥责道:“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不过乔易年知道,乔纪明这人,不管在外什么样,在家里就是一纸老虎,凶归凶,但是自己说的话他肯定不会不留意。 乔易年不禁感叹,果然这样的家庭,养出了乔大哥这样无拘无束、呼风唤雨、明媚且自由的少年。 饭后,乔纪明进了一楼的书房,乔易年跟着梁景行上了楼。 一上楼,梁景行便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手腕,将他扯进了书房中。 “是不是我舅舅那边有什么事了?”梁景行问道。 乔易年一把扯回自己的手腕,眼睛直盯着旁边的抽象画框,说道:“没有,你别瞎想。” 自从今天被自己带回家,梁景行就像是暴露了本性一般。以前都是个温温柔柔的绵羊一般的人,这会儿终于脱下羊皮现了形,变成了一匹牙尖嘴利还很凶的野狼。 “乔易年。”梁景行看着他,脸上也没挂着平日里见人的那副温和疏离的笑容。“你跟我说实话。” “老子 ……”乔易年转过去看向他,正要发火,又被梁景行盯得熄了火,神情逐渐萎顿而心虚了起来。 “梁江峰那边怎么了?”梁景行接着问道。 “他……”乔易年顿了顿,还是没有直说。“他不是找你要房子吗?不是都跑到病房里去闹了吗?你以为谁不知道呢?” “……就因为这件事?”梁景行皱了皱眉,声音莫名地放轻,尾音里带了些无奈的意味。 “这你还当不是事呢?”乔易年回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吸毒吗?狗急跳墙了什么事做不出来?你非要等他什么时候为了这套房子没声没响地把你杀了才觉得是大事是吧?” 梁景行看着他,静静地听他说话。 乔易年话没说完,梁景行就笑了起来。 是那种情难自禁,发自内心地上扬起嘴角,而非出于习惯和礼节。 乔易年看着他脸上的笑,难以抵御地又一次被刺中了内心。他说不出有什么区别,但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梁景行这样的笑容与他平时的笑容是不一样的。这 笑容像是被放在怀里捂得热乎乎的,带着让人连心脏都暖和起来了的体温。 乔易年赶忙话锋一转,接着道:“梁景行 ,我乔易年向来对朋友没什么说的。别的不提,至少在那件事情之前,我乔易年真心把你当兄弟,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乔易年 。”梁景行嘴角带着笑,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乔易年嘴里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但是你知道我是把你当什么的。”梁景行说着话,慢慢地朝着乔易年步步逼近。“我没把你当兄弟,我从跟你说第一句话开始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把你定位成什么,你很清楚。” 他步步向前,乔易年便被他逼得下意识地往后退。 一直到乔易年的后脑勺撞在了身后挂着的画框上。 梁景行的手比他的脑袋快地伸出去,垫在乔易年的后脑勺和画框之间。 乔易年的脑袋轻飘飘地撞在梁景行的手心上。 乔易年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梁景行,下意识地就要躲开,梁景行却抽回了手,将手撑在乔易年头侧的墙上。 乔易年转向另一个方向,又被梁景行的另一只胳膊拦住。 他被梁景行圈在了墙畔。 他,乔易年,纵横小社会十余载,终于在这一天,被一个以前最最看不起的死学霸,壁咚了。 “乔易年。”梁景行这会儿慢慢收起了笑容,双眼再一次紧紧看向他。 “你他妈的!要说话就说话!别他妈喊老子的名字!”乔易年此时心脏疯狂跳动,血液冲向头顶,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皱着一对剑眉瞪向梁景行。“跟叫魂儿似的,有话说话!” 梁景行神情毫无波澜地看着乔易年逐渐泛起红晕的脸颊,和此时染上了诱人红霞的耳根。 梁景行那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罪孽根源又一次蠢蠢欲动了。 “我给你一个机会。”梁景行说道。“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也知道我对你的想法。你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救我。” 乔易年抿紧了嘴唇。 “向那天在医院那样的事情,我见惯了,也不害怕,也能够应对。”梁景行接着说。“我习惯了,不觉得这有多可怕。所以,你也不需要强迫自己来保护我。” 梁景行口中带着薄荷清香的热气缭绕在乔易年面前,他下意识地想推开他,一抬手,便覆在了梁景行紧实的胸膛上。 乔易年触电一般缩回手,像是做贼心虚。 “梁景行!”乔易年咬牙道。“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救你是我的事,你别瞎说话。” 梁景行低头看着他。 紧接着,猝不及防地,梁景行凑过身去,在乔易年通红的耳畔落下了一个轻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吻。 “所以啊,乔易年,所以我没办法不喜欢你。” 他在乔易年耳边说道。 妈的!又是耳朵!跟戚洌那个狗崽子一样,就知道冲着自己的耳朵下口! 乔易年脑袋里轰然炸开。 就是这么一个轻得像是羽毛落在水面上的吻,在乔易年那里,就像是在火焰上浇下了一桶沸油。他一把将梁景行推开,嘴里口不择言地骂着脏话,转身就要出去。 “站住,乔易年。”梁景行在身后叫住他,话里浸满了愉悦而和煦的笑意。“把作业写完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提醒小天使们!52.54.55章节有大改动哟!55基本是重写哒,52和54改动虽然比较小,但是都是剧情相关的重要部分~ 哇!狗花真的是码字码到这会儿!根本没有打什么王者荣耀! 我刘狗花!就是码字码死!从那里跳下去!也不会打农药! ……好吧,王者荣耀新出的契约之战真好玩QAQ 明天还要上双学位的刘狗花哭晕在厕所orz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26) 果然, 如乔易年所言, 梁江峰被乔纪明收拾了。 说来也巧, 梁江峰这一夜又跑去足浴中心快活了。乔纪明派过去的人一到,索性直接打了个电话, 报了警, 让扫黄警察进去给抓了个现形, 直接扭到局子里行政拘留去了。 所以,这个不仅丝毫没有战斗力, 还拖后腿的梁江峰还没等开始做事情, 就先出了局。 这两天正好他们这儿治安抓的严, 严打成人场所。因此第二天, 吴天龙刚挂断属下打给自己报告的电话,就在开着的电视里的当地新闻中看到了被扭着提出足浴中心的、脸上被打着马赛克的梁江峰。 “……还真是个废物。”向来说话留情做事狠的吴天龙看到这样的情况, 也忍不住低声咒骂道。 “……大哥, 那派去协助他的那两个弟兄要不要撤回来?”旁边,钱蛟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 你缺一副碗筷,就不吃饭了?”吴天龙此时正懊恼着,听到这话,转过头去瞥了钱蛟一眼。“让他们两个去做, 尽快抓走, 不要多生事端。” 钱蛟被他噎地赶忙闭上了嘴,站在一侧点头称是。 吴天龙又重新转回去,看了两眼新闻里扫黄打非的报道, 便皱了皱眉毛,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这一下,可是难住了他派去的那两个人。 原本这两人就是跟着来划划水,等着时机到了,听人指挥上去把人打晕,再开车去老大的厂房就行了。 结果现在,两个人只前一天跟着梁江峰盯了一个下午,第二天梁江峰就进去了,只剩下他们俩。 于是,第二天清晨,两人的面包车停在学校门口 ,看着熙熙攘攘地朝里走的学生,认不出来自己要抓的是哪一个。 “昨天那个小子不是跑到他那个有钱朋友家里去住了吗?”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光头把手里的烟伸出车窗外,弹了弹烟灰。“咱们就看着谁从那个豪车上下来就行了。” “那不是两个小子吗?”驾驶室里,那个穿着紧身黑断袖,一条胳膊上纹了一整条大花臂的男人问到。“这上哪儿分谁是谁去?” “就俩人,你还能分不清谁是梁江峰的外甥,谁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光头翻了个白眼。“一眼就分出来了好吗?” 花臂撇了撇嘴:“行,你牛逼呗。” 临还有十分钟上课时,那辆宾利急匆匆地驶到学校门口。 车门打开后,先是急匆匆地蹿下来一个剔着毛寸的少年,校服外套穿得耷耷拉拉,手里拎着一个皱巴巴的黄色粗布书包。少年下了车,急匆匆地把书包往背上一甩,便蹲下来去系把他绊了一跤的鞋带。 然后,车里又下来一个少年。 校服外套穿得端端正正,球鞋和衬衣都白得发亮。少年下了车以后,笑眯眯地对着司机道了别,让司机先走了,紧接着便抱着臂,等前头那个少年系好鞋带。 “你看,这不是一目了然。”光头说道。紧接着,他又盯着乔易年,啧啧叹道。“长这么大个子,这泼皮无赖的模样跟他舅舅一模一样。” 而那边,并不知道自己被错误地盯上了的乔易年刚系好鞋带,就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梁景行正抱着胳膊看他。 乔易年瞪了他一眼,神情颇为凶神恶煞。 “走了。”梁景行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自顾自地走进教学楼。 原本又要发脾气的乔易年一口气憋在了肚子里,闭着嘴也不跟梁景行搭话,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怒气冲冲地跟着进了学校。 梁景行住进他家后,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乔易年所有能力解决的范围。 比如说昨天晚上,他爸爸临睡前上来看他们,颇为满意地看到了在梁景行的逼迫下,正抓耳挠腮地做数学卷子的自己。 “跟着小梁呢,就好好跟人家学。人家次次能考年级第一,肯定是有很多方面值得你学习的。”乔纪明像绝大多数的家长一样,总是会拿出别家孩子来敦促自己的孩子进步。 而此时这个最最理想的别家孩子正好就在面前,乔纪明便毫不留情地当着别家孩子的面,教育起了不争气的自家崽子。 乔易年耳朵还红着,听着乔纪明这样说,嘴里便冷哼一声,把手里的演算纸随手揉皱了丢在垃圾桶里,又从自己作业本的最后一页刺啦一声扯下一张纸来,接着做计算题。 很多方面值得我学习? 那还有很多方面值得你这个当爹的把他吊起来毒打呢! 紧接着,就在乔易年自个儿对着演算纸发火的时候,乔纪明又对梁景行嘱咐道:“小梁,一会儿让乔易年带着你去挑个房间,在叔叔家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 “不用麻烦了,叔叔。”梁景行笑着对乔纪明说道。“晚上我住乔易年的房间就行,就不用麻烦李婶她们多收拾一个房间了。” 乔易年:?? “一点儿都不麻烦。”乔易年手下的笔一停,抬头对梁景行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跟我一起住才他妈的麻烦呢!” “又说脏话。”乔纪明毫不留情地在乔易年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有什么麻烦的?你又不是个姑娘,跟好朋友住一间屋子,难道还害羞吗?” 我要是个姑娘还好了呢!! 你这个当爹的,就这么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推给梁景行这个死基佬!! 旁边,梁景行笑得如沐春风。 “这样也好,乔易年的房间也大,够住你们两个。”乔纪明对梁景行笑道。“你也好帮我盯着这个臭小子,别让他晚上了还瞎玩,弄得每天早上起不来床去上课。” “好,叔叔,您放心吧。” 乔易年算是发现了,只要梁景行在,自己在这个家里不要说什么地位,就连话语权都没有。 等乔纪明下楼去以后,乔易年瞪着梁景行,像是个盯着阶级敌人的革命烈士一样:“你要是睡我房间,我就去别的房间睡!”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早就写完了作业,正拿着一本高等数学做着玩的梁景行停下笔来,笑眯眯道。 “那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梁景行抬手,用手里的笔在乔易年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道题,从第二个步骤开始就错了,重新算。” 这一天晚上,乔易年一直等到梁景行去卧室很久以后才蹑手蹑脚地从书房里出去,进了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地盘儿,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都怪这个鸠占鹊巢的人太他妈的不要脸,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乔易年进了自己房间以后,也没开灯,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浴室。 他刚才进房间时偷偷瞄了一眼。 透过厚重窗帘外的微弱光线和从门口照进房间来的过道的灯光,乔易年自己的大床上,梁景行躺在靠窗的那一侧。他背对着自己,面朝着床沿,裹在被子里,睡得没声没息。 乔易年暗自松了口气。 他在浴室里轻手轻脚地换衣服的时候,逐渐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自己这战战兢兢、做贼一般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像是在外胡混的丈夫晚上偷偷溜回家的模样。 自己明明就是为了救梁景行的狗命,好心把他带回家来!结果这个人不仅得寸进尺,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还敢在自己家里把自己往墙上按、敢亲自己的耳朵……还跟自己的亲爹说,要和自己睡觉! 我为什么要心虚!? 乔易年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不由得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打开了花洒,噼里啪啦地洗了个澡。 躺在床上的梁景行抑制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十来分钟后,乔易年带着浑身的水汽,从浴室里钻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上床去,被子里尽是梁景行的体温和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乔易年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脸上染红,浑身僵硬,睡意全无。 他撇了撇嘴,干脆把被子往身后一推,不跟这个没安好心的东西钻在一个被窝里,背对着梁景行,侧躺在床沿边上,干脆就这么睡了。 反正气血方刚的大小伙子,一点都不怕冻。 可他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身后原本应该早就睡熟了的人突然起身,向自己身上倾覆过来。 果然!!这个人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易年心想。 原本就通身紧张,处在备战状态里的乔易年正准备从床上坐起来,就被梁景行抬胳膊裹住了。 乔易年心跳更快了。 然后,他就被梁景行拿被子盖住,又隔着被子被梁景行往床内扒了扒。 “往里躺一点,不然半夜要掉下去了。” 梁景行口中温热的气息落在乔易年耳畔。 乔易年正要炸毛,梁景行便起身,重新躺了回去。 乔易年的床大,此时两个人中间隔的距离再睡两个人都不觉得拥挤。 乔易年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此时孤零零地躺在温热的被子里,心里居然不仅没有安心多少,还隐隐浮现起了失落。 乔易年在心中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于是,这一天晚上,乔易年躺在梁景行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大半夜没睡着觉。 直到第二天天边泛白,阳光微微透过厚重的窗帘,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他被梁景行叫醒的时候,离上课只有四十分钟了。他自己的睡衣被自己蹭起来,露出了一截白而光滑的腰线。 他自己像是个什么灵长类动物一般,紧紧缠在梁景行身上。梁景行正神情颇有些无奈地把自己推醒,而乔易年自己那气血方刚的小东西正像初升的太阳一般,站得笔直,顶在梁景行的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27) 一定程度上来说, 梁景行还是一个正人君子的。 比如说在现在这种情形下, 梁景行被乔易年以一种是男人谁都忍不住的姿势裹在床上时, 梁景行不仅一点都没有行不轨之事,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露在外面的部位, 隔着衣服将他推醒。 “赶紧起来, 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梁景行的声音在乔易年耳边响起。 乔易年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 抱着梁景行睡眼惺忪地反应了半天,才像被电打了一半从床上一跃而起, 窜进浴室。 但骨子里, 梁景行实在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梁景行颇为无奈地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小梁景行。 他的生物钟从小就非常准时, 就像是上辈子被训练过的一般。他早上醒来时, 就看到了挂在自己身上,双手搂在自己的脖子上, 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颈间, 闭着眼睛睡得极熟的乔易年。 他一瞬间便有了反应,就像是本能一般。 但他没有动, 连手都没有动。 他像是把面前的这个人当做了一种信仰,无论平时表现得多么轻薄和游刃有余,但是实际上,他对这个人是极其的珍而重之的。 说来也奇怪, 乔易年这样一个学习成绩奇差, 个人素质也不怎么高的小混混,梁景行潜意识里是在仰望他的。 ……就像是上辈子有什么指引一般。 于是,不舍得动手, 也不舍得叫醒乔易年的梁景行就这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微垂下头去看着他,把他的眉眼和神态在心底里描绘了千百遍。 一直到再不起床就会迟到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地把乔易年叫醒。 也正因为如此,睡眠不足的乔易年和精神抖擞的梁景行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要打上课铃了。 “一会儿上课不要睡觉,好好听讲。”进班之前,梁景行叮嘱道。 “滚蛋!”顶着黑眼圈的乔易年看都没看他,单肩背着书包自己进了班。 梁景行也毫不气恼,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也进了教室。 乔易年心里生气。 我晚上睡不着觉,白天起来打瞌睡,那都是怪谁?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非要睡在我床上的死无赖! 乔易年把手里的书包往桌子上一甩,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上。 你不让老子睡觉,老子就不睡觉了? 老子偏要睡! 他把书包往抽屉里随意地一塞,就趴在桌子上面闭上了眼睛,摆出了一副我今天绝对不听课的姿态。 但实际上,一晚上没怎么睡觉、只在清晨时分囫囵地睡了两三个小时的乔易年这个时候是根本睡不着觉的。 因为困意这种事情吧,是非常受心情影响的。 于是,在趴在桌子上辗转反侧了半节课,最终趴麻了胳膊、压疼了脸的乔易年啧了一声,坐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书本和文具。 ……梁景行这种人啊,对他来说就像是个箍在孙悟空脑袋上的金箍一般,看起来无伤大雅,实则能死死地将他制住。 一直到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的课间。 由于最近,不管小弟们提出什么娱乐方式,都会被乔易年拒绝,所以这两天他们要去哪里玩这种事情也不拿过去讨乔大哥的不开心了。 “晚上包夜去呀?”乔易年听到方远凑过头去跟李成宇说。 “成呀!”李成宇一听便来了兴致,颇为乐呵地搓了搓手:“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喊你们去玩儿呢,总忘,都手痒了。” “呸,就你那破技术,还手痒?”方远嘁了一声。“一去打游戏,就知道嚷嚷,头都被别人捶爆,带都带不动你。” “怎么着,人菜就不能有瘾了是吧?”李成宇伸手就要去打他。 “怎么着,晚上出去玩啊?”乔易年抬起头,扬声问道。“不喊我的吗?” 二人猝不及防,赶紧转过去看乔易年。 “哎哟,乔哥!”李成宇看向乔易年,一看他那一副打算跟自己一块儿去玩的模样,顿时受宠若惊道。“咱这不是以为您不乐意跟我们去玩嘛!” “我也手痒了。”在教室里坐的心烦意乱,还忍不住目光飘过去看梁景行的乔易年道。“下午的课咱们不上了,玩儿去。” “好嘞!乔哥!”李成宇一口答应下来。 “我……我那个……”可向来特别喜欢翘课出去玩的方远一听这话,便支支吾吾了起来。 “咋了啊?”李成宇看他这犹豫的模样,惊奇道。 方远张了张口,目光飘到乔易年的脸上,又匆匆忙忙地飘开。 “啥呀,”李成宇没什么心眼儿,心直口快地开口道。“怎么今儿个像个大姑娘似的?” 方远咬了咬牙,声音跟蚊讷似的对李成宇说道:“这周何女神负责考勤。” “啥?”李成宇没听清。 方远啧了一声,恼羞成怒地紧闭上嘴,不再说了。 乔易年在后头看这两个人打哑谜似的,也没什么耐心,把右腿往左腿上一搭,道:“什么事儿,去不去,赶紧的!” “嗨,大哥,当然去!”方远心里发苦,还只得硬着头皮,跟乔易年说道。“但是这不是……就,何雨斐负责这周的考勤嘛,我怕她……” 怕她什么呢?总不能说怕她记自己的名字去找周芳告状,因为他最不怕的就是周芳。 可是也不能说怕她讨厌自己……毕竟…… 毕竟梁景行跟大哥关系亲得跟亲兄弟似的,都能为何女神翻脸。要是大哥知道自己这个癞蛤蟆觊觎大哥也喜欢的女神,那大哥恐怕是要把他的狗头都捶爆。 爱情还是生命,这是个问题。 结果,盯着他看的老油条乔易年听他说的这个话,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小心思。 “怕何雨斐对你有意见呀?”乔易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着道。“喜欢她?” 方远不敢点头承认,却也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感情这种东西呐,最难骗人。 乔易年噗嗤一声笑出来,对方远说:“不怕,你要是好好儿地在这里上课,她还注意不到你呢。你要是今天下午的课旷掉了,明天她来问你原因,你还有接近她的机会。” 咦?? 乔大哥不是喜欢何女神吗! 方远愣住,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脑子不太好使,此时看着笑眯眯的大哥,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再说了,大哥这么个狗头军师,还好意思教自己撩女神。大哥要是真有这本事,前两天能被何女神劈头盖脸地打了个大耳光? 于是,这一天中午,梁景行下课去了一趟周芳办公室的功夫,回来就发现乔易年不见了。 但他看到乔易年那一整个小团体都不在,就也放了心,没有多想。 再者说,昨夜到今天,他们二人的距离和关系实在有些乱七八糟,而乔易年的恼羞成怒他也是能感觉到的。 所以梁景行心想,就给他一点独处的时间吧。 他原本想着,乔易年也就是跟自己的小团体一起出去吃个饭,中午就能回班。结果一直到下午上课前点名的时候,乔易年依然不在教室里。 “乔易年?”讲台上的何雨斐点到。 教室里没人答。 梁景行转过身去,就看到教室靠窗那最后一排的座位空空荡荡,只有乔易年那个皱巴而干瘪的书包躺在桌子上。 梁景行皱了皱眉,接着就看到以乔易年为圆心,周围那两排聚集的小混混们一个都不在。 ……出去玩了? 梁景行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些不悦,又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和担忧。但梁景行深入去想时,却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多了,便又将这些情绪强行压制住了。 这一天下午,梁景行频频往后看,可乔易年的座位却一直是空的。 梁景行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直到这一天放学,梁景行都没有在教室里见到乔易年。 他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的时候,那辆宾利依然停在学校门口。 梁景行没有上车,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探身进去对张叔说:“张叔叔,乔易年今天一下午都不在学校,我想上哪里去找找他,您先回去吧?” 张叔对乔易年不在学校、溜出去玩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笑呵呵道:“少爷肯定又是跟那帮朋友出去玩啦!小梁你不用担心,你上车,我先把你送回去。” 梁景行依旧不放心,坚持道:“张叔叔,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平时总去哪些地方玩?我还是去找找他。” 张叔犹豫了一下,说道:“小梁啊,少爷昨天嘱咐过我,说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先把你安全带回家去。” 梁景行皱起眉头。 如果只是梁江峰找自己要房子的话,乔易年不可能这么紧张。 ……一定是他知道什么事了。 “张叔叔,乔易年今天带手机出门了吗?”梁景行问道。 “不知道,不过少爷向来是带手机出门的,毕竟总会有些别的事。”张叔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梁景行。 梁景行拨通了乔易年的电话。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接。 就在梁景行准备把电话挂断的时候,对面接了起来。 “喂?”是一个听起来非常不耐烦的男声。 梁景行顿住。 “你是谁,乔易年呢?”梁景行皱眉问道。 结果,对面顿住没有说话。 紧接着,对面那个陌生男人骂了一句污秽不堪的脏话,接着问道:“他他妈的不是梁景行??”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日(28) 这一天中午, 乔易年带着一众后进生跑到了离学校两条街开外的那家他们总去的网吧。 而花臂和光头没有进去, 坐在面包车里等在门口。 “哥, 他们人有点多啊。”光头对花臂说。“梁江峰不是说他外甥没什么朋友吗,这跟他说的不是很一致啊。” 花臂坐在驾驶室里抽烟, 抽得狭窄的车厢里满是刺鼻的廉价烟味:“他说的?你看他知道什么?” 光头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他当时倒是真没说几句。跟他问他外甥的特征, 他半天说不出来, 就跟那是别人家小孩儿似的。” “是呗。”花臂说道。“我看他他妈的都快忘了他外甥长啥样了,不然也不会一说绑他外甥给他十五万块钱, 他那眼睛就亮得发光。” “倒也是。”光头点了点头。“这人也是真不讲情义。听钱哥说他可能要入伙, 以后还得一块儿干呢。” “钱哥说话算什么事儿?”花臂吐出一口烟来, 转头看向光头。“前两天大哥说了, 等事儿成了,连带着他, 都没有命活。” “大哥要杀……?!”光头震惊, 便不由得拔高了音量。 “你他妈小点声!”花臂赶忙打断他。“就怕谁听不到是不是?” 光头赶紧闭上了嘴。 “大哥心里,门儿清。”花臂抽了口烟。“他杀这个人, 说不定是专门给咱们看的呢。” “……这话怎么说,兄弟?”光头问道。 “自从前几年大哥身边出了个条子,大哥就一直对周围人不怎么放心。”花臂吐了口烟雾,说道。“估计知道了那个条子孩子还在, 大哥就又不放心了, 就指着这会儿要杀个人给我们看看,叫我们自己心里清楚点。” “……乖乖。”光头眨巴了两下眼睛,手抖了抖,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点起一根来抽。 “行了,甭想他了。”花臂说。“里头那位,咱们怎么给弄出来?” 光头抽了口烟,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那么多人 ,咱们两个弄他够呛。要么在这儿蹲到晚上,等他落单?” “成 。”花臂点了点头。“家伙带了吗?” “带了。”光头点了点头,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包。“我又怕一个大小伙子我们一时弄不住,把别人引来了,就带了点儿药,听说弄在手帕上,捂一下就能倒。” “可以呀兄弟,”花臂这下觉得万无一失了,不由得开口夸奖道。“想得怪周到。” 而此时在网吧里和同班兄弟们快活的乔易年却浑然不觉。 乔易年这人有个毛病。他自己打游戏的时候喜欢抽烟,可室内的烟味儿一重了,他自己又觉得熏得头疼。 他自己一玩起来,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而周围的小弟们给他递烟的当儿,自己也一人一支的叼在嘴里。这群人在这儿打了一下午,弄得周围一片烟雾缭绕。 到半下午的时候,乔易年盯屏幕盯久了,还一直闻烟味儿,便觉得头晕坐不住,想出去透透气。 “我透透气儿,歇会去。”乔易年从座位上起身,对几个激战正酣的小弟说。“你们自己先玩儿着。” 几个小弟沉迷在游戏里的厮杀中,根本顾不上大哥。他们赶紧嗯嗯啊啊地答应着,眼睛仍旧紧紧盯着屏幕。 乔易年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随手把自己放在桌子上、刚抽完的空烟盒连带着打火机一起拿起来,将打火机放在口袋里,空烟盒拿出去丢掉。 花臂和光头看见乔易年独自一个人,双手插着兜儿,打着哈欠从网吧内晃悠出来。 “哟 ,哥,他出来了!”一直盯着网吧门口的光头赶紧去拍昏昏欲睡的花臂。 花臂顿时清醒过来,赶忙看过去:“就他一个人吗!” 在两个人的目光里,乔易年慢悠悠地晃悠到了网吧门口,走到旁边的垃圾箱去,把烟盒丢了进去。 光头赶忙把准备好的药洒在手帕上,又把手帕递给花臂:“哥,我去跟他搭话,你从他后头去,把他搞倒。” 说完,光头从面包车上下去,从车后头绕到了路边的公交站台上,又像是突然发现乔易年一般,从公交站台那里跑向乔易年。 “小兄弟,你们这儿致远中学怎么走啊?”他跑到乔易年面前,憨厚地摸着光头,操着一口外地方言,问道。“我看你穿着校服,是致远中学的学生吧?” 乔易年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他。 他这眼神盯得光头心虚地紧张起来,只咧着一张嘴,憨厚地冲乔易年尬笑。 莫不是被发现了端倪? 光头心想,按理说不应该呀。自己长了一张又丑又土又老实的脸,穿衣服也是中规中矩里带着浓浓的土气,打眼一看,是个没有一点攻击性的人。 而这会儿的乔易年,是第一时间把他当成了学校领导跑来抓翘课上网的学生的套路。 这家网吧是离致远中学最近的一个网吧,当然,也是汇集致远中学的学生最多的一个网吧。所以学校领导隔三差五地就会像警察扫黄一般,变着法子地跑到这家网吧来捉拿翘课的学生。 但是面前这个人,长得实在不像个知识分子。 “噢。”乔易年没注意到面前这个光头紧张的神色和冲着他身后示意的眼神,而是转过身去,指向往学校那边走去的马路说。“往那边走,两个……” 话说道一半,一个裹着什么粉末的手帕猝不及防地捂在他的嘴上。 乔易年正说着话,突然被捂住了嘴,便下意识地往里吸了口气。紧接着,他便感到了铺天盖地的晕眩。 然后便失去的意识。 这边的动静一下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 花臂赶紧将手帕攥回手心里,和光头一起装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又大声说要带他去医院,接着便将乔易年搬上了车。 搞定了。 两个人把这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好不容易塞上了面包车后车厢,坐回到车里,才松了口气。 “费劲儿。”花臂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一边发动着了车,一边说道。 “总算没出岔子。”光头说道。“我这就给大哥打电话。” 花臂嗯了一声。 电话打过去,吴天龙刚好有时间。 “事情办的不错,动作蛮快。”吴天龙在电话那头夸奖道。“我过上一会就带人过去,你们先把他带到那咱们的厂子里去,路上注意一点,不要叫人跟了。” 光头连忙应是。 等电话挂了以后,花臂问光头:“这小子就这么搁着?得处理一下吧,万一一会儿醒了呢?” “这会儿车停路边上捆人也不好看呐。”光头说。“没事儿,这个药好用,没个三五个小时,醒不过来。” “那就行 。”花臂放心地点了点头。 就在面包车安然地开出了市区,开到了人烟稀少的过道上时,乔易年兜儿里的手机响了。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做贼心虚的两人吓了一跳。 两人面面相觑。 “哥,接吗?”光头问道。 “这……不接了吧。”花臂说。 光头也没什么主意,便点了点头:“成 ,不接了。” 可电话没响两声,光头听在耳朵里,就又沉不住气,开始着急。 “我还是去接吧,不定是谁呢。”说着,光头便起身,转到后头去,伸手费劲地摸索出了乔易年的手机。 “喂 ?”他接起了电话。 那边没有立刻说话。 “……你是谁?乔易年呢?”那边响起了一道略显低沉的少年音。 ……乔……乔易年?? 接电话的光头愣住了,坐在旁边侧过耳朵来听动静的花臂也愣住了。 光头又回过身去,看了一眼横在车子后座上的乔易年。 “他他妈的不是梁景行?”花臂脱口而出。 紧接着,他们便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开口说道:“我是梁景行。” 这陡生的变故,让光头一下慌了手脚,更是陷入了把事情办砸,回去没有办法跟大哥交差的恐惧里。他抖着手,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了花臂。 花臂咬咬牙,接过手机,问到:“你是梁景行?” 对面那人没有否认,说道:“对,是我。有什么事,你们冲我来。” 花臂顿了顿,下定了决心,说道:“好。梁景行,乔易年现在在我们手里。我们随时都能把他做掉。所以,你按我们说的做,不然我没办法保证他的安全。” 对面没有犹豫。 “你说。” “你现在,立刻自己到城北的老工业区708号厂房门口来,不许报警,也不要带其他人,就你一个人来。如果我们看到别人,就立刻把乔易年杀掉,你想清楚。”花臂接着说道。 按理说,这个时候告诉对方自己这边的方位,是一点都不理智的。但是花臂他们此时只有两个人,又已经告诉老大任务完成了。情急之下,花臂就只想出了这一个办法。 旁边的光头觉得不妥,张了张嘴,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好。”对面,梁景行答应道。 花臂这边听着那里的人声音镇静得不像话,心里便有些打鼓。按理说对面这人一个高中学生,没见过什么大事儿,碰到这样的情况哪有不惊慌失措的,更别提对方是想要自己的命。 当然,这完全是因为他只听到了梁景行状似没有波澜的声线,根本没有看到梁景行僵硬的神情和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臂。 他不会是留有后手吧? 花臂不放心,又一次重复道:“你可要想清楚,我们随时都会把他……” “想清楚你妈。” 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乔易年的声音,紧接着,他们原本准备拿来绑架对方用的钢管被乔易年一把抽出来,狠狠打在了花臂的后脑勺上。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今日份的更新!请小秃头们查收哟!! ——不许半夜看更新!小天使们一定一定要作息规律!!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29) 也不知道是这药没吸足量, 还是它跟烟草相遇会起一些奇怪的反应。总之乔易年在这二人意料之外的时间清醒了过来。 两个人在市内绑架的他, 便来不及找个僻静地方捆绑, 就急匆匆地往城郊的厂房赶。 因此醒来的乔易年朦胧之间便听全了他们打电话的声音,一伸手, 就摸到了两人准备在后座、用来制服自己的钢管。 乔易年这一下子, 登时给花臂的后脑勺开了瓢。花臂被他砸得眼前黑了黑, 紧接着脑后便淌下血来。 旁边的光头还没反应过来,乔易年手里的钢管便一横, 在光头侧过来的头上使劲砸了一下, 正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光头软绵绵地倒在了座位上。 面包车歪歪扭扭地停在了路边上, 差点撞上路边的隔离带。 花臂刚忍住疼痛转过头去, 就被后头乔易手里的钢管正正地指在脑门上:“可以呀,兄弟, 动土动到太岁头顶上了?” “乔易年, 乔易年!” 紧接着,他便听到握在花臂手里的手机里传来的梁景行的声音。 “我没事 , 你别理他们。”乔易年说道。“你跟着张叔,现在赶紧回家去。” 可是那边的梁景行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只开口问到:“你们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你他妈别来送人头行不行?梁景行?”乔易年咬着牙, 一边制住花臂, 一边侧过头去,看车窗外有没有经过的车辆。 “这是我的事,乔易年。”紧接着, 乔易年便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我自己能解决好,你不要插手进来。” “你自己解决?”乔易年道。“用什么方式?把自己的命送给他们是不是?” 紧接着,乔易年便看到了后头驶来了几辆轿车。 “来人了,”乔易年说。“你放心 ,我这就搭路过的车回市区,你现在赶紧去给孙叔叔……” 花臂听到乔易年吩咐梁景行去搬救兵,赶忙迅速地将手里的手机挂断,抛在了自己脚下,忍住脑袋上的剧痛,回过身来就去夺乔易年手里的钢管。 两个人在车厢里扭打了起来。 乔易年心里着急。 他被花臂牵绊住了,就没办法找路过的车辆求援。 可就在他们两个缠斗的时候,路过的一辆黑色大众居然慢慢停在了他们旁边。 果然!世界还是好心人多! 可是,乔易年还没松下这口气,就发觉情况有些不对。 这辆黑色大众停下来之后,周围的几辆车也都停了下来,围在了面包车周围,像是有组织有纪律一般,将面包车包围了起来。 紧接着,在乔易年愣神的一瞬间,花臂一把抽出了他手中的钢管,像是报复一般,狠狠砸在乔易年的头上。 紧接着,乔易年便看到他打开车门冲了出去,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那辆大众旁边。 “大哥 ,大哥您来啦!” 车里慢悠悠地飘出了一道带着烟雨蒙蒙的南方味道的男声。 “路过 ,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么精彩的事。” 紧接着,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服帖唐装的黑瘦男人从里面慢条斯理地走出来。 “有魄力,少年仔。”那个男人看向乔易年,神情颇为温和地笑道。 乔易年没有看他,而是环视了一周。 那几辆车上下来了十来个壮硕的男人,都以一副备战的姿态,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紧紧盯着自己。 “就是运气不太好,遇到了一个找麻烦给你的朋友。” 他听到那个黑瘦男人慢条斯理地说。 而那边,颤抖着手握着手机的梁景行刚把乔易年的话听到一半,就听到了那头被挂断的忙音。 梁景行顿时察觉到,那边定然是出事了。 “……小梁?”张叔听着梁景行打电话的内容与神情,颇为不安地问道。“少爷这是……?” 梁景行迅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张叔,请您现在就带我去城北老工业园区,乔易年现在在那里。” 原本张叔还想说少爷吩咐自己务必带他回家这件事,可是看着梁景行严肃的神情和难以抑制的颤抖的手,便没了主意,只赶紧发动了车子,向城北开去。 梁景行默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着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孙国全的电话。 “孙叔叔,乔易年被绑架了,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现在正在城北老工业区708号。”那边电话一接通,梁景行便勉强压制住情绪,深吸一口气,压制不住自己的语速,对对面说道。“……孙叔叔,您一定要尽快派人去救他,我现在只能来找您了。” 前面开车的张叔一听这话,吓得一脚刹车停在路边,转过身来正要问他,便看到梁景行正看着自己,抬下巴示意他快点开。 张叔自己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刻,自己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听从这个少年的指挥。 但是他也毫不犹豫地踩下了油门,视若无睹面前的红灯,直直地冲了过去。 接着,梁景行又对电话那边平平稳稳地说道:“好的,孙叔叔,我很冷静……嗯,您放心,我不会过去的。” 梁景行挂断了电话。 “小梁,少爷他……??”梁景行一挂了电话,不住地从后视镜去瞟梁景行的张叔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对不起,张叔叔。”梁景行捏着手机,垂眼着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膝盖,道。“都怪我……都怪我。” 梁景行慢慢攥起了拳头,修剪得极短的指甲楔进了他的手心。 他很尽量地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控制住此时的情绪。可是他陷入了一种难以抑制的自责中,将乔易年被绑架这件事全都归咎于自己。 在自己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乔易年跟自己说的那么简单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立刻从乔易年的身边离开,而不是把祸水东引上乔易年身上。 而在乔易年今天下午没有来上课、而自己也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应该立刻去找他,而不是一直等在教室里。 虽说这都是欲加之罪……可是梁景行却丝毫没有办法为自己开脱。 他此时坐立难安,便又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乔易年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声音慢悠悠地在他耳边响起,一声一声地,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响了许多声,都没有人接。 梁景行的心情随着越来越长的等待而渐渐坠入冰窟。 这一次,被花臂随手丢在面包车的脚垫上的手机并没有被接通。 忙音响了一分多钟,梁景行才挂断手机,又重新拨了过去。 仍然没有人接。 乔易年的手机没有人接,那么除了刚才对方给自己的那个地址以外,他就没有别的途径去联系上乔易年了。 梁景行此时非常急迫地想要立刻到那里去,去看看有没有乔易年的踪影。 ……虽然刚才他在电话里很明确地答应了孙国全,绝不以身涉险,出现在那个地方。 “张叔叔……再快一点。”梁景行将手机攥回冰凉的手心里,对张叔说道。 梁景行难以控制自己此刻心头揪在一处的疼痛。他向来是一个非常能够控制情绪的人,即使是被乔易年拒绝和厌恶的时候,他也没有现在这般难过。 他像是个天生就是为了奉献他人而存在的人一般,在自己受到伤害时,他能够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绪压抑起来,而只去关注那个自己放在心上的人的情绪。 但是这一次,却是让原本应该自己承受的因果,落在了自己的心上人身上。 又一次因为自己……而害得乔易年身陷险境了。 梁景行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把梁景行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是又一次呢? 梁景行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念头突然冒出来,和他此时焦急又无助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怪而丝毫不违和的熟悉感。 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他的心头破土而出了一般。 梁景行皱紧了眉头。 似乎是也曾经因为自己,让乔易年身陷险境,甚至到了几乎要送命的地步。 这样便非常奇怪了。他和乔易年接触不过一个多月,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交流,乔易年也是健健康康地度过了前面的十几年。 可是,这样的想法看似没有根据,却一旦出现在梁景行的脑子里,便挥之不去了。 梁景行的脑袋开始疼起来,可是却有什么即将被触及到的东西渐渐浮现了出来。 就在这个节点上,猛然间,梁景行的脑海中涌入了大段陌生的记忆。 迁移出地球的人类、几乎将人类文明毁灭了的虫族、长达十年的恶战、以及在战役最后被奸细动了手脚,在宇宙之中爆炸了的飞行器。 除此之外,还有精神体储存器里冰凉的液体,以及储存器外焦灼的医学家和媒体。 再之后,便是崇山峻岭的山门,周遭同伴的孤立和欺凌,以及君子如风的白衣上仙。 梁景行骤然想起了许多事。这些记忆在融入他的脑海中时,瞬间和他紧密地融为了一体。 他不是梁景行,他是戚行戈。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诶嘿!关于小天使们提出的要求,狗花已经都看到啦~看来小天使们非常敏锐,已经嗅到了不平常的气息诶嘿! 但是!怎么说呢,这个世界的结局……按照现在剧情的走向,是实在没有办法he哒!因为如果说在这一个世界梁大路不死的话,那么乔一年就会被用来修复他的精神体~ 咳咳好吧不小心剧透了!不过其实早就已经剧透啦!详情请看文名文案~ 而且!这个世界结局的虐!完全是在推动下一个世界的甜呀~ 所以!战略性BE!请小天使们一定见谅! 在这里么么哒你们! ☆、校霸与学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30) 这个黑瘦的男人脸上是一副和气的神情, 可实际上是一个最为心狠手辣的主儿。 被捆住手脚、按在地上毫不留情地痛殴的乔易年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 “好了好了, 你们呢, 也差不多一点嘛。”那个黑瘦男人就是吴天龙。此时他坐在厂房里不知从哪里搬出来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捏着手机, 吩咐着那一群壮硕的打手。“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仔, 哪里值得你们下这样的狠手。” 就像是方才那个吩咐他们“把这个小伙子好好收拾一顿, 至少得让他长半辈子教训”的不是他一般。 那群训练有素的打手顿时停下了动作,退到一边。 乔易年蜷缩在地上, 面上青一块紫一块, 唇角裂开, 浑身也到处都是伤痕, 流出的血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他此时被打得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连正常的思维都不能做到。 而他的感官也被持续的剧痛刺激得迟钝了起来。他隐约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痛击似乎是停了下来, 可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扭在了一起。他慢慢地动了动身体,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而沙哑的呻/吟。 摆弄着手机的吴天龙等这些人全都退开后,慢悠悠地举起手机, 把镜头面对着乔易年,居然录起了小视频。 “不瞒你说 ,少年仔,我跟你爸爸乔纪明也是有一些交情的。”吴天龙笑眯眯地说道。“虽说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交情, 可是也总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交道。” 可此时的乔易年没什么心情听他寒暄, 他现在疼得一心只想骂他的娘。 “梁江峰的事情,就是你爸爸做的,对不对?”吴天龙接着说。 他问这个问题, 并不是为了真的听到乔易年的答复。他把这句话录进了小视频里,接着松开了录制键,找到了乔纪明的微信,把这条视频发了出去。 “你爸爸呢,能力是不错的,就是太死板,非要去做一些遵纪守法的事。”趁着视频发送的空档,吴天龙说。“不把事情做绝,都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你爸爸活了这么几十年,连这点道理都没有摸清楚。” 乔易年此时背部难以抑制的疼,他觉得刚才在自己下意识地蜷起身体保护自己腹部的时候,肯定是被哪个孙子一脚踹断了哪一根肋骨。 幸好绑的是自己……而不是梁景行。 虽说梁景行轮战斗力来说,是远高出自己的,可是刻板印象这种东西,要是改变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容易。 所以自己总是下意识地仍旧把他当成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学霸,并且下意识地想要将他保护在自己身后。 乔易年一瞬间觉得有一些可笑。 可能是上一个世界保护戚洌成习惯了吧……十来年下来,一直到现在,便有些难以改过来。 一方面清楚的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一方面又下意识地把他们当成一个人。 就在这时,乔易年被从地上一把捞起来,被两个打手架起来,拖到了吴天龙面前。 “你说,少年仔,梁景行会不会来救你?”吴天龙此时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中,笑眯眯地对他说。 “救你妈的。” 乔易年往喉咙里吞了一口血沫,终于把方才自己挨打时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吴天龙他妈说出了口。 “打得还不够咯,是不是?”吴天龙问道。 乔易年没有吭声,只抬起眼睛来,用少年那双好看而锐利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吴天龙笑着摇摇头。 “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也没有什么耐心。”吴天龙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旁边的一个人赶忙掏出打火机,点起火来递到他的面前。“再等十分钟,他要是不来,少年仔,你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他来找你好了。” 说完,吴天龙把烟叼在嘴里,随意抬了抬手:“丢到边上去,满脸都是血,看着碍眼。” 紧接着,乔易年就被这两个人架着,拖拽到了厂房的边缘,丢在那一堆废弃了的建材边上。 像是丢一个麻袋一般。 乔易年的腰又狠狠硌在了建材堆的边缘上。 这些人肯定是忘了我还是一个活人了。乔易年心想。 他闭着眼睛,惨白着脸色,侧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两下自己的身体。 接着,他又被口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有完没完了! 疼得一个激灵的乔易年颇为暴躁地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正要挪动身体绕开这个东西,突然间便愣了愣。 打火机。 是他今天下午抽烟时,随手放在口袋里的打火机。 乔易年往那群人那边看了一眼。 吴天龙是背对着自己坐着的,此时接起了一个电话,正心无旁骛地打电话,一眼都没有往自己这里看。 而周围的那一圈打手,齐齐整整地站在吴天龙周围,也没有哪一个专门盯着自己。 毕竟自己此时是一个被打得连自理能力都没有、还被捆住了双手的废人了。 乔易年这下便放心了下来。他开始挪动自己被捆在身后的双手,向左边挪去,去摸自己口袋里的打火机。 可是摸到打火机以后,该怎么样靠它来弄断自己手腕上的绳子是一个颇为艰难的问题。 原本乔易年想着,既然有火,就能想办法把绳子烧断。 可是他现在双手都是被捆住的,胳膊也因为受伤,一使劲就会难以抑制地颤抖。 所以如果他想要把绳子烧断的话,他就没办法不让火燎到自己的手腕。 乔易年原本放在打火机开关上的手指犹豫了半天,又慢慢把打火机收回到了手心中。 被动挨打就算了……可要是这样主动自残的话,还真是需要太大的勇气的。 捆着就捆着吧。乔易年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自己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就算是烧开了绳子,也什么都做不了。 而就在这时,厂房的大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乔易年眯着眼睛看过去,就在厂房大门口看到了那个高而挺拔,看起来颇带一副遗世独立的气质的少年。 梁景行。 乔易年咬紧了牙齿,此时恨不得跳起来冲过去,把这个傻子推出去。 跟你说了不要来送人头,还是非要来! 而吴天龙慢悠悠地抬起手腕来,看了一眼表。 “十一分钟,梁景行,你来晚了。”吴天龙笑眯眯道。“你的朋友可能要比你先走一步了。” 话音刚落,他便侧过头去,冲着几个打手示意了一下,把乔易年带过来。 “慢着。”站在吴天龙面前的梁景行开口道。 “跟他没有关系。”梁景行的目光毫不躲闪地看向吴天龙,声线平稳、神情坦然道。“冤有头债有主,要做什么,你们冲我来。” 乔易年在心里骂了句娘。 这个梁景行,果然是个不要命的傻子。 乔易年心里着急,可是双手被绑在一起,除了干着急便没有别的事可以做。 情急之下,他手忙脚乱地把握在手心里的打火机拿到指间,打着以后便胡乱地把手腕上的绳子往火苗上凑。 果不其然,火苗在舔舐到他手腕的那一刻,也毫不留情地蹿到了他手腕的皮肤上。 ……嘶,真疼。 这种火焰直接落在皮肤上的疼痛,就算是跟此时全身上下伤筋动骨的疼痛比起来,也是尤其地折磨人的。 乔易年的手腕时不时便被火苗燎到,但他却无暇顾及这个。他笨拙地烧自己手腕上的绳子的同时,还在紧紧盯着前面的几人。 只见吴天龙听到梁景行的话以后,又拖拖踏踏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年轻人。”他感慨道。“不用着急,一个一个来,也不过是前后脚。我一会儿动作快一些,你们两个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 而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吴天龙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原本被紧紧捆着双手的乔易年正手腕滴着血,捏紧了拳头,而他面前那个本来要去拖他过来的打手被他打得后退了两步。 而梁景行此时也清楚地看到了乔易年的惨状。 “梁景行,你不要管我!”声线沙哑的乔易年转过头来,赶在那人冲上来之前,对梁景行以最大的音量喊道。“走啊!” 又是这样……又是因为自己,把乔易年害成了这样。 此时浑身伤痕、手腕滴血、困兽一般的乔易年和上一世被囚禁在镇仙崖的乔易年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梁景行想去死,立刻死掉,好让乔易年结束这个世界的痛苦。 但是他又不想让面前这个吴天龙、这个把乔易年伤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得以善终。 但是,这个世界的自己过于弱小,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他甚至连同吴天龙的团伙抗衡的力量都没有。 而那边,那个挨了乔易年打的打手像是受了羞辱一般,随意地一擦嘴角,便又要冲向伤痕累累的乔易年。 梁景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上前去,,要将乔易年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一大群荷枪实弹的武警破门而入,从厂外冲了进来。 而吴天龙看到了这一幕,毫不犹豫地掏出了一把手枪,指向了此时伤痕累累、移动迟缓的乔易年。 梁景行看到了这一幕。 吴天龙丝毫没有犹豫地扣动了扳机,而梁景行则是两步纵身扑到乔易年身上,子弹从后背处楔入他的身体。 他将乔易年扑倒在那一大堆建材上。 冲进来的警察也开了枪,当场击毙了吴天龙,紧接着便分外迅速地将这一厂的犯罪嫌疑人逮捕了起来。 可这一切,梁景行都没有注意到。 他只听到乔易年落地的那一瞬间,抑制不住的痛苦的呻/吟。 我又不小心伤到他了。梁景行心想。 而乔易年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紧接着便重重地摔进了那堆建材里。 ……妈的,好疼啊。 乔易年强撑着睁开眼,便看到了从大门处冲进来的警察们。 ……真好,打没有白挨,伤也没有白受,总归是撑到了这个时候。 乔易年纵是浑身疼痛,却也仍旧忍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勾得嘴角处的伤口和颊侧的淤青都疼了起来。 “梁景行,起来啦。”乔易年哑着嗓子,推了推身上的梁景行。“警察来了,没事了。”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梁景行苍白的嘴唇,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和随着他的动作而大量冒出鲜血的梁景行的腹部。 “……梁景行??”乔易年手忙脚乱地伸手,去触碰梁景行的腹部。“你……” 可还没有触碰到,他的手便被梁景行冰凉的手轻轻地握住。 梁景行小心地避开了他手腕上被火焰燎出的伤,没什么力气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气若游丝地开口道:“……疼吗?” 乔易年顿时通红了眼眶,紧接着视线便被泪水模糊了。 两滴浑圆而滚烫的泪珠从他的脸上倏然滑下来。 “梁景行 ,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装的,骗我呢吧,对不对?”乔易年哑着嗓子,嘴唇颤抖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哽咽着低声问到。 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只伸出另一只手去,环住了梁景行的身体,小心地在他的背后摸索着他的伤口。 “骗我呢吧,梁景行,你这个孙子,你根本就没有事,你赶紧起来……” 可是,梁景行冰凉的手却在慢慢地松开他的手,睫毛纤长的眼睑也咋慢慢地垂下去。 梁景行不怕死,尤其是在这样的世界里。 可是他看着面前的乔易年,一瞬间却觉得自己这罔顾生死的行为实在是太混蛋了。 让乔易年不仅受了这么多伤,还让他这么难过。 他想跟乔易年说很多话,想说自己没事,一点都不疼,想告诉他自己就是戚洌,还想嘱咐他在下一个世界保护好自己。 可是梁景行感觉到自己此时的生命在迅速地流逝,不够他说这么多的话。 所以,在他最终闭上眼睛,垂下头之前,乔易年听到梁景行在自己耳边低声说道。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天,梁景行捧着便当出门的时候有点闷闷不乐。 “你怎么啦?”收了工准备回家的乔易年难得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便凑过去问道。 “……我这阵子是不是演得不怎么好?”梁景行问到。 “啊……?” “那不然为什么我死了,他们那么开心的?”梁景行隔着屏幕指着手机屏幕上读者们的回复。 “嗯……”乔易年低声道。“因为昨天刘狗花剧透过了呀。” “他们肯定是不喜欢我。”梁景行闷闷不乐地拆开便当。“等着看你和下一个野男人谈恋爱去。” “……下一个野男人不还是你吗?” 刚塞了一口便当进嘴里的梁景行愣了愣:“对哦,我都忘了。”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 四月廿三, 黄道吉日, 诸事皆宜, 尤宜嫁娶。 是日,礼部侍郎家门口披红挂彩, 硕大的红灯笼挂在侍郎府大门气派的檐角上。红绸子缠绕上了尚书府匾额, 一朵大而鲜艳的绸缎红花结在正中间。 侍郎府深褐色的大门上一边一个, 贴着红纸剪的硕大的双喜,门口还堆着燃尽了的爆竹碎屑。 今日, 礼部侍郎家有大喜事。 礼部侍郎萧正清嫡次女萧若佩, 花容月貌, 品性端方, 恭俭礼让,深得圣上青睐。皇上体恤萧侍郎为国为民、呕心沥血, 为朝廷效有汗马功劳, 特着萧若佩择良辰吉日,嫁与恭亲王乔易年为正妻。 按着礼部侍郎的官衔和家世, 家中儿女是难以同皇亲国戚结为连理的,更遑论皇上的嫡四子,贵不可攀的恭亲王。 并且,萧侍郎家里可是嫁次女出去, 去做王府的正妻, 给王爷当王妃的! 这事儿在市井里头传了个遍。大家伙儿茶余饭后,嗑瓜子剔牙的当儿,一聊起闲事八卦来, 没有不提到这件事的。 可是大家无一例外地,都没有去谈什么礼部侍郎一家鸡犬升天的话,而是拐到了就发生在不足一个月之前的另一件更有料可谈的事情上。 那就是——这恭亲王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主儿。 按说成家立业,这皇子出宫立府,是一定要娶妻的。 可是恭亲王不一样。 他上书圣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千余字。字字句句没说别的,只痛陈自己如何喜爱男子,不愿娶妻。 这事儿闹得朝堂炸了锅—— 恭亲王按身份血统,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皇子。奈何圣上一提立储就翻脸,这储君之位便悬而未决。 这一下,准太子闹出如此荒唐之事,可叫这天下如何是好! 但圣上却颇为淡定,充分体现出了大启皇帝的包容和慈爱,准了恭亲王未娶妻便出宫建府,还赏了恭亲王美男子数位。 于是,此后,诸臣深谙投其所好这个道理,源源不断的各色美男子也被以各种方式孝敬进了恭亲王府。别家后院里无不是魏紫姚黄、争奇斗艳,唯有这恭亲王府,青松翠柏,别有一番风情。 按说事情算完了,可这恭亲王像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一般,没消停两年,便又出了幺蛾子。 这就得提到北方突厥部的阿史那将军。 这个阿史那将军,据说五岁习武,七岁就能骑马射箭,十岁就跟着他父亲上战场。从他十五岁领兵打仗开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到冬天他们草原上没有草和牛羊的时候,就带兵搅扰大启北方边境。 大启百姓不堪这连年骚扰,便纷纷举家南迁。可这个阿史那将军却是个得寸进尺的东西,大启百姓往哪里躲,他们就往哪里进军。 北方南下的难民越来越多,再加上那两年天公不作美,发了两年旱灾,闹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皇上连多养几个美妾的钱都拿不出来。 因此,当今圣上对北方突厥恨之入骨,发誓定要将这群蹬鼻子上脸的蛮夷打回北方去。 于是那几年,皇上国库里但凡揣点儿钱,就都往军费上倒。几年下来,养出了一大支兵强马壮的部队,由镇远将军刘定军率领,一路挥师北上,直捣突厥。 可是没想到,这么一大支看似战无不胜的强军,在遭遇到那用兵奇诡、神出鬼没的阿史那将军之后,被打得落花流水,伤亡惨重。 当今圣上是个爱面子的人。 打不过,就源源不断地招兵买马;没有钱,就加重赋税。 终于,几年之后,这被应试教育一般的正统兵法教育出来的刘将军终于像开窍了一般,大破突厥,还将那阿史那将军活捉了,带回了大启国都。 虽说,只有刘将军自己知道,压根儿不是自己开了窍,而是那阿史那将军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突然下了几步烂棋,把那好端端的草原雄师分散地不成体统,没头苍蝇似的往自己的主力部队上撞。 所以,原本苦战久矣,归家无望,成日士气低迷的大启军队,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打赢了这场仗。 但是这事儿,皇上不知道,大启百姓也不知道。大家全都是松了一口气,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当今圣上可谓是痛恨这个阿史那将军,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枭首示众。 可是不行。大启是在千百年的儒家思想之中建立起的政权,皇上虽说本人是个暴虐昏庸,沉迷美色的混蛋,可是却是仁爱之名远播四海。 于是那一日上朝,皇上原本替这个阿史那将军想了千百种死法,可是遭不住那些迂腐老臣痛哭流涕的死谏,最后在那群老头哭天抢地地挣扎着要撞柱子的威胁下,皇上终于勉强松口,留这个蛮夷一条狗命。 说来也有趣,皇上纳千百个美人他们不管,皇上沉迷长生不老的炼丹术士他们也默不吭声。可是一旦触及皇上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名时,这些老臣比有人要砍自己的头还难受。 于是,阿史那将军这命算是保住了。 可是,该怎么处置他呢? 不能送回去,那叫放虎归山;也不能收为己用,因为非我族类。可要是往大牢里一丢,又不符合皇上仁爱恭俭的美名了。 这个刘将军死去活来捉回来的千金难买的战利品,一时间成了烫手的山芋。 于是乎,在李将军班师回朝的宴会上,恭亲王主动接手了这块烫手的山芋。 “儿臣素来听闻阿史那将军容貌俊逸,世间少有,儿臣便不由得心向往之。今日儿臣斗胆请求父王,将这阿史那将军赐予儿臣,儿臣定当收于府中,妥善待之。” 当时,端着酒的恭亲王是这样说的。 说了这暧昧不明的话还不够,那一双俊秀的桃花眼里像是含了秋水一般,贼兮兮地朝被俘的阿史那将军脸上转。 在场诸臣顿时变了脸。 却不料,在群臣和宫妃众目睽睽之下,向来暴躁易怒不听劝谏的皇上又一次展现出了自己的大度和宽容,欣然将阿史那将军赐给了自己的爱子。 做妾。 就因为这些个光辉事迹,恭亲王在大启朝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底下要说大启朝的几个王爷,百姓们就算别的一概不知,也一定不会不知道这位以断袖闻名的恭亲王。 结果,不足一月之后的今日,皇上居然许配了一个女子,给这闻名天下的断袖王爷当正妃。 市井里头议论纷纷,这侍郎府里也是一派愁云惨淡。 “我可怜的儿哟……”侍郎夫人看着镜中妆容精致、凤冠霞帔的女儿,不由得又一次悲从中来,以帕掩面,落下泪来。而一屋子的丫鬟下人,也没有一个面带喜色的,整个府里都充斥着一股与嫁女儿截然不同的悲愁气氛。 “娘,”镜中那年轻貌美的女子也面露不忍,转过身去,伸手拉住母亲的手,柔声劝慰道。“不必再伤心,女儿这是嫁去恭王府,又不是入什么狼窟虎穴。” “你这叫娘如何不伤心!”侍郎夫人抹着眼泪,哭道。“那个恭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天底下谁不知道!这皇上怎么狠得下心……” “女儿大喜的日子,你且少说两句吧!”一边也神情忧愁、长吁短叹的侍郎听到夫人又要去怨皇上,赶忙开口制止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侍郎夫人拿手帕捂着眼睛,哭得更加伤心了。 可怜她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年纪轻轻,尚未体会闺房之乐、夫妻和鸣,就要嫁给一个断袖去守活寡。 侍郎在朝为官,顾忌颇多,此时就算是心疼闺女,也没法儿说出拒绝的话来。可这女人家,向来把情谊看得比天还大,一心疼起女儿来,恨不得让他带着全家告老回乡,上深山里学那陶潜种田去。 “还不是怨你没本事!”侍郎夫人哭得伤心,便将一腔哀怨都撒在了侍郎身上。“连女儿的婚事都没法儿做主,可怜我们姑娘与张家二郎青梅竹马,此时却不得不……” 一听张家二郎,坐在那儿的萧若佩神情一变。 她自幼便同父亲的同科好友、翰林院修撰张学士家里的次子张如风交好。 这张如风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学问上佳,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萧侍郎和张修撰两家也默许这两孩子自幼在一处,都有结娃娃亲的心思。 可是,她却被一纸圣旨嫁给了别人。 婚礼前三天,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她同张如风约见在了侍郎府后门外的大柳树边。 话未说几句,萧若佩便情难自禁地哭了起来,那嘤嘤的哭声和梨花带雨的模样,教张如风也不由得悲戚起来。 “不如你我二人,便今夜私奔吧!”张如风看着面前这自幼一同长大的妹妹,脑子一热,咬了咬牙,做出了个他平日里决对不敢做的决定。 萧若佩当时怔愣着抬头看他。 透过泪眼和月色,这张郎的模样显得尤其可靠和坚定。 萧若佩当时便产生了一种,和这人一起,上天涯海角去都无妨的感觉。 但这感觉毕竟是错觉。 第二日,萧家发现准王妃不见了,寻了一整日都不见踪影。而那张修撰的儿子,也一夜之间不见了。 圣上震怒,要把这两家连孩子都看不好的官员诛灭九族。 这个时候,那个被隔空扣了一顶绿帽子的恭亲王好心站了出来,说自己受此二人的爱情感动,不忍牵连其家庭,请求圣上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皇上本来就把话说重了,等着人站出来解围。这下,皇上便顺杆而下,把这两家通通贬官,调得远远的。 而那边,跟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张少爷私奔出去的萧若佩,没多久便和张少爷花光了身上的细软,爱情败给了生活,回家了。 萧若佩虽说如愿嫁给了张如风,但这家长里短的生活终究是不敌风花雪月的爱情的。一面张家人受他们二人牵连,生活大不如从前;一面张如风逐渐不比往日,开始露出那暴躁易怒的本性。 再加上父亲远调外地,难以见面,萧若佩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婆没有好脸色,小姑终日讥讽挖苦,丈夫只顾狭妓纵酒。 没两年,萧若佩便难产死了。 当然,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萧若佩郁郁而终后,发现自己重生在了圣上降下圣旨的时候。 这一世,她拒绝了张如风夜会柳树下的要求,安安心心地等着十里红妆,嫁给那个当年出手救下自己和自己父母的那个王爷。 说什么断袖的……男人嘛,不过玩乐,真正阴阳调和才是正途。 这一世的萧若佩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美艳不可方物的新娘装束,心中是颇为志得意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有奖竞猜! 请问这个世界的小攻是什么身份~ 答对可得狗花的一个么么哒噢【闭嘴】 另外,这个刘定军刘将军的名字可是有一番讲究的! 什么讲究呢? 狗花写文的时候,冥思苦想起不出一个威武庄严的名字。这个时候看到了脚边笼子里的肥仓鼠。 既然你叫刘定军,那这个将军就叫刘定军吧! 于是乎,胖仓鼠刘定军披上戎装,北上讨伐敌人去辣~!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2) 就在此时, 恭王府亦是披红挂彩, 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的一队接亲队伍, 一路放着鞭炮,洒着喜糖, 簇拥着十六抬的大花轿, 浩浩荡荡地从恭王府行向侍郎府。 可这新郎官骑的高头大马上, 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王爷那几乎不离身侧的小太监福顺穿着一身喜气的衣袍, 跟在队伍之侧。 此时的新郎官, 正穿着喜服高冠, 翘着二郎腿, 横在恭王府后院花廊里的太师椅上嗑瓜子。 旁边的鸟架子上,一只模样喜人的黄嘴鹩哥正略显焦躁地左右挪动着身体。 “多动症了啊?”新郎官乔易年扬了扬眉毛, 抬头冲那个鸟儿问道。 【宿主你真的不去迎亲吗?】鹩哥拍了拍翅膀, 一道声音在乔易年耳畔响起。 “不去。”乔易年拍干净手里的瓜子皮,又从桌子上的糖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出来。 【可是您这……】 “我去接了亲, 回来就得拜堂。”乔易年把一道儿抓进手里的一颗喜糖择出来。“拜了堂就真得入洞房,那就真成我媳妇儿了。” 不等系统说话,他抬手递了颗瓜子到鹩哥儿嘴边:“我要是娶了她,你负责把她给我送回我自己的世界里去?” 系统没说话, 张开尖尖的喙把瓜子吃进了嘴里。 自从那一日他在系统空间内精神崩溃以后, 系统待他就变得比往日小心翼翼多了。不仅没有像之前一样着急忙慌地把他往下一个世界里去送,还不在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和他顶嘴。 而乔易年自那开始也下定决心, 不再同任务对象有太多的牵绊了。 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启禀王爷,”候在廊外的侍卫穿过布置得一派喜气的花廊,单膝跪在乔易年面前,抱拳道。“迎亲仪仗队已经按您吩咐,到达侍郎府了。” “嗯。”乔易年随口应道。“一会儿抬回来就直接抬到王妃院子里去,别的缛节都免了,也别来烦我。等宾客到齐了就开宴,到时候再喊我去敬酒。” “是。”侍卫领命,恭敬退下。 这个花廊是建在乔易年自己的屋后,平时不许闲人接近的。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从这儿缓缓淌过,汇入王府后院中心处的那个荷花池中,四周皆种满了各时令的各色花草,辅以青竹杨柳,看起来便颇为怡人。 这个恭亲王还真是会享受啊。乔易年叹道。 但是这恭亲王却并不是个好命的人。 没几个人能有恭亲王这样的家世背景,可是也没几个人能像恭亲王这样,有个一心要害死他的爹。 当今皇帝荒淫无度,尤其宠爱一个歌姬出身的美人。这美人育有一子,爱屋及乌,这孩子便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 圣上虽说服食了不少炼丹术士耗尽心血炼就的长生不老丹药,自认为向天再借五百年不是问题,但那些迂腐的老臣一点儿都不相信这些灵丹妙药。所以为了避免这些死老头为了个储位动不动就搬出些经史子集跟他抬杠,他还是要走立储的程序的。 按照本朝惯例,立储向来是以嫡不以长、以贵不以贤。所以虽说圣上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摘给这个掌上明珠,可是却连个储位都给不了自己心肝宝贝生的小心肝宝贝。 因为先皇后育有皇子,这皇子便是皇四子、四王爷恭亲王。 这让皇上如何开心! 这美人便日日夜夜地给皇上吹枕边风,吹得皇上心肝发软,以至于储君至今悬而未立,原本应当成为储君的四皇子被早早打发出宫立了府。 而皇上也把这个早亡发妻之子当成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别人不知,这风暴中心的几人却不可能不知——皇上一心想要除掉四王爷。 所以,恭亲王自诩断袖,还向皇上讨来阿史那将军,也并不是因为色欲熏心,而是出于强烈的求生欲。 他希望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当一个断子绝孙的断袖,让众臣觉得自己难堪大任,让皇上放自己一条活路。 毕竟当一个活断袖,比当一个死直男要好多了。 于是乎,恭亲王也顺便救下了阿史那将军。将军入府后,恭亲王果然如同他那天在宴会上所说的,养在府中,妥善待之。 恭亲王自己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自救的同时还解了父皇的烦恼。可在阿史那将军看来,这个中原王爷却是不惜名声,救下了自己的命。 这种草原大漠里长大的小伙子,最是耿直利落,有恩必报。 于是两年之后,恭亲王赴了皇上的鸿门宴,被软禁在宫中。而阿史那将军居然带着自己私下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准备助自己逃回突厥的一队亲卫,潜入宫中想要救出恭亲王,却被皇帝的暗卫们发现,纠集宫中侍卫及皇城守备军,联合绞杀在宫闱之中。 没错,这个阿史那将军,就是乔易年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 乔易年盘算着,按着这个剧情走向,只要自己不被皇帝掣肘,那阿史那将军也不会死。 所以,压根儿没有见面打交道的必要! 思及此,乔易年心情颇好地翘起二郎腿,哼起小曲儿来。 恭亲王府的后院里一派安宁祥和,丝毫没有一点办喜事该有的态度。 而就在这时,沿着花廊突然有一人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这人走路步履稳健,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可步伐之间没有丝毫的恭敬和谨慎,便不像是个王府中的下人。 架子上的系统突然又有些不安地拍翅换脚,活像是见着逮鹩哥吃的老鹰似的。 乔易年颇为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守在他院门口的小侍卫一路小跑地跟在那个男人身后,紧张且急迫地一叠声跟他说着什么。可是这个人目不斜视,挺直着腰杆和背脊,像是身边压根儿没跟着这么一号人一般,只顾着朝前走。 这个人站定在乔易年面前。 哎哟!见着本王,怎么都不知道行礼的! 乔易年倒也是不动声色,只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捻着盘中的瓜子,翘着二郎腿,一派闲适地抬头看向这人这人。 同时,这个人也皱着眉正打量着自己。 乔易年只看了他一眼,便视线一挪,伸手接着去逗架子上的鹩哥了。 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虽说穿着一身大启朝衣袂飘飘的广袖长袍,可怎么看怎么违和。 因为这绫罗锦绣压不住他身上的肃杀和野性。 他头发颜色比汉人浅,披散在肩上,微卷却一点都不见毛躁,宛如上号的丝绸。他个子高,且身姿挺拔,也是手长腿长的好身材。 这个人双眼是浅得近似琥珀的褐色,高鼻深目,脸型和五官的棱角没有一处拖沓,锋芒毕露。再配上他那一对刀刃般的剑眉,这个人的面庞虽说攻击性十足,但可以说是十足的赏心悦目了。 可是,这人却还是长了一副跟之前那二人七八分相似的五官,一看就知道是谁。 乔易年全无兴致,且潜意识里是非常排斥的。他的目光逃跑一般,只状似不经意地看向架子上的鹩哥,声线懒散却暗藏严厉地对侍卫说:“怎么让他进来了,送客。” 可是,余光里,这个男人像是没听懂自己说话一般,深琥珀色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扯住乔易年的衣袖,一把将他拉起来,紧接着便使劲按进了自己怀里。 乔易年:??? 他奋力地就要挣扎。在他的记忆力,恭亲王虽说不是什么独步天下的高手,也不是能征善战的将军,可也是个自幼习武之人。 可是面前这个人,看起来也没有多么壮硕,可这一双手臂却像是焊死了的铁箍一般,挣都挣不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架子上的鹩哥吓得拍起翅膀来,开口便嚷嚷起来。 “恭喜发财!恭喜……” 系统原本下意识地就要说话,可这鹩哥怕是没驯养多久,又在富贵人家养了一身懒骨,因此无论如何开口,只会喊恭喜发财。 还是一副难听的破锣嗓子。 系统羞愤地闭上了嘴。 那个赶紧来的小侍卫也慌了神,吓得祖宗天老爷地乱喊,冲过来便要拉扯这不速之客。 这个小侍卫能上王府里来当值,身上没有好功夫是进不来的。可这血气方刚、武功高强的小侍卫想尽了办法,都扯不开面前这男人,只看着这人把自家那向来温润如玉的主子搂得鬓发凌乱,脸颊绯红,神情羞愤。 小侍卫急得操着那一口脆生生的少年音,要喊周边巡逻的侍卫过来救驾。 可他那“来人啊”的来刚喊了一半儿,便被这个男人当胸一掌,拍得后退几尺,差点咳出一口血来。 然后,小侍卫便看到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如待珍宝地将他怀里的王爷放开,深情款款、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家王爷的眼睛,像是屁股后头变出了条尾巴一般,含情脉脉地开了口。 紧接着,自家王爷狠狠地一拳头揍在了那人的脸上。 “哪来的鸟语,说人话。” 自家王爷拧着那对好看的眉毛,看着那人,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论语言不通该怎么交流~ 另外,第五人格真好玩!!沉迷游戏甚至想要断更(闭嘴你在说什么啊!)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3) 可面前这个人, 就像是压根儿没听懂自己说话一般,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只知道热切地盯着自己, 视线都像是夹裹着温度一般,叫人觉得灼灼发烫。 “……?”乔易年皱着眉头, 后退一步。 这个人紧跟着就上前了一步,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等着投喂的大型犬科动物。 几个世界一来, 乔易年好歹也是各色人都见过的,但从来没见过哪一个人这么不要脸。 “……听不懂话是不是?”乔易年皱着眉毛, 问道。 “王爷……”旁边爬起来的小侍卫轻声提醒道。“阿史那将军听不懂汉语。” 乔易年:……?? 这是什么操作啊? 一瞬间, 乔易年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而是个傻不愣登地吐舌头摇尾巴的大狼狗。 话都听不懂, 这还怎么交流,怎么讲道理? 他也没了跟这个人继续纠缠着说话的想法, 心烦意乱地皱眉摆了摆手:“带出去 。” 结果面前这条大狼狗颇为敏捷地一伸手, 把乔易年的手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乔、易……”乔易年抽了几下,都没有把手抽出来, 只听见这个阿史那将军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认真且生硬地喊自己的名字。 这带着拗口的少数民族口音的汉语尾音里还带着突厥语的腔调,最后一个“年”字,这个突厥将军张了几下嘴, 也没喊出来。 他试了几次, 最后脸色微红地闭上了嘴。 救命,有点可爱怎么办。 乔易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脑海里便产生了前两个世界的惨痛教训。 阿弥陀佛,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都怪心动。 “嗯,认得我名字?”乔易年不动声色,挑了挑眉毛。“你呢?叫什么名字?” 阿史那将军没有言语,只一双原本应当锋利逼人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像个见着心上人的傻小子。 “你,名字。”乔易年择出了关键词,重复道。 事实证明,这个人实在是学艺不精,除了乔易年三个字的其中两个字以外,什么都听不懂。 “他叫什么名字?”乔易年侧头去问小侍卫。 没想到这问题把小侍卫难到了。 “似乎是阿史那……什么舒、什么翰的。”小侍卫挠了挠后脑勺。“太长了,好些个字,平日里我们只喊阿史那将军的。” “什么地方了,还喊将军。”乔易年道。“换个叫法儿。” “请王爷吩咐。”小侍卫不敢乱安排,行礼道。 叫什么呢? 乔易年瞥了一眼大狗。 “以后就叫戚断情吧。” 只一眼,那熟悉的五官和感觉又涌上了乔易年心头。他顿了顿,按住了心口的躁动,缓缓说道。 断情,且当做自我告诫了。 “是。”小侍卫答应道。 “你,戚断情。”乔易年看向才拥有了汉族名字的阿史那将军,缓缓道。 戚断情只听出了一个戚字。 他的神情疯狂喜悦了起来,那一双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他使劲点了点头,长手长脚地把乔易年往怀里一裹,紧接着一个火热而不分青红皂白的吻便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狠狠地攫住乔易年的嘴唇,让他惊慌失措地抽气声戛然而止。 嘴唇之间单方面亲昵的声音随后响起,散在空气中。 小侍卫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这个人,一边是突厥将领,并且能算是大启第一危险的人物 ;但是要说在王府,这阿史那将军又是圣上钦定的王爷侍妾,那算是主子的。 所以……这阿史那将军对王爷做这样的事出来,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 小侍卫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恨不得伸手捂住自己这双造孽的眼睛。 乔易年此时也懵了。 他被裹进了这个人怀里,紧接着被这人的动作强迫着抬起头来。 这个人笨拙却急迫的吻,像极了戚洌入魔那晚,神志不清时按住自己时的亲吻。 这个人抱住他,丝毫不带犹豫地同他唇齿交缠。他恍惚间能感觉到这个人迫切而炽热的吮吸,以及他那得寸进尺,向自己口中逼进的舌头。 ……这人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啊! 乔易年怔愣几秒,紧接着怒从心头起,牙齿狠狠地磕上了这个人的舌头。 血腥味弥漫了两个人的口腔。 可是这个傻狗像是不知道疼一般,舌头倔强地仍旧往乔易年的口中亲近。 就在乔易年气急败坏、拳头扬起、砸向这个异族人脸的前一秒,花廊外传来了一声尖利而短促的女性的尖叫。 乔易年推开面前的人,就看见花廊的尽头,站着一个凤冠霞帔,把盖头紧紧攥在手里的年轻女子。 这就是乔易年的那个未婚妻,萧……萧什么来着? 乔易年自己都想不起来。 这姑娘嫁进府来,日后就是王府中的女主人。所以这一路的下人侍卫,都不敢如何强硬地阻拦她,只气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一叠声地劝她回屋。 而此刻,这群下人站在一边,像是一群拔了毛的鹌鹑,噤若寒蝉,一个都不敢出声。 萧若佩红着眼睛,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两个人面前。 男狐狸精,男狐狸精! 在萧若佩的印象中,乔易年无论是个什么样的人,总归不可能是个坏人。他能出手救下自己的父母,还能成全自己的姻缘,总归该是个君子。 可是这个君子,居然不来迎亲! 萧若佩不信恭亲王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一定要一探究竟。 这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最是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莫论对方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讲什么规矩,只冲着自己心里认下来的理儿。 结果,王爷不来迎亲的原因,竟然是被这个男狐狸精绊住了腿脚!! 萧若佩不能说不生气的。她此时怒火中烧,看着戚断情只觉得这人肯定是个修炼了不知多少年的狐狸,惑人心神,皮囊美丽,实则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她早就自诩王府的王妃,是后院的主子。此时她作为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正室夫人,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要把这个狐狸精烧死。 她冲上前去,红着眼眶,抬起那只涂着红蔻丹的手,便狠狠掴向了戚断情。 她的巴掌只落下去了一半。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了紧紧捏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的主人。 ……竟然是王爷。 乔易年此时拦着萧若佩的手,看着她那泫然欲泣、不敢置信的神情,自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该死的条件反射,都他妈是条件反射! “王爷,您怎么……”萧若佩开口质问道。还没说几个字,便抽泣起来,问不下去了。 “……你该知道本王是什么样的人。”乔易年这个人,死要面子,在这样的档口,第一反应便是要把场子圆回来。 而就在他准备放开萧若佩的手,叫手下把她带回王妃的院子时,旁边那条一直都没出声的大狗不乐意了。 乔易年怎么捏这女人的手腕捏了那么久! 况且,两个人都身穿喜服,红彤彤地站在一起,般配极了。再加上两人正相对而立着,眼睛看着眼睛,还说着话,说了什么话,自己也听不懂。 这是最让他不安的。 于是,戚断情伸手便攥住了乔易年的手,把它从萧若佩的手腕上扯了下来,又一伸手,把乔易年揽进自己怀里,颇为戒备地盯着面前的萧若佩。 乔易年:…… 而面前的萧若佩,尚不知狗粮为何物,只觉得心口一噎,像是吞进去了什么东西一般。 乔易年恨不得一肘子捅在这个蛮夷的腰子上。 他就不明白了,这恭亲王于他,算是个救命恩人,这阿史那将军说起来,应当对恭亲王感恩戴德,尊敬有加的。 莫不是这个世界受了什么刺激,从一介北方莽原的野狼,变异成了随地发情的泰迪? 乔易年皱着眉头,想赶紧从此刻的尴尬之中脱身。 “带王妃回住处。”乔易年僵硬着身躯,吩咐侍卫们道。“伺候周全,不可怠慢。” 自己既然是个断袖,那人设是断然不可崩塌的。故而要解决身后这个搂着自己的大麻烦,就得先屏退面前这一众闲杂人等。 可这话听在萧若佩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王爷!我好歹是皇上钦定的王妃,无论如何,您也得……” 谁有功夫继续听你废话! 乔易年感受着身后紧贴着自己的炽热身躯,还有那搂着自己的腰,还得寸进尺地摩挲的狗爪子,心头颇为烦躁。 “还不带下去!”乔易年冷声道。 侍卫们赶忙上前,半请半逼地把萧若佩带走了。 顾不得萧若佩此时怎么想,乔易年现在只想把后头那个不要脸的北方蛮夷狠狠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他的脑袋。 可是还没等他付诸实践,身后那个流氓便低笑了一声,低沉而尾音优雅的声音,叫他耳根一酥。 紧接着,戚断情便向后挪了挪,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乔易年的腰间,搂着他的腰将他揽进怀中,微微垂下头,亲亲昵昵、腻腻歪歪地将脸蹭在乔易年的颈侧,口中发出了惬意而满足的喟叹。 而他那罪孽根源,也随着他的动作,实则无意却状似有意地紧紧贴上了乔易年的后腰。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已经能确定戚小攻的品种了,大概就是那种……嗯,哈士奇吧 另外!小天使们有没有看创造101!!啊啊啊啊啊啊狗花被宣宜小姐姐迷成蚊香了QAQ!!!!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4) 今日, 王府后宅一片风清气净。 王府后花园中有一荷花池, 此时正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大好春季, 荷塘中清风徐徐,莲叶田田,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泉和荷叶交织在一起的清香。 荷花池边上, 隔了个回廊, 便是一众家眷的住所,也正是安置王爷收入府中的这些青松翠柏的处所。 今日这处分外热闹, 院落之中隐隐还能听见吊嗓子的声音和袅袅笛声, 听来颇叫人心旷神怡。 “我们兄弟几人, 不知多久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了。”池中那幢四角挂纱、檐上悬铃的精致凉亭中, 一身着青衣的男子跪坐亭中,手里捏着黑棋, 锵然落在白玉棋盘上。 坐在他对面那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听到他的话, 没急着下棋,点头道:“可算今日这人不在, 便像是回到了他来之前一般。” “是呀。”青衣男子道。“自从他来,整日便像是个看管犯人的狱卒,眼睛像两把刀子,见谁戳谁。幸而王爷从来没在他那里过过夜, 不然他这模样, 真像是王府的正室夫人。” 旁边坐着个看棋的少年,听到这话,撇嘴道:“也不知这老虎今日跑去王爷那边, 是要做出什么事来?” 青衣男子瞥了他一眼,缓声道:“慎言。” “呀!”亭子门口,那手里把玩着一个荷花花苞的孱弱男子听到这话,像是个受了惊的小鹿一般,抬起头来,捂着心口,神情是十成十的林妹妹模样,声音柔弱而百转千回地问到:“这人怕不是要去将王爷杀了,碎尸万段?” “少看一些话本吧,脑袋里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青衣男子道。 “你莫怪我瞎想,平日里这老虎都拿什么眼神看我们,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妹妹那柔柔软软的眼波没什么杀伤力地横了青衣男子一眼。“再说了,都说这个人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十来岁可就开始杀人了!那一双手上沾了多少大启人的血,哪里差这一个两个……” 林妹妹说了一半,急匆匆地闭上了嘴。 亭中的几人听他话说到一半,皆抬头来看他,接着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被两个侍卫押着,送回到回到后宅里来的戚断情。 “哎哟!叫我说着了!”林妹妹低声道。“你看这幅模样,一准是刺杀王爷没成功,被……” “你可是个傻子?”旁边那个少年低声嗤道。“刺杀王爷那可是死罪,能把他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几个人怯生生地抬起眼睛去瞥戚断情,便见着这个人虽说叫人押着,可是一点不见挣扎,只大步往前走,叫身后的侍卫几乎要追不上他。 到了他院落门口,两个侍卫放开他,请他进去。 他甩开跟在身后的小侍卫,大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甩上了大门。 而其后,一大队侍卫被领到了戚断情的院落前,极有秩序地散开,将这个院落围得密不透风。 “我怎么看着……这老虎今日脸颊红肿?”少年低声道。“像是被谁打了一般。” “莫要胡说了。”林妹妹横了他一眼。“咱们这王府里,谁敢动这煞神一根手指头?” 少年撇了撇嘴,起身道:“我先回去,叫两位哥哥赶紧将吹笛唱曲的家伙收起来,那人今日若真的生气,哥哥们怕是人头都保不住。” 而此时,诸位男宠口中那眼如尖刀、杀人如麻的将军,正在自己的院中生着闷气。 院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看着他面无表情,脚下带风地进来,吓得赶忙迎上来。 院中这位主子虽说客观来讲最是个好伺候、不找事儿的主儿,可这皇亲国戚家的丫鬟,哪个见过这沙场下来的不苟言笑的煞神,都觉得这是个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她们就像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在笼中伺候野兽的活。 再者说,这个主子讲话都听不明白,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丫鬟们是一概不知的。 因此便更是胆颤心惊。 接着,她们便看到这主子顶着一张烙了个通红巴掌印的脸,眼角发红,嘴唇紧抿,看都没有看他们,直奔后院,一把 拿起了后院里那把长剑。 完了!煞神要杀人了! 探头探脑的丫鬟们顿时吓得四散而逃。 众人都能看出这煞神今日怒火中烧,一动心念便要取人项上人头。于是周围但凡同他会有些牵扯的人,都远远地躲开了去。 可唯有戚断情自己知道,自己此时一点都不生气。 而是难耐的委屈。 他拿着那把没开刃的剑,在屋后竹林中呼呼生风地练起剑招来。 是在第一个世界中自己被乔易年安排去祝宸那里学来的。 那个世界里的许多事物但凡拿出来,都难以理解释,比如此时手头这剑招。离了那个世界的灵力,便拗力而难使,并且没有丝毫用处,攻击力还比不上中小学生广播体操。 再比如说师尊。 师尊在那个世界里,是对自己最好的时候。 无微不至,善良而沉稳,是自己在那个压根不属于的世界里唯一的归属和依靠。 戚断情自从初中毕业进入军校,到最终战死沙场,肩膀上都背负着太多的东西。无论是联邦的责任,还是众人的崇拜,都在催促着他做出更多的努力和奉献。 只有乔易年。 在遇见乔易年之前,戚断情从来没觉得自己是需要人保护的,也从来没有过被人无条件护在身后的感觉。 这让戚断情从潜意识里对他产生了依赖,进而久而久之,不知为何变成了迷恋。 但可惜的是,他到一个世界,便会忘掉原本的回忆,以另一个人的身份重新生存。 但纵使师尊似乎有意无意地在疏远自己,可师尊本性中那叫人安心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并叫他沉迷其中。 因此每一个世界结束时,戚断情面临的都是难以避免的生离死别,这让他每次都觉得自己无力且没用。 终于,这个世界,他在遇见乔易年之前,就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在他恢复记忆、知道大启国姓为乔,有一个一没来过边塞、二没带兵打过仗的亲王名叫乔易年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下辛苦培植了十来年的草原雄师胡乱打散,连着输了几场大仗,才让大启的那个废物将军勉强打赢了仗,又恰好将自己俘回大启。 于是,不出所料的,他被恭亲王收回了府邸,虽说他也不知这恭亲王用的是什么理由。 为什么不知道呢? 因为他听不懂恭亲王讲话。 他们北方突厥上数血统能靠在最西北的欧罗巴民族,因此千年来都有自己的语言系统,跟汉语大相径庭。 虽说阿史那将军统共说了三辈子汉语,可敌不过奇妙的血缘和文化环境,他也成了个对汉语一窍不通的蛮夷。除了深深烙印在自己心底的乔易年三个字,和隐约对自己原本的名字有些许印象以外,戚断情一句汉语都听不懂。 但他丝毫不在乎这个,只要能找到乔易年,对他而言,语言的鸿沟压根不能算是问题。 可是,这个恭亲王压根儿不是乔易年。 这下,他像个独守空闺的小女人,被和一大群乱七八糟的男人养在王府的后院之中,成天被一群从不和自己说话的侍卫丫鬟像是养金丝雀一般伺候着梳妆打扮。 阿史那将军隐约知道自己在王府中充当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了。 阿史那将军像是匹被拔了牙的老虎,三辈子以来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是在他见到乔易年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受的所有委屈都是值得的。 尤其是在听到乔易年在喊自己名字的时候。 后头两个字他模模糊糊地听不懂,不知道是什么,可是第一个戚字,他一下便辨认了出来。 师尊也认得我。戚断情心想。 所以他怀着心中难以抑制的狂喜,遵从本心去同师尊亲昵。 然后便换回了这个人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戚断情还没有从浓郁得叫人头晕眼花的幸福之中反应过来,便看到乔易年神情冷漠地负手而立,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盯着自己,开口说了什么,接着便有两个侍卫上前,押住了自己。 以戚断情的功夫,这两个人丝毫近不得他的身。可是戚断情此时动也没动,只看着乔易年。 乔易年甩袖,转身就走。 这下,戚断情才反应过来,师尊根本没有认出自己来。 我如果没有回忆,反而好。戚断情收了剑招,心想。如果没有回忆,便不会做出这样轻薄的事情,叫师尊厌恶我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左颊,并不觉得又多疼,只觉得自己这皮糙肉厚的脸上,似乎也缭绕着师尊身上那股清新浅淡的草木香。 也不知道师尊此时手疼不疼。他心想。 乔易年此时手心发麻。 他翘着腿坐在自己的书房中,端着一杯清茶降火气。 “押回去了?”乔易年问道。 单膝跪在他桌前,被这一通变故吓得噤若寒蝉的侍卫总管答到:“回王爷,押回去了,卑职还派了一队人去阿史……戚夫人那里,严加看管。” 乔易年懒懒地嗯了一声。 “卑职疏忽,致使手下人玩忽职守,还请王爷责罚!” “这次免了。”乔易年缓缓道。“下次若再叫他跑出来,本王便要狠狠责罚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天,刘狗花导演把攻一号戚断情拉到一边,深情严肃。 “我得跟你谈谈戏。”刘导演说。“你看看,剧本给你让你往哈士奇那里演,傻一点,帅一点,可是没让你见着乔一年就贴上去发情啊!” 戚断情红了红脸,贼不好意思地一乐,道:“导演,生理反应,控制不住。” 刘狗花:“……。” “行了。”刘狗花摆了摆手。“休息去吧,没你什么事儿了。” 等戚断情走了之后,刘狗花摊开角色设定的小本本,横着几道将戚断情名字后头的哈士奇划掉,大而潦草地写了两个字。 泰迪。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5) 乔易年的这一句话, 就像一个无情的flag, 毫不留情地插在了侍卫总管的背上。 这一日, 总管从乔易年那儿领了罪回来,便光顾着去照看前院里举办的喜宴了。 王爷身边的顺喜公公接亲之前便吩咐他, 定要保证前院里喜宴的秩序。赴宴的都是京城里最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世家重臣, 若是出了差池, 他纵使有一百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前院后院来回跑的侍卫总管今日可谓是胆战心惊,心力交瘁。 前院拿来会客的正厅里摆了几十桌酒席, 从厅里一直摆到了厅前的院子。屋里院里披红挂彩的, 红灯笼里的蜡烛全都点了起来, 还请了京城最好的班子唱戏。吹吹打打, 热热闹闹,到处洋溢着喜气。 可这喜宴奇怪。一不见高堂, 二不见新郎, 且连个操持的主人家都没有,由着客人们吃喝。 尤其是方才, 新娘子接进门来,没有新郎迎亲,叫这小姑娘一个人进门,一个人跨火盆, 一个人拜堂。 到了堂前, 新娘子气得自己揭下了盖头,甩开身边的喜婆和丫鬟,径直进了后躺。 堂上顿时连个说话管用的人都没了。还是王府的管家急匆匆地赶来, 点头哈腰地同来宾们再三道歉,并叫众人自行开宴。 但来人也没有哪个不知道恭亲王在“那方面”的隐疾,故而这次恭亲王难得地失礼,众人心里也皆有盘算。 此时大家虽说个个儿心里揣着一本八卦的账册,可谁都没显露出来,各自递交贺礼,互相道喜,便自如地应酬吃喝,谁都没提不该说的话。 唯有目光交错间,各自的促狭与算计,皆在其中。 侍卫总管派人又将前院当班的侍卫检查了一通,确定没什么差池了,心里便又因为方才的事儿不安起来。 他便绕过厅堂和前院,跑去找顺喜公公,想去倒倒苦水,顺便求公公在王爷那里美言自己几句。可刚到前院边上,便看到了顺喜公公和个穿着宫里头衣服的太监正站正厅边上的一棵大树底下说着话。 侍卫总管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便看到顺喜公公瞥了自己一眼,随即转开了目光。 这神情暗示侍卫总管再熟悉不过了。 他赶忙有颜色地按照顺喜公公的吩咐退下去,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王爷今儿个就是不出来迎客了?”那个宫里来的公公便就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赵德全。他比顺喜早二十来年进宫,顺喜还喊过他干爹。 但这都是顺喜跟着王爷出宫前的事儿了。 “是了,赵公公。”顺喜不过二十来岁年纪,长了一张瘦巴巴的人精脸。他笑眯眯地欠着腰道。“自打接了这旨,王爷便……个中缘由,公公您和圣上都是知道的。” “但终究是失了礼数。”赵德全没看他,兀自昂着那叠了好几层的下巴,将手里的拂尘往臂弯上一搭,歪着脑袋看向天上去。“圣上虽说体谅王爷,可终究王爷是该传宗接代的。这门亲事再怎么说,那也是皇上的旨意。王爷如此怠慢,终究是不妥,你说是不是?” 顺喜斜眼瞥了赵德全一眼,可这神情转瞬即逝,一眼看过去,面上仍然全是恭顺和谨慎,一叠声地称是。 “皇上还惦记着这事儿呢,这不,便叫咱家来这儿替他看看情况。”赵德全看向顺喜,眯着眼睛,道:“可如今这场面,叫咱家怎么去向圣上说?” “嗨,这样的事情,那也不得不麻烦赵公公您了。”顺喜听了这话,面上的笑容又堆足了些,凑上前去,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荷包,拿袖子挡着,塞向赵德全的手。“这么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值得皇上忧心。赵公公,您说是吗?” 赵德全瞥了一眼,从袖子后伸手接过了荷包,掂了掂,眉开眼笑。 “谁说不是呢。”他把手里结果的东西拢进了袖子里。“皇上日理万机的,咱们也该替皇上分忧。有些小事儿,没必要都得上达天听。” 等这件事情解决,送走了赵德全,顺喜才松了口气,准备上后院的书房里去找王爷,再去劝劝他好歹去宴会上走一圈,再勉强和王妃把房圆了。 可怜他这么个家伙事儿都没有的阉人,还要替主子操心这档子事。 他这刚拐到正厅后头,便被斜剌里窜出来的一个人给攥住了袖子。 “哎哟我的喜公公哟,出事儿啦!” 顺喜定睛,便看到面前这个脸扭成了苦瓜模样的侍卫总管。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难不成是天塌啦?”顺喜一把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神情埋怨地拍了拍。“有什么事情好好讲,我才出了多久的门?” “后院儿里那个主儿,今儿不知怎么的,跑到王爷那儿冲撞了王爷哟!”侍卫总管拍着大腿。“王爷今日大怒,说以后不许这人再踏出院子!可手底下的弟兄们哪个打得过他,讲话又讲不明白……他若是真要再出来,我这也没有办法呐!” “他住的那个院子周围,可安排好了人?”顺喜问道。“王爷叫你盯着,你便盯着,切不可怠慢。” “哪敢怠慢!都安排好啦!派了三倍的人,搁在平时,苍蝇都放不出来一只!”侍卫总管道。 “那便行了,你且放心。”顺喜安抚道。“这人纵是神通广大,总归是单枪匹马。北方蛮子只会硬碰硬,你们且牵绊住他,便不会出大问题。” “但万一……?” “动静大了会惊动王爷的。再说,王爷平日生气也就这两日,等这两日过去,便无大碍了。”顺喜匆匆说完,急着要去书房,便略带敷衍道。“你且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侍卫总管向来对王爷身边第一号红人的喜公公深信不疑,听着这话,像是得了锦囊妙计一般,感恩戴德,送顺喜走了。 等熬过王爷气头上的这两日,便不再有什么问题了。侍卫队长心想。 这边,侍卫队长正胆战心惊地发着愁,那一边,顺喜也正苦口婆心地熬干了唾沫地劝说自家消极怠工的王爷。 “爷,刚才宫里头来人了。”顺喜哈着腰,站在乔易年身侧,一边拿起桌上的官窑元青花茶壶给乔易年倒茶,一边小心翼翼地劝道。“您去宴会上亮个相,也算是给宫里人能有个交代。” 顺喜打十来岁就跟在乔易年身边,一直跟着他出宫建府,跟了十来年。 那会儿顺喜小鼻子小眼地看着贼机灵,一脸喜气。结果长大了也长歪了,如今长了个贼眉鼠眼的模样,一冲人笑起来,像是个耍杂技的猴儿。 “不交代。”乔易年此时正看话本似的看分给他处理的折子。“你去吩咐下去,叫他们把来宾伺候好了,吃饱喝足就散。” 分给他的这些折子都是最为无关紧要的事儿。什么某位侍郎因家庭不和被母家以乱七八糟的名头参了一本,什么某个贬谪到岭南二十来年的小京官受不了岭南瘴气,哭着喊着要乞骸骨。 这一类折子,最没什么用,还容易得罪人。可见当今圣上为了难为这个元后之子,是煞费了怎样的一番苦心。 顺喜愁眉苦脸地张了张嘴,不敢再多说什么逾越的话,可却又急得站不住脚,看起来像只被搁上油锅的蚂蚁。 “那,王爷今夜便宿在王妃那边吧?”顺喜接着问道。 “怎么 ,本王是没地方住了?”乔易年抬眉。 “可……”伺候惯了向来宽厚墩和的王爷的顺喜一时语塞。 “不必去,你一会派人去告诉王妃,叫她早些歇息,明早还要进宫问安。”乔易年看他这着急且担忧的模样,笑道。“你也知道本王的毛病,去跟个女人睡觉,凭白给两人添堵。” “嗻。”顺喜应道。 乔易年笑着对顺喜点了点头,便重新去看手头的折子了。 他不愿留宿王妃住处,不仅是因为怕牵扯情债,更是受强烈的求生欲驱使。 上一世的恭亲王,就是死于这样的事情。 原本他gay得正大光明、人尽皆知,皇上便对他分外放心,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可皇上宠爱的那个歌姬出身的芩妃,是个颇为细腻且谨慎的人。 为了斩草除根,她派了个温柔小意、貌美如花的女子接近恭亲王,制造出了一系列言情小说中常见的偶遇和纠葛,叫恭亲王逐渐深陷其中,爱上了这个女子。 这下,这事儿便顺理成章地叫皇上知道了。 原本皇上就憎恶这个成为自己幸福人生拦路石的嫡子,如今这嫡子还是一个敏锐且聪明、甚至能够欺瞒自己的聪明人,这便叫皇上对他的憎恶里多出了深深的怀疑和惧怕。 所以皇上毫不犹豫地决定斩草除根。 所以,这一世的乔易年明白,作为恭亲王,要么gay,要么死。无论什么女人,一定要退避三尺。 这一夜,乔易年在书房里看折子看到快二更天了才喊顺喜随他回房。 前头两个领路的丫鬟打着灯笼,引着他穿过曲折的回廊和小路,又行了一段距离,才到了他所住的院落。 伺候在他房内的丫鬟已经在屏风后准备好了洗澡水,氤氲地冒着热气。乔易年穿了一整天繁复厚重的衣袍,此时也是浑身疲乏,便在丫鬟伺候下脱了外袍。 丫鬟们正欲引他到屏风后除下里衣,就被他喝止住了。 “都出去吧。”从来没被人伺候着洗过澡的乔易年吩咐道。“我自己洗即可。” 被一群小姑娘围着洗澡,想想就很羞涩呢! 屋内的四个丫鬟连忙行礼应是,退出了屋子,还顺带从外面轻轻阖上了门。 这下舒坦多了。 终于摆脱了众人簇拥的乔易年伸了个懒腰,舒了口气,走到屏风后的大浴桶前,开始除下自己的衣物。 在他散开头发、脱下亵衣,正准备脱下身上的亵裤时,他突然听到了头顶上轻微的动静。 他警觉地抬头,就看到了扒在一丈多高的房梁上,正涨红了脸,一手搭着房梁,一手松开,做贼心虚一般,手忙脚乱地去挡住自己裆/部的戚断情。 乔易年:……。 作者有话要说:戚断情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戚断情,你脸上又添新的巴掌印了!” 他不回答,对柜里说,“乔易年呢?我找乔易年。”便排出九文大钱。 他们又故意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对着人家硬了!” 戚断情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冲撞了乔少爷,吊着打。” 戚断情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亲昵不能算冲撞……亲昵!小两口的事,能算冲撞么?”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情难自禁”,什么“两厢情愿”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节选自《孔(qi)乙(duan)己(qing)》 鲁迅╮(╯▽╰)╭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6) 许是异族人的基因构造、饮食习惯同中原人有略微的不同, 故而火气尤其旺盛, 某个方面极易冲动。 也许是此时在戚断情眼里, 眼中的风景太过动人。 乔易年几个世界五官都变化不大,唯一有些区别的便是在不同的世界背景中展现出的气质。 他眉目自带一股斯文雅致而挺拔的气度, 且他在这个世界里是个权贵出身、身居高位的王侯, 于是便十分适合这个世界的广袖高冠。 这样一个人, 在他面前除下了身上华美的锦绣外袍,取下了繁复而沉重的金玉发冠, 像是脱去了厚重的伪装和铠甲一般, 展现出了原本洁白而单纯的模样。 这还不够, 这个人还就在他的面前屏退了所有人, 继而故意的一般,走到自己身下的那一片区域, 动作不紧不慢地就在自己面前拔下发簪, 让那一袭长而柔顺的头发披散在了肩头。 普通而优雅的动作,看在戚断情眼里, 便全成了勾引和暗示。 紧接着,这个人又开始脱自己的上衣。 戚断情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柔软轻薄的丝绸里衣被乔易年除下,叫他白而纤长的手拿住,搭在了一边的架子上。 乔易年浓密的长发挡住了不少风光, 可是从上方还是能看见他白且圆润的肩头, 形状优美的锁骨,以及发尾下露出的流畅的腰线。 戚断情的某个部位产生了他自己难以控制的、可耻的反应。 而这异族人天赋异禀,罪孽根源都比常人更加尺寸出色。这一硬起来, 便正好顶在了冰凉坚硬的房梁上,顶得生疼。 戚断情如梦初醒,赶紧将自己的腰往后撤。 接着,他便看到了乔易年抬头投过来的目光。 这一下,随着乔易年的动作,他诱人的颈部和身前的光景都堂而皇之地暴露了出来。 救命。 戚断情自己被吓得心里一咯噔,可他那个命根子跟他的战线一点都不统一,不仅没有被吓得萎靡下去,反而像是要接受检阅一般,站得更加笔直。 戚断情赶忙手忙脚乱地去挡。若不是他提着一口真气,那慌乱之中定会从房梁上摔下去。 他看到乔易年的神色冷了下去。 “下来。”乔易年说。 戚断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此情此景,他隐约也能猜到乔易年的意思。 不是让他下去,就是让他滚。 他不想滚,于是便颇为乖巧地松开手,一个纵跃,落在乔易年面前。 还不忘扭捏地扯扯袍子的前摆,想把支楞起来的小帐篷盖一盖。 乔易年气得牙根发痒,冷眼看向这人。 面前这个人高马大、俊朗挺拔的男人垂头丧气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还顶着个清晰且泛着红的巴掌印,活像是条闯了祸等着挨训的大型犬。 但这人还支着猥琐的小帐篷,耳根泛红,那一双琥珀色的、看似纯真而耿直的眼睛还时不时抬起来,瞥一眼自己的身体。 乔易年:…… 他气急败坏地一把从架子上扯过自己的亵衣,便要重新穿上。 可穿了一半,乔易年又猛然发觉自己此时这模样像是个遭了采花贼的大闺女,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把扯下自己的衣物,使劲摔在戚断情脸上。 我一个老爷们儿,还怕你看不成! 这衣服是最为柔软的丝绸,打在脸上轻软且光滑,又轻飘飘地落下去,像极了娇嗔调/情。 戚断情抬起手来,接住了从自己脸上滑落下去的衣服。 这衣服捏在手里,都是一番叫人脸红心跳的触感。 “滚。”乔易年道。 这次,他这神态和语气,戚断情不会再猜测成别的了。 一听便是让自己滚。 他小心翼翼地记住了这个词的发音,又颇为讨好地一手拿着衣服,走上前去,把乔易年轻轻裹在了怀里。 身体被重新裹进这人宽厚的怀里,和对方还带着些深夜的凉气的衣服贴在一起,乔易年不由得一个激灵。立刻挣扎起来,也不顾狼狈,便要开口喊人。 戚断情吓了一跳,生怕这人衣衫半褪的模样被冲进来的这些丫鬟侍卫们看见,一时间便慌不择路地把乔易年往自己怀里一按,抬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乔易年通身顿时失去了力气,也张不开嘴,只有一双眼睛能眨巴。 点完了穴,戚断情才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情。 可他抱着软倒在自己怀里的乔易年,却又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把这个人的穴道解开。 师尊在这个世界里尤其狠心,但凡自己接近他,他便极为排斥自己,并且要立刻想办法将自己推到远处。 唯有这个时候他不能行动时,才会安稳地待在自己怀里。 戚断情心里的负罪感被此时的满足感压制住。他满是歉意地低下头去,在乔易年的额角轻轻吻了一下。 “对不起。”他轻声在乔易年耳边说。 乔易年此时当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鬼话,谁知道他说的是傻逼还是甘霖娘。 他用唯一能动的眼睛使劲横了戚断情一眼。 紧接着便看到面前这个臭傻子像是个嘴里被塞了糖的智障一般,笑了起来。 他这张深邃而邪气的脸实在不适合这种傻里傻气的笑容。 乔易年没眼看,便挪开了目光。 紧接着,他便被这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乔易年:??老子还没洗澡呢混蛋! 但是此时这个状况,戚断情伺候着自己洗澡才更让他觉得难受。 ……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实在不堪入目。 他像条死鱼一般,被戚断情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轻而慢地放在了床榻上。 接着,他便看到这个人跪在床边,一边将他的头发整理到脑后,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一边神情虔诚而沉醉地端详着自己。 这个人实在奇怪,身体此时起着不可言说的反应,可是目光却是不带一点猥亵的意味,干净得像是一泓山泉。 乔易年觉得,这个人以前一定跟恭亲王这人有什么纠葛,不然不会熟稔而深情至此。 但是,系统给自己的剧情中并没有这么写呀? 乔易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面前戚断情的脸便突然放大。 猝不及防,在乔易年的耳根处落下了一个吻。 乔易年:?? 他颇为诧异地看向这个人起身离去的背影。 又是耳朵。 戚洌和梁景行在同自己为数不多的吻中,基本都是在耳根处。 乔易年可不相信自己长了一双人见人爱的金耳朵,让谁见了都想啃一口。 ……每一个任务对象长得都相似,都莫名其妙地喜欢自己,还都有这么个照着耳朵啃的癖好。 而若是深究这三个人的性格,刨去受世界影响的表象以外,又是惊人地相似。 ……莫非,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 乔易年被自己脑袋里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没等他细细想来,他便看到戚断情又走了回来,手里多出了一块毛巾。 他重新单膝跪在了自己床边,将手中浸泡过热水的毛巾叠在手里,接着便小心翼翼地替乔易年擦洗着身体。 他极其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乔易年,可这动作之间,实在难以避免接触。 触碰之处,难免便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乔易年使足了劲,才憋出了一句气若游丝的“滚”。 戚断情这次活学活用地听懂了他这个字。他想出声说话,可自己讲的话乔易年又听不懂。情急之下,他又伸手顺了顺乔易年的头发,顺带在他额角落下了一个安抚的吻。 十足的小心翼翼。 乔易年心里那个“这人就是戚洌”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他微微皱起眉毛,紧盯着戚断情的脸,去打量他的神情。 越看越觉得像。 戚断情无意间和乔易年审视的目光撞在了一处,只一眼,便觉得这人像是要把自己的躯壳剥开来审视自己的灵魂一般。 他心里藏了太多对眼前人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冲乔易年一笑,接着便心虚地挪开目光,垂下眼睛,像是在认真对付自己手里的那块毛巾一般。 这笑容也是分外眼熟的。 于是,戚断情就在这静默而逐渐由尴尬化为和谐的奇怪气氛中替乔易年擦完了身体。 当然,避开了那些能要了他命的关键部位。 他掀开床上的锦被,将乔易年裹了进去,又溜到屏风后把自己拾掇干净。 他拾掇得慢极了。 一方面,他私心里想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才好爬乔易年的床。都说北方异族人体味比中原人重,虽说他自己闻不出来,可是生怕被乔易年嫌弃。 毕竟乔易年身上的味道……那样好闻。 另一方面,他又想磨蹭到乔易年睡着了,再偷偷爬到他床上去。这样便不用硬着头皮顶着乔易年凉冰冰的目光和他拼死拼活也要说出口的“滚”字了。 戚断情几辈子以来,从来没这么怂过。 无论在这里还是在原来的世界里,他都是杀伐果决的大将军,统帅三军,势如破竹。而他平日里也是个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模样,平日里周围人接触他,都不敢用眼睛多看他几眼。 可乔易年不一样。 他让戚断情生平第一次有战战兢兢的感觉,也让他变得胆怯而小心。但同时,他也在乔易年身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美妙滋味。 大致就是来势汹汹的爱情。 可戚将军终于像个大闺女一样磨蹭完,轻手轻脚地回到乔易年床边时,又迎面撞见了乔易年晶亮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刘狗花决定从今天开始不蹭玄学啦!所以更新时间改在每天零点左右,如果提前睡的话就会在第二天早上发~ 刘狗花最近真的没有偷懒!大创立项双学位考试英语四级和大姨妈一起袭来,真的炒鸡忙~ 好吧……但是娱乐至死的狗花还是能够挤出打游戏的时间×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7) 于是第二日, 顺喜领着几个伺候的丫鬟进了乔易年房门时, 便看到了难得的香艳景象。 自家王爷上衣都没穿, 被那个和衣躺在床上的戚夫人抱在怀里。 王爷睡得极其安适,脑袋埋在对方怀里, 一只手还搭在对方的胸膛上。 而那个戚夫人, 衣领凌乱地散开, 露出胸前肌肉浅浅的一道沟壑。他一只胳膊垫在王爷颈下,另一只手揽在王爷的腰上。 他们这动静惊醒了戚夫人。他慵懒地睁开眼, 一双狭长的眼睛睫毛极长, 头发也披散在肩上。他那双眼朦朦胧胧地看过去, 只一眼, 便要将人魂魄都勾过去一般。 几个侍女羞红了脸,赶忙退到了屋外。而顺喜也念了句佛, 赶忙退出去, 将门关上。 昨儿个不是听说这位夫人冲撞了王爷吗?怎的今日就……? 果然王爷平时看似寡淡禁欲,实则是因为好这一口儿的。 但是这可怎么办才好?今晨王爷该带王妃进宫面圣, 此时已经到了起床的点儿,可是既不能这个时候进屋冲撞了主子,也没法儿跟戚夫人讲话。 于是顺喜又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戚断情垂眼,看向了窝在自己怀中睡得昏天黑地的乔易年, 顿时胸口便被热烘烘地填满了。 底下那孽障也热烘烘地立了起来。 戚断情生怕这东西贴在乔易年身上, 又惹他生气,赶忙急着保命一般将腰往后撤了撤,又伸手去轻轻晃他肩膀, 喊他起来。 只可惜他现在只会两句汉语,一句是乔易年跟他说的“滚”,一句是只学会了三分之二的“乔易年”。 所以戚夫人暂时还没有用语言将王爷喊起来的能力。 乔易年悠悠转醒,眼睛没睁,只一把将戚断情的爪子拍开,又朝他怀里拱了拱。 戚断情被他这半梦半醒的可爱模样一下戳中了心口,忍不住忘记了自己那还处于危险状态的孽障东西,贴上去垂下头,在他鬓边轻而柔和地落下了一个吻。 顿时便尝到了甜头一般,又朝乔易年脸颊上蹭。 故而乔易年一睁眼,便看到了戚断情正在自己脸上轻吻的模样,还感觉到了这人紧紧贴在自己大腿侧面那滚烫的物事。 乔易年:……。 反了天了你,王八羔子。 又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在王爷的卧房内响起。 王爷王妃新婚之夜,王爷传后院里的戚夫人去侍寝的事儿没多久便传到了萧若佩的耳朵里。 “……果真是这样?”萧若佩原本便一夜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精神恹恹地打扮,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是王爷院里传来的话儿吗?会不会有假?”她问那个传话来的侍女道。 “回王妃,应当是没有出错。”那个传话侍女战战兢兢道。“是王爷屋里的芍药姐姐说的,说今晨一推开门,便看到王爷和那男人抱在一起,睡在床上,还……” “莫再说了!”萧若佩听着这话,又想起自己昨日里见到的场景,顿时觉得胃里朝上反酸水,几乎要吐出来。 闺阁小姐,就算是上辈子不幸多活了几年,那也是生在高墙大院中,又嫁到高墙大院里去的,从未见过男人同男人也能……做这档子事儿。 萧若佩嘴唇泛白,喉咙里干呕起来。 旁边陪嫁过来的侍女映荷赶忙眼疾手快地捧过痰盂来。 萧若佩尚未用早膳,此时便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胃都快反出来了,才勉强呕出两口酸水。 旁边的映月见状,赶忙拿过手帕来,替她擦干净嘴角。 “……映荷。”萧若佩靠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面色泛白,双目无神,唤道。“你说,男人同男人之间,怎么可能……”话 没说完,两行眼泪便落了下来。 萧若佩着实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命这么苦。 上辈子所托非人,落了个凄凉而终的下场;这辈子她以为自己算是嫁了个良人,却没想到这人同一群男人搅在一起。 她从小学的都是女戒和三从四德,到了成年的岁数,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就是花轿那一头的那个男人了。 可上辈子靠不住,这辈子依然没法儿指望。 屋里的丫鬟们都不敢吱声,旁边两个陪嫁的丫鬟看她这幅模样,悲从心头起,都抹起眼泪来。 萧若佩此时反而渐渐收住了情绪。她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抬手从自己的梳妆奩里拿出两支錾宝石的碧玉簪子来,抬头对那个传话来的丫鬟说道:“多谢你传话。这小物件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自己留一个,再拿一支送给王爷那边的芍药去。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权当是拿去戴着玩玩。” 丫鬟没有领罚,反而拿到了赏赐,不由得心里一喜,连忙接过簪子,千恩万谢。 萧若佩点了点头,道:“没有别的事,你便先行下去吧。” 萧若佩转回头去,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眼底泛青,双目无神的自己。 她本是动了回家的心思,可却又觉得不服。自己上一辈子过得稀里糊涂,这辈子究竟能过成什么模样,还未可知。 她心道,我不过初来乍到,落了下风罢了。而日后谁能笑到最后,还要各凭本事。 她笑了笑,轻声吩咐替自己梳妆的丫鬟道:“今日妆容化得精神些,将我脸上这些疲态盖一盖,免得见了圣上,丢王爷的人。” 故而这一日,乔易年精神抖擞、手掌发麻地出了院子,走到王府门口时,便看到了候在马车边,身着繁复宫装,头上盘着端庄发髻,打扮得体,面带笑容的萧若佩。 直男如乔易年,自然没有注意到萧若佩隐藏在妆容下的疲态。 他此时心里还在恼怒着早上的事。 原本被点住穴道,虽说暂时不能动作,可是经脉毕竟是活的,两三个时辰也能活动自如。 可是,昨天他还没等穴道自行解开呢,就昏睡在了戚断情小心翼翼的怀抱里。 许是这人身上携带的氤氲水汽太容易叫人头脑昏沉,也许是这人隔着被子的拥抱太过轻柔,也许是这个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叫人心安。 总之,通身戒备的乔易年像是被下了药一般,莫名其妙地在戚断情怀里睡熟了。 故而第二天清晨一睁眼,便看到了这个东西对自己欲行不轨的模样。 狗改不了吃……呸。 当时,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的乔易年一脚将他蹬下床去,接着便皱眉坐在榻上,看着这人狼狈又自责地爬起来的模样。 乔易年又隐约想起昨夜的熟悉感。 这个人跟之前的任务对象……难道真的是一个人? 可现在看来,虽说这熟悉感仍旧难以抹去,却又是说不出具体哪里相像。 恍惚之间,仿佛只是因为面孔相似。 肯定是昨夜被点了穴道,导致脑筋也不灵敏,胡思乱想了吧。 乔易年没有多加思考,便扬声唤道:“来人。” 接着,他像是替自己出气一般,指着垂头丧气站在自己面前的戚断情,道:“带出去,服侍本王更衣。” 故而,经此一番波折,乔易年并没什么心思去放在萧若佩身上,只对着面前这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略一点头致意了下,便习惯性地礼貌伸出手去,扶她上马车。 看着乔易年伸过来的手,萧若佩心想,果然这一次,自己是没有做错决定的。 说是入宫面圣,可是只要有圣上在的地方,十有八九都有芩妃。 这一日也是。 被宫人引进和寿宫时,乔易年一抬头便看到了端坐在位上的皇帝和服侍在侧的芩妃。 这芩妃当真长了一张足够祸乱朝政的脸。一双眼睛媚而不妖,只一眼,便觉得那水一般都眼波里满含风情,还不失娇弱与端庄。 传话太监话音刚落,芩妃眉目便含上了笑意,指尖涂着红蔻丹的素白的手轻柔地搭在了皇上的胳膊上,柔软的身子朝他身上一倾,呵气如兰道:“圣上方才还盼着恭亲王呢,可巧这就来了。” 坐在她旁边的皇帝明显就没有这么赏心悦目了。 连年纵欲和沉迷长生不老仙丹的皇上被这两样爱好几乎掏空了身体,此时看起来,鬓角冒出不少白发不说,肌肤泛黄,形容枯槁,露出来的皮肤像是在衣橱底层压了三五年,压出了一脸难以平复的褶子。 这么个刚过不惑之年的皇帝,活生生长了副风烛残年的模样。 虽说细细辨认的话,还是能看出当年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模样的。可是而今此人这脾肾皆虚的脸,加上眼睛里冒着的不正常熠熠光亮,实在是叫人对他的样子不敢恭维。 这皇帝再这么作下去,可没有几年好活了,乔易年心想。 可显然,这皇帝早就被身边的真爱和中心耿耿的炼丹术士洗了脑,觉得自己龙精虎猛,向天再借五千年都是小意思。 乔易年带着萧若佩跪在阶前行了礼。 “免礼平身,坐吧。”皇帝被身边美人几个动作撩拨得身体酥了一半,袖子下的手隔着衣料在美人大腿上掐了一把。“今日并无外人在场,孩儿不必拘礼。” “谢父王。”乔易年从善如流地谢恩起身,颇给面子地和皇帝一起假惺惺地演起了父慈子孝。 “瞧这一对孩子,郎才女貌的,实在登对极了。”芩妃掩唇笑道。“陛下向来最是操心恭亲王,今日看他觅得佳偶,也算是能放心了。” “哼。”皇帝看了这个最为不顺眼的儿子一眼,伸手握住了芩妃细嫩的小手。“这个儿子最不叫我省心。” 芩妃闻言,娇笑起来,接着便吩咐下人道:“这新媳妇进门,是该给公婆进茶的。还不赶紧将茶端上来。” 接着,她又将另一只手搭在了皇帝枯槁的手背上,笑道:“妾身对这新媳妇是愈看愈喜欢,一会儿等这该走的流程走完了呀,定要私下同她说说体己话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感觉最近评论变少了诶~是不是最近的情节木有意思呀QWQ~诶嘿,有任何关于文的问题小天使们都阔以提出来的呀~ 就怕最近文的质量下降了可是狗发自己不鸡到QWQ小天使们不要害怕提意见呀!! 另外!小天使们青年节快乐~大家都要当涩费主义好青年哟~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8) 按说以芩妃的身份, 今日是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乔易年的生母是贵不可攀的皇后, 虽说故去多年, 可好歹是名门之后,还是皇帝的第一任正妻。 皇子娶妻, 次日携妻入宫面见公婆。这歌姬出身、且在群臣的一再反对下止步妃位的芩妃无论如何也担不起乔易年“婆”这个身份的。 可她就是挽着皇帝的胳膊, 坐在皇帝身侧, 理所应当地张罗着,还稳稳地接过了萧若佩手里的茶, 寒暄几句后, 挽着萧若佩去了后间。 宛如真正的皇后一般。 皇帝对此一句话没说, 乔易年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微词。 但是……而今这二人亲婆媳一般上后间说话去了, 留着这一对纸花父子在这儿,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随着二人一个殷切关心, 一个礼貌而答的声音远去后, 这大殿里的声音便陷入了尴尬的静默。 有芩妃在场也挺好的,乔易年心想。虽说人不是什么好人, 可一来模样养眼,二来能说会道。不像此时坐在上头的那个男人一般,生了副精尽人亡的模样不说,一双一点善意都无的眼睛还总瞪着自己。 像是个要讨命的恶鬼一般, 实在吓人。 得找话题, 乔易年心想。 “……父皇今日气色不错。”乔易年笑吟吟地开口恭维道。“可见芩妃娘娘将父皇照顾得很好,儿臣在府中日日挂怀父皇,今日见到了, 也算是十分放心。” 虽说是假话,可贵在人人都爱听。 “你莫要打回宫来的主意。”上头那君王听了他的话,却冷冷道。“给你建了王府,便好生在那里待着,莫要多生事端。” 乔易年:??? 可见这病入膏肓的人,就算是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日薄西山,也会不自觉地多疑起来。 我不过是客气地表达一下我做儿子的对父亲的关心,你怎么就牵扯到我想回宫了? 乔易年讪笑着答应了,也不能就此沉默,只好去捡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说。 “说起来,儿臣愚钝,父皇分给儿臣的工作有时实在力不从心,不知如何下手,便一直想请教父皇一二。比如说前些日子兵部侍郎夫人的娘家参了侍郎一本,说他□□无度,眠花宿柳……” 不得不开始跟皇帝东拉西扯起来的乔易年暗暗叫苦,里头两人什么时候才能话完家常啊。 而此时里头的二人并没有在话家常。 “若佩,你与本宫二人相差不了几岁,私下里本宫便失礼喊你的闺名了。”芩妃拉着萧若佩的手,笑眯眯道。“我娘家里还有个妹妹,算起来跟你同岁,见着你,本宫便像见着了她一般。” 这便叫方才离家,倍感孤独的萧若佩觉得亲切。听着芩妃这么说,她便不自觉地红了眼眶,温声道:“芩妃娘娘,我家中没有姐姐,今日见着娘娘了,才知道有个姐姐的滋味。” 芩妃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接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若佩在恭王府,可是过得不好?” 这妆容下乌青的眼底和发白的唇色,男人们看不出来,可在这女人眼里,不过一眼便能看出。 萧若佩一听这话,便又觉得委屈了起来,眼泪眼看着便要泛起来。她赶忙眨了眨眼睛,说道:“王爷对妾身很好,娘娘无需挂怀。” “你这话当着皇上的面说可也罢了,但若是私下里说给姐姐听,姐姐哪里能信?”芩妃温声笑道。“恭亲王那毛病,天下人谁不知道?你我二人都是嫁为人妇的女人家,姐姐最知道你的难处。” “芩妃娘娘……”芩妃那温软而好听的声音听在耳中,便像是温温柔柔的清泉一般沁人心脾,叫人不自觉地便像亲近。此时的萧若佩最受不了这个,眼角顿时泛起了泪花。“妾身不该怪王爷……可是妾身心里苦……昨日妾身嫁进王府,王爷却和北方的那个蛮夷宿在一处,这叫妾身如何……” 话说到这儿,萧若佩便忍不住低声委屈地啜泣了起来。 芩妃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安抚起来。 “姐姐知道你的苦衷,今日也见你精神不好,才喊你来这里。” “娘娘,那我该如何是好?”萧若佩低声哭道。“妾身不愿一辈子便这么……” “嗳,说什么一辈子。”芩妃笑道。“男人嘛,跟那硬邦邦的臭男人有什么好亲昵的?不过一时觉得新鲜,等玩够了,自会知道你的好了。” 萧若佩此时本就难过且迷茫,听到芩妃这话,顿时便来了精神,双目灼灼地看向她,问道:“芩妃娘娘,此话怎讲?” “你既然问了,那本宫便直接讲了。”芩妃摆了摆手,对候在周围的丫鬟太监说道:“本宫同恭王妃说几句私房话儿,你们且先退下,一会传唤了再进来。” 等周围闲人都退下了,芩妃才拉着萧若佩做到一边,轻声细语道:“妹妹也不是不知道,男人们都是拿哪里想事情的东西。恭亲王年纪小,没有经历过什么,便在男人那里尝到了甜头,所以便一意孤行了起来。” 她这话,说得闺中少妇萧若佩脸红了起来,讷讷地低下头去,不吭声。 “这些事情,你莫要害臊。”芩妃看着她这不经人事的模样,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总归是该经历的,不值得脸红。” 萧若佩羞红了双颊,看向芩妃,勉强点了点头。 芩妃又笑了起来,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个小瓶儿,塞在萧若佩手里。 “所以呀,你需得让他在你这里也讨到甜头。床榻那事儿但凡做了,以后便顺水推舟了。若你运气好,再能靠着这一次怀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便更是撇不清……” 萧若佩晕晕乎乎地接过了这个凉凉的小瓶。听了芩妃说的话,她隐约也明白了这瓶中装的是什么。 但她还是要确认一般,轻声问道:“娘娘,这瓶中之物是……?” “你这姑娘,像个榆木脑袋。”芩妃娇笑着,拿那柔软细嫩的指尖娇嗔地戳了戳萧若佩的脑门。“自然是能叫男人吃下去便对你把持不住的东西。” 看着萧若佩面上仍有担忧的神色,她便接着道:“这东西呀,是姐姐珍藏了许久却一直没用的。这药不伤身,你大可放心。若是你怕王爷怪罪你的话,也是不必的。事情若成了,他疼你都疼不及,怎会怪罪你呢?” 萧若佩眨了眨眼,只觉得她说的样样都对,可却仍是哪里怪怪的。 “再者说,这偌大一个王府,没有后人可如何是好?”芩妃看她动摇,面上不动声色,温声说道。“大皇子三皇子没得早,二皇子常年又在关外。而今成年的皇子没有几个,皇上也迟迟抱不上皇孙。你既已嫁给恭亲王,便不可浪得这王妃的虚名。王府后院的事,乃至皇家的事,都该你操操心。” “所以,这药拿来,也不单是为了你。妹妹,姐姐怜你方出闺阁,尚是懵懂少女,因此不求你考虑得多么周全。但是一些事情,早晚也是该懂得的。” 她这一番话,讲得萧若佩深信不疑。 她将这药揣进了袖子中,心里怀着对芩妃莫大的感激,从位置上站起来,盈盈下拜道:“多谢娘娘关心指教。” “你我姐妹二人,说什么谢。”芩妃赶忙上前,伸手扶住她。“姐姐一来怜你这么小年纪便要经受这么些事情,二来,也是衷心希望恭王府能后继有人。皇上能抱上孙子,我便也开心。” 说着,她盈盈地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温柔和善:“你和恭亲王能琴瑟和鸣,也是本宫最大的愿望。” 萧若佩袖中揣着个见不得光的物事,便一直惴惴不安。可想来自己也没什么错处,便又强行将那胡乱蹦哒的心重新揣回去。 但是从她和芩妃出来,到用完膳回宫,乔易年全程都没问她芩妃说了什么话。 这年纪尚轻的小姑娘,最是藏不住话的。 “今日芩妃娘娘对我多有关心。”回府的马车上,萧若佩犹豫了半晌,轻声说道。“娘娘人很好,讲话也和气极了。” 乔易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情,骤然听到身边人说话,怔了怔,道:“嗯。你们二人相谈甚欢便很好。” 她人好?那你怕是不知道坐在你身边这位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但乔易年这声音,清泠泠地像流水一般,便是无情也似有情,就算没什么多余的语调,也没说什么动人的话,可单就这能叫人心上酥麻的音色,无意之中便能把人撩拨得脸红心跳。 尤其是这闺阁中的小女儿。 萧若佩面颊微红,轻声问道:“王爷今夜打算宿在何处?” “本王事务繁忙,今夜便睡在自己房间了。”乔易年道。“此事你也莫要多管,本王自有打算的。” 对不起了,姑娘,不是你不美,实在可惜你这满怀情意,给的都是面前这个不得不当基佬的基佬。 萧若佩轻轻咬唇,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 暗地里,她轻轻攥紧了那个芩妃送的小瓷瓶。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对啦!狗花原本把防盗章取消啦,后来在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网站的小黄广告堆里上看到了自己的文,所以又决定重新设置防盗章~可能会给一些小天使带来不便,还请谅解~ 狗花明天要跑八百,想想就怂如鸡QWQ.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9) 晨昏定省, 这是大户人家后院里该有的规矩。 从前恭亲王府里没有王妃, 后院里的男宠们分不出个主仆来, 便也懒散惯了,从来不走这一套礼仪。 可今非昔比。 故而, 萧若佩随乔易年回府没两个时辰, 自己住所的厅堂里便热闹了起来。 她坐在上首, 下头整整齐齐坐了两排形形色色的大男人。 恭亲王府这几年收到的孝敬不少。这些送孝敬来的官员,相互之间也暗自观察过, 都心思极其细腻, 送来的礼物从来不带重样的。 故而此时萧若佩面前, 谦谦君子的, 娇媚婉转的,柔弱多情的, 俊朗帅气的, 风流倜傥的,各色皆有。 萧若佩生在闺中, 养在闺中,从没见过这么些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晃悠。 她只垂着眼睛盯着面前的茶杯,抬都不敢抬一下,紧张地攥着裙角,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 才勉强开口道:“诸位姐……诸位今日来此定省,也算着实辛苦。我看天色不早,也没什么其他事宜, 不如今日便散了,各位也可早些回去歇息。” 坐在她右手边第二位的那个手拿折扇的绿衣公子闻言,以扇掩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若佩微微皱眉,看向他去。 这公子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眼波里自带一股柔而暖的情意,像个话本里的书生。 萧若佩只看了她一眼,便局促又仓皇地挪开了目光。 这公子惬意地慢悠悠摇起了扇子,笑道:“王妃娘娘恕罪。在下不过是跟这群没意思的男人待久了,今日终于见到了个形容好看 还含羞带怯的大家闺秀,实在难掩激动心情。” 坐在他身侧的正是那一日在亭子中摆弄荷花的柔弱青年,听得他这话,粉拳毫不留情地捶在他肩上:“赵公子,你好不要脸,王妃娘娘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哪里有叫你调戏了去的道理?” “去去去。”赵公子啪地将扇子一收,笑着拿扇柄几下将那手打开。“污浊之物,莫要碰我。” “你说谁……”柔弱青年听了这话,哪里肯依,也不顾什么礼仪,便扑过去要撕他的嘴。 “莫要失仪。”对面,那个那日在亭中下棋的青衣男子开口斥道。 柔弱青年看上去甚是怕他,他一开口,便讷讷地缩回了手,坐回了自己的位上,不再多言。 “娘娘既然开口,若无别的事,便都散了吧。”青衣男子接着说。“叨扰太晚,娘娘也是要歇息的。” “哎,这像什么话。”绿衣青年哗啦一声重新打开折扇,摇着说道。“自打进了王府后院,除了那些个寡淡无味的丫鬟,我多久没见着女子了?我不做别的,只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便心旷神怡了。” 旁边那个温润青年闻言也笑道:“是了。再者说,这才刚过晚膳时间,哪有这么早便歇息的道理?” 听到这些话,周围那么些个因着各种原因被送来王府、并不喜好男色的男宠们也壮着胆子纷纷附和起来。 恭亲王似乎是个禁欲性子,自打召他们入府,便几乎没有留宿过后院。王爷对外只说不合口味,只养着这些人权当养眼。而在这后院之内,气氛便也没有别家那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了。 平日里,这倒不像个后院 ,反而像个公子们聚会谈天的诗会。 而这些男宠们,沦落风尘或被迫至此,各自有各自的难处。若说真有龙阳之好的,也没有几个。 而这些个真有龙阳之好的男宠,无宠可争,对这王妃娘娘没有敌意,反而好奇。并且这王妃看起来也不是个厉害的模样,小姑娘家,最是难免叫人生出些逗弄的心思。 而那娇弱青年看周围一片附和,便没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了一晚上的想法,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几步晃悠到了萧若佩身边,笑眯眯地凑上去道:“是呢,王妃娘娘,在下正有要事想请教。” 原本萧若佩便因为这突然乱起来的局面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底下若是一群女子还好说,可这一大群既不怕自己,还存心逗弄自己的男人,便难以招架了。 而就在此时,又有个容貌柔美的男人笑嘻嘻地凑过来。萧若佩从小受的是男女大防的教育,男女同席吃饭都是失了贞洁。此时这人的脸近在咫尺,便吓得她顿时瑟缩起来,几欲逃走。 “您今日唇脂颜色妙极了,不知是哪家铺子的哪……” 这柔弱青年光顾着凑上去问口红色号,没来得及退回到安全距离去。 接着,他问题还没问完,便突然被扯着领子,提溜起来,放在了三步之外。 萧若佩抬头,便看到了一个高瘦挺拔的背影,穿着身黑色暗纹窄袖劲装,腰间别了把武器,隔着鞘,看不清是什么。 这人肩背挺拔,目不斜视,从自己这儿只能看到他的脖颈和一丝不苟束起来的黑发。 “哎哟!”柔弱男子像是遭了打,赶忙惨叫起来。直到脖子后头的力道消失了,才敢转过头来看。 “我不过问问娘娘的唇脂……”他原本抱怨着,可一看到这人严肃刻板、不苟言笑的脸,便收住了声音,诺诺地不敢再言语。 这柔弱青年虽说身体不济,可胆子大极了,颇有几分街头悍妇的风范。整个后宅,除了那个不会说汉语的北方老虎以外,他谁都不怕,独独怕这两个人。 一个是品阶最高,说一不二的宋公子,即那个青衣男子。另一个便是身后这位,后宅里除了老虎以外唯一会武功的冷面煞神,严公子。 “……不让问便不问嘛。”他小声嘟哝着,,接着便转身同萧若佩行了一礼,柔声道:“王妃娘娘,那在下便先退下了,改日这不解风情的臭男人不在,再来同娘娘聊聊这唇脂之事。” 说完,便施施然出去了。 “我今晚的功课尚未做,不可荒废了。”那唱昆曲的公子也起身来,冲萧若佩行礼道。“便不叨扰娘娘了。” 这一众人,在严公子不动声色的目光中,纷纷起身要走。 这人怎么如此轻易地便化解了尴尬呢? 至始至终没看到严公子正脸的萧若佩有些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道。 而就在此时,方走到门口的柔弱青年捂着心口惊呼一声。 “啊呀!我们院子那里冒了好浓的烟!” 几个离得近的公子连忙赶来,朝着外头一看,果然不假。 隔着个偌大的荷花池,对岸房屋星星点点的灯光几乎微不可见,但在那处院落边上,浓烟滚滚而起,火光冲上了夜空。 “这是走水了呀!”旁边一个公子呼道。 “哎哟,莫不是我的广贤居!”柔弱公子顿时急得跳脚,惊呼起来。“我这百来件苏绣的衣服哟,还有前些日子王爷赏赐的宫里的蜀锦!祖宗 !这些玩意可遭不住火!” “你可歇下来吧,”旁边的绿衣男子拿扇子在他头顶上狠敲了一下。“你的屋子正对着池子,那冒烟处显然是西北角。怕是要将咱们的院落烧个干净,才烧的掉你那些心肝儿。” “西北角?”旁里一公子问道。“莫不是 ……那老虎住的地儿?” 戚断情的院落走水了。 这话传到乔易年那儿,叫原本把折子当画本看得开心的乔易年顿时一愣,抬起头来。 “人呢?”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回王爷,那边正救着火,几个丫鬟都在外头,但屋里的戚夫人还……没找到。”传消息来的侍卫答到。 乔易年也不知怎么的,没再去问火势大不大,是否有殃及其他院落,而是一把将那折子丢开,毫不犹豫地起身道:“前头带路。” 这侍卫不敢反对,赶忙应下来,领着他往那边去走。 “爷!”顺喜连忙拿起一件披风来裹在乔易年身上。“更深露重,您先加件衣服!” 乔易年不等顺喜将披风前的带子系好,便匆匆裹着披风往外走。顺喜不敢牵绊他,只好快步跟在他身后。 从他的住处到男宠们住的院落,也有不远的距离。 初春的冷风不留什么情面,尤其是在入了夜的时候。乔易年的披风被夜风呼呼地鼓起来,刺得他周身都散发着凉意。 可乔易年顾不上这些。 戚断情于他,实话说来,不过是一个任务对象。若是说怕他死的话,上一个世界的梁景行该死还是死了,系统也没有说什么。 可是此时他心里涌现出来的,却不单是担心任务对象死去那么简单。 他似乎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人简单地当做自己的任务对象。 许是这几个人实在样貌太像,同自己相处时也是熟稔自然如同同一个人。潜移默化地,乔易年虽说在系统的不断提醒下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可是在相处的过程中,还是有意无意地把他们当成了同一个人。 侍卫带着他行到了戚断情的院落边。 火大极了,几乎是将整个院落都包裹在了火舌里。浓烟和烈火卷在一起,翻涌着朝天上蹿去。木料在火中发出噼啪的声响,不出片刻,一间屋子的横梁便在火焰中轰然塌下来。 乔易年说不清楚此时在火中的是谁。 是戚洌,是梁景行,还是戚断情。 抑或就是这同一个人。 旁边的家丁、侍卫和宫女提着水桶,一桶一桶地将水朝火焰上浇去,可看起来却起不到任何作用一般,难以控制火势的蔓延。 旁边丫鬟们呛得咳嗽的声音搅得人心烦意乱。 乔易年身后,顺喜还小心翼翼地劝道:“王爷,您朝后站站,莫叫这火燎着了……” 乔易年向来脾气不差。 可他一把将身边提着水桶路过的那个侍卫总管揪过来,纤长的手紧紧攥着他的领子。 “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人呢,人上哪里去了?”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乔易年的眼睛似乎被热气灼得泛起红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0) 侍卫总管从来没见过乔易年这副模样。 他吓得双腿一软, 几乎跪倒在地上, 双唇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王……王爷, 属下该死,属下办事不利……” “我问你话呢?”乔易年咬牙道。“人为什么还没有找到!” 火光中, 侍卫总管似乎看到了王爷逐渐湿润起来的眼角。 “属下……属下这就派人……” 乔易年一把将他丢开。 “快去!” 而就在这时, 一个小侍卫急得连滚带爬地跑到乔易年面前, 扑通跪下:“王爷,戚夫人找着了!” “可有伤着哪里?”乔易年问道。 “王爷放心, 夫人毫发无损!”小侍卫道。 乔易年舒了口气。瞥了一眼旁边如释重负的侍卫总管, 摆了摆手说:“没你的事了, 速速救火, 莫要让火殃及其他院落。另外……”他顿了顿。“查清楚起火原因,若有人故意纵火, 定要将他捉拿起来, 严惩不贷。” 侍卫总管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了脑袋,顿时面露喜色, 急急地应下来,便接着去救火了。 “在哪里找着的?”乔易年问道。 “……回王爷,在您卧房门口。”小侍卫道。 乔易年:……?? 他顿时面色黑了一半,耳根又莫名其妙地泛红。 他抿了抿嘴, 看那侍卫低着头不敢抬头, 却仍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便赶紧将他哄走:“一会自己上账房里去拿三个月的例银权当赏赐,另外叫你们总管把今日救火的都记下来, 这个月多拿一倍银子。去吧。” 这小侍卫也退下了。 “爷,既然夫人没事儿,您便早些回屋吧。”顺喜凑过来道。“晚上天冷,您身体娇贵,莫要冻着了。” “走吧 。”乔易年道。“正好本王要好好问问,这蛮子是怎么又跑到本王那里去的。” 说到这儿,他又啧了一声,道:“可这蛮子话都不会说,问得出什么来?” 身后的顺喜闻言,道:“王爷,夫人一直听不懂汉语,这么在王府之中也不是事儿呀。” “所言极是。”乔易年点头道。“反正他终日无事,你这两日便去张罗,找个会突厥语的先生,以后每日教他汉语。” “嗻。”顺喜连忙应下来。 “另外 ,府中现在哪里还有空房?”乔易年问道。“我看戚断情那屋子一时半会怕是住不了人,给他另外安排个住处。” “那便只有听竹轩了,王爷。”顺喜道。“离王爷住处也近,就隔了一面墙,在您的落松阁边上。” ……隔壁? “远一点的没有吗?”乔易年拢了拢披风,皱眉道。“越远越好 。” “这便是没了,王爷。”顺喜想了半天,愁眉苦脸道。“后宅那一片一间一间的都分给了各位夫人,另一个最大的院子又给了王妃。王妃带的人多,下人房里住不下,便又占了个院子。再远一些的都是侍卫家丁们住的,近来开春了花园里又该栽花,府里又进了好些个花匠……” 顺喜如数家珍地,把王府的屋子一间一间全都划了出去。 这可好,日后定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况且这人武功高强又没脸没皮,到时候隔三差五地翻墙过来也不是难事。 “行了。”乔易年打断道。“就这样吧,一会回去便把他领过去,莫要污了本王的眼睛。” 哟,王爷您这是什么话,光着身子抱在一处睡都睡过了,还怕见这一面不成? 顺喜心里头笑嘻嘻地腹诽,可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嗻,王爷,但这听竹轩闲置了好几年了,积了不少灰,物件也不全。奴才一会便着人去打扫,定能让夫人今儿晚上就能住进去。” 乔易年嗯了一声。 没多久便走到了落松阁。 乔易年还没走到门口呢,就看到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像个卫兵一样站在自己门口。 ……看到就头疼。 戚断情本来就站在那里像个望眼欲穿的思妇,此时看到乔易年过来,像是顿时失去了智商一般,原本冷淡而略显倨傲的神情顿时眉开眼笑,像条摇着尾巴的大狼狗一般,冲到了乔易年面前,伸手熟练地将他的袖子一扯,便要黏上来。 被乔易年一掌按到一边。 大狼狗顿时耷拉下了一双竖得笔直的耳朵,模样沮丧且委屈。 这人一旦说不出话来了,肢体语言和表情就会尤其地能反映出情绪。 戚断情小声地嘟哝了一句什么突厥语,乔易年没听懂。 他叹了口气,脚步没停,反手握住戚断情的手腕,一路把他拽到房里,对着房内明亮的灯光,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 可这个人除了脸上身上蹭了点灰以外,衣冠整齐,也一点不显得狼狈,精神状态更是好极了,一点都不像个从火场里逃命出来的人。 乔易年又随意在他身上四处拍了拍。 这个大狗只端正地站在那里任凭他拍,像是站军姿一般笔直又标准,只有一双不规矩的眼睛灼热地盯着他。 乔易年又被他盯得有些面红耳赤的趋势。 这哪里像是个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恐怕是为了等着耍流氓,在自己屋前蹲了不知多久,便恰好躲过了这一劫吧! 但是这人脸上的黑灰又的确是从火场中带下来的。 乔易年有些狐疑,便取出自己身上的丝质方巾来,擦了擦戚断情脸上的黑灰,想取来研究一番。 结果自己的手被戚断情一把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又伸头凑在乔易年耳边,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话。 虽说听不懂,可乔易年头一次发现突厥语这么好听。 周围的侍女们发出了一阵轻而压抑的嬉笑声。 这也不怪这群姑娘。别家的男主子哪个没有几个通房丫头,跟房中侍女多少都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可偏生就她们这个主子,像是个带发修行的和尚,不但不碰自己屋中的丫鬟一指头,连后院里的夫人们都不碰。整日都是一副谦和正直的君子模样,不食人间烟火。 可这王爷一旦碰到了戚夫人,便像是个掉进俗尘里的仙人一般,又是脸红又是嗔怒,且时刻都是一番暧昧的气氛。 丫鬟们是觉得新奇又有趣的。 乔易年瞪了这群姑娘一眼,却又不好出声指责,只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将戚断情一把推开。 戚断情也不恼,发出了一阵低沉且磁性的笑声。 “都愣在那里做什么?”乔易年不再看他,转而看向房中的那些丫鬟。“还不倒茶来?” 离他最近的那个丫鬟压抑着脸上的笑,赶忙小跑着去倒茶。 后头的顺喜终于找着了见缝插针的地儿,赶忙趁着这会儿的空档凑过来给乔易年取披风。取下了披风出去时又使劲拿眼睛示意几个侍女,叫她们赶紧退出去。 主子爷跟夫人在房中亲昵,这些不长眼的蹄子还在这里站着碍眼,难不成是嫌屋里的灯还不够亮? 等出去了,顺喜又赶紧张罗着家丁们去隔壁听竹轩打扫。 “你们且慢慢拾掇,万万不可着急。”顺喜笑声吩咐他们道。“今晚弄不完便罢了。” 看着屋里两个主子的架势,这听竹轩便是打不打扫都一个样了。若是打扫好了,说不定还要败主子们的兴。 这奴才当得可真是糟心呀。顺喜不无惆怅地想。 屋里的茶端了进去。 端茶的侍女一进去便觉得清净了许多,那些姐妹们不知何时都退到外间去了。她也不敢一个人久待,连忙将茶放在主子面前的桌上,也退下了。 这群下人了然于心的模样,乔易年是看在眼里的。 你们听我解释啊!我和戚断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可是这群下人司空见惯的模样,突然叫乔易年恍然心中生出了疑惑。 他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莫不是自己来这里之前,戚断情已经和这个恭亲王是这样暧昧甚至亲昵的关系了? 乔易年一这么想,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难怪那天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来,便被这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吻了一通;怪不得这个人跟自己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一点都不见外。 原本乔易年这两日每次接触过戚断情,都会对他的态度和行为产生一些疑惑,总自觉得摸到了什么真相,却又像隔着一层窗户纸一般看不明白。 这么一想,便全明白了。 ……上一世戚断情舍命救了恭亲王,恐怕也是因为这两人有这一层关系。 这样说来,相较于什么任务对象原本就是一个人、自己一穿过来便认出自己什么的,戚断情这个人的种种举动这么想才尤其合理。 乔易年再看向戚断情时,目光便变得不同了起来。 昨天看他这幅模样,还没来由地觉得脸红心跳;现在再看他一副乖巧又迷恋的样子,便觉得刺眼了。 ……也难怪自己一来,戚断情就像见到了故人一般,不仅能够熟练地找到自己的屋子,还能随意地做出亲昵的举动。原来戚断情早就和恭亲王成了故人,自己一来,反倒是做了拆散二人,又横刀夺爱的坏事。 恭亲王是恭亲王,乔易年是乔易年。戚断情的这些热情都是面对着于他有救命之恩的恭亲王的,不是这横空穿越过来的乔易年的。 乔易年心里升起了一股没来由的烦躁,甚至带着些许愤怒。他不想再看戚断情,便转开目光,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润唇。 没想到,他刚把茶杯放下,戚断情便伸出手,笑嘻嘻地拿起他喝过一口的杯子,就着他方才喝过的那个地方,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茶。 你看清楚面前这个人是谁! 乔易年一股怒火蹿上头顶,多个世界以来自然养成的淡然和稳重全都跑得没了影子。他冷眼看向戚断情,一把将那个杯子打落在地。 “王爷 ,方才戚夫人房里的丫鬟说火是……” 就在这个时候,侍卫总管冲了进来。 他说出口的话被面前这僵持的气氛斩成两段,后半截咽回去,没敢继续说出来。 他看着屋里王爷面沉如水,戚夫人目瞪口呆,地上一片碎瓷的场面,吓得礼都忘了行,愣在原处。 “火怎么了?说下去。”乔易年看向他,道。 侍卫总管被他的目光吓得咽了口唾沫。 “……是戚夫人自己放的。” 作者有话要说:指路辣鸡基友的文~想看那种重生虐渣的言情小甜文洗洗眼睛的小天使阔以去看一看哟! [重生]闷骚女的自救之路,id皓月当空照!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1) 戚断情这把火是专门在晚膳时间之后放的。 每一日晚膳过后, 都是戚断情院子里侍女们最忙的时候。她们又要将用过的餐具送回到大厨房里去, 又得打扫院子里落了一整日的污垢, 还得派人到管家那边去,看看有没有要拿来做的新活。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们还要轮着班上下人房里把自己的晚饭解决了。 而平日里, 戚夫人是个好伺候的主子。这主子好就好在他不会说话, 便从不喊奴才去吩咐什么事情。于是侍女们也不怎么顾及他,忙起来的便去忙了, 都不需要留人侍应着。 故而, 这个时候是屋里人最少的时候。 于是, 戚断情便看着这个时间节点, 毫不拖泥带水地几下将屋子里刚点起来的蜡烛和灯全都打翻在床榻、窗帘和地毯上,接着便破窗而出, 轻松地躲开了院子周围森严的警戒, 无影无踪。 原本这事儿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却被一个将手钏落在房里、饭都顾不上吃地回来寻找的侍女撞见了。 侍女看到屋里燃起大火, 顿时想起主子还在里头,顿时吓得一背冷汗,就要叫喊。可紧接着,屋里生龙活虎的戚夫人从窗口越出, 将挂在檐下的、芯子燃得正旺的宫灯一扯, 回手丢进火里,紧接着便踏着屋檐,在夜色的掩护中没了影子。 若是不认识这主子, 还真能以为他是个杀人夺财又烧人屋子的强盗了。 侍女吓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时这火已经烧得大了起来。她顾不上跟谁去说戚夫人的奇怪行径,赶忙尖叫着喊人去救火。 直到后来王爷来了一遭,侍卫总管将她们招呼在一处问情况,她才恍然想起了下午的事情,连忙去跟侍卫总管禀报了。 待乔易年听完侍卫总管转述的前因后果,眉毛已经拧成了疙瘩。 他回过身去看向戚断情。 戚断情自己做了亏心事,看乔易年一回来先是关心自己,后又突然就发脾气,心里就没有底。 而这时,这个满身黑灰的侍卫总管又跑进来,不知说了什么,但他越说,师尊的眉毛拧得越紧,戚断情心里便“有数”了。 肯定是自己烧了师尊的屋子,惹得他生气了。 可他这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那屋子但凡在,自己便得住在那里。那里离师尊这儿如此远,自己一个人惦记着师尊,又在那里待不住。 况且,前一天夜里自己趁师尊没有防备,死皮赖脸的赖一夜,可这样的办法向来是只能用一次的。 于是,杀伐果决的戚将军认为,什么东西阻拦他,那么什么东西便有被消灭的理由。更何况不过是一间屋子,不会烧得师尊缺吃少穿,也闹不出人命来叫师尊难过。 却没想到把师尊惹生气了,都气得打碎了自己的茶杯。 此时的戚大狼狗颇为从善如流,把那对英姿勃勃的耳朵一耷拉,脑袋一垂,翻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乖顺地看着他,尾巴乖巧地摇起来,摆出了一副好好认错的模样。 虽说戚将军早就决定,诚心认错,坚决不改,若是师尊再将他流放得远远的,他就如法炮制,再烧个房子。 但是师尊应当是能明白我这么做的意思的,戚断情心里美滋滋地想。 乔易年的确顿时就明白了戚断情这么做的意思。 主动烧了房子,接着便立刻就窜到自己这里来。个中原因,还不是司马昭之心吗。 这让乔易年心头的怒火更甚,几乎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好样的,果然这戚断情早就和恭亲王两情相悦,如胶似漆了。自己这个外人一来,刚做出一副要疏远他的模样,戚断情就受不了了,甚至连自己的房子都烧了。 若说这两人之间没什么,那戚断情的房子早不烧晚不烧,怎么偏偏在自己将他从落松阁赶出去之后烧? 乔易年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只觉得胸口那块揪在了一起,又像是刚跑过长跑一般,肺部被一股浊气堵住,气都要喘不上来。 乔易年理解不了自己现在那燃烧起来的愤怒和嫉妒。 按理说,戚将军和恭亲王二人之间的事,自己本来就是个外人,却横插一脚进入了恭亲王的身体里,代替恭亲王活在这段感情里,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可是这个戚断情,自己早就在潜意识之中将他当成了和之前的世界完全一样的任务对象。他没办法不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所以就下意识地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人。 乔易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任务对象喜欢的是别人,尽管他要做的任务并不是攻略。 乔易年觉得,自己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热恋,而可笑的是,自己还压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跟谁热恋。 似乎就是眼前的人,但又似乎不是。 这原本就是一件让人崩溃的事情,而就在他一边试图逃离这个人,又一边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的时候,他突然知道了这个人喜欢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把自己当成了恭亲王。 可这个人面对着自己时,表现出的还是这样真挚而深刻的喜欢。随便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让乔易年觉得这个人真的爱着的是自己。 现在再去想来,全都是笑话。 乔易年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带任何情绪地转开目光,看向侍卫总管:“把戚断情带下去,以后一面都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这可就是在为难侍卫总管了。 他手底下的人虽多,武功也高强,可要说把别人圈起来可以,但面前这个人,既是个打不得捆不得的主子,又是个武功高强的将军,又得关住他,还不能真同他动粗。 再说了,今儿个王爷听到戚夫人那里出事,急得差点砍了自己的脑袋,可还不到半个时辰,又叫自己把戚夫人关起来。这主子的心思,真叫侍卫总管不敢揣摩,也揣摩不透。 “这……王爷……”侍卫总管跪在地上,吞吞吐吐地答应不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两个主子,希望他们自己能化解一部分房中的小矛盾,莫要让自己这池鱼受苦。 戚断情接收到了他这个眼神。 他心想,烧房子总归是自己不对,此时惹怒了师尊,又叫面前这个奴才被黑锅,实在是不道义。 于是,为了能让师尊早一些消气,好早早同自己歇息睡下,他毫不勉强地决定出卖色相。 这两日他也发现了,师尊虽说嘴硬,可最受不了自己的亲近。一亲近他,便能看到他全身的戒备都软了下来,耳根也泛红,看起来可爱得紧。 于是戚断情故技重施。 他绕过地上的碎瓷,贴到乔易年身后,一伸手,将他圈在了怀里,微低下头,将下巴垫在了乔易年的肩上。 他一侧头,温热的呼吸便落在乔易年敏感的颈侧。 可是这一次,乔易年的身体却不自觉地僵直了起来,像是挨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不等戚断情反应,乔易年便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他扯开,推向一边。 紧接着,乔易年向另一边退去,似乎是本能的要和戚断情远远地分开,一点都不要产生身体接触。 可他退过去的方向,眼看着就是刚才打碎的一地瓷片。 戚断情急得用突厥语说了句“小心”,伸手就要去扯住乔易年。 可这个时候的乔易年,看到对方向自己伸手,都觉得对方眼中映出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恭亲王。 面前是谁你都认不出来,你还来拉我做什么? 他一手将戚断情的手拍开。 戚断情看他眼看着就要踩在碎瓷上,也顾不上其他,只强行扯住他的胳膊。乔易年将胳膊朝后使劲地一抽,没抽开,也听不懂对方嘴里在说什么,情急之下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又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落在戚断情脸上。 戚断情叫他这突然一下打蒙了,手也不自觉地脱了力气。 乔易年又将自己的手往回抽,向后躲着不要他碰自己。戚断情怔愣了一下,便顾不上去纠结那个耳光的事,又伸手去扯他。 拉扯之间,乔易年脚下一错,重心不稳,便向后倒去。 顺喜进来时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侍卫总管跪在地上不敢动,王爷不知为什么跟戚夫人拉扯着,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戚夫人本来被王爷朝后推,此时冲上去拽他,却没拽住。 王爷摔在地上,只来得及伸肘撑地板。 而这地上不知何时打碎了一个杯子,满地都是碎瓷。王爷那一肘,不偏不倚,扎扎实实地撑在那一片碎瓷上。 登时,王爷袖中流出的血和地上冷透了的茶水溶在一起。 顺喜吓得眼前一黑,口中喊了声祖宗,赶忙冲上来扶。可那戚夫人比顺喜动作迅捷的多,过去一把扯住王爷没有挨地的那只胳膊,生生提着他将他拽离了那堆碎片,一把将他拢在怀里,便伸手小心地去查看他染上血的胳膊。 可乔易年却一把将他搡开,也不顾自己流着血的胳膊和逐渐泛白的嘴唇,看向顺喜,冷眼冷声道:“将戚断情立刻送到落竹轩去。” “王……王爷。”看着这幅境况,又听到这话,顺喜顿时吓得几乎失声。他噗通一声跪下,对乔易年颤巍巍道。“落竹轩方才……方才横梁朽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2) 顺喜很少做这种自作聪明的决定。 但是他今日看着王爷和戚夫人两人相处地亲密得紧, 但王爷又是个别扭的性子, 便一副害羞模样。 于是, 从乔易年十岁开始跟着他、见证了他十来年空白的感情生活的顺喜难免着急。 故而方才,顺喜去落竹轩监工, 听到有家丁禀报说主屋的横梁有些朽, 过两日需要着工匠来修的时候, 顺喜便生出了个胆大的想法。 “朽了?”顺喜问道。“那夫人今日住在这儿哪能安心。” “无妨 ,喜公公。”那家丁一点没眼力见儿, 耿直道。“没朽多少, 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塌的, 您尽管放心……” “砸了。”顺喜瞥了他一眼。 “……啊?”那家丁像是没听清他说话一般,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愣什么呢?听不懂话儿?”顺喜横了他一眼。“叫你安排人,赶紧砸了去, 明儿个喊工匠来给换新的。” “这……” “怎么 , 你是不知道戚夫人在王爷那儿多可心?”顺喜神情倨傲地横了这脑子转不过弯来的奴才一眼。“叫戚夫人住这房梁朽掉的屋子?你还真是长了一百个脑袋,不怕死的东西。” 家丁抬头, 看了一眼朽出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窟窿的结实的房梁,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跑去吩咐那几个正在收拾屋子的家丁:“都来都来 ,将砸梁子的家伙抄好了!” 顺喜满意地退出了屋子, 站在院子里听里面叮呤咣啷的动静。 修一块房梁的确花销不少, 但是相比较之下,还是王爷那边春宵一刻值千金更贵重。 直到听得屋里轰隆一声,顺喜才挂着满脸笑容, 慢悠悠地回乔易年那边,准备将这喜人的事儿赶紧告诉王爷去。 却不料一进门便看到这人仰马翻的一幕。 不仅如此,王爷竟是连一胳膊流着血都伤都顾不上地叫自己将戚夫人立刻赶到落竹轩去。 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刚才招呼着家丁们将落竹轩正屋的房梁砸断! 这下可好,原本从不揣测上意做事情的顺喜头一次自以为做了个爷没吩咐的好事,就出师不利地搞砸了。 他只得说是那房梁自己塌下去的。 果然,爷那脸色顿时黑得叫人胆战心惊。 而每当这个时候,还得该戚夫人出马。 只见这原本每次见着王爷都温和恭顺,温柔小意(?)的戚夫人竟是渐渐沉了脸色,也不管什么君臣之仪,面沉如水地一把将王爷扯住。 戚夫人似乎是发了脾气。 的确,戚断情生气了。 这两日乔易年对自己态度不冷不热,还动辄同自己动手,这些戚断情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乔易年是因为什么才被迫游走于各个世界,也懂得乔易年上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同自己保持距离是因为在纠结什么。 他深爱着这个人,于是便不讲条件地去心疼他、宠爱他,让他由着性子做事情。纵是这个人常对自己表现出抗拒和防备,可戚断情只要看着他,便觉得踏实安稳。 可现在,他却在伤害他自己。 乔易年袖子上浸出的鲜血刺得戚断情眼睛疼,而更让他生气的是乔易年对自己身上的伤满不在乎的态度。 乔易年这个人总是这样,对自己比对别人狠得多。他但凡觉得什么是错的,不仅要去做伤害对方的事,连带着自己也不放过。 戚断情从没有这样生气过,气得不自觉地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神情,眉头拧起,嘴唇紧抿。 戚断情一把将他扯过来,拽着他就往里间走。 戚断情突然翻脸的模样把乔易年也吓得怔愣了片刻,接着便由心底生出了一些胆怯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委屈。 他开始向后挣扎。 向来戚断情扯他的时候,都是一下就能挣开。可此时的戚断情那手像是铁铸的一般,使上多大的劲都难以挣动分毫。 “戚断情!”乔易年此时才渐渐感觉到了另一只手臂上细密而钻心的疼,同时自己完好的那只胳膊的手腕还被这个人捏得死紧,也隐隐疼了起来。 他心头不知名的情绪更甚,眼眶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红。 他心想,戚断情你凭什么! 是你自己认错了人,随意招惹我;也是你自己烧了房子,跑到我这里来纠缠。 此时……还用这样的神情面对我。 紧接着,他便被戚断情掰着肩膀坐在床上。 乔易年下意识地便要挣扎着站起来。 戚断情一看到他这动作,便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面沉如水,用那一双不带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乔易年。 乔易年从来没发现戚断情的神情能够这般威严。 ……凶巴巴的。 戚断情看他怔愣地看着自己,不再轻举妄动了,才面无表情、抿着嘴唇地转开目光,毫不犹豫地伸手到他的衣襟上,去脱他那浸上了茶渍和血污的外袍。 外间的顺喜心里急的慌,想去叫太医,却又不敢在主子发脾气的时候轻举妄动地私自出去。 顺喜犹豫了片刻,对主子的担心超过了对惩罚的恐惧,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探头探脑地看向内间,想开口求主子传太医。 这一探头,便看到了不该看的。 主子爷被人高马大的戚夫人按在床榻上,神情里能看出些忌惮,红着眼眶,神情紧绷又有些委屈地抬头看向戚夫人,动也不敢动。而戚夫人背对着自己,向主子倾身过去,一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撕开了主子爷的衣襟。 顺喜:!!! 这戚夫人当真是禽兽!主子爷都伤成什么模样了,哪里是做这档子事儿的时候! 紧接着,顺喜便看到王爷看向自己,原本忌惮而委屈的神情陡然变得羞愤,红晕都窜上了耳根。 完了完了,这下这宝贝脑袋怕是真的保不住。 就在顺喜膝盖一软,差点跪下磕头谢罪的时候,他听见主子爷冷声喝道。 “还在那里探头探脑做什么?去请太医!” 顺喜如蒙大赦,不仅保住了脑袋,还让主子爷自己开了口喊太医。 他那方才失了力气的膝盖不顶事儿,叫他一个踉跄撞在了花雕拱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顺喜捂着那磕得疼痛的额角,踉跄着赶忙跑了出去。 临走还不忘拽起来那个还跪在地上不敢动的侍卫总管,将他一并拉出去。 虽说顺喜有些发愁,一会儿太医来了,里头正不管不顾地办着那档子事儿,可该如何是好? 可顺喜一个奴才,虽说担心主子带着伤做那事儿实在伤身,可是断不敢去劝说一个字的。 此时便希望府里能有个自家爷的父兄长辈,自己也好跑去告状,而不是在这儿瞎担心了。 只可惜,这一府之主便是他那位年轻又不怎么靠谱的主子爷。 而此时,这位主子爷正被戚夫人按在床上,动都不敢动。 戚断情动作有些狠,便连着乔易年的内衫也一并扯开。这春装轻且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糟践,只一下,乔易年白生生的肩头和锁骨,以及一片嫩而平整的胸膛皆露了出来。 戚断情的动作滞了滞,面上冷冽的神情差点就维持不住了。 他原本怕乔易年的伤口和袖子上的茶渍贴在一起,容易感染,便想将乔易年的外袍先行除下来。可是这中原人不仅为人含蓄内敛,衣服穿得也是层层叠叠,这里搭扣那里系带的,一时间叫人摸不着头脑,于是戚断情便干脆将他的外袍从衣襟处扯开。 却不想自己粗手粗脚。 戚断情瞥了乔易年一眼。 乔易年脸上的愠怒、羞愤和忌惮顿时融在了一起。他坐在那里,手撑在床沿上,抬着眼睛看着戚断情。他眼角更红了,嘴唇也委委屈屈地抿了起来。 只一眼戚断情就差点破功,心头的怒火也顿时熄灭,只剩下心疼和无奈。 他赶忙转开目光,一双手心无旁骛地去脱乔易年的外袍,小心翼翼地一下都没碰到乔易年在他粗暴动作下露出的皮肤。 可不敢再碰。一来自己身下的这小兄弟不听话,说硬就硬,一点都不知道自制,二来面前这人是只炸着毛的猫儿,碰一下就要跳走。 可他这一番神态,在乔易年眼中却变了味。 他看到戚断情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自己一眼,似乎是在威慑一般,接着便转开了目光。 面前的戚断情实在是太陌生了。 就连他那一双向来不规矩的狗爪子,此时也像是被念了紧箍咒一般,默不作声地脱着自己的外袍,向戚断情的眼神一般冷冰冰的。 他一定是看出我跟他心上的恭亲王不一样了。乔易年心想。他在疏远我。 果然,这人把自己的外袍往地上一丢,转身便进了旁边的房间。 乔易年也没动,只转过去看着他的背影。 认出来了也好。乔易年有些自暴自弃地心想。正好互相不纠缠,我做我的任务,你缅怀你的白月光。 片刻,戚断情又出来了。 他端了个盛着温水的铜盆,双手上还挂着水珠,看起来是才在里头净了手。 戚断情也没看他,只面无表情地将盆放在床边,接着神情冷淡,动作轻柔地拉起乔易年受伤的那支胳膊,将他的袖子挽到了肩上。 这胳膊的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 戚断情心疼地皱起眉头,又抬眼看了乔易年一眼。 眼神里满是心疼和责备。 ……又瞪我。乔易年心想。但他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况且无论说什么戚断情都听不懂。 于是他干脆转开眼睛不去看他。 戚断情重新垂下眼睛,从盆里拧出一方洁白的布巾,在盆的上方拧干,轻轻地拖着他的胳膊,去清理上面的茶渍和血迹。 二人一个皱眉冷脸默不作声,一个抿嘴咬牙忍着疼痛,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戚断情看着他胳膊的情状,越看越心疼,再抬眼看他的神情,便心疼更甚。 二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直到顺喜领着太医匆匆进来。 戚断情扭头看到进来的二人,终于松了口气,仍旧拖着乔易年的胳膊,躬身将布巾放回盆里。 余光瞥见了乔易年领口处因为自己的拉扯而乍泄的春光。 戚断情顿时如临大敌,像是个捂着自己金银的守财奴一般,伸手将乔易年的领口严严实实地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3) 萧若佩一直到第二日上午才知道这件事情。 她那日一早, 在侍女的伺候下梳洗打扮、用完早膳后, 便独自出了院子, 去后头的花园里散心了。 刚入春,才到了能栽花的季节。王府院子里的花季季都换, 一到冬天便将那些残枝全挖去了, 只剩下那些耐得住寒的腊梅。 可到了春天, 腊梅光剩下叶子,看起来实在无趣, 管家便又喊了园丁来, 将应季的花又在院中栽上。 萧若佩站在廊下, 花园中没什么好看的, 除了绿树飞鸟以外,就是被园丁们刨得乱七八糟的泥土和搁在一边的各种花苗。萧若佩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 施施然转身, 顺着那一条从荷花池里一路引来的小溪,朝僻静处去了。 溪水一路淌着, 便进了一片幽深而茂密的竹林。近来没什么雨,地上便没有露头的竹笋,只有千百杆笔挺青翠的竹子,挺胸抬头地站在那儿。 风一吹, 便有竹叶簌簌而下。 萧若佩便缓步进了竹林。 这同王府别处的雅致且热闹的环境不同, 僻静且没什么人来,地上连路都没有,落了满地青青黄黄的竹叶也没人打扫。四周除了竹声和鸟鸣, 便只剩下轻而暖的风声。 萧若佩一时间便觉得心旷神怡,胸中的浊气都排了个干净。 但她这一夜没怎么合眼的所愁之事,却仍旧困扰着她。 芩妃娘娘给的那药,可如何是好呢? 姑娘家脸皮薄,尚未经人事,便不得不在这事上主动,实在是为难。更何况,这恭亲王虽说观之是个君子,可相处起来总像个外人,端方有余,可压根不像夫妻。 萧若佩知道,芩妃娘娘所言句句在理,可真叫她做起这种事来,却又是一番思量了。 她无论如何也难以下此决心,甚至隐隐觉得,这事但凡成了,自己这辈子似乎也像上一世一样,不明不白地就交代出去了。 这是萧若佩不愿意的。 她就这样想着,心里头天人交战,便不经意地在竹林里愈走愈深。 接着,便听到了前面隐隐的破空之声。 萧若佩抬头,便看到了前面竹林中的一小片空地里,一道高且挺拔的黑色身影在簌簌而落的竹叶之下,手执一柄银色长剑,正练着剑招。 身如游龙,翩若惊鸿,一招一式都利落而洒脱,真像是从那朴刀赶棒的话本之中走出来的江湖英雄。 萧若佩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 这人似乎也听到了她踩在竹叶上的沙沙的脚步声,顿时收了剑招,看向她。 萧若佩不认得这张出色而俊朗的脸,却认得他挺拔笔直的身形。 这便是昨日晚上昏省时替自己解围的那位公子。听丫鬟说姓严,不知名字,但表字成修,一年前便进了王府的。 “严……严公子。”萧若佩不知为何觉得面颊有些发烫,心也碰碰咚咚地胡乱跳起来。她赶忙低头,轻声打招呼道。 “在下见过王妃娘娘。”严成修面上表情没什么动静,只双手抱剑行了一礼,便转身要离开。 萧若佩赶忙唤住他:“竟在这里见到了严公子,实在是巧极了。” 不知为何开这个口,但却只想将他留下来,不管说什么话。 “在下每日都在这里练剑。”严成修声音没什么波澜,道。 萧若佩不敢抬头去看他。 定然是因为以往很难见到外人,此时孤男寡女在此遇见,便觉得尴尬吧。萧若佩心想。 “严公子武功着实出色。”萧若佩道。 紧接着,便听到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不过皮毛。” 萧若佩找不到话题了。 这个人别看昨日挺身相助,可此时看来,实在是一个凉薄寡言,难以相处的人。 萧若佩张了张嘴,觉得有些困窘。 却不料那人主动开口了:“此地僻静幽深,王妃娘娘还是尽早回去,莫要迷了路 。” “我找得到路。”萧若佩脱口而出,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此言实在不似一个教养严格的大家闺秀,不由得羞愧地低了低头,赶紧将话题转开。“……昨日实在感谢你出手相助。我初来乍到,后院之事不会调节,出了乱子,也实在惭愧。” “无妨。”那人说道。就在萧若佩以为气氛又要陷入尴尬是时候,又听到对方说道。“以后若有什么问题,还可寻我。” 萧若佩听到这话,不知为何便脱口而出道:“那我可以每日来看你练剑吗?”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 “我……自幼至今也没接触过武功,看公子剑法清绝,便觉得有趣,又难免心向往之……” 萧若佩急急地解释道。 可越说越乱。她不免觉得羞窘,抬起头来看向那人。 却不料,那个人执着剑,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娘娘当心莫要迷路便可。” 她听到那人说道。 萧若佩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人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她顿时面露喜色,抬起头来正要开口,便看那人又一次开口。 “不知娘娘是否知道,昨夜王爷在房中受了些伤?” “……嗯?”话题突然转向了恭亲王,萧若佩有些不明所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可她此时心思完全不在那个人身上,听到这个消息除了略微有些惊奇之外,实在生不出什么别的想法。可她又觉得这样平淡应付不好,便赶忙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会受伤?莫不是在那着火的屋子那儿……” “叫碎瓷划的。”严成修道。 “……噢,不知……不知伤得是否严重……”萧若佩道。“我去那里瞧瞧,严公子,那么今日便先告辞了。” 她其实更愿意再在这边叫她觉得心旷神怡的竹林里再待一会的。 可她毕竟是恭亲王的王妃,纵使一出竹林,王府内的人与事再让她不适,她此时也应当去做她分内的事情。 “改日再会。”严成修道。“恭送王妃娘娘。” 可这口气之中听不出一点儿恭送的意思。 萧若佩提着裙子,急急地转身走了。 严成修拿着剑,站在竹林之中,默不作声地一直看着萧若佩穿着浅杏色丝裙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中。 几年前,花朝节的般若寺外,那个礼部侍郎家尚未及笄,就一颦一笑成了梦中之人的千金小姐也是这样穿着一身杏色长裙。 经年之后,终于同这位小姐重逢,二人却是这样的一番身份。 萧若佩赶到乔易年住处的时候,正是太阳不太强烈的半上午。 她进了屋,没叫下人通报。 进了里间,便看到这俊绝的恭亲王只着中衣,一头柔顺的长发散在肩上,正靠坐在床头,右臂裹着一圈纱布,左手执着一卷书,正神态慵懒地读着。 实在是副美好的画面,可萧若佩却是毫不动容。 她规规矩矩地在床前三步的位置行礼道:“妾身参见王爷。” 乔易年看她进来,胳膊疼着,人也没什么精神,便懒懒地抬了抬拿书的那只手:“莫要多礼,坐吧。” 萧若佩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温声关切道:“妾身才听闻王爷昨夜受了伤,特意赶来瞧瞧,不知是否严重?” “让王妃担心了。”乔易年将书慢慢折了角,合起来放在身侧道。“不怎么严重,不必忧心。” “可有叫太医来瞧瞧?”萧若佩倾身问道。“多少也是伤着了,定是要开些药来,才能……” 话说道一半,便看到乔易年床头搁的那碗黑黢黢的汤药,看起来已是凉了一半了。 “这药是熬好了吗?”萧若佩问道。“王爷为何没喝?” “皮外伤,哪里有这个必要。”乔易年看了一眼那乌糟糟的东西,颇为嫌弃地转开目光。“喝不喝药也是一样好,不必喝这些东西。” 宫里头的太医都是这样的毛病,但凡来了,不管是什么病痛,不开几服药是坚决不算完的,似乎是不开药就是折辱了自己一生所学。 乔易年是不害怕吃药的,但是这“吃药”并不包括博大精深的中药。 中药这种东西,东一样西一样地能攒起来几十种乌七八糟的玩意儿,放在一个锅里煮好些个时辰,煮出来一整锅味道苦涩腥咸的东西,再拿来口口声声地以治病救人的借口毒害人的舌头。 再说了,他胳膊上这皮外伤,收拾好了便不会感染,放着叫它慢慢好就行了。这没什么作用,喝起来还折磨人的中药实在没有喝的必要。 萧若佩不知该怎么劝他,只好起身伸手,将床头那碗药端起来道:“这药凉了,难以入口,妾身去叫下人给热一热,热好了您再喝。” 说完,不等乔易年拒绝,便端着碗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便迎面撞上了走进来的戚断情。 萧若佩一抬头,便看到这人颇带些西方血统的深邃五官,以及那挺拔的眉骨下一双深邃的浅色眼睛。 满是攻击性的俊美。 这副出色的模样,果然能得王爷青眼。萧若佩心里想着,便侧身给这人让开了道。 这人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只扫了自己一眼,也没行礼,径直就进去了。 里间的乔易年听见动静,抬起头,便看到了走进来的戚断情。 今日是戚断情第一天回落竹轩学汉语。 乔易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走进来,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又一本正经地握着乔易年的手,像是小学生背课文一般,一板一眼却又生硬无比地开口道。 “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hhhh这两天实在是忙得晕头转向,又是赶稿子又是考试又是做大创申请书又是要玩第五人格(哇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所以裸更的狗花真的吐着血在赶文文辣! 断更是不可能断更的,这辈子不会断更的! 不过可能质量不太能保证……嘿嘿,毕竟有存稿的话,可以自己来回推敲修改,每天裸更就会比较赶辣! 所以有什么问题!小天使们一定要提出来!虽然最近狗花评论回复得也不太及时,但是一定会认真回复每一个小天使的评论哒! 然后关于虐什么的嘛……总是不会一帆风顺哒,但是这个世界基调真滴会甜! 另外会砍世界……这个结束以后,还有一个未来星际(初步设定是小攻的过去),再有一个现实世界,就算完全结束啦! 不知不觉写了二十来万字了~嘿嘿! 另外,狗花以后应该不会再写快穿辣……因为狗花自己实在不擅长写这个,节奏掌握不好,每个世界写得都特别长,还为了到底有没有1v1会总跟自己较劲,再去跟自己的主角较劲……就……就虐了嘛!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不觉又在作话里碎碎念了,真是个碎嘴的老太婆ovo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4) 今日是戚断情第一次见到这个教他汉语的先生。 这先生是个耳顺之年的白头发老头, 姓孟名潜。当年先帝在时, 大启和北方突厥还没到现在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使臣往来也是年年都有的。 这孟潜家在北方边境,父母做小本买卖, 常年在大启和突厥之间来回, 倒运些南北特产。孟潜自小跟着父母南北游走, 突厥话也不知不觉成了第二母语。 待他日后中了进士,要入朝为官时, 原本他这商贾出身的低贱出身根本领不着好差事, 可恰逢北上的使团急缺翻译的人才, 从那以后, 他便又跟着礼部的使团南北游走。 后来年纪大了跑不动,恰好大启和突厥也完全翻了脸, 他才终于停止了这样飘荡的生涯, 在京城领了个闲缺。 “微臣参见夫人。”一见面,孟潜便躬身, 用突厥语向他行礼问安道。 孟潜见过不少这样客居他乡的,无论是突厥还是汉人,都是难以听到身边有一句乡音。所以他向来惯常用对方的乡音打招呼,颇能够拉近两边的距离。 可面前这个戚夫人, 周围一个说突厥语的都没有, 此时听到自己用突厥话同他打招呼,竟是神色分毫未变。 “多礼了。”戚夫人神情如常地瞥了自己一眼,接着便看着自己, 劈头盖脸地问道:“用汉语的老师怎么说?” 这话将孟潜问得愣了愣。 “夫人喊臣孟夫子就好。”孟潜道。 “不是说你。”戚断情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我是问你,老师用汉语该怎么说?” 突厥语没有汉语那么久的历史,自然遣词造句也并没有汉语那么讲究。汉语对老师的叫法有许多样。可突厥语却只有一种,老师便是老师,再也没有别的词。 戚断情不等孟潜回答,便又补充道:“就是那种,如父如兄、言传身教、无微不至、亲密无间的老师。” 话说道这里,戚断情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面上原本并不怎么和善的表情顿时被软化得温和且深情。 顿时觉得个中大有奥妙的孟潜本着一个不爱惹是生非的夫子本分,连忙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夫人若遇上了这样的人,喊先生最是妥当。” “先、生?”戚断情生硬地吐出这两个字,在口中过了几遍,总觉得有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他深深地将这读音记在了脑海里,接着又问道:“再没有别的叫法了?” 孟潜接着便想到了“师父”二字。但这向来是江湖中人常用的叫法,对于一个夫人平日里能接触到的文人权贵来讲,实在不太庄重。 夫人方接触汉语,多讲一个类似的词语容易弄混,日后用起来还总会失了分寸。于是孟潜便没说,只笑眯眯道:“相似的只有这个最合适了。” 戚断情点了点头。 接着,孟潜便抬手请他坐下,拿起自己带来的两卷书,将其中一本送到戚断情面前道:“夫人,臣近日思来想去,这本《增广贤文》最适合夫人开蒙所用。臣近日给夫人带了一本来,今日我们便从这一本书讲起。” 戚断情抬手请他在自己面前坐下,摇了摇头道:“你先教我,王爷的名字怎么个写法。” “嗯……?” “王爷的名字如何写来。”戚断情耐心地重复道。“乔易年三个字。” “夫人,‘喬’字笔画繁多,难以书写,等您学习一段时间汉语后,再学这字的写法不迟……” “迟。”戚断情道。“你别管别的,就教我这三个字怎么写就好,回去我自己练,不耽误你讲课。” 这下,孟潜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这北方将军跟王爷伉俪情深,一上来尚不管其他,便要先将王爷的名字学会,他一个来教书的,哪里能从中作梗呢? 孟潜答应下来,在书桌前坐下,端端正正地用他那多年练出的魏碑楷体写下了乔易年三个字。 这繁体的乔字,还真的不怎么好写。 孟潜拿过旁边的毛边纸将纸上的墨迹蘸干,道:“这便是王爷的名讳了。”接着他便又在纸上写下了“磐之”二字,说道。“此乃王爷的字,平日里除圣上以外,难见有人喊王爷名字,向来是叫‘磐之’的。王爷名中的‘易’字意为……” 戚断情不耐烦再听他唠叨,一把将纸拿过来,把上面那墨迹位干的磐之两字撕了下去,端看这手上的那三个字:“不必了,名字足矣。” 乔易年是他的乔易年,但乔磐之便就是别人了。 面前这三个看起来丝毫没有意义的字,在戚断情眼睛里都变得情意绵绵了起来。 他端详了这字片刻,在心里将它细细地摹画了一遍,才小心收起。 “那么便开始讲吧,孟夫子。”戚断情道。 孟潜应下,将他方才的一番举动全都看在了眼里。他心想,这戚断情戚将军看起来是个铁血无情的英雄好汉,没想到却也是个情种。 这一日,孟潜教给他的什么“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的,戚断情过了脑子记住,便抛在脑后,唯有先生二字,他从送走了孟潜便开始念叨着,接着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乔易年那儿,说给他听。 却不料乔易年的神情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惊喜,而是诧异地挑了挑眉,开口说了句他没太听懂的话。 “我不是你的先生,你该去喊孟夫子为先生。” 别的听不懂,戚断情却听懂了“孟夫子”三个字。他连忙摇头,又一次盯着乔易年笃定地喊道:“先生。” 孟夫子不是我的先生,你才是。 但可惜此时孟潜已然出了府,没法儿替戚断情翻译这句他急于说出口的话。 乔易年心想,这个人恐怕是今儿个才学了个新词,跑来炫耀呢。 乔易年便也不再同这个才学了两三句汉语的人计较,于是不置可否地勾唇笑了笑,拿起旁边的书来,扬声问顺喜道:“孟夫子替戚断情选的什么书讲?” “回王爷,听孟夫子说,是《增广贤书》。” “《增广贤书》?”乔易年转头问戚断情道。 这书名戚断情现在是听得懂的。他点了点头,可说别的话乔易年却又听不懂,便干脆伸手覆在乔易年拿书的那只手上,用那好听的声音开始背今日所讲的给乔易年听。 乔易年本想抽开手,但看着戚断情赤城的灼灼目光,一时便难以动作了。 于是他便在心中叹了口气,心道,认错就认错吧,总纠缠于此事实在没有意思,自己心里明白便好。 于是,萧若佩走进来时,便看到的是这一幕温馨而静好的情景。 乔易年拿着书坐在床上,长发披散下来,衬得那张清贵且冷淡的脸都柔和可亲了许多。他那双颇为好看的桃花眼默默地看着戚断情,周围侍奉和进出的人都被他视若无物。 而他面前,挺拔俊朗的戚断情坐在床沿上,手覆在乔易年的手上,眼睛看着对方的眼睛,一点不复方才所见的冰冷和煞气,反倒像个乖巧的小子一般,缓慢却平稳地背诵着孩子开蒙用的《增广贤书》。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他那冰冷的声线此时都满是温和妥帖的情意,和那略带蹩脚的突厥口音糅在一起,便满是笨拙而赤诚的温柔。 萧若佩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像是被眼前的图景排斥在外了一般。 手上的药还氤氲地散发着热气,烫得她的指尖都有些发红。 自己端着丈夫的药,而丈夫却在自己面前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萧若佩看着眼前这一幕,虽说不过几瞬,可在她眼里,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辈子一般……也就是如此了。王爷同这人情深,其余谁都容不下,她的婚姻,定然就会这样过一辈子了。 萧若佩的指尖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了竹林里的黑色身影。 虽说不过一瞬,便被她抛在脑后。 作为一个大户人家拿女戒和三从四德教育出来的闺秀,她的婚姻就是她的全部,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应当想的。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终……” 戚断情今日只学到这里,最后一句孟夫子没有细讲,便到了下课的时间。孟夫子不在那九年义务教育和应试高考的体系里,脑袋里根本不知“拖堂”为何物,到了时间,便欣然合上书了。 于是戚断情背到这里,便卡壳了。 “到老终无怨恨心。”乔易年方才已经渐渐地开始认真听他背书,此时见他卡在这里,自己也强迫症得不舒服,便温声提醒道。 “到老终无怨恨心。”戚断情也不知在高兴什么,顿时便扬起了嘴角,笑着重复道。 乔易年出了口气,突然像是当初戚洌每次修炼有突破时一般,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以示鼓励。 乔易年怔愣了一瞬,又生生忍了回去。 于是便在余光里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萧若佩。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被戚断情握了挺久的手,抬头看向她。 他这因为被人看见而下意识有些害羞的动作,看在萧若佩眼里便像是做贼心虚。 这便叫萧若佩觉得心更凉了,同时又从眼前的黑暗里看到了些曙光。 他终究还是把我当一回事的吧,她想。 萧若佩勉强笑着走进来,就像是没看到方才的场景一般,将药放在了床头边:“药热好了,大夫说不可再热第三遍,王爷便趁热喝了吧。” “不必了。”乔易年看到这药,又是一阵头疼,客气地拒绝道。“辛苦你了,但还是不喝了。” 说着,他便重新拿起书来。 闻到了药味的戚断情将乔易年的抗拒看在眼里,想都没想,将乔易年手里的书抽开,又将药端起来,在唇边试了试温度,递到了乔易年嘴边。 “……别闹。”乔易年扭头躲开。 戚断情收起笑容,那一双坚定的眼睛只盯着他,药又朝他面前递了递。 犟得像头驴一般。 乔易年向来拧不过他,看着他这样便松了口,叹了口气,屏住呼吸,就着他的手将药一点点喝了下去。 站在旁边微笑着的萧若佩神情未变,只觉得贴身放着的那个小玉瓶像是自己带了温度一般,烫着她的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以说是戚断情从出场开始说话最多的一天了……欣慰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5) “王爷既已经将药服下, 妾身便不便打扰了。”萧若佩神情妥帖地笑道。“那边还有些杂事尚未处理, 妾身该告退了。” 乔易年此时被口中的苦涩逼得张不开口说话, 见状便也什么都没说,对着萧若佩点了点头。 萧若佩侧目, 看了戚断情一眼。 “王爷, ”她接着说道。“今日还有些娘家的琐事需要请您决断, 不知今日晚膳之后您可有时间移驾妾身住所?” 萧若佩在此之前,从没有想过去做这等事情。 话还没说到一半, 萧若佩已是紧张得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眼神也尴尬地转开, 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 她双手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乔易年并不怎么熟悉王府中馈的诸多事宜, 听到这话便没有多想。他自己只是伤了个胳膊,行动皆不成问题。于是他也没去看萧若佩, 听到她的话便颇为利索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萧若佩看他答应下来, 虽说莫名觉得心头顿时哪里空落了下去,却也不免松了口气, 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释然而轻松的笑容来。 “多谢王爷,那么妾身便告退了。”萧若佩笑着行礼道。 乔易年点了点头。 二人这模样看在醋坛子戚断情眼里便颇为扎眼。对方不管说什么,乔易年都只顾着点头,让那女子一副心花怒放的神情。 ……都不知道二人在商量个什么事情! 于是, 在萧若佩转头离去, 在门口转身时,便意外地在余光之中看见那戚断情居然倾身上前,一手扶住王爷的后脑, 竟是径直吻了上去。 萧若佩眼前一晃,心口也是一涩。她连忙转过身去,一副什么都没瞧见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带着方才随自己过来,此时候在门口的贴身侍女回去了。 可这假装看不见,不代表真的没有看见。方才屋里那情形温情且暧昧,深深烙印在了萧若佩的脑海之中。 这便就是她一直向往的呐。 可惜她上一辈子被那个看似温柔如水,实则暴戾懦弱的男人毁了青春,这辈子又做了个自以为绝对正确的决定,嫁给了这么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男人。 萧若佩心想,这定然不是自己命不好。世上是没有好男人的,若是自己什么都不作为,那么无论重新活多少世,恐怕都是同样的惨淡结局。 再去触碰那个小瓷瓶,萧若佩心中的胆怯似乎顿时减弱了许多。 在萧若佩眼里,戚断情此时的这个吻是这二人情至深处、两厢情愿的结果,可唯有这两个人知道,戚断情每次做出这样的举动时,不亚于在悬崖上走钢索。 一不小心,巴掌就又要落在脸上。 可是今日,乔易年的反射弧似乎尤其地长。戚断情都尝到了他舌尖上苦涩且辛辣的中药味了,乔易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更别提毫不留情地报以耳光。 故而,在戚断情心疼地停下动作,去桌上拿起一块松软清甜的糕点递到乔易年嘴边的时候,乔易年才反应过来方才的羞愤。 可这满腔怒火,都被一块糕点抵在了嘴边。 乔易年看着面前的戚断情,鬼使神差一般发不出脾气,一腔怒火都被四两拨千斤地融化在了胸口。 紧接着,乔易年便张开口,将糕点吃进了嘴里。 他咀嚼着糕点时心想,戚断情去当将军实在可惜。他应当生个女儿身,去当那魅惑众生的西域舞姬。届时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可抵千军万马。 这一日刚过了中午没多久,乔易年便靠在床头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本他没有什么熬夜的习惯,在这么个手机都没有的地儿更是没有任何熬夜的理由。但这一旦要在屋里养伤,没地方可去,除了几本半懂不懂没什么意思的儒家经典,便也没什么可消遣的。 这一睡,再睁眼,便已经到了屋子里被夕阳照得一片暖黄色调的时辰了。 乔易年迷迷糊糊地睁眼,把不知何时蹭到自己身下的那本硌着他腰的线装书抽了出来,放在一边。 他本来记着自己是歪在床头睡着的,可此时再一睁眼,却是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身上还贴心地盖着被子。 他揉了揉眼,侧过头去。 接着便看到几丈外坐在那张梨花木书桌前的戚断情。 这个人平日里看着自己时,总觉得傻里傻气,且通身冒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悦和温柔,像是条跟在主人屁股后头的大狗。唯有他离了自己去专心做一件事时,才能叫人看见他身上原本存在的迷惑人心的魅力。 比如说此时。 透过半开的窗户和窗外随风轻摇的竹叶的夕阳毫不吝啬地照在戚断情身上,叫他那刀刻斧凿的深邃五官显得尤其好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便尽是沉淀下去的专注和沉稳,正坐在书桌前,修长的右手握着毛笔,正缓慢且庄重地写着什么。 乔易年一时间也看呆了。 接着他便看到,书桌前这个人抬起眼来看向自己。 那一双眼睛,像是深邃静谧的黑夜里突然亮起来了星星。 接着他便看到这个人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勾起了温和且满足的笑容,像是被这会儿暖色的夕阳浸透了一般,满是温热地一直熨帖到人的心里。 这叫乔易年不由得对恭亲王产生了羡慕的情绪。 接着他便看到戚断情将桌上的宣纸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墨迹,走到乔易年面前,将这纸递给了他。 上头写了三个大字,乔易年。 恐怕这小子练了一下午,才将这字写得大致有模有样的。 ……虽说这最为难写的“乔”仍旧写得头重脚轻,肩窄背歪,还缺了个笔画。 乔易年看着这幼儿园小孩子的家庭作业一般的字,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接着颇为顺畅地抬手,摸了摸戚断情的狗头。 戚断情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接着喊了一声:“先生。” ……又喊先生了。乔易年颇为无奈。 就在此时,顺喜从门口跑了进来。 顺喜这感官颇为敏锐,一进屋便发觉自己又破坏了大好的气氛,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但是懊恼归懊恼,话是不能不传的。 “王爷,吴二爷听说您受伤了,专程来看您啦!”顺喜道。 听着这话,乔易年随手将手里的字放在一边的桌上,起身吩咐顺喜道:“带戚断情回落竹轩,再安排人给我更衣。” “哎哟,怎么还如此见外了!” 乔易年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口传来了个爽朗的声音。 人未到,声先至。 乔易年抬头,便看到了个穿着窄袖劲装,头发在脑后束了个马尾,五官英气俊朗的青年走了进来。 这便是深受皇上针对的恭亲王乔易年唯一交心的好朋友,姓吴名成舟,字渡己的吴右相嫡次子,人称吴二爷。 这吴二爷从小便是乔易年的伴读,二人颇为投机,从那时起便是形影不离的朋友。 乔易年是个温文尔雅克己守礼的性子,可这吴二爷却是出了名的不拘俗物,随心而为。 他方加冠时,便擅自跑去考了武举,中了武状元。这搁在文官世家,尤其是吴丞相这样的文官世家可谓奇耻大辱,尤其吴丞相早给他铺好了路,只等他考个功名。 就因为这事儿,当年他差点被吴丞相打断腿。幸好当时家里的老夫人还在世,死活保住了吴二爷健全的四肢。 于是,吴二爷便被吴丞相朝京城侍卫堆里一丢,不管了。 却不料吴二爷颇有任性妄为的本事,光凭着自己的能耐,数年下来已是混成了京城卫戍部队的首领。 除此之外,这吴二爷还因为交友不善这事儿让丞相操碎了心。吴丞相作为老派文臣的代表人物,最是个能看透时局形势之人。他成日叫这小儿子多同芩妃娘娘之子亲近,可他这儿子却浑然不听,只知道同那个一看便没有好下场的恭亲王混在一起。 故而,这吴二爷对乔易年来说是个可靠之人。 “动作真快,恐怕是从大门口飞进来的。”乔易年笑道。 “我看看,你这伤怎么样了?”吴二爷进了门,一双眼睛便上上下下地去寻乔易年身上的伤,接着便不怎么避讳地拖起他那只包着纱布的手臂。“怎么就能摔在碎瓷上呢?别处可还有……” 话没说完,二爷就狐疑地抬起头,看向旁边那道打自己进门起就凉嗖嗖地刺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接着便吓了一跳。 “……阿史那将军?”吴二爷愣了愣,接着便看向乔易年。“这人怎么跑你屋里来了?” ——嗯?恭亲王同这阿史那将军的关系,吴二爷不知道吗? 乔易年顿了顿,便对顺喜说道:“方才怎么吩咐你的?把戚夫人带下去。” 顺喜连忙去请戚断情。 这送客的动作戚断情再熟悉不过了。他神情顿时委屈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看向乔易年。 可乔易年的神情里满是不容商量。戚断情可怜巴巴的眼波被乔易年拒绝接收,只得乖乖地跟着顺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师尊见男人干什么要背着我! 戚断情不舍得凶乔易年,临走时便凶巴巴地横了吴二爷一眼。 此时吴二爷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已然是懵逼了。 “前两天跟你在后院里碰见这个阿史那,他还看都不看你一眼,跟看不见你这个人似的——怎么今日就成这样了?”吴二爷惊奇道,接着便被自己闹中窜出的想法吓了一跳。“……磐之,你俩这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他这话,也叫乔易年顿时愣住。 吴二爷所讲的戚断情,跟自己所见的戚断情就像完全不是一个人一般。 他和恭亲王不是那样的关系?……那么,他又是为什么突然对自己…… 那边,神经极粗的吴二爷压根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微妙变化,还心有余悸地念叨着。 “……就算是假戏真做,你俩这进展也太快了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今天的更新有点晚啦,主要是狗花丢了刚码好的稿子,所以又紧锣密鼓地重新写了一遍qaq 因为狗花不想断更,又担心明天的考试,所以赶得非常急,就不太顾得上质量啦…… 所以可能……这一章质量会不太好w所以请小天使们轻喷,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或者bug阔以提出来,狗花明天慢慢修改~ 就酱!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6) 不过怔愣了片刻, 乔易年便顿时明白了过来。 若说谁最了解恭亲王这个人, 那便非吴二爷莫属了。这二人不仅自幼关系密切, 而且一直到恭亲王上一世被鸿门宴软禁在宫中,吴二爷都没有做一件对不起恭亲王的事。 若是恭亲王真的同戚断情有私情, 定然不会故意避开吴二爷, 甚至去演给吴二爷看。 再者说, 戚断情这几日什么样儿,乔易年是看在眼里的。戚断情但凡见着自己, 那目光都炯炯地叫人难以忽视。莫说迎面走来还像是没看见一般, 就算是自己一点都没有见对方的心思, 对方也不惜烧屋翻墙, 死皮赖脸地赖在自己身边。 故而,戚断情之前对恭亲王视而不见, 可唯独在自己穿来之后, 突然从野狼变成了哈士奇。 ……那么肯定是因为自己了。 可是自己同阿史那将军这个人没有半点交集,此前没见过面, 唯一的交集便是对方是自己的任务对象了。 结合起上一世梁景行莫名而来的感情,乔易年似乎顿时触碰到了真相。 ……这三个人,原本便就是同一个人。 “……磐之,磐之?”面前, 吴二爷凑了过来, 冲他眨眼睛。“愣什么神呢?” “嗯?”乔易年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啊,并没有什么。” “嗨, 你莫不是怕兄弟嫌弃你?”看着他这状似做贼心虚的模样,吴二爷顿时乐呵起来,伸胳膊将他的肩膀勾住。“别怕,不就是喜欢男人吗?兄弟不是那种死板的人……” 乔易年:?? 刚从顿悟中回过神来的乔易年便看到面前的吴二爷笑得满面圣光,活似个同性恋之友。 接着,他便又见吴二爷神情又变得苦恼起来,挠着自己的脑袋道:“可……你从此便不喜欢女子了?那你那位如花似玉的王妃可怎么办,以后还没有孩子,该多孤单寂寞?” 乔易年:老哥,您想得还蛮多,不如以后你便搬到王府隔壁来,专门给我头上种草。 虽说乔易年此时特别地想去将戚断情找回来,将自己脑中所想好好地核实过。可吴二爷这人,在这儿一待便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叽叽歪歪地说王府中厨子所做的烧花鸭如何好吃,说得那口水都快流到衣襟上。 乔易年这下算是看明白了,面前这人根本就是打着来探望自己的幌子,就是为了饶这一口王府里的烧花鸭。 “去跟后厨说一声,今晚的菜加一道烧花鸭。”乔易年对顺喜吩咐道。“直接送到我房里来。” “兄弟懂我!”吴二爷见状,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下,乔易年便不由得怀疑,这吴二爷同自己交好数十载,可能也都是为了这一口色香味俱全的烧花鸭。 果然,他这猜测在晚膳时得到了验证。 他右臂受伤,拿不动筷子,便只好用左手勉强执勺,喝点粥,吃一些小菜。吴二爷见状,便毫不犹豫地将那两只鸭腿都据为己有。 “你这胳膊上有伤要恢复,不得多吃油腻荤腥。”吴二爷一边将鸭腿夹到自己碗里,一边一本正经道。“这鸭腿放在这里,平白惹人惦记,叫你看在心里也不舒服。不如我便替你将这心腹大患解决了,也好叫你眼前清净。” 于是乔易年便眼睁睁地看着他啃得满面油光,像是消灭阶级敌人一般,将那看起来便美味至极的鸭腿塞在了嘴里。 王府的饭点向来准时,各处的主子都是同一个点儿用膳。 此时乔易年这边颇为热闹,那里王妃的院里却是一派冷清惨淡。 “王爷此时可吃了?”萧若佩坐在桌前,桌上琳琳琅琅地摆了十来样菜,她却分毫没有动筷子,只坐在那儿,目光看了一圈,都提不起食欲来。 “回王妃娘娘,王爷此时正吃着。”那个刚从大厨房打探消息回来的侍女道。“听厨房的人讲,王爷那儿今日加了份烧花鸭,要了两人份的碗筷。” 一听这话,萧若佩下意识地便以为留下的这个人是戚断情。 “先前王爷房里的下人还说,王爷从不留人在房里吃饭。”萧若佩轻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道。“看来压根儿不是不留人吃饭,而是需得挑,挑想见的人一同吃。” 周围下人都装聋作哑,不敢搭腔。 “派一个人过去,在王爷门前侯着。”接着,萧若佩便吩咐道。“莫要打扰王爷吃饭,等里头人收拾碗筷了再进去,将王爷请过来。” 手段温和,内里强硬。萧若佩似乎已经掌握了作为大户人家的正房该有的本事。 她身边的映荷闻言,赶忙应下来,出门招呼人去了。 于是,等乔易年终于将混吃混喝的吴二爷送走,准备吩咐顺喜领自己去落竹轩时,便被好似卡着点子进来的王妃院里的下人拦住。 “爷,王妃娘娘吩咐奴才领您去她院里。”这下人跪下小心翼翼道。“娘娘说,您上午答应过她。” ……真麻烦,一件接一件的事情。 乔易年一心急着想去落竹轩,可自己的确上午随口答应了萧若佩。况且萧若佩说是有些什么事情等着他决断。如此一想,若是真有什么急事,自己也实在是不得不去的。 可这戚断情乔易年今日是非见不可的。他来回犹豫了半天,吩咐顺喜道:“去将戚断情领到我这里来,叫他在这儿等着我,我有事情找他。” 顺喜赶忙应下,送乔易年出去了。 乔易年赶到萧若佩那里时,萧若佩正独自坐在灯下读一本书,周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见乔易年进来,她放下书,笑着站起来看向乔易年:“王爷来了。” 乔易年嗯了一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你且说。” 就连乔易年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自认为各方面都正常的男人,当年跟姑娘说个话都斟酌半天,到了儿还爱脸红。可如今自己一同姑娘说话,不仅心无旁骛,且还带着股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不耐和疏离。 变弯这种事情,还真是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不是什么大事,王爷不用着急。”萧若佩温和笑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乔易年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嗯。”乔易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干脆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伸手接过了茶杯。 结果被对方冰凉的指尖冻得一激灵。 “手怎么这么凉?”乔易年端着杯子问道。问完才觉得自己这么开了口却没什么替对方暖手的行动实在不妥,便又补充道。“倒杯茶喝,暖暖手。” 萧若佩拢在袖中的手微不可闻地轻轻一颤,接着便像是做了怎样重大的决定一般,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微笑着道:“多谢王爷关心。”说着,便拿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 “到底是有什么事?”乔易年喝了口茶,将杯子放回桌上。 萧若佩捧着手中的茶杯,努力控制着此时自己高速的心跳,咬了咬牙,将茶杯送到了自己唇边。 壮士断腕一般喝了口茶。 “我母亲一直体弱多病。”萧若佩将茶杯放下,面上并没显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笑眯眯地娓娓道来。“生我的时候便吃了极大的苦头,从我之后,便再也没有要过孩子。” 乔易年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老人年纪大了,总是盼着子孙满堂的。可我父母却是可怜,如今膝下没有其他孩子,我也嫁人了,家里便只剩他们两个。” 乔易年此时逐渐觉得屋里有些热,便略感不适地扯了扯衣襟,想赶紧出去。故而他听到萧若佩所言,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若想回家小住,不是问题。” “这便是替王爷找麻烦了。再说,嫁出去的女儿,哪里还有成天住在家里的道理?”萧若佩说着,便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乔易年面前,伸手覆住了他的手背。“……王爷,妾身独守空闺不是问题,可妾身上有父母,不能没有孩子。” 乔易年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想也没想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可就在此时,颇为不正常地,一股邪火从他小腹下方的部位蒸腾起来,顿时燎上了他的身体,叫他整个人变得焦虑而燥热了起来,下意识地要扯开自己的衣服,还迫切地想要同他人肌肤相亲。 “你……”紧接着,乔易年也看到面前的萧若佩脸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酡红。 乔易年顿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可他此时小兄弟无比精神地立正敬礼,可四肢却是逐渐软了下去。而那喷薄而出的欲[望,顿时像落在干草垛上的火星子一般,一下子烧着了他的理智。 他赶忙扶着旁边的墙,狼狈地要逃出去,想用外头清凉的晚风降降火气,顺带醒醒此时逐渐混沌的脑子。 可萧若佩却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接着软软地倒在他身上。 “王爷,妾身知道你的心思。”萧若佩语气中满是央求,脸紧紧贴在乔易年背上,且那声音浸上了那药物作用之下的软糯娇艳。“妾身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糊涂!”乔易年抬起胳膊想要甩开她,却被她紧紧缠住。“你放开我,萧若佩!” “王爷……只一晚。妾身所求不多,求求您了……” 身后,萧若佩靠在他身上,胳膊缠上了他的腰,笨拙地去宽解他的衣物。 按说,此时作为一个被下了药,精神抖擞,神智模糊且功能没有障碍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是忍不住的。 可乔易年此时面前模模糊糊地闪过的全都是戚断情的模样。而那身后温软香甜的触感,是叫他感到极其陌生的。 他下意识地便要挣开,就好像身后贴的是一块烙铁一般。 可这个关头,乔易年强忍着欲望的炙烤,还既不能将萧若佩摔在地上,也不能同她动粗。他只得去躲避对方的手和身体,勉强地朝外躲,想找一湾凉水,或者找一片冰冷的岩石,贴上去。 就在这时,天旋地转。 乔易年突然被另一股力量一把拽开,接着便摔进了一个熟悉而紧实的怀抱。他被这股力道撞得头晕眼花,一时间睁不开眼。 但迷糊之间,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再不去强忍着冲动胡乱躲避,而是顿时乖巧地栖在这怀抱之中,抬起双手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将火热的身体紧紧贴在对方身上。 松了一口气,可却远远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又迟到啦~ 狗花最近真的水逆!衰到炸裂QAQ今天在网上买东西碰到了骗子,被骗了一千块钱…… 在这里提醒小天使们!买东西一定要去正规网站!游戏中的虚拟物品一定走正规渠道买绝不信黄牛!一定不要从陌生卖家发给你的链接那里付款!不管对方怎么说!只要是涉及付款的二维码坚决不扫!! QAQ所以狗花今天心情差到炸裂,这会儿才赶完更新~依然感觉很粗糙,求小天使们不嫌弃qwq 另外!明天可能会开车!但是不发在晋江,明天晚上左右小天使们阔以去狗花微博领取一章掉落的车~id就叫刘狗花!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7) 乔易年再睁开眼睛时, 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他动了动身体, 接着身后阵阵的酸痛便顺着尾椎蔓延上去, 连带着他的双腿都酸痛得使不上劲儿。 乔易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 紧接着,身侧那个将他抱在怀中的人便立刻低下头来, 温和而轻柔的吻带着满满的爱怜, 落在乔易年的眼睑上。 乔易年抬手, 一把将这人的脑袋推开。 这个时候轮得到你在这里装大尾巴狼?恐怕是全然忘了昨夜是哪条野狗闻到肉味就发疯,无论怎么哭怎么求都不知道停, 一直抱着人折腾到后半夜。 乔易年昨天晚上虽说神智不清, 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可是他醒着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却是隐隐约约都在他的脑海里的。 昨夜戚断情不知怎地寻到了萧若佩处, 恰好在萧若佩纠缠着他的时候将他救了下来。乔易年依稀记得, 自己一被戚断情抱在怀中,便顿时失了理智和气节, 双手环住对方的脖子, 便毫不犹豫地朝对方身上磨蹭。 接着他便被戚断情抱着回了住处。 一路上他虽说被呼呼的夜风吹着,可丝毫没法缓解。他身体难耐, 便不适地低声在对方耳畔哼唧,又找着法子地朝他身上寻求慰藉。 原本戚断情抱着自己飞檐走壁,可似乎的确被自己纠缠得气息不稳,几次都差点从半空中落下去。 接着, 乔易年便隐约记得, 这个人稳稳地托着自己的腰,在自己耳畔低声用听不懂的突厥语说着话。虽说这话实在听不懂内容,可是对方柔和的语气和低沉的声音, 却像是一泓清泉一般,流淌到人的耳边,舒服极了。 一直到将自己轻轻放在床榻上。 那人当时似乎要走,被这火焰焚烧通身的乔易年顿时想都没想地勾住对方的脖子,将他一把拉住。 那人似乎是想做个柳下惠一般,低声说着话,将乔易年的胳膊往下拉。 接着,自己似乎是在这人耳畔呓语之时,不知为何唤了一声戚洌。 然后这狗崽子便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不用自己拉扯,便俯下身来急切且凶狠地吻着自己的嘴唇,再顿时不复方才的克制小心。 接着便是那叫人羞于回想的一夜了。这狗崽子果然长了一副精力旺盛的身体,纠缠着自己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停下,每到情动之时,还声声地在自己耳畔低声喊着“先生”。 恐怕是孟夫子教的。当时的乔易年在呻/吟喘息之余,不免想到。 乔易年脑中的那叫人面红耳赤的小电影还没回放完,便听到身侧那人低声地笑,胸腔之中震动的气息随着二人向贴的皮肤,传递给了乔易年。 接着,那人便也动了动。原本垫在乔易年脑袋下面的胳膊抬起来,搂着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带,另一只手也勾着他的腰身,将他搂向自己。 乔易年抬头,便觉得后脖颈处都阵阵酸痛。 接着他便看到,戚断情大马金刀地敞着身上的白色中衣侧躺在这里,正垂着双眼,面上带着笑意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里映出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乔易年不由得老脸一红。 下一秒,戚断情就这样搂着自己,垂下头来吻住了乔易年的嘴唇,经过一夜的练习,颇为熟稔地跟他唇舌交缠。 乔易年原本下意识地便要抬手去推开他,可胳膊抬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面前这是自己的狗崽子呀。 乔易年看着他热切而欢喜的模样,自己心里也充斥着酸胀的感觉。这几日因着自己的误解,这崽子一腔热血全撞在了冰冷的铁板上。可这崽子仍旧像是感觉不到一般,飞蛾扑火地往自己身边凑。 ……实在是叫人心疼又欢喜。 这么想着,乔易年那抬到一半的手便干脆搂住了狗崽子的脖子,顺从地张开嘴唇,生涩却坚定地回应着对方的动作。 乔易年从未觉得内心如此充实过。 无论是上一个世界,还是第一个世界的后来,他都纠结于对方的身份以及必然的离别。可是如今却豁然开朗地发现,自己难以抑制本心去喜欢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他一直以来纠结的事情,立刻得到了解决。 而此时的狼崽子受宠若惊。 几个世界以来,师尊从来没有在清醒地状态下对自己如此主动过,甚至每一个世界都是在靠着自己的死皮赖脸。 他虽说知道师尊对自己的心思,也能感受到师尊的感情。可这同师尊直面这感情,并且主动地回应自己,却是完全不同的。 狗崽子一激动,那操劳了大半夜的小兄弟就又像磕了药一般,又一次立定站稳,一副要继续整装待发的模样。 而此时的狗崽子也是有恃无恐,也不再缩着腰躲开,生怕冲撞了师尊,反而干脆将腰往前送了送,蹭在师尊身上摩擦起来,一副厚着脸皮讨好处的模样。 乔易年:…… 对方累了一夜,此时却俨然一副精神抖擞得能再战八百回合的模样,可自己这老腰老腿的,却已经是濒临散架了。 ……果真是年轻人,不像自己这幅老骨头,一点都经不住折腾。 乔易年此时说话对方仍旧听不懂。于是为了表明态度,乔易年坚定地松开戚断情,先是一把推开腻歪在自己唇上的脑袋,接着将手伸进被子里,一巴掌打在那个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地暗示自己的小戚断情脑袋上。 戚断情猝不及防,被打得腰一缩,嘴里低声嗷了一声。 师尊这下手真狠。 原本耀武扬威的小戚断情顿时被打得熄了火,软了一半,可怜兮兮地一副被打疼了的模样。而戚断情本人也像是要趁机讨巧卖乖一般,双手搂住乔易年的腰,接着将脑袋委屈巴巴地埋进了他的颈窝。 可若是这狗崽子将脑袋埋在自己肩窝的时候,没有蹭着他的脖颈还在他颈窝处乱舔乱啃,估计乔易年会真的觉得他是疼狠了。 乔易年一边颇为无奈地将戚断情那双开始不规矩的手拿开,一边又将他的脑袋朝外推。 “别闹了。”他轻声道。 这狗崽子自己像是打了鸡血,可为师早就没了半条命啊! 听不懂乔易年的话的戚断情便就用自己那双色浅且好看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 乔易年叹了口气,只好用肢体语言表达。 他摸了摸狗崽子的脑袋,轻轻在他嘴角吻了吻,就在狗崽子被甜得找不着北的时候,一脚将他蹬下了床。 戚断情猝不及防,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一直守在门口的顺喜听着里头的动静,吓得赶忙窜进来以为王爷出了什么事儿。 接着便在心里念了句佛,赶忙转过身去,恨不得把那一双眼珠子都抠给王爷以示忠诚。 “王……王爷,奴才以为……”顺喜还是舍不得那对儿锃亮的眼珠子,于是颤抖着声音,缩着肩膀解释道。 乔易年本来也没打算把顺喜怎么样。他垂眼看了一眼委屈巴巴地敞着上衣,光着屁/股坐在地上的戚断情,叹了口气,对顺喜说:“没什么事,你退下吧。” 顺喜赶忙应是。刚走出去两步,却又停住。 “王爷……”顺喜心里发苦,觉得自己总是在主子好事的时候败主子的兴,可这事儿却不能不说。“孟夫子等了一个时辰了,您看是叫孟夫子回去呢,还是……?” 乔易年心里暗道一声罪过。 这狗崽子还真跟原来不一样。当初跟着自己时,每日修炼风雨无阻,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会耽误他悟道练剑。而今可好,这崽子不仅做出了这种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事儿,还躺在床上叫夫子生生等了一个小时。 乔易年叹了口气,吩咐顺喜道:“同夫子道个歉,请他将课程时间往后延一延,中午在落竹轩给夫子备饭。另外同孟夫子说,书就先莫教了,教些日常用语更为实用。” 顺喜领命,退下了。 乔易年看此时屋内没人,便从床上坐起来,对戚断情道:“起来,上课去。” 戚断情只委屈地看着他,听他开了口也听不懂,喉咙里委屈且不满地哼唧了两声,接着低声唤道:“先生。” 乔易年本想着纠正他,可又想着若这小子成天在这里喊自己师尊实在惹人起疑,便就此作罢,叹了口气,对戚断情道:“孟夫子。” 戚断情顿时明白了过来。 除了在上一个世界师尊没一副学习的头脑之外,向来做事最是认真。虽说自己平日里看到他这股认真劲儿最是心痒难耐,可若是在此情此景下,难免便有些煞风景了。 于是戚断情装作没听懂的模样,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口中也不说话。 乔易年自然知道这人是听得懂孟夫子三个字的,一眼便看出这人装模作样的外表下的小心思。 他抬起腿便要去踹这个小子。 却不料自己这腿此时酸痛难忍,使不上劲来,他这一动作,便一下从床沿上栽倒了下去。 那个赖在地上的狗崽子顿时动作敏捷地接住了他,紧接着就腻腻歪歪地又将他往怀里揽。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戚断情又精神地顶在了乔易年的腿侧。 乔易年咬牙,一把捏住了戚断情的脸,扯着他的脸咬牙切齿道:“滚去上课!”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咳咳……微博有车,但是今天狗花车还没开起来就卡住了……只发了一部分!明天继续!! 另外安利基友的文!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8) 自从昨夜王爷被戚夫人抱走, 娘娘追出去, 第二日天空泛白才回来之后, 王妃娘娘就一直闭门,谁都不见, 把下人们全都关在了外头。 送到王妃住处的精致早餐被送到小厨房热了又热, 可侍女们连一杯茶都送不进去。 直到将近正午时。 “……娘娘。”映荷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严公子来拜见您了。” 屋里半天没有反应。 “……娘娘?”映荷生怕娘娘睡了, 吵着娘娘的好梦;却又不敢让严公子在外久等,只好低声又唤了一句。 “不见, 请他回吧。” 屋里响起了萧若佩的声音。 这声音平静而没有什么波澜, 隔着木门听起来闷沉沉的, 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映荷将她的语气回味了一遍, 没听出什么异常,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的。 “……是。”映荷应道。 可紧接着, 她便看到严公子颇有些失礼地径直走进来, 抬手覆在门上,要将门从外推开。 “公子, 王妃说了,您不能……”映荷赶忙要开口拦他。 “有事。”严成修低头瞥了她一眼。原本这人不过是王爷府中一个从没受过宠的男宠,可这眼神中却满是说不出的威严,让人没办法忤逆他。“后宅里的大事, 我且进去同王妃说完, 说过了就出来。” 原本映荷是该拒绝他,并将他拦截在外的。可此时映荷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便连忙挪开眼睛, 不敢说出拒绝的话来。 接着,严成修便毫不犹豫地将门从外一推,竟是生生将里头的锁别断了。 “饭菜呢?”方才严成修在外面就听他们说王妃至今没有用饭,便侧头问映荷道。 映荷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但一听他吩咐,便下意识地转身,小步跑着去将食盒收拾了过来。 严成修接过食盒,便推门进去,接着又从里面将门关上了。 映荷:…… 这孤男寡女的不好吧!! 映荷怔愣在当地,但这严成修和王妃娘娘皆是王爷的人,这放在别家也没什么问题。 ……但也没有哪家后院像王爷家这样,男男女女俱在的。 映荷却也不敢多管这闲事,转身便守在了三步以外。 严成修进去以后,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提着食盒走到了萧若佩卧房里,一言不发地在桌上将食盒打开,慢条斯理地将饭菜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 他不说话,萧若佩也不吭声。她只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就像是屋里没有这号人一般。 严成修将饭菜在桌上摆放妥当,又放好碗筷,倒了一杯茶之后,才抬眼看向萧若佩的背影:“过来,把饭吃了。” 萧若佩动都没动,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 “萧若佩。”他接着喊道。 萧若佩的肩膀顿时颤了颤,接着便低声道:“出去。” “你先过来吃饭。”严成修道。“你吃完饭我就走。” 萧若佩又不吭声了。 严成修默默看了他半晌,接着便走到她床边,一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翻过来。 动作轻柔,但是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态度。 萧若佩低呼了一声,一把将他的手挥开,将那蚕茧一般都被子裹得更紧了。 严成修的动作顿住。 “……还疼?”他问道。 萧若佩仍旧不同他说话。 “……是不是伤到了哪里。”严成修的动作顿了顿,接着伸手道。“我看看。” “你还看什么?”萧若佩像是顿时被他这话点燃了情绪一般,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就当没有发生过,你还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严成修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萧若佩却看出他的神情顿时变得僵硬了起来。 “……我怎么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严成修脱口而出。 萧若佩听到他这话,红着眼睛笑了起来,接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她也没擦,只坐在那里掉着眼泪看着严成修:“……是啊,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明明都已经……” 说到这儿,她抽噎了起来,后头的话也说不出口。 严成修面上神情没变,可放在身侧的手却握起了拳头。 “……我会对你负责的。”他说道。“你不用怕,我……” “你?”萧若佩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笑道。“你负什么责,我是王爷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人。”严成修看着她。 萧若佩的话登时被他截住,自己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便将脸埋进了肘弯,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无论她上辈子过得多么糟糕,可她从来没有失节过。 ……况且是在还未同夫君亲热的时候,便同别的男人做了这等事情。 她原本只是想……只是想做一个正常的妻子而已。 她这一哭,严成修又慌了手脚。 他这人向来脸上没什么情绪,像戴了副面具一般。可此时面前这女子像是水做的一般,脸上的眼泪流不完,叫他也心里发堵,不自觉便皱起了眉毛。 “……你先去把饭吃了。”严成修向来不会什么甜言蜜语,这时候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她。他犹豫了半晌,只得再试图把话题牵引到桌上的饭菜上去。 可他失败了。 “我怎么办啊……”萧若佩哭着呜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这样,我怎么办啊……” 严成修抿嘴,接着坐在了床沿上。 “不关你的事。”他神情颇为严肃认真地说道。“若这事被人发现,个中责任都由我来承担。是我昨夜见色起意,强行对娘娘行了不轨之……” “你住口!”萧若佩抬起头来,带着哭腔打断道。她此时面上满是泪水,双眼也红彤彤的。 接着,她又哭着念道:“不关你的事,都是我昨夜……” 的确,这事情要说来,确是她的罪责。 她追出去,下人不敢阻拦。可那戚断情武功高强,几个呼吸之间便没了影子。萧若佩自己都不知追了多远,却只觉得视线模糊,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这个时候,面前这人出现了。 是自己神志不清地扑上去纠缠,而对方一直的推拒她也是知道的。 可严成修打断了她。 “王妃娘娘慎言。”他说道。“您千金之躯,且身后还有个家。严某孤身一人,不怕罪责,也不怕死。” “……你不要说……”萧若佩一听这死字,顿时急了。 “您也不要再哭了。”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垂眼看向萧若佩,尝试着抬手替她擦眼泪。“……像是严某昨夜太过粗暴,叫娘娘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这次萧若佩没有躲开。 于是严成修便慢慢抬起胳膊,将萧若佩轻轻揽在了怀中:“娘娘姑且放心,一切有我。” 萧若佩觉得,自己是应当推开他的。 可是这人的怀抱实在有种叫人安心的魔力,甚至让她在此时的绝望和无助中,感受到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定。 反正什么过分的事都经历过了,此时便暂且放纵一下吧。她心想。 “娘娘,不知日后可还遵循承诺,日日去林中……看严某练剑?” 不知多久之后,严成修突然低声问道。 “……嗯?”萧若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没什么。”严成修道。“饭要凉了,您先起身把饭吃了吧。” ……这种老实巴巴的死直男的脑袋里似乎就知道催人吃饭喝热水。 萧若佩一时间也从复杂的负面情绪中生出了些无语。可这人虽说笨嘴拙舌,但却不知为何,远比上一世那个巧舌如簧的公子哥叫她安心得多。 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心想。 那边,乔易年收拾好起身的时候,戚断情已经被他连赶带轰地弄回落竹轩上课去了。 乔易年软着腿脚,被伺候着洗漱时突然想起昨夜似乎萧若佩也喝了那茶,怕是也中了药。于是他便随口问顺喜道:“王妃那边怎么样了?” “回爷,听说昨晚王妃娘娘追着您出来了,后来不知跑到了哪个地儿去,今早回去的。” “噢。”乔易年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接着问道:“可有受什么伤?” “这爷您放心。”顺喜笑眯眯地拧着毛巾道。“说是自个儿走回去的,除了脚步有点飘,人倒是挺精神。但就是瞅着不怎么高兴,眼睛也红肿着,回了屋就不见人了。” 乔易年压根儿没有一点为人丈夫的自觉,也丝毫没有多想,便更不会想到自己这是被绿了。他心想,自己昨夜的确不太给人家姑娘面子,又把人家一撇,什么都不管便走了。 ……但也不能真的将错就错啊。若是这样,自家那龇牙咧嘴的大狼狗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乔易年心里对萧若佩的愧疚稍稍减弱了一些,释然地点头道:“没事就好。” “爷一会可有什么安排?”顺喜问道。 乔易年想着自己手头皇上派给自己的少得可怜的工作量,和王府这门可罗雀的状况,摇头笑道:“没什么大事,一会好了便去趟落竹轩吧,顺带也好检查检查戚断情的课业,看他可有偷懒。” 这模样,比那孟夫子更像戚夫人的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乔易年现在好歹也算个被绿过的人啦! 要想人生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完美!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19) 乔易年方到戚断情那儿的时候, 便径直进了书房。 一进去, 便看着戚断情没模没样地横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 双腿岔开,一条腿舒舒服服地搭在椅子扶手上, 垂着双眼盯着手里的书卷, 神情倦怠且餍足, 看在知情人眼里便就是纵欲一夜之后的怠惰和闲适。 面前的孟夫子拿着书卷,一丝不苟地坐在桌前, 用突厥语慢条斯理地解释着, 接着便用汉语字正腔圆地教了一遍:“说话。” “说话。”戚断情跟着念道。接着正欲抬头说什么, 便见到乔易年神色浅淡地抱臂站在门口看着里面。 他赶忙坐正了, 一双眼睛热切地盯着乔易年,面上满是笑容地开口唤道:“先生。” 孟夫子听他喊先生, 赶忙抬起头来, 接着便看见戚断情正越过自己去看另一个人。他纳闷,接着便转过身去, 便看到乔易年背着手站在哪儿。 他赶忙起身,回身对乔易年行礼。 乔易年连忙两步上前扶起他,道:“夫子不必多礼。” 接着,孟夫子便见乔易年从自己身侧走过去, 脚步虽说有些缓慢虚浮, 却也是稳且直地。他停在戚断情身侧,在戚断情神情惊喜的抬头时,毫不留情地抬手在他后脑勺上使劲拍了一下。 戚断情的神情顿时变得委屈了起来。 “坐无坐相, 举止轻慢,怎么如此失礼。”乔易年对戚断情道。 戚断情委屈巴巴地抬着头看向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劳烦孟夫子翻译一番。”乔易年道。 孟潜颤巍巍地将这话翻译了一遍。 接着他便看到向来冷淡疏离,举止自由的戚断情像个私塾学生一般,赶忙在椅子上坐好,双手将书摊开在桌上,接着抬头看向王爷。 像是个知错就改后乖乖坐着等表扬的小学生。 这神情实在是熟悉,让乔易年也不由得回到了当年师徒的身份,不自觉地便开始说教起来。 乔易年抿了抿嘴,接着斥责道:“喊夫子来替你上课,是教你写字说话的。夫子言传身教,你就洗耳恭听,这是向来就有的规矩。你什么时候学得连夫子都不知尊敬了?” 孟潜看了乔易年一眼,看他说完话就看向自己,便连忙又将这话翻译了一遍。 这可着实是冤枉了戚断情。 他这一世从小生在北方草原,那儿是没有桌椅的。坐在哪里向来是跽于垫上,从没端端正正地坐过椅子。故而来了这里,一上课便是两个时辰,坐在椅子上腿脚怎么搁都不舒服。 ……更何况昨夜……运动得有些久,并腿坐在椅子上便更不舒服了。 戚断情委屈,可看着乔易年此时的神情,心头的委屈便尽数烟消云散了,化得甜兮兮的流淌在心间。 他眨了眨眼睛,抬手拉住乔易年的手,用突厥语问了一句话。 “……这??”孟潜神色一变,目光也变得躲闪,舌头都打起了结,支吾着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了。 “他说什么?”乔易年皱眉问道。 “这……”孟潜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且直说便是。”乔易年道。 “夫人问您……昨夜操劳,久站的话……那处……可有不适?” 乔易年:……。 跟这种精虫上脑的臭流氓没什么话好说的。 臭不要脸的戚断情这才发现自己问错了话,可师尊已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扬长而去了。 那虚浮的脚步,看在戚断情这个知情人眼里,都带着一种奇妙的情/色色彩。 但此时的戚断情除了微微一硬以示尊敬以外,实在做不了别的事情。 于是这一日,戚断情下了课,送走孟夫子后,急匆匆地跑到乔易年那儿想趁热温存温存的时候,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王爷吩咐了,您不能进。”小侍卫如是说道。 戚断情听懂了个七七八八,也不能耐他何,只得抿嘴,颇带些威胁意味地拍了拍小侍卫的肩膀,扭头走开了。 小子,你怕是不知道如今王爷最宠哪一位夫人。敢这么将王爷的宠妾拦在门外,你恐怕是活腻歪了。 当然,他这一走,并不是回落竹轩。 戚断情隐约记得,那一日乔易年坐的那个屋后的花廊那处是有个不大的后门的,清净且不显眼,没人把守。 他绕了一圈,便绕到了那处。 果然有个叫人进出的小门,在树荫底下敞着,空荡荡的也没人把守。 就在戚断情喜上心头,径直走向那个门时,突然顿住了脚步,看向一边。 那处,花架子下面挂了个鸟儿架,上头锁着一只黄嘴鹩哥。鹩哥原本站在上面一副无所事事的正常模样,可自己一来,却突然浑身震悚,接着便站直了身体,两只嫩黄的爪子脚跟一靠,竟是下意识地站成了军姿。 脚尖张开四十五度,身体微微前倾,一看就是他们联邦军队的标准要求。 戚断情:……? 此前,他从未注意过乔易年处的这只闲养着的鸟儿。 他突然对这鸟产生了些兴趣。他负着手,慢悠悠晃到鸟架前,颇像是个检阅士兵的长官。 越接近,熟悉感就越强烈。 这鸟似乎发现了自己行为的不正常,赶忙故作轻松地左右换了换爪子,一副强装出的自然模样,嘴里还叽叽咕咕地叫了起来。 可那鸟下巴却是绷得紧紧的。 戚断情便慢悠悠地伸手,挠了挠这小鸟的下巴。 “恭喜发财!恭喜……!” 鹩哥一激动,开口便嚷嚷起来。嚷嚷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地闭上了嘴巴。 戚断情渐渐确定了这熟悉感的来源。 “部队编号?”他用突厥语正色问道。 “回长官,卑职中央军十三师行政处……”这原本话都说不利索的鸟儿突然重新立正站好,脱口而出。 “……。”变成了一只鹩哥的崔上尉听到那句话,似乎条件反射地忘记了自己变成了一只鸟。等他话说了一半,才顿时反应过来。 ……大意了。 鹩哥讪讪地闭上了嘴。 “果然是这样。”戚断情勾起一边嘴角冷笑了一声,一把将那鹩哥从鸟架子上薅了下来。 这鸟爪子还扣着锁,他这一扯,那细细的金链子便死死扯住了鸟爪子,疼得鹩哥像整个腿都要脱臼了一般。可这原来乔易年随便碰一碰它就疼得吱歪乱叫的系统,此时大气都不敢出,连抽气声都封在了口中。 这是常年在军队中养成的习惯。平日里和乔易年相处尚不能显现,可是他顶头上司乃至最高长官出现了,它便顿时像是回到了部队中一般。 “这么积极地用这种方法救我,经过我的同意了吗。”戚断情手下力气不小地捏着这鸟儿,紧咬着后槽牙,面如冰霜道。“你们倒是聪明得很,以命换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系统被他捏得喘不过气来,也不敢扑腾翅膀爪子,只得哑着那鹩哥特有的破锣嗓子艰难道:“属下知错……” “你知错有什么用?”戚断情闻言冷笑了一声。“不过领命行事,是不是?” 系统不敢说话。 戚将军在联邦可没有这几日在乔易年身边那样温柔和顺好脾气。他原本就是养尊处优的贵族,此后从接手军队开始,一直是个治军严格,说一不二的铁血将领。莫说敌人对他闻风丧胆,包括他的各级属下见到他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畏惧、敬重和崇拜交织在一起,实在是一种复杂的心理。 “怎么样,前面两次我都死了,联邦那边是不是挺失望的?”戚断情一把将这鸟儿松开,整了整袖子,咧起一边嘴角笑道。“这次都急到把我整个精神体放进来了……那是不是我再死一次,就彻底没办法了?” 系统一听他这话,急匆匆地开始扑腾翅膀:“将军您不能这样,全联邦都在等着将军醒来,属下求您……” 戚断情丝毫不为所动地打断他:“求我?你们这不是在求我,是在逼我。”说到这儿,他面上的笑容冰冷且讽刺。“还是逼我用乔易年的命换我的命。” 系统不敢再说话,毕竟戚断情说的是实话,他无从反驳。 “如果我这次死了,精神体消亡,那么乔易年能不能被安全送回古地球去?”戚断情问道。 “将军……” “如实回答问题。” “……能。”系统那黄澄澄的嘴吧嗒吧嗒地上下颤了颤,低声道。 接着,它便听到了戚断情颇为轻松愉悦的低笑。 系统心中警铃大作。 紧接着,就在它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快要翻白眼的时候,突然从余光里看到了一个清癯挺拔的身影。系统实在被逼无奈,也便在情急之下想到了法子,突然就扯着嗓子惨叫了起来。 把戚断情吓了一跳。 他一抬头,便看到那个小门里,乔易年皱着眉头走出来,看向他们。 “戚断情,你干什么呢?”乔易年原本就想到后头来透透气,顺便瞧系统一眼,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戚断情手里捏着系统,像是要将它捏死一般。系统扯着嗓子惨叫着,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这个戚断情真的像个熊孩子一样,不叫人省心。 结果,就在他皱着眉头走到戚断情身边时,他便听到系统在自己耳边惨烈地喊道。 “宿主!他要自杀!任务对象他要自杀啦!” 这几天的观察,系统深深地明白了一件事。 跟戚断情说不明白的事情,就去求乔易年。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20) 系统站在鸟架儿上, 动也不敢动, 大气都不敢出。 面前, 联邦大英雄、将联邦从近十年的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戚将军此时垂头丧气,像个战败国军事指挥官一般, 坐在宿主的卧房里, 双手搁在膝上, 面带愧色地低着头。 “想死是不是?现在就去啊。”乔易年抱臂站在他面前,冷声道。 系统都被他吓得鸟腿一颤, 差点从架子上栽下去。 然后, 它哆嗦着那黄澄澄的喙, 颤抖着给戚断情把这句话翻译了一遍。 果不其然, 戚断情抬起那双眼睛,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系统吓得又是一哆嗦, 赶忙抖着小爪子, 朝乔易年那边挪。 紧接着,它便看到他们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像是个川剧变脸的老演员一般, 那神情一换,又变得内疚且可怜,伸手去拽乔易年的袖子:“我怕你会……他们要用你来换我。反正我也没什么用处了,死掉就死掉了, 可是我不舍得看你……看你那样。” 戚断情顿了顿, 都没敢说出个死字来。 想当年,这个不信命的大将军可不会如此迷信,甚至到了忌讳这个字的地步。 乔易年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 他停顿了一下, 突然被气笑了。 “戚断情。”乔易年道。“你不舍得看我死,你就觉得我舍得,对不对?” 系统又颤巍巍地翻译出声。 翻译到一般,被戚断情又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他脸有些红,一把又将系统从鸟架儿上薅起来,咬牙问道:“非要你亲自翻译是不是?我才走多久,联邦科技倒退了几千年了?” 系统又一次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眼睛一翻昏过去。 他赶忙说不是,接着就跑到那从来没用过、基本落了灰的系统商城里翻翻捡捡,找出一样东西,朝戚断情的精神体上一搁。 这种同声传译器械联邦自然是千年前就有了。可是从戚断情认出自己到现在,系统只敢一令一动,丝毫不敢说一句其他的话,自然也不敢提出“两位爷我就不翻译了您俩自个儿同传吧”的话。 可戚断情一点都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于是乔易年便眼睁睁地看着,戚断情和系统那边交流到一半突然又翻了脸。接着便看到戚断情一把将系统脚上那细细的金链子一扯,生生将那锁头扯断,接着用完全能够听懂的汉语说道:“自己滚出去,没有命令不要进来!” 系统扑腾着翅膀连忙逃出去。 困扰乔易年好些天的语言问题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等屋里唯一的那个电灯泡扑腾着翅膀逃出去以后,戚断情便神色又一变,接着便起身一把将乔易年揽进怀里,将脸贴在他头侧,低声道:“对不起,师尊。” 乔易年听着这熟悉的称呼,顿时眼眶一红。 他抿着嘴没说话,可双手却是别扭地抬起来,轻轻抱住了戚断情的腰。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乔易年闷闷地开口,喉头有些哽咽。“你倒是挺会安排。” “师尊……”戚断情顿了顿,道。“我自从知道要用你来换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下这个事情了。” “那你还为什么要招惹我?”乔易年闻言,神色一变,一把将他推开。“你自己静悄悄地去死,你撩拨我干什么?”说着这话,乔易年眼眶便更红,眼前也蒙起了一层水雾。“你给我这个遇见你的机会,让我喜欢上你,现在又跟我说要为了我去死?” 虽说这责怪在二人看来都是无理取闹的……毕竟戚断情前两个世界都没有记忆。 但乔易年看着戚断情此时的态度,心里便酸涩又委屈,不自觉地就这样说出口。 “这不是……忍不住嘛。”戚断情低声道,接着便看到师尊这一副马上又要掉眼泪的模样,顿时急得手忙脚乱,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师尊您不要哭啊……我知道错啦,以后不会轻易这样说了。” “那你还要不要这样做?” 戚断情答不上来,讪讪地闭上了嘴。 乔易年看着他这模样,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他抿嘴,接着道:“戚断情……你真在哪里都长了一副讨打的模样。” 戚断情没吭声,只垂下眼去不敢看乔易年的眼睛,又用大拇指轻轻把乔易年眼角湿润润的水汽擦去。 “没有别的办法吗。”乔易年问道。“就没有……我们都活下来的办法吗?” 不等戚断情说话,他便又开口道:“虽说我原本也是个要死的人了……没什么牵挂,死久了也习惯了。可是现在偏偏有你这么个狗崽子,我就不舍得去死。” 戚断情听到了这句话,原本躲闪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乔易年的眼睛上。 “……师尊。”戚断情低声唤道,接着又一把将乔易年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他。 “戚断情,几个世界算上来,我们已经这么久了……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好好地在一起过。”乔易年接着说。“你甘心吗,戚断情?一个人去死,然后把我留下?” 戚断情没说话,只是圈着乔易年的双臂不受控制地更加用力,像是要将这个人按进自己的血骨里一般。 “我会痛苦一辈子。”乔易年神色平静地低声道。“在你之前,我从来没喜欢过谁。再后来,我喜欢上的每个人都是你。如果你死了,我以后喜欢的每个人身上都是你的影子,我会一辈子都对不起对方,在愧疚之中欺骗他也欺骗我,然后用这种方式跟对方白头偕老。也有可能我一辈子都是一个人,养只狗,就叫戚洌、梁景行或者戚断情,把它当成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咬牙切齿道。“一天三顿地打。” “叫戚行戈吧。”戚断情脱口而出。 “……啊?” “我说,你要是真的养了那么一只狗,就叫戚行戈吧。”戚断情抱着他,语气之中带着笑意地低声说道。“我原本的名字叫戚行戈。” 乔易年:……。 接着,戚断情便被提着领子推到门外,接着那两扇雕花木门便在他转身回去时,贴着他的鼻子被狠狠地摔上。 戚断情看着那两扇门,嘴角越扬越高。 实在是神奇。虽然前路一片黑暗,却止不住的高兴。此时这从心底里生长出的愉悦,像是春天破土而出的幼苗一般,按都按不住。 管他明天是死是活,可此时自己和搁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是两情相悦的,甚至是生死都拆不散的那种两情相悦。 师尊这一句一句的剖白……说得多叫人窝心呐。 戚断情只觉得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这一日,戚断情被乔易年关在门外后便没了影子,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乔易年原本在屋里就没想把这人关多久,毕竟向来这个人不管是被关在哪里,都会想着法子蹭回来的。可是这一日却不同,这小子关上门就没了动静。 乔易年原本想着,自己定然能在自己窗外、房梁、或者刻意没关的后门处看到戚断情,可左等右等都不在。 乔易年等了半天,自己反倒沉不住气了,干脆咬咬牙,自己去把方才那扇门打开了。 空空如也。 乔易年变了脸色。他去问守在门口的侍卫:“戚断情呢?” 侍卫答到:“回王爷,方才戚夫人从您屋里出来,便先行离开了。” 乔易年:……。 好你个狗崽子。 这一日,心情不好的恭亲王没用晚饭,晚上送来的丰盛饭菜赏给了下人。 乔易年将屋里下人们都赶出去以后,自己闷不吭声地坐在灯下百无聊赖地看书。 可醉翁之意不在酒,手里拿着经史子集的书卷,可脑袋里全是那一只中午不辞而别的狗崽子。 下午乔易年不放心,虽说心里知道这个狗崽子不会一声不吭地自己寻死去,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几次派人到他房里去问情况。 问回来的情况次次都是,戚夫人独自在屋内,不知在做什么。 乔易年心里发闷。 就在此时,他面前的烛火跳了跳。 乔易年抬头,便看到戚断情又不知是从自己的哪个门或哪扇窗户中窜进来,手里拎了个东西,冲着自己笑。 乔易年脸上发烫,颇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脸,不去看他。 可就在这时,戚断情却是笑着一步上前,在乔易年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往怀里一带,接着便一步越上窗台,从那大敞的窗户内一步越出,两个呼吸之间,便搂着乔易年的腰,带他站在了乔易年卧房的屋顶上。 戚断情轻轻松开他,却又怕他失足摔下去,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腰。 乔易年此时脚下踩着王府屋顶那落满月光的厚重瓦片,抬起头去,便是深沉夜幕之下稀疏的星辰和一轮皎白的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21) 戚断情拉着乔易年的手往上走了两步, 到了房梁上, 又扶着他坐下。 “把我当姑娘了?”乔易年看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 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在他手腕上拍了一把, 接着利索地后退一步, 在房梁上坐了下来。 这会儿王府里各处都掌了灯, 平日里看着没什么特别,可此时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便看到那各处星星点点的灯光, 隐隐约约地将王府的亭台楼阁勾勒了出来, 和缀着点点星辰的深蓝夜空辉映在一处, 便显出了岁月静好的安适。 戚断情听到他这话,温和着眉眼笑了起来, 贴着他在旁边坐下:“总想着你这个世界没有武功, 怕不小心把你摔着了。” 乔易年笑着嘁了一声:“你手里拿的什么?” 戚断情往另一边放了放:“不给你。”说着,还把乔易年往怀里一搂。 “啧, 你这小子。”乔易年看他这皮里皮气的模样,不由得就笑了起来:“那你拿来干什么?” 戚断情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道:“本来是拿来给你的,可他们说你今天没有吃晚饭。” 说着,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了乔易年面前。 是个颇有少数民族风格的酒壶。酒壶外头是一层厚实的皮革, 摸起来有点像鹿皮,又有点像牛皮。 “这东西哪来的?”乔易年接过酒壶,在手里掂了掂。 还挺沉, 晃一晃,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酒液。 “今天下午我出去了。”戚断情道。“我北方的属下来找我了,这个酒壶是我从十来岁上战场那天起就开始带在身边的。战败那几天我忘了带,今日这属下带过来,还装了壶酒给我解馋。” 乔易年闻言,原本不馋酒的他便开始扭这酒壶的盖子,要将这酒壶打开尝一口。 但这酒壶的口也不知是怎么封起来了,无论扭还是拔,都纹丝未动。 “本来想带给你尝尝,”戚断情一把将酒壶拿过去。“当年上战场,虽说我倒不怎么害怕,可我这个世界的父亲说喝酒壮胆,非要叫我带上……嗯,还说草原上的男儿不带酒壶不叫上战场。后来时日久了,喝习惯了,也就离不开了。”说到这儿,戚断情话锋一转,在乔易年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可那你晚上饭都没吃,这酒性烈,你喝了怕胃疼。” 乔易年撇嘴:“就一口,不碍事。” 戚断情哼了一声,将那酒壶轻轻掷出去,落在了不远处的瓦片上。 “咝……”乔易年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把,起身便要去捡那酒壶回来。“你也太小心了,不过一口……” “你小心一些。”戚断情一把扯住他,将他扯回来。乔易年猝不及防,便跌进了他的怀里,被戚断情顺势一揽,便被他腻腻歪歪地裹住了。 “你怎么不问我下午去见我下属干什么了?”戚断情在他耳边问道。“北方突厥将领,不远万里潜伏进大启国都,可不会就是为了一壶酒。” “行,我问。”听着他这话,乔易年不由得笑了起来,侧了侧身,舒服地靠在他的胳膊上,抬手扯住了戚断情的领子。“阿史那将军私自通敌,恐怕是要为祸大启,妄图北逃。本王不如此时便将你缉拿起来,送到宫里去让皇上斩了你的首。” 话没说完,戚断情就低声笑起来,低头在乔易年唇上吻了一下。 “他们是要来接你了?”乔易年被戚断情的气息灼得脸上有些发烫,可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水到渠成的亲昵,于是便自如地眯眼笑着将戚断情的脑袋推开,问道。 “嗯。”戚断情应道。“今天下午他们刚到,便放了信鸽去我那里。说突厥那边的王上这几个月在打算派使团到大启来,到时候会向大启的皇帝讨回我。” “这么器重你?”乔易年笑着问道。 戚断情颇为骄傲地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你可不知道你家将军战无不胜,从上战场开始,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乔易年笑着点头:“是,没打过败仗,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敌国俘虏了的。”说道这儿,还不忘补充道。“被俘虏了还不算,还被送到个王爷府里当个没名没分的小妾。” 听见乔易年的调侃,戚断情并不恼火,笑着在他颈侧敏感的位置咬了一口:“还不是为了你。一听说南边大启有个叫乔易年的,还不是想尽方法把自己送过来。你是不知道你们那个什么神勇大将军多没用,我把部队精锐全拆光了,他花了半个多月才把我拿下来。” 说到这儿,戚断情又笑了起来,伸手在乔易年的腰上摩挲起来:“你们古地球是不是有个皇帝,烽火戏诸侯的?我就是学他……” 流氓坯子,说不了几句正经话,就又露出了狐狸尾巴。 乔易年佯怒着避开,还在他颈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同王上派来的信使说,灰溜溜地打了败仗再来和谈太丢人了。”戚断情道。“届时又要朝贡又要称臣,丢掉颜面不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如让他们趁着这阵子兵强马壮的时候往南打,等到打到这皇帝眼皮底下了,再派人来谈不迟。……再说,我也是有私心的。若是现在就来和谈,我们拿什么换你们大启的恭亲王到我们那边当人质去?” “……你的意思是?” “我回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舍得死。”戚断情在乔易年的鬓边吻了一下。“虽说世界规则在这里,可我们毕竟从上位世界来,跟这个世界原本我们的角色本人是不同的。所以我想试试,说不定能够扭转这个世界的定局。” 听到他这话,乔易年便笑了起来:“这才对。这样我也能放心了。”说到这儿,乔易年不禁又皱起眉头。“可是这打仗得打多久?你不在突厥军中,万一胶着起来了可如何是好?” “我那些手下,都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和大启朝的军队打仗不在话下。”说到这个,戚断情神情颇有些骄傲道。“再有什么难处,我在这里是能远程解决的。” “可……要打多久?”乔易年问道。“三年五载是等不起的。” “若是光打仗,自然是等不起,所以要想办法把这边搞乱。”戚断情笑道。“得从两头下手。我和王上说了,我已经控制了这边的嫡出皇子,便就是四王爷恭亲王。若是把那个老皇帝弄死,老皇帝宠妃的儿子不过几岁。届时就算恭亲王无法登基,也可以把这小子推到王位上去,恭亲王摄政。” 乔易年:……? 他一巴掌打在戚断情的后脑勺上:“我怎么觉得你说什么话都像是很轻松一般?大启说打就打,皇帝也是说杀就杀的?戚断情,你怕不是只会吹牛吧?” “以我之长,攻其之短就可以了。”戚断情笑着搂了搂他的腰。“皇宫虽说铁桶一只,可这老皇帝沉迷丹药,身体早被掏空了。此时送一两个术士,把那丹药配方改动个一两味,老皇帝这身体立刻就能垮。届时朝中定然大乱,你就趁着这个时候揽过大权,不在话下。” 这话说得的确没错。皇帝现在视乔易年如洪水猛兽,就是因为芩妃之子尚幼,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而老皇帝自视身强体壮,朝中大臣对那不知是何原理的“仙丹”态度也是模棱两可,故而不急站队。此时朝中虽说看似安定,实则并没有其表面那般坚不可摧。 到时候北方一乱,皇帝又生重病,朝中局势就可立刻扭转。 说完话,戚断情那原本志得意满的神情又变得委屈起来。他慢吞吞地把下巴搭在乔易年肩膀上,委屈道:“师尊,你信不过我也便罢了,还说我吹牛。” “谁知道你白天寻死觅活的,这会儿就把事情全都安排好了呢?”戚断情说话间的热气落在乔易年而后,温热且带点湿润,叫乔易年下意识地就想躲开。“你这想法的确极好,可是既然如此,何必再让突厥挥师南下呢?你便随我留在大启,不是挺好?” “不行。”戚断情正色道。“你若是不当皇帝,脑袋日日都是悬在腰上的。可你若是当了皇帝,以后大臣们逼你雨露均沾,还要逼你诞育子嗣,可如何是好?” 看着他这事事周全、巨细无遗的模样,乔易年心底一片柔软。 “况且,我特别想带你去看看北方的草原。”戚断情又在他耳边笑道。“若是不回去,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完成这愿望。” “那我应当做些什么?”乔易年不禁轻轻靠在他身上问道。“想来我也应当准备准备,疏通各家大臣……” “这些到时候都是水到渠成的。你若是揽过了大权,这些大臣一个比一个怕死,到时候都会往你这里靠。”戚断情看他那泛红的耳根,不免又心痒,干脆贴过去,舌尖一勾,舔在了他耳根上。“师尊要做的唯有稳定军心了。好好在徒儿身边待着,便什么问题都不会出。” “……这个时候莫要喊我师尊。”乔易年听着他这称呼,心头的羞耻感几乎要突破心际了。他被戚断情舔得轻轻颤了颤,赶忙朝他怀抱外面躲。 “不喊师尊喊什么。”戚断情笑着将他一把拉回来,在自己独独偏爱的耳根上又吻了一下。“不用尊称,可是欺师灭祖的。” “你此时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欺师灭祖!”乔易年咬牙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22) 从这一日起, 王府里便陷入了一派不同于往日的安静祥和。 这不同之处便是在于, 以前王府的气氛中并没有恋爱的酸臭味。 前阵子戚夫人刚开始纠缠着王爷时, 哪一天都是被王爷毫不留情地收拾出去的。后宅里天天活在戚夫人的低气压之下的男宠们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便都指着看戚夫人的笑话。 可是现在, 戚夫人每日出入王爷卧房如入无人之境, 且日日与王爷同眠到日上三竿的点儿。这但凡有些个眼力见的人, 都能看出这时戚夫人找对了法子,如今得了宠。 故而如今后宅里也没有了个虎视眈眈、杀气腾腾的阎王。 “王爷若是真喜欢这一个型儿的, 早早讨几个来府里便是。”那柔弱温柔的林妹妹这一日坐在亭子里同几位公子下棋闲聊, 又说到了这件事, 悲从中来, 又哭哭啼啼道。“如今这算个什么事?白白耽搁了奴家的大好青春……” “嘁。”那昆曲唱得极好的苏公子一听他这话,靠在柱子上便笑了起来。“人家那是天天跑王爷那儿倒贴出来的。你若是真有这个心, 可以试试争宠去。” “我哪里敢有这个心!”听着这话, 林妹妹顿时噤若寒蝉。“我有这个心,也需得有这个胆子!那戚夫人从里到外都不是善茬, 还不等我得宠呢,怕是要先拿刀将我捅个对穿!” “是的呀。”苏公子笑道。“再说,你来这儿一年多都没想着怎么勾搭王爷,怎么如今戚夫人一得王爷青眼了, 你便急起来了?” 林妹妹撇了撇嘴, 哼了一声,没说话。 “叫他觉得没面子了呗。”一边下棋的青衣公子闻言笑道。“日日梳妆打扮,艳冠群芳的, 却不料王爷不青睐他也就罢了,跑去宠幸了另一个人。” “就你话多!”林妹妹粉拳锤在他身上。 语毕,林妹妹又兀自颇不高兴地碎碎念道:“我是哪里比不上他?我日日早起描眉画眼,唇脂用的是春宜坊里最贵的,哪里比不上后宅里这群五大三粗的糙男人……” “你怕又要讨打了!”那个蹲在一边斗蛐蛐的、十来岁、尚未变声的小少年抬头道。“你这话可别让严哥哥听见了。” “乌鸦嘴!”林妹妹骂道。 “说起来,似乎是很久没见到严公子了。”青衣公子道。“以往虽说见得少,可好歹天天能照面的。” “严哥哥最近似乎很忙!”小少年合上斗蛐蛐的罐子,起身说道。“以前严哥哥每日教我练一个时辰的剑,也不许我偷懒。如今每日半个时辰,便放我去玩了。” “怕是真有什么事情在忙。”苏公子点头道。“严兄做事向来有主见。” 周边几人闻言皆是点头附和。 可此时“最有主见”的严公子是不在府中的。 他出现在了皇宫里皇帝的卧房中。 皇帝坐在床上,芩妃侍奉在侧。皇帝今日脸色似乎分外不好,面色比之前都白些,喉咙里也发干发痒。他就着芩妃素白的小手喝了口茶,总算缓了些。 皇帝自己都不知自己这身体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原本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捉拿了主帅的北方突厥竟是突然又举兵南攻。这次曾经“大破突厥”的刘将军早已班师回朝,北边的守御部队不堪一击,被打得落花流水,又往南撤了五十里。 这事快马传到京城,又引得文武两派吵成一团,闹得皇上几天不得安宁,此时脑袋还突突地疼。 皇帝知道自己面色不好,可他自己断定这不过是因为暂时操劳。 “陛下今日这丹药似乎剂量用得大了些。”芩妃道。“那两个新近来的道长似乎手艺不精,不如叫他们跟着先前的几位学些时日再上手替陛下炼丹。” 先前的几个炼丹术士都是芩妃自己的人。丹药里头除了渐渐能败坏人身体的成分外,还加了些许催情的药物。这药物平日里不显现,可一旦用药之人接触到了芩妃身上所用的香料,便会生出功效来,叫人神魂颠倒。 故而外头的道观里前些日子又献进来的大师,芩妃不知根知底,原想派人去收买了,可对方却是装傻充愣。 这便让芩妃有些慌了手脚,心下不安。 可皇帝听到她这话,面上居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摆了摆手。 “朕倒看这两位仙长精于丹药。”他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养的那群术士一句不好。此时听到芩妃这样说,便不免皱起眉毛说道。“这几日朕这药服下来,便觉得经脉顺畅,飘飘欲仙,从未如此舒适过。但恐怕是近日诸事繁杂,朕几日夜不能安寝,才身体有些不适,怪不得几位仙长。” 殊不知这药的千般妙处,皆是因为这药中加了一味罂粟提取物。 芩妃赶忙面上笑着应是,心里却更加惴惴不安,想着尽快找法子把那两个术士收拾掉。 “近期恭亲王那边可有什么情况?”皇帝接着便把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严成修。 严成修默不作声地躬身磕了个头,接着回道:“回禀陛下,王府中一应事宜皆如常,唯一有变的便是半月之前开始,王爷便极其宠幸侍妾阿史那,日日宿在一处,晨起的时间也推迟了许多。” “哦?”皇上听到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阿史那?突厥的那个将军?” 严成修点头应是。 “难怪这逆子平日里碰也不碰你们。”皇帝笑了起来,可紧接着便被一口气卡在气管上,又声嘶力竭地咳了几口。等咳完了,才接着说道。“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严成修没有搭腔,只板板正正地跪在那里。 可皇帝也没等着他回答什么。他笑完了,却又颇不放心地皱起眉毛来:“莫不是又是障眼法?那么,恭亲王可有跟新王妃同房过?” 严成修抱拳在面前的手微不可闻地一紧。 “回陛下,尚未。” “噢……”皇帝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周边丫鬟也不碰,大家闺秀也不喜欢。怕是近日要再送些歌姬舞姬去,再试探一番了。” 说着话,皇帝的嗓子又涩涩地发起痒来。莫名其妙地,他便又迫切地想吃那两个术士的丹药。算来还有两个时辰才到服药的时间,可身为一国之君,多吃一口药是没人敢拦的。 他开口对候在门口的大太监吩咐道:“去给朕再取一丸长生不老丹来。听说那两位仙长今日炼了个新方子,才送了几丸过来。就给朕取那个方子的仙丹,不要其他。” 话没说完,嗓子就又痒得想要咳嗽。 皇帝于是匆匆地就要挥退严成修。 他开口道:“无什么事情,就不要在这里久待了,早些回去。路上当点心,莫叫那边发现了。” 严成修磕头行礼,便准备退下。 “下个月廿三再回宫一趟,莫要忘了。”临他要走的时候,皇帝不忘嘱咐道。 “是。”严成修垂着眼应道,叫人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可这一次,不等皇帝下一次召见严成修,也不等芩妃去把那两个深得皇上待见的术士做掉,他们便都没了机会。 因为皇上服下丹药没多时,便突然口吐鲜血,浑身抽搐,还不等说个什么话,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宫里头的太监赶忙宣来御医。可这御医望闻问切了一套,竟是说不清楚是下毒还是重病,只说皇上身体已是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药石无医,此时只能拿千年人参吊着命,多少续些时日。可最久月余,皇上便要油尽灯枯了。 皇上突然就不行了。 宫里人慌了手脚,赶忙去告知平日里除了皇上以外最说得上话的芩妃娘娘。向来临危不乱的芩妃娘娘不知怎么,顿时煞白了脸色,两眼一翻,也差点昏过去。 她知道那药是伤身的,可那帮术士跟她保证过,循序渐进,没个十来年死不了人。 芩妃当时想着自己儿子年纪尚幼,皇上不能没了。但这皇帝若是活得太久,却是夜长梦多,万一日后自己年老色衰,宫里又进了新人,那自己多年算计都功亏一篑,连带着儿子都要跟着自己倒霉。 故而,在文武百官乱成一团时,芩妃颤巍巍地站出来,以后宫此时品阶最高的妃子的身份,以“皇上昏迷不醒,但朝纲断不可乱”为由,试图将大权揽在手里。 一来平日皇帝在时,这芩妃说话就非常管用。二来芩妃的母家位高权重,在朝中雄踞一方,是颇有些背景和实力的。更何况,芩妃膝下育有一子,深得皇上宠爱。若这几日皇上能恢复意识,那这储君之位十有八九就是他的。 故而反对之声寥寥。 而就在芩妃垂帘上朝,要将北御外敌,内立储君的事安排妥当时,一直悄无声息的恭亲王突然站出身来,领着千余京城卫戍精锐杀进宫来,将一应炼丹术士以及同炼丹术士勾结的妖妃一同拿下。 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接下来!有一个surprise!。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23) 皇上还没到知天命之年, 本该是正值壮年的岁数, 却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时谁听之都不会相信的。 可那一日芩妃在朝堂的帘后哭得梨花带雨, 痛陈国事繁重,皇上忧国忧民、宵衣旰食, 为了大启的江山社稷熬枯了身体。 在别的大臣尚未开口说话时, 那原本是个地痞流氓、后来沾了妹妹的光考了科举又进了朝堂的国舅爷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哭着喊吾皇万岁。 引得他的一众同党也利利索索地跪下,接着便哭喊一片。 别的大臣此时生怕不忠不义的帽子在此时扣在头上, 便也都稀里糊涂地跟着跪下, 一时间朝堂中竟出现了一种奇妙的和谐气氛。 恨不得触柱而死的老臣和早站好了队等着改换新皇的朋党哭成一团。 就在这时, 皇城破了。 从里从外两个方向, 顿时乱成一团。 穿着京城守备沉重铠甲的士兵冲到朝堂上,直接将帘后抹眼泪的芩妃捉拿了起来, 连同跪在阶下眼泪鼻涕都来不及擦的国舅爷。 而此时后宫之内, 侍卫们在指挥下冲进了太医院里专门替皇上炼丹的院中,将里头的术士一应抓起来, 投进大牢。 朝堂上跪在地上的诸臣此时顿时呆愣在当地,脸上的泪水都还没擦干净,便满脸震惊地向后看来。 接着便看到了殿外穿着层层叠叠繁复厚重的亲王官服,脚步稳健地步步走进来的乔易年。 他目不斜视地路过跪在地上忘了起来的一众大臣, 步步走到龙椅阶下, 才转过身来。 在此之前,没几个大臣正眼看过这位四皇子。 恭亲王出生没两年,先皇后便薨了。这皇子在深宫之中被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子养到十来岁, 没几年,这个妃子也没了。 那时候大皇子死了三年,三皇子也没了。二皇子的生母是个宫女,刚一成年便被打发到了边远的封地里去。 原本这硕果仅存的四皇子应当吸引了所有人都视线,可这个时候皇上身边多了个怀孕的芩贵人。故而从这芩贵人生孩子开始,皇上便将这小儿视作掌上明珠,心头之宝,再没哪个皇子的地位能大过他去。 所以,这个先皇后所处的四皇子便这么默默无闻地长到了成年,被皇上派些无关紧要的政务打发了,每周每月按时上朝,平时举止谦恭且话尤其少,看着就像个草包。 想将他推上太子之位的都是那些纠结于血缘正统的迂腐大臣,虽说看不上他,可若是皇后生的,就是头驴,他们都要拥立为太子。 所以这个草包默默无闻了二十年,后来终究一鸣惊人,还是靠着自己的性取向。 皇上重病,朝堂上的诸位大臣没有一个把他当做大启的希望,也没有一个把他当成威胁。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高冠正装,站在众臣面前,神情端庄高贵,举止优雅肃穆。 乔易年垂着眼睛,将跪在地上,神色各异的大臣们扫了一遍以后,沉着声音缓缓道:“诸位不必多礼,请起。” “竖子小儿,凭什么抓我!”国舅爷自从妹妹当了皇上的人,从没受过一次这样的委屈。他挣扎着,瞪着乔易年喝骂道。 “宫妃王氏,勾结术士,下药毒害父王,妄图霍乱超纲,依律当斩,株连九族。”乔易年并未看他,只缓声道。“吾身为陛下嫡四子,上无兄长在侧,下无成年弟侄,故愿暂代父皇处理朝中要务,外拒强敌,内清奸佞。” 这话一出口,朝堂上顿时一片肃静,落针可闻。 这恭亲王,平日里不声不响,却不料是在藏拙,韬光养晦呢。 今日皇上一出事,他立刻借故便拿下了皇上的宠妃和外戚,还以如此之快的速度调动了京城禁卫。 此时正值北方局势紧张的时候。大启本来就被战争拖得兵马疲敝,现在又在朝北方调兵,四境之内便调不出一支够用的空闲军队来。而此时五皇子还差两年成年,芩妃之子六皇子不过十二岁,再往下的都年纪尚幼的孩童。 乔易年一旦站出身来,众位大臣是没有一个能够提出反对的理由的。况且外戚之首的国舅爷已经被扣上了弑君的帽子,外戚一支便顿时群龙无首。加之京城禁卫军亮闪闪的长枪横在殿外,再没哪个敢站出来说话的人。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乔易年缓声问道。 这天下午,芩妃一系便被关进了大牢听候处置,而恭亲王府的一家之主乔易年这一夜也没有回家。 代掌政务的乔易年从坐上朝堂龙椅上那一刻开始,便陷入了纷繁的政务之中。那刘将军也不知是真的年老体弱,还是被戚断情的手下打怕了,一听要重新北上,吓得赶紧抱病在家,接着便递上来了一封乞骸骨的折子。 可乔易年这一仗本就没打算让赢,并且派谁去都是,一个模样。故而他丝毫没有多加考虑地夺了情,拒绝了刘将军想要退休回家的美好愿望,把他赶到北边去了。 而朝中此时也积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老皇帝不敢把重要的事情塞给儿子们做,可这些事情积留在他手里却又根本做不完。他每日既要腾出时间来打坐炼化仙丹,又要抽出大块时间陪芩妃温存缠绵,晚上还得彰显自己的龙马精神,夜夜笙歌。 所以那些折子,就算是将一个时辰掰成两个时辰,也是处理不完的。 所以这些事情都压在了乔易年的身上。 况且,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可那老皇帝还喘着气。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让那些紧紧盯着自己身下之位的大臣们无话可说,乔易年在高压状态下工作了一天后,还要“主动”去老皇帝的床榻前侍奉汤药,以彰显自己身为臣身为子的忠孝之义。 躺在龙床上的老皇帝昏迷不醒,隔一个时辰就得用一次药。乔易年对那老太监表示自己一定要亲力亲为,将那老太监感动得眼眶通红。上一轮药喂完了之后,老太监嘱咐他小憩一会。可他此时仍旧穿着厚重繁复的朝服冠冕,身后……也没有那个腻腻歪歪的家伙贴在自己背上。 故而这一天,让戚夫人暖了将近一个月床榻的乔易年坐在皇帝寝宫的软榻上,又困又累得头痛欲裂,却仍旧睡不着。 正可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乔易年拿胳膊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不由得叹了口气,看向床上那个老皇帝。 果然是面色白里泛青,肤色也隐隐发黄,一副日薄西山,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 按道理来说,老皇帝死了,乔易年和戚断情现阶段的威胁就不存在了,而戚断情在这个世界中命格里的劫数也算是消失了。 那么之后呢……? 按照系统所说的话,戚断情现在的精神体还是重伤的状态。如果这个世界的劫难结束后,他势必是仍旧需要去不同世界中继续修复的。 况且……按说戚断情精神体的修复是需要借助其他人的精神体的原料的。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没有在这个世界中死亡的话,戚断情的精神体很有可能是没有办法恢复的。 乔易年心里一直隐隐担心着,可戚断情胜券在握的模样却又让他难以真正生出不安的心思。 乔易年心想,总是会有办法的吧。 他就这么来回担心着,时间久了,脑袋便难以控制地朝下点,眼皮也变得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乔易年又听到头顶的房梁上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乔易年抬头,就又看到那个神出鬼没的戚断情扒在房梁上,温和着眉眼冲自己笑。 乔易年:……。 他想着,定定然是自己困迷糊,看错了。他皱着眉头揉了揉眼角,站起身来,便又看向房梁。 这次房梁上没人了。 因为那人一个纵身,越到了自己面前。 “……你怎么到处乱跑?”乔易年皱眉低声问道。 “没有乱跑。”戚断情身上带着外头更深露重的凉气,凑上前来在乔易年面颊上吻了一口。“你在哪里,我待在哪里才安心。” ……狗崽子情话十级。 “……你倒是不怕路上叫人发现。”乔易年看着他这模样,便无可奈何地发不出脾气来,叹了口气道。 “这不怕,皇宫里这点守备力量,不在话下。”戚断情道。接着,他又往龙床那边瞥了一眼。“还没死呢?” “……尚未。”乔易年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怎么说话呢?好歹也是条人命。” “都是虚构的。”戚断情看他又板起脸了,便伸手将他一搂,低头在他面颊上蹭了蹭。“我就是不愿意看你为了这么一个虚构的人殚精竭虑的,觉都睡不好。” “……还不都是为了你。”乔易年毫不犹豫地便开口道。话说出口,才有些脸红,接着说。“对,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老皇帝死了之后,如果……” 就在这时,宫门被从外面推开。 老太监引着一群端着汤药人参茶水的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今天加更哟! 为什么呢,咳咳,因为狗花明天考四级口语,给自己攒攒人品(要攒人品就去复习英语啊喂!!) 另外!狗花假期接档文了解一下~准备双开一本言情和一本耽美,耽美大概是重生小皇帝和掌权首辅的君臣年下文,言情的文案已经放粗来啦!轻松欢快小甜饼,感兴趣的小天使阔以去了解一下~!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24) “这……”老太监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 这么个大活人, 说没看见那是假的。乔易年侧头看了戚断情一眼, 此时这人就站在这里, 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藏哪儿都没用了。 于是乔易年颇为礼貌地冲老太监微微一笑, 就像身边那人不存在一般, 缓步迎上前去:“公公, 可是到了父皇吃药的时辰?” 老太监看他这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此时又是衣冠整齐, 没有在皇上病榻前宣淫的迹象, 只得也勉强装聋作哑, 点头道:“是了, 王爷。太医还吩咐这一顿用过之后,便可让皇上稍作歇息, 等明日天亮了再继续用药。” 乔易年点头, 接着便走到皇帝床边,等着小太监们将药端过来。 “王爷, 这位……?”老太监躬身站在一边,还是忍不住问道。 宫里闲杂人等向来是不允许随便出入的,各处把守得都严格,可怎么就把这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来了? “啊。”乔易年闻言, 不得不直面“戚断情为什么在皇帝寝宫”这个问题。他抿了抿嘴, 气定神闲道。“贱内缠人得紧,一时半会离不了人。今日本王不在府中,他便硬是跟进了宫里来……公公莫怪。” 老太监:……。 您还是没说他是怎么进来的。 可老太监毕竟是个当奴才的。眼下皇上眼看着就要没了, 面前这位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位。老太监也不敢多问,看乔易年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便也装傻地应了下来,接着便退到一边。 千年人参和几十味中药材煨出的汤药递到了乔易年手里。 乔易年用汤匙盛出一点来,便往老皇帝嘴边递。 给这种土埋到脖子的昏迷不醒的人喂药,实在是难为人。这人没有意识,嘴巴也松松的闭着。要用那汤匙将对方的嘴撬开,再将药灌进去。 对方喉咙不会吞咽,要等着那药一点点流进老皇帝的喉咙里。喂多了这药便会从嘴角流出来,沾得脸上黏黏糊糊。 故而这药一喂就是小半个时辰,实在磨人。 乔易年坐在床边一匙一匙地耗着,戚断情就站在一边,靠在雕梁画栋的床柱子上看。 这床柱子看着好看,实则华而不实,往上面一靠,硌人得紧。而底下明黄色的被褥也是看起来闪得人眼晕,这亮堂的颜色加上熠熠反光的绸缎,一点都不宜居。 日后绝对不能让师尊当这个皇帝,天天睡在这样的地方活受罪。戚断情想。 而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了呛咳的声音。 戚断情和乔易年以及周边的下人皆被这声音吸引了目光,紧接着众人便看到皇帝睁开的眼睛。 病来如山倒。这人前两天虽说面带病态,可那眼睛好歹是灵动清澈的。可这个时候,皇帝那一双眼睛浑浊无光,眼珠子也不灵活,转也转不动,只直勾勾地看向前面,瞪圆了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乔易年。 他嘴里咳嗽完以后,便深吸了一口气急着说话。可这气流进到他的喉咙里,就刮擦着他的咽喉,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抽动的风箱。 乔易年此前没见过将死之人挣扎着说遗言的模样,此时看着老皇帝这般,竟隐隐像是看到了厉鬼索命。 他心头一咯噔,可是面上不显。他不紧不慢地起身,站在床边对皇帝躬身行了一礼,接着便起身对一边的大太监道:“拿茶来。” 大太监赶忙从一边宫人的托盘上拿起茶来,也来不及去递给乔易年,自己便跪在床边上,将茶杯递到了老主子的唇边。 皇帝喝了两口茶,总算是能说出话来。 一开口,便是喊他的芩妃。 “芩儿……芩儿呢?”皇帝哑着嗓子问道。 乔易年本来看着这人将死的模样,虽说知道这个世界是虚构的,可还是因为是自己和戚断情造成的他提前死亡而感到有些内疚。故而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半分要气老皇帝的意思,恭恭敬敬道:“回父皇,芩妃娘娘勾结炼丹术士,骗您服用丹药以毒害您,而今已被关入大牢了。” 乔易年实话实说。这炼丹术士所谓的长生不老丹不过是子虚乌有,都是些骗人的封建迷信把戏。 可这话却一步一准儿地踩到了老皇帝的底线。 老皇帝这人在政务上佛系得很,什么事情都是得过且过,可唯有两件事碰不得。 一件是那能使自己长生不老的丹药,一件是自己的解语之花芩妃娘娘。 皇帝听了这话,便断定了是面前这个儿子断了自己的丹药,还将罪责扣在自己好不容易搜罗来的那群仙长头上,最后还要拖自己的宝贝芩妃下水。 这逆子,就是要将自己逼死。 皇帝顿时气得目眦欲裂,瞪圆了一双眼睛,将那枯瘦煞白的手也从被子里抽出来,颤抖着指着乔易年的脸,抖得说不出话来。 恍惚之间,乔易年似乎看到了《儒林外史》里头那临死前为了两根灯芯,伸着两根手指头就是不愿意咽气的严监生。 当初上学时读到这个地方时还觉得好笑,可现在看来,一个人临死前憋着一口气不甘心去死的模样,实在不怎么让人觉得幽默有趣。 他默默错开目光,不再去看他。 旁边那个跟了他几十年的老太监看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人是要不行了。老太监顿时喉头哽咽,端着茶的手也止不住抖起来,茶杯盖子和杯身随着他的颤抖上下颠簸,发出轻微的瓷器碰撞的声响,和老皇帝喉咙里拉风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老皇帝全身的劲儿都放在了那根手指头上,眼睛便也不听话地开始往上翻,将那很少示人的眼白一下一下地往外露。 气数将尽,马上就要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整个皇帝寝宫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哀伤的气氛。 乔易年不敢看他这索命的模样,不自觉地脚步便往后退了一小步,紧接着便挨上了戚断情紧实温热的胸膛。 戚断情抬起收来,轻轻扶住了他的腰。 乔易年一瞬间那被老皇帝鬼片男主角一般的神情吓得悬到喉咙眼的心顿时放了回去。 而就在这时,拉风箱的声音停住了。 乔易年再低头去看,老皇帝竟然是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那一根使劲使得颤抖的手指头,也松松地收了回去。 那原本没什么光的眼睛此时也闪耀起了生命的神采,就连惨白发青的脸颊都泛起了些红晕。老皇帝那原本僵直的脑袋也状似轻松地挪了挪,摆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 老太监是个在宫中迎来送往了几十年的人,看到他这幅模样,眼泪立刻就掉了下去。阉人的声音本就尖锐沙哑不好听,此时将呜咽憋在喉咙里,更像是某种动物的悲鸣。 可乔易年却察觉出了不同。 这老皇帝此时的神态,跟自己原本见到的他完全不同。 果然,老皇帝开了口。 “戚行戈。”他喊道。声音虽说仍旧是沙哑的,可已经带了几分中气。 他这一喊,便叫乔易年顿时愣住。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戚断情原本的名字? “你算盘打得很好,不愧是联邦的上将。”“老皇帝”笑眯眯地开口道。“是不是觉得这么做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周围宫人听到“老皇帝”这样说话,都要么仍旧沉浸在悲伤里,要么面面相觑不知道个中是什么意思。 “你……”乔易年皱眉。 戚断情开口打断了他。 “皇上开始说胡话了。”他说道。 “老皇帝”笑着点点头。“但是戚行戈,我死了,世界法则就要自己运行了。” 乔易年抿嘴,蹲下来在老皇帝的床边,用周围除了最近的戚断情以外其他人都听不清的声音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当年能弄死戚行戈的人。”老皇帝笑起来,根本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坦然道。“也是现在能更改这个世界的秩序,再让他死一次的人。” 乔易年心里明白,这个能够突然窜进老皇帝身体里的人说的话并不像作伪。 他被这人这话刺激得脑中一蒙,顿时思绪便被打乱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戚断情。 戚断情的一双眉毛正拧在一处。 乔易年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扯住了“老皇帝”的领子,将他的上半身提得离了床铺。 “你说清楚。”乔易年咬牙道。 “很清楚了。”这人笑着,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了。接着,他抬起眼去,看向站在床边的戚断情,笑着道。“戚将军,你自己手上沾了多少我们族人的鲜血,你自己也数不过来。是债总得还的,总是有人会找你讨债的……” 这个人的声音像是轻飘飘的雾气一般,愈来愈轻,也愈来愈淡,最后以一种颇为诡异的声调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紧接着,乔易年就突然觉得肺中的空气像是骤然被抽空了一般,喘不上气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乔易年的生命开始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流逝着。 他自己尚未反应过来,便落进了戚断情的怀抱之中。他这才猛然发现,自己此时全身无力,并且身体开始迅速地趋于僵硬。 果然,那个戚断情这个世界的劫数消失,世界便开始自动地吸收乔易年的生命,补充到戚断情的精神体上。 乔易年恍惚之间,看到戚断情紧紧搂着自己,在呼唤师尊。 多惨啊,还没过几天舒坦日子。乔易年心想。 也就在这时,乔易年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泼在了自己身上。他垂眼,便看到满目的鲜红。 狗崽子又要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另外~有奖征集!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世界啦,小天使们是想看穿到戚将军的世界还是乔易年的世界呀! ☆、本王的侍妾美如画(25) 于蔚是前年从联邦首星大学毕业的。 她当年在大学里学的新闻, 毕业后凭借着颇为优异的履历进入了联邦电视台。 作为一位Omega女士, 如果放在她出生的十年前, 她受到的教育一定是“Omega最合适不过的就是找一份稳妥的工作,日后物色一位可靠且优秀的alpha, 然后相夫教子, 享受稳定的家庭生活。” 可是于蔚出生在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时代。 因为在她四岁那年, 联邦遭受了虫族的入侵。从那以后,联邦的居民就重新回到了战乱的状态, 再也没有办法去奢求所谓的“稳定”。 除去地球消亡、人类迁居外太空那一段破而后立的动乱岁月之外, 人类已经上千年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动荡。异族的攻击是人类千年来发展出的高科技与先进武器难以抵御的, 故而在战争的初期, 联邦军队节节败退,被打得落花流水, 而联邦所在的星系也陷入了长久的动乱。 于蔚便是在这样的动乱之中长大的, 而她的亲生父亲在她们举家后撤了好几个星球之后,毅然地决定参军。 便再没有回来。 虫族有着比安定已久的联邦更加先进的武器装备和超强的繁殖能力, 这在战争中是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优势的。因此在战争前期,联邦军队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虫族的侵略蚕食着人类从迁出地球开始好不容易建设出的家园,也蚕食着无数人类的军人与平民。 所以于蔚从懂事起,便也想能够成为一名军人, 在长大后的某一天, 为了联邦人民与全人类的未来,走上战场。 但在这样的过程中,战争科技便得到了飞速的发展, 优秀的将领也在动乱中成长起来。 所以于蔚的这个愿望没能得到实现。 因为在她十五岁那一年,一位名叫戚行戈的将军出现了。 当时,戚将军才从军校毕业,正处在战争最胶着的时候。戚将军的第一场仗便被派到了局势最危急的战场上。当时的戚将军还是个才毕业的戚上尉,率领着自己的小队从虫族军队的后方突袭,捣毁了虫族的指挥部,并全身而退。 戚行戈的小队瞬间扭转了那场战役的形式,成了自从虫族入侵以来,联邦打下的最出色的一次反败为胜的战役。 当时于蔚家正在那颗战争星球的后方。前方打得一败涂地,这颗星球上的居民都在举家收拾着行李,放弃家里的房子,准备在虫族冲破前线的防线之前往后面的星球上退。 而于蔚的妈妈在收拾好行李之后,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抱着于蔚哭了起来。 因为这间屋子是当年于蔚的爸爸带着一家人往后逃难时,最后落脚的地方。 “仗打不了多久的,这个地方肯定安全。”当时,于蔚的爸爸是这么说的。“你们就在这里等我,等战争胜利了,我回这里来找你们。” 可是,爸爸没有回来,这个星球也马上就要沦陷了。 “你爸爸回来也找不到我们了……”于蔚的妈妈哭着说。 于蔚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她哭着抱住妈妈,接着抬头看向天空。 一艘飞船穿过厚重阴霾的云层,破空而入。 这艘飞船传来的是捷报。 于蔚的家保住了,并且从这一天开始,一直到战争结束,这个星球一直没有接触到虫族的战火。 从这一天起,于蔚记住了戚行戈这个上尉的名字,而许多对联邦的现状麻木甚至绝望了的人民也记住了戚行戈的名字。 这个人,是撕开他们天空阴霾的人。 从首战告捷这一天起,戚行戈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戚行戈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高升到了联邦星际部队上将的位置。而和戚行戈步步高升相应的,那场胜利像是撕开了联邦头顶的乌云,越来越多的阳光照射了进来,局势从一片黑暗,变成了否极泰来的明朗。 在联邦人民的心中,戚行戈这个名字从出奇制胜的小将领,逐渐上升成了神话一般战无不胜的战神。 只要有戚行戈将军在,没有什么仗是打不赢的。只要有戚行戈将军保护着联邦,联邦就永远不会消亡于虫族的铁蹄。 随着战局的扭转,联邦开始不允许Omega上战场。Omega的身体同alpha和beta相比更加孱弱,伤亡率更高。并且为了不使军队秩序因为信息素而趋于混乱,Omega参军后需要定期注射抑制剂。抑制剂不仅对Omega的身体危害很大,并且长时间使用后会影响生育。原本在长期的战乱下联邦就处在人丁凋零的状态,如果这个时候再伤害了大量Omega的身体的话,联邦的人口就会陷入恶性循环之中。 因此,于蔚的梦想破灭了。 “我不想生孩子,我只希望能够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当时,高中毕业的于蔚哭着对征兵办的办事员说。“我的父亲就是为了联邦牺牲的,继承父亲的遗志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征兵办的工作人员颇为耐心地又跟她解释了一遍利害。在这遍解释仍然没有起到效果后,征兵办的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说道:“我非常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看,有了戚将军之后,联邦已经过了那种需要大量征兵的阶段了。” 她又接着说道:“想要为联邦尽忠有很多办法的。战争眼看着很快就能结束,部队里的文职,还有以后联邦的建设都需要人。小姑娘,你一定要仔细考虑考虑。你还年轻,生命非常宝贵,要将它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 除了战场,哪个地方最有价值呢? 那天,回到家里的于蔚躺在床上想着。 她十几年都靠着上战场这个理想支撑着,除了这以外,她再也没有什么执念。 就在这时,她想到了戚将军。 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在光屏上见到戚将军的样子的时候。当时一次战役刚刚结束,戚将军穿着黑色的军装制服,头上带着镌刻联邦徽章的大沿军帽,从飞船上大步走下来。 当时联邦的战地记者迎了上去,就这次战争的细节对戚将军展开了采访。 戚将军的神情带着才下战场的冷冽和肃杀,可看向记者的神情却是礼貌妥帖的。在采访的最后,戚将军对那个战地记者说:“你们也非常辛苦,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个镜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于蔚的记忆中,并且让她难以忘怀。 于蔚报考了新闻专业。 可就在她怀揣着上战场的理想,在联邦电视台工作了一年,终于能打报告申请随军的时候,戚将军却在战场上阵亡了。 在联邦与虫族的最后一场战争中。 戚将军在最后一颗沦陷星球的收复战中,被一股残余的虫族舰队同大部队阻截开。而在戚将军尽力突破重围时,戚将军的飞行器爆炸了。 戚将军在弃舰逃生的过程中,受到周围黑洞的气流和飞船爆炸时的气流冲击,精神体受到了高度损毁,到了难以修复的地步。 在虫族宣告投降那天,戚将军残破的精神体被送回了首星。 戚将军是几乎全联邦民众的信仰。在度日如年的战争岁月中,是这个人凭借出色的领导天赋和高超的战斗能力,使联邦摆脱了战争的阴影,使人类避免了灭绝的命运。 这一日,联邦民众们的信仰破碎了。整个联邦一改这几年的积极氛围,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战争胜利的喜悦,就堕入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绝望和阴霾中。 当时,为了挽救戚将军生的最后一线希望,总统紧急成立了顶级医疗小组,并且由当时戚将军身边最为心腹的军医担任组长。 这位组长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就是用联邦尚未成熟的虚拟空间技术,分批次地治疗将军的精神体。 当时,临时凑成的专家小组并没有对戚行戈将军的精神体状况进行深入分析,而此时的状况也没再给他们深入分析的机会。这位军医平时就跟在戚行戈将军身边,而这次战役也是他最为知情。 因此在一次会议讨论后,专家小组决定,履行这位军医的设想,将戚将军的精神体分部分投放到虚拟世界中,并找来了一个在远古地球的、和戚将军的精神体最为契合的灵魂当做修复戚将军精神体的原材料。 在这个计划开始实施后,联邦当局将从远古地球寻找原料这一不符合人道主义的环节抹去,将戚将军的治疗方案透露给了媒体。 所以从那一天起,于蔚便和许多个在首星的同事们一起,密切关注戚将军的治疗进展。而几乎所有的联邦居民也在翘首关注着戚将军的治疗进度。 每个人都怀揣着让种族英雄重新睁开眼睛都美好愿望。 可是就在治疗小组在发布会上表示戚将军的治疗进程获得了突破性进展的一个星期之后,治疗小组的组长、那位跟了戚将军将近十年了的军医被联邦调查局逮捕了。 他是虫族安插在戚将军身边的卧底。 而就在逮捕的前一刻,这个军医突然冲进了戚将军的监护室内,并且强行进入了治疗戚将军的虚拟世界。 当时的于蔚正在联邦医疗总署进行一次常规采访。在听到消息后,她第一时间赶到了戚将军的医疗小组所在的楼层。 她进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醒过来的将军。 今天见到的戚将军,和她当初在电视上看到的戚将军完全不同。 戚将军一醒过来,神情并没有精神体刚刚恢复所该有的迷茫。他双眼通红,神情也是冷到了冰点的暴怒,甚至到了一种痛苦且狰狞的地步。 他刚一站起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便两步上前一把扯过方才离他最近的那个医疗专家,死死攥住他的衣领,原本磁性低沉的声音此时无比沙哑:“为什么救我,你们为什么救我??” 而紧接着,崔上尉也出现在了戚行戈身边。他脸色有些苍白,模样看起来像是要虚脱了一般。 他喘着气,环顾了一圈四周,接着看向屋内官衔最高的联邦医疗部长,鞋跟一并,红着眼眶低声道:“属下尽力想保住乔先生……可是乔先生他……他为了救将军,现在只剩下……一部分精神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广告时间! 安利基友的新文《玄门cp是影帝》~考研结束就开的!!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 乔易年反应过来的时候, 屏幕上的那个端着枪戴着绿油油钢盔的男人身上已经被乱枪打得迸溅出了绿色的液体, 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 乔易年吓了一跳。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刚考完专业课,跟同学出来包夜打游戏来了。 明明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却觉得像是隔了几十年一样, 模模糊糊地几乎没了印象。 “卧槽!乔哥倒了乔哥倒了!”这个时候, 他耳机里传出了个颇为元气的青年声音。“乔哥等我!我这就下去干他!” 啊,是他高中同学, 吴崇山。 “乔哥你这怎么回事, 卡了吗?”屏幕里的楼上冲下来了个穿着防弹衣的男人, 乱枪把那个端枪对着乔易年的那个人打成了盒子, 接着蹲下来救乔易年。 “啊……没有。”乔易年道。“没反应过来。” “操!”乔易年左边发出了砸键盘的声音。他侧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瘦且高的小伙子, 懊恼地把键盘往前一推。“什么沙雕猪队友!” 乔易年余光看到了他电脑上英雄联盟被击杀的界面。 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乔易年心道。 接着, 他耳机里又传来吴崇山催命似的声音:“乔哥?乔哥!又卡了吗?” “啊,是, 刚才有点卡。”乔易年赶紧回过神来。“这会好了。” “缩圈了乔哥,走,咱们该跑毒了。” 乔易年嗯了一声,给自己的游戏角色缠了几圈绷带, 接着便端着枪往前跑。 “打完这局我就回了。”乔易年道。 “啊?”吴崇山愣了愣。“哥,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不是说你包了一夜的网费吗?” “不打了。”乔易闻言,笑了笑说道。“年纪大了,总觉得要猝死了似的。” “成成成, 那你一会儿回去记得泡杯养生枸杞茶,再蹦个健身迪。”吴崇山闻言,也没再跟他计较,笑着说道。“那你这个点儿回寝室,宿舍阿姨不锁门吗?” ……不锁门吗? 乔易年像是失忆了一般,盯着电脑右下角的“11:45”反应了半天。 宿舍几点锁门来着?宿管阿姨给不给开门来着? 他是个总跑出来打游戏的网瘾少年。宿舍里一到晚上网就卡得不得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显卡也不过关,打个游戏像放PPT一样。 所以他是经常晚上贴着关寝的时间回宿舍的,也总在关寝之后想方设法地回寝室的。 可是这会他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对自己的大学生活记忆模糊,像是个毕业了几十年的老男人回忆自己的校园生活一般。 乔易年越想越觉得奇怪,可却又找不出奇怪的原因来。 他总觉得自己在打游戏的过程中,像是经历了好多事情一般,可是他明明只是坐在这里打了两个小时游戏,一步都没走开,连厕所都没去上。 “……能的吧。”乔易年兀自像个老头一样迟钝地反应了半天,接着回道。 “……。”那边的吴崇山沉默了片刻,接着乔易年就看到游戏里面那个刚才跑过来救了自己,现在又跑在自己前面的那个角色停住了脚步,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来,乱枪把乔易年的游戏角色打死了。 乔易年:“……。” 接着,那个角色拉开手榴弹,扔在他自己脚边。 “我看你现在这模样,不是要猝死,你这是打游戏打得老年痴呆提前了。”随着屏幕里一声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吴崇山说。“不玩了不玩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自己单排去。” 乔易年迟钝地应了一声,接着便关闭的游戏界面,又关上了电脑。 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并且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像是把他心口挖去一块了一般,凉嗖嗖地朝里面灌风。 乔易年起身,走到了网吧门口,那种“忘记什么了”的感觉便愈发强烈。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又退回到刚才的机位旁边,在桌子上和键盘边找了一番。 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兄弟,丢东西了啊?”隔壁座位的那个瘦高小伙子看他翻来捡去,便侧过头来问了一句。 “啊……好像是。”乔易年怔愣了一下,接着答到。 “……?”那小伙子看他这傻子似的模样,愣了愣,接着勾了勾嘴角,道。“噢,那翻翻身份证银行卡手机钱包,这些要是没丢,就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乔易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把这一应物件翻了翻,没有丢了的。 那就是没有丢重要物件。 可却仍旧觉得怅然若失,像是真的丢了什么。 比丢了身份证还严重的那种。 乔易年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这种感觉归咎于自己前阵子复习得太晚,今天又跑到网吧来,所以累得脑袋有点不清楚。 他随手把背包往肩膀上一挎,便走出了网吧。 外面夜已经很深了。 这个网吧就在乔易年学校的对面,跟乔易年的学校只隔一条马路。这学校位置偏,到现在这个点儿马路上已经几乎没有车了,只有黄色的路灯落在水泥地面上,和面前学校里星星点点的灯光。 乔易年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学校里。 他像是在网吧里坐了好多年一样,这会儿突然出来,居然觉得天天待着的校园看起来无比的陌生。 像是《述异记》里的王质,在山上看两个小孩儿下棋,一局棋下完他手上的斧头都朽了,下山以后才知道自己看下棋看了一百年。 乔易年心想,果然是这一阵子累坏了,得赶紧回去补补觉去。 他虽说这会儿困得晕到看周围的景物都觉得陌生,可还是不至于找不到宿舍的。他径直走到了宿舍门口,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锁死的宿舍门。 他这才隐约想起来,自己以前回宿舍都是赶在十一点之前回来的。宿舍十点半关楼门,可是宿管阿姨那会儿还没睡,敲门还能敲开。 可是这会儿,宿管阿姨的值班室里灯都关了。 乔易年这倒不是很担心。他家就在本市,虽说离学校挺远,但是来回也不是很麻烦。况且,他们最后一课已经考完了,他这会儿直接回家,等明天再抽空回宿舍来取行李也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掏出手机来,叫了某滴打车。 他家在这个城市三环的位置,可是学校是在郊区的边缘。原本来往的车辆就不多,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找不到路过的出租车了。 结果连某滴打车都不给他面子。 他拿着手机一路走到了校门口,那个等司机接单的小圈圈仍然在转。 七月份的天,虽说到了晚上也不热了,可这小虫子却是烦人的不得了。没两分钟,乔易年就觉得自己穿着大裤衩的腿上被咬了个两个包。 他等得有些着急,便取消了手机上的圈圈,又重新点了开始。 小圈圈又开始慢腾腾地转。 这个时候,乔易年听到旁边马路上有引擎的声音,一抬头,便看到了两束车灯。 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招了招手。 可这车开得稍微近些便能看出这不是出租车,于是乔易年又讪讪地放下胳膊,重新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手机。 可那辆车却慢慢停在了乔易年面前。 乔易年抬头,便看到面前那辆黑色的路虎揽胜缓缓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玻璃,露出了里面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人。 是个男人。 乔易年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打心里赞叹这个人的模样。 长得是真的帅,黑色短发打过摩丝梳起来,齐齐整整地露出了发际线形状利落好看的额头。这个人眉骨鼻梁都很高,就显得五官深邃,尤其是那一双朝着乔易年看过来的眼睛。他眉毛形状也是利落好看,鼻梁骨窄且挺拔,再配上那一张浅色的薄唇和线条锋利的下巴,活脱脱儿从电视上走出来的男明星似的。 乔易年觉得自己见过他。 “去哪儿?”这个人微微侧过头来,看向乔易年问道。 “啊,不用了。”乔易年怔了怔,便下意识地拒绝道。“不用麻烦,我等出租车……” 我不坐黑车。 可这个人就像是强行要让他坐黑车一般,抬手按下了车门上开锁的键,接着问道:“去哪儿?载你一程。” “谢谢,不过还是……” “不收你钱。” 乔易年:“……。” 他看这人一副你不上车我不走的架势,又左右看看这马路上并没有过车的迹象,手机上的那个圆球球还在转。乔易年没办法,只好取消了订单,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报了自己家小区的地址。 这个人转过头去看路,踩下了油门,没再看他。 “安全带。”那个人又说。 “哦,好的。”乔易年闻言,从善如流地把安全带系上了。 他趁着这个时候,忍不住用余光去大量这个人。虽说这人看着个子挺高又并不瘦弱,但看起来好歹是一副文明人的样子,应该不会是劫匪。再说,人家劫匪打劫用的都是小破面包车,哪有开两三百万的车来打劫的。更何况,自己又不是个姑娘,总不会碰上要劫色的人…… 乔易年这么想想,也就放心多了。 可他又隐隐看到,这个人虽说表情自如,但是肩膀紧绷,还隐隐能看到胳膊上肌肉的线条,看起来像是非常紧张的样子。 ……莫不是做贼心虚? 乔易年正胡思乱想着,旁边那个人却突然开口说道:“以后不要随便上陌生人的车,不安全。” 乔易年:??? 大兄弟,你要讲道理,刚才是谁把车横在我面前,一副不上车就翻脸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因为小天使们普遍反应上一章喂刀子呀,为了补偿你们,接下来要给你们一个surprise!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2) 乔易年第二天是从自己家卧室里的双人大床上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 睡眼惺忪地在屋子中环视了一圈。 看着自己房间里熟悉的装修, 墙上贴着的篮球明星海报, 书柜里一直留着没扔的高中辅导书,桌前的台式电脑, 以及厚实的窗帘, 乔易年心中恍然生出了隔世经年的感觉, 甚至有些怀念。 等乔易年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后,他毫不犹豫地栽回了床上。 肯定是没睡醒。 可是对于一个老妈老爸懒得管他, 任由他睡到自然醒的青年来说, 重新睡着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乔易年睁着眼睛盯了天花板半晌, 还是拿起了手机。 他本来只是下意识地解锁, 看看有没有收到的信息,顺便在醒后舒舒服服地逛逛朋友圈, 刷刷微博, 再精神抖擞地去洗漱。 可乔易年一打开微信,就看到最近联系人里最顶端的那个人。 名字看着挺中二, 叫断情,头像倒是挺二次元,是个五官俊美、白衣飘飘的手绘道长。 乔易年不由得啧了两声,心道, 恐怕是才被女朋友甩了, 看破红尘了来着。 乔易年拿着手机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昨天把自己送回来的那个人。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空空荡荡,只有乔易年发给他的三十块钱红包, 可那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拆。 乔易年记得,昨天晚上这个人还真就老老实实地把自己送到了小区门口。一路上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唯一的几句交流,还全都是这个人像是消防支队普及常识一般,跟他说教晚上不要这么晚在外面晃悠,作息要规律,要注意安全。 乔易年当时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免不了腹诽,说敢情自己搭黑车,还碰着个活雷锋。 乔易年家这个小区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进去也没有停车位,只能下地下车库。乔易年就没让这个兄弟进,让他就停在门口就好。 “远吗?”这人问道。 乔易年刚才跟他有过几句交流,觉得这人看起来一副资本主义精英模样,骨子里还是个乐于助人的朝阳老大爷,故而也没那么生疏,眯着眼睛对着他一笑,说道:“不远,就进门第二栋高层,近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易年觉得自己一笑,面前这个人原本逐渐放松下去的肩膀一下子又紧绷起来,像是个被捏住尾巴的野猫似的。 “……那就好。”那个人点头道。 “我把车费付给你吧?”乔易年掏出手机,说道。“学校到我家打出租车一般是三十五六,你这车排量大,我给你发四十。” 这个人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他。 乔易年觉得自己白坐人家的车过意不去,坚持要给。这个人似乎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好开口道:“发三十就够了。” 乔易年看他松口,只好笑着答应。 似乎又是错觉,自己像是笑得很吓人似的,对方拿手机的手都在打哆嗦。 乔易年一边开微信,一边说:“你点收付款吧,我扫你。” 这个人嗯了一声,接着把手机二维码递过来。 这个人手真好看。 在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里,乔易年没注意屏幕上的二维码,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灯光下那只骨节分明、形状优雅好看的手吸引过去了。 “你是弹钢琴的吗?”乔易年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样问道。 “嗯?”这人愣了愣。 “啊,没什么。”乔易年自己觉得失礼,便没再继续问下去。随着手机滴一声,乔易年屏幕上出的不是付款界面,而是加好友的界面。 “这……?”乔易年愣了愣,把屏幕递到这个人面前。“你二维码开错啦,应该是……” 这个人却颇为不自在的转开目光。 “我不会开那个。”他说。“直接加好友吧,你把车费红包发给我就好。” 收付款的二维码很好开的呀? 乔易年愣了愣,却也没放在心上,嗯了一声,便加上了那个人的好友。 那会儿倒是没注意这个人的名字和头像。 乔易年看这个人一晚上都没拆红包,心想这个人怕是把这一码事给忘了。想到红包二十四个小时不拆就会退回来,乔易年便给那人发了一条消息。 “老哥,别忘了拆红包” 乔易年单看着这一条消息觉得颇为生硬,便随手点开表情包列表,随手发了个用得顺手的表情过去。 是宋民国扑到镜头前面亲亲的表情。 接着,那边就显示正在输入。 乔易年不由得觉得奇怪。 嗯?这老哥光顾着打字,怎么还不拆红包啊? 对面的“正在输入”来来回回出现了半天,消息也没有发过来。 正当乔易年以为对面有什么事情,要发一大篇需要上下滑动才能看完的长消息时,对面发过来三个字。 “不用了。/微笑” 乔易年:??? 您老人家这三个字能打这么老半天? ……况且……这个微笑是啥意思啊? 腾讯爸爸出品的微笑,眼睛朝下,嘴角弧度端正,一副山雨欲来,大有文章的模样。 叫人看了莫名心慌。 乔易年手比心快,一个“……?”就发了过去。 对面又陷入了正在输入。 乔易年本来以为这条消息又得半天才收到,却没想到对面飞快地就给出了回复。 “我是说,没有多少钱,不用了。” 噢。 紧接着,对面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对了,昨天没有告诉你,我之前买了一套房子,就在你们小区,这几天就会搬过来。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乔易年第一次见到这种把微信消息发得像写信一样正式的人,就差个开头落款和“此致敬礼”了。 紧接着,对方也发了一个表情包过来。 就是刚才乔易年发过去的那个,扑到镜头前面亲亲的民国。 乔易年:……。 我从未见过盗表情包盗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 乔易年想了想,回了一个“好哒,那到时候有机会请你吃饭。” 毕竟这个老哥看样子是根本没打算收自己的钱。可这样自己又过意不去,干脆请他吃个饭,顺便就当交个朋友。 毕竟这个人品格还是挺好的……除了说教起来特别像个老大爷。 对方又进入了“正在输入”的状态。 半天发过来一个字。 “好。/微笑” 求求你了老哥,别再发微笑了,怪渗人的。 乔易年放下手机就起了床,踢上拖鞋就出了房间。 他老爸老妈工作都忙,每天早上早早地就都出了门。以前乔易年上中学的时候,他那个妈妈每天都会辛苦地在临要出门的十分钟连拖带拽,又打又骂地把这个儿子从被窝里挖出来,并且光速叠好儿子的被子,以避免他迟到。 可是下场就是,乔妈妈总是迟到。 于是在乔易年考上大学以后,他妈妈立刻停止了这项害人害己的活动,随乔易年睡到几点,管都不管他。 乔易年打着哈欠去洗漱完了之后,便驾熟就轻地在餐桌边坐下,从他妈妈放的那个袋子里掏面包片吃。 乔易年嚼着面包片,突然心想,这种什么都不用担心和纠结的生活真好啊。 紧接着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起来。 自从昨天在网吧里晃了个神被人差点打成盒子,乔易年就觉得自己不正常。 他心想,肯定是昨天没玩爽。 于是乔易年穿着大背心大裤衩和人字拖,嘴里叼着面包片,就溜达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 啊,假期生活,就是这么自由而惬意。 但是惬意的下场也是果不其然的。 “天天一回家了就知道打游戏!”临近中午,乔易年的耳机被粗暴地扯下来。他回过头,就看到自己妈妈怒气冲冲的脸。 乔易年的一个想法居然还是欣慰和怀念。 可乔妈妈压根儿不知道儿子此刻微妙又温暖的情绪。她把乔易年的耳机往桌子上一放,就开始训他。 “早上睡到太阳照屁股了才起来,睁开眼睛就是打游戏!在家里什么都不管,地也不拖屋子也不收拾,就连扒拉开的面包袋子都不知道合上!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什么都不知道做……” 在乔妈妈的斥责下,乔易年从善如流地冲到卫生间洗拖把去了。 乔妈妈见状终于满意了些,嘴里哼了一声便准备去厨房做饭,走着还不忘絮叨:“你小时候天天就跟你讲什么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的,一点都没有听到脑袋里。哪天说不定死了都是死在打游戏这个事情上,那就是真的轻于鸿毛了……” 这话说得乔易年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就好像他妈妈说的这个话发生过或者快发生似的。 乔易年回过神来,赶紧在心里呸呸呸了几声。 “哎,年年啊,”他妈妈把米饭蒸上,刚把菜拾掇好,就又想起了个什么事儿,在围裙上擦着手从厨房里溜达出来。“刚才妈妈回来看到咱们家对门搬新邻居来啦,看着怪年轻,精精神神的一个小伙子,也没比你大几岁。” “……啊?”乔易年闻言,突然想起来自己微信上加的那个“断情”。 没这么巧吧? “啊什么啊!”乔妈妈道。“我刚才进屋还看他那边招呼人搬东西呢。过道窗子那么小,热得不得了,辛苦得很。那边一时半会干不完,你去看一看,要是他那里没有准备的话,你喊人家来家里吃个饭。” 乔易年闻言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拖把放回洗手间,还穿着那身睡觉倍儿凉快的跨栏背心和大短裤的乔易年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迎面便看到一群进进出出的搬家公司商人旁边站着个穿着浅色短袖Polo衫的男人。 四目相对,赫然就是“断情”。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划重点:戚将军的微信名字是当初师尊给起的名字,头像是一个酷似师尊的手绘~ 另外!我们戚将军跟我们这些聊天还要走套路的人不一样!我们戚将军的“/微笑”就是开心且含蓄的微笑!我们戚将军的亲亲表情包……就是想亲亲!!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3) 原本乔易年以为, 自己上了大学, 就能避免“别人家孩子”的阴影了。 却没想到, 自己家隔壁居然住进来了一个别人家孩子。 乔妈妈原本只是跟这个叫戚行戈的小子闲聊,结果越聊越生气, 越聊越看乔易年不顺眼。 别人家孩子怎么就那么优秀?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只知道玩游戏的傻子? 乔妈妈看着乔易年一言不发埋头吃饭的模样就来气, 一抬手, 就在乔易年后脑勺上使劲按了一把。 “你看看别人,你再看看你!” 乔易年本来低着头在碗里扒饭, 猝不及防被自己亲妈照着后脑勺打了一巴掌, 高挺的鼻梁差点栽进碗里。乔易年抬起头来, 看他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赶忙将目光转向话一向很少的乔爸爸。 乔爸爸看儿子看向自己,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饭, 说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平时没事多跟小戚学学……” 乔易年:……? 他愤然瞪了戚行戈一眼。 却没料到,戚行戈也在看着他。 那眼睛里像是有星子, 闪烁的情绪和光芒让乔易年心头一紧。紧接着,这个人眯眼勾唇,冲着乔易年微微一笑。 乔易年心口突然突突地跳。 自己昨天晚上坐他的车回家,一路上也没什么目光接触, 加之黑灯瞎火的, 也看不分明什么。 而今看来……这个人长得还真他妈的好看。 况且他一看着自己笑,乔易年就觉得心口酥麻,说不清什么感觉, 刺挠挠地让他觉得坐立难安,却又觉得温温暖暖的,像一股温热的泉水,一路流进了心底。 真奇怪。 乔易年也不知道自己在羞什么,只觉得局促极了,逃一般转开了目光。 而他妈妈还坐在那里念叨着:“你看看人家,没比你大几岁,人家上世界前几名的大学,现在赚的钱都够自己买房子……” 乔易年免不得又将哀怨的眼神飘到了戚行戈脸上。 只见这孙子面上笑得愈发开心,身体看起来也极为放松,一点都不像昨天晚上那个浑身紧绷的打手一般的男人。 乔易年嘴里低低地嘁了一声,伸筷子去夹菜。 “你看看你噢,一回家就晓得打游戏,不然就是跑出去打篮球,二十多岁的人玩得像个泥猴子。你什么时候能静下心来背背单词?你好好学英语,到时候妈妈也送你出国读书去……” “出什么国就出国了。”乔易年听她有一出来一出的,不由得出声说道。“你儿子什么样你不是挺清楚嘛,我出去学什么去?”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乔妈妈闻言,手指头点着乔易年,对戚行戈抱怨道。“一跟他说学习的事情就不愿意,一点都不懂事。” “易年弟弟挺好的。”戚行戈笑着回道。“一表人才,阿姨还是跟他朝夕相处,所以只看到短处了。” “一表人才……”乔妈妈颇为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乔易年五官出色,长眉朗目的脸,嘁了一声道。“就那张脸长得还看得过去,还是随他爸爸。” 乔易年:……。 “妈,我看他才是你亲生儿子。”乔易年道。 “我还希望小戚是我亲生儿子呢!”乔妈妈闻言,毫不犹豫道。“你当谁稀罕当你妈妈,我要是小戚的妈妈,做梦都乐醒。” 乔易年:好的,我知道了,这个家容不下我,告辞。 “小戚呀,乔易年放了假天天在家里待着什么事都没有。你平时什么时候在家?我让他去找你,你带着他看看书,学学英语。”乔妈妈接着对戚行戈说道。 戚行戈闻言,神情颇为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地对乔妈妈说道:“阿姨,我这一阵子事情很少,易年弟弟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哎呀,那也太打扰了……” “不打扰。”戚行戈点头道。“我和易年弟弟挺投缘的,能总见面也很开心。” 乔易年坐在旁边,撇嘴听着这娘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排着。 投缘?谁跟你投缘,我看到你都烦死了。 乔易年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心里言不由衷地这么想着,莫名其妙又觉得耳根发烫。 这天下午,乔妈妈睡过午觉,就催着乔易年下午去一趟对门。 “小戚刚搬家,家里要收拾的地方特别多。”乔妈妈说。“反正你没什么事做,过去帮人家收拾收拾,就当锻炼身体啦!” 乔妈妈今天中午一见戚行戈,虽说没有深交,可是觉得这个小伙子谈吐之间稳重又成熟,看起来是个特别可靠的人。更何况,人家二十出头没多少,房子车子都是自己买的,一看就是个做事情很成功的男孩子。 乔爸爸总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乔妈妈也迫切地希望自己儿子赤一赤。 于是乔易年懒懒散散地答应下来,颇不情愿地在家里赖到半下午,换掉了邋遢的大背心,穿了件套头t恤,仍然穿着自己刚到膝盖的大裤衩,踢啦着一双人字拖,晃悠到了戚行戈门口。 乔易年是那种不怎么收拾都帅得很显眼的人。 他头发也不怎么打理,就是短短地随便乍着。青年一米八出头的个子,挺拔修长,而他的五官也不是戚行戈那样的棱角分明,是一种阳光且温和的模样。 所以乔易年这张脸,夏天里看着都像微风拂面似的,让人心头舒畅。 戚行戈开门看到门口这个神情有些懈怠的青年时,心头也是被凉爽的清风拂过一般的。 “嗯?师……易年弟弟?”戚行戈看他站在门口,先是愣了愣,接着一声师尊差点脱口而出。 “啊。”乔易年打了个哈欠,问道。“你打扫完了吗?我妈让我过来看看,帮你收拾收拾。” 戚行戈看着他,又笑了起来。 乔易年看他又开始冲着自己笑,心里骂了句傻子,别别扭扭地挪开目光。 但这实在是不怪戚行戈。但是心上人就站在面前,健健康康的,随便一个表情的细节都让他觉得可爱。 接着嘴角就疯狂乱他妈上扬。 戚行戈侧了侧身,让他进来。 “没有多少要收拾的东西。”戚行戈笑道。“房子是样板房,家具都是早就放好的,今天也就搬一些零碎的东西进来。” 乔易年闻言,噢了一声。 “不用拘束,就当是自己家,随便转转就好。”戚行戈道。“喝点什么?我冰箱里放了点饮料。可乐、果汁还是啤酒?” “嗨呀,你别忙。”乔易年在客厅里左右打量了一番。“我本来是说来帮忙的,这下又给你找麻烦了。” 这屋子里实在没什么看头。 像个样板房,里头的家具和装修得处处精致,且一股简约大气现代的风格,处处好看到严谨。 可就是一点都不像个家该有的样子,一点人气儿都没。 “那就可乐吧?”戚行戈笑道,接着就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来。 他隐约记得在第二个世界里,自己跟乔易年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对方就买了两罐可乐。当时自己拒绝了他的好意,他神情可惜地喝掉了自己那罐,又不忘把自己不要的那罐带回了教室。 “噢——好。”乔易年闻言愣了愣,点头道。 接过可乐拉开拉环后,乔易年仰头喝了一口:“你怎么这么着急搬过来啊?” “嗯?”正在收拾桌子的戚行戈闻言抬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就是——你看你这屋子,一点都不像家的模样。”乔易年说道。“慢慢收拾嘛,等收拾好了再搬进来也不迟。” “一个人住,有什么可收拾的。”戚行戈笑道。“有地方吃饭睡觉就好了。” “……倒也是。”乔易年在他沙发上坐下。沙发宽敞且柔软,并且布料贴在皮肤上极其舒适。“缺个女主人。什么时候你找对象结婚啦,屋子里就有人布置了。” 乔易年这话原本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说出口来之后凭白堵的慌。他回味了一遍自己说的话,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来。 “不缺女主人,缺个男主人。”戚行戈小声嘀咕道。 “啊?”乔易年没听清。 “我是说,没什么。”戚行戈笑道。“只是跟家里闹了些矛盾,住不下去了,只好提前先搬进来,剩下的日后再收拾。” “噢……”乔易年又喝了一口可乐,慢悠悠地晃了晃腿。“你和家里能有什么矛盾呀?你要是搁我家,保准我爸妈成天乐得嘴咧耳朵根去。” 戚行戈笑了笑,当然没什么矛盾,但是为了跟在媳妇儿身边,那没有矛盾都得制造点矛盾。 戚行戈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便接着说道:“你要是找到什么好玩的,可以拿来帮我布置布置,就省得我再找个女主人了。” “好说。”乔易年一口答应下来,紧接着才发现这人说话有问题。“呸,什么叫省得找个女主人?” 戚行戈低低地笑出声:“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乔易年嘁了一声,接着道:“那你怎么报答我?” “唔……”戚行戈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接着道。“报答讲究个投其所好。你妈妈既然不允许你在自己家玩游戏,不如你以后想玩游戏了到我家里来,用我的电脑玩?——到时候,我就跟你妈妈说你学英语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戚将军,色未衰爱先弛,只能靠电脑游戏留住自家男人了:-(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4) 乔易年当时面上答应了, 但是从那天以后的好几天, 都没有再去戚行戈家里。 而戚行戈也找不到再去乔易年家敲门的理由, 于是便像个望夫石一般,一个小时能开三四次门, 就为了什么时候能“偶遇”乔易年。 乔易年没偶遇到, 倒是一天能偶遇乔爸爸乔妈妈三四次。 “哎哟!”于是, 在一个周六,在家里大扫除的乔妈妈又一次在开门倒垃圾的时候, 看到戚行戈莫名其妙地穿着家居服打开房门, 一副张望两眼又要关上门的模样的时, 健谈如乔妈妈都找不到搭话的由头了。 ……这小伙子怎么成天不务正业, 还鬼鬼祟祟的呢? 乔妈妈这种深受朋友圈文化荼毒的中年妇女,对这个污浊肮脏、利欲熏心的世界是非常防备的。她心想这小子那天在自己家, 三言两语就表现出自己是个有房有车有收入的成功青年, 可是这几天也不见他出门工作,成天守在家里不说, 还一天能开十来次门,鬼鬼祟祟地朝自己家这边看。 乔妈妈顿时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怕不是个在逃嫌疑犯,或者是个溜门撬锁的江洋大盗, 或者是个传销组织的小头目。 不然怎么会天天躲在家里, 还这么警觉地总是开门朝外看? 乔妈妈眼神中的怀疑顿时传递给了戚行戈。 “……房子刚装修完,”戚行戈笑道。“味儿太大了。” 乔妈妈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再僵着脸, 勉强笑着应和道:“就是,新房子就这样。” 就在戚行戈讪讪地打算关上房门时,乔妈妈又开口唤道:“诶……小戚啊。” “嗯?”戚行戈停下了关门的动作,看向她。 “这几天没怎么见你出门呀,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乔妈妈笑着说。“有什么问题来找阿姨帮忙就好。” 乔妈妈心里顾忌是很深的。 她看着对门的小伙子一表人才,衣冠楚楚,说话也讨人喜欢,就一心想让自己儿子跟着近朱者赤一下,所以天天跟自己儿子念叨。 可万一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反而是个传销组织的,那可不是把自己儿子往火坑里推? 乔妈妈要试探试探。 “啊,不是的。”戚行戈闻言,自如地笑起来,将早就合计好了的瞎话堂皇地说出了口。“我是搞软件开发的,工作忙起来的时候都不去公司。” “噢……软件好,软件好。”乔妈妈闻言,又看他这坦坦荡荡的模样不似作伪,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脸上的笑容也重新真诚了起来。“那阿姨回去继续做卫生啦。” 戚行戈嗯了一声,紧接着又叫住了乔妈妈:“阿姨!” 乔妈妈猝不及防,以为有什么事,赶紧抬头去看面前的青年。 “易年弟弟这几天……去哪里啦?”戚行戈笑着有些迟疑地小心问道。“都没怎么见他人。” “嗨,皮小子,一放假了就跑得找不到人,比以前上学的时候还忙。”乔妈妈说道。“他那些跑得五湖四海的同学都回来啦,成天喊着四处玩呢。” 戚行戈闻言,礼貌地对乔妈妈笑着点了点头,便和她道别关上了门。 戚行戈的确不是个无业游民,也的确是个“搞软件”的。 这就要从他还在联邦时说起了。 当时,乔易年的精神体损伤,专家小组忙了几个昼夜都难以修复。到最后,好不容易达到了最好的效果。但是乔易年的精神体过于脆弱,并且仍然处于受伤状态。因此只能送回古地球,才能使其在古地球的环境中逐渐复原。 但是永远都不能离开那个环境了。 戚行戈当时毫不犹豫,决定跟着乔易年一起回古地球去,一起到老到死,再不回来了那种。 原本这种无异于戚将军死去的消息对于联邦民众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可是那天出现在医疗小组办公室的那个目睹了一切、跟进报道了好几天的,名叫于蔚的女记者却提出了要帮助他,并且将他和乔易年的经历写成了一系列专题报道,刊载在联邦的各大媒体上。 瞬间引发了联邦民众们的讨论和反思。 英雄也是常人,英雄也有七情六欲。 原本戚将军便为了联邦奉献了自己的青春甚至几乎生命,现在的联邦民众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情感,而让戚将军再放弃爱情。 并且,这位女记者笔力雄厚,情感充沛,深深戳到了联邦民众们最脆弱的神经。这位从小肩负使命,几乎一生都在付出的人,在陌生的世界里感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爱。这个将联邦护在身后的将军,终于以一种脆弱的姿态,被一个人保护在身后。 戚将军需要这个人。 几乎一夜之间,联邦的舆论风向便生生地拐了个弯。这种庞大的人类群体,向来认知模式在统一的基础上是非常简单直接的。从前他们一位觉得让将军或者接受敬仰和膜拜就是报答他最好的方式,可如今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放将军去追寻那个心爱的人,才是对他最好的回馈。 而总统大人和联邦高层也有自己的打算。在战争时期,戚将军无疑是整个联邦是守护神。作为高层,是仰仗他并且敬爱他的。而在对方为了联邦几乎献出生命的时候,出于道义和舆论,也是一定要全力救活他的。但是在战争结束后,这种被民众神化了的将军再留下来就会严重威胁到政要层在人民中的威信,时日长了生出异心,也会成为一大隐患。 所以这次将人救活,便顺水推舟地一致决定,要将他送回古地球。 总统大人作为在戚将军的大树下成为平定动乱的一代领导人,对这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将军是极其感谢的。 总统大人觉得自己需要有所表示。 故而,他和内阁高层一起商量了好些天,又在全联邦范围内派发了问卷,发起投票,定下来了戚将军去古地球之后的身份: 从血统上来看,拥有几十个当皇帝的祖先,包括英国皇帝、法国皇帝、葡萄牙皇帝、埃塞俄比亚皇帝、阿塞拜疆皇帝、西班牙皇帝和非洲某已不可考的部落酋长,还出过一个名叫成吉思汗的皇帝以及其身后一连串皇帝。母亲是高贵美丽的英国公主,父亲是耶稣纪年二十一世纪初中国某最高国家领导人。除此之外,他坐拥千百亿美元的家产,手握大半个地球的经济命脉,还掌握着整个欧亚大陆的黑道势力,在中东养着上万人的佣兵,在联合国有一个单独个人的席位。为了让戚将军有点业余的小爱好,做生意玩玩,就顺带在中国随便开了一个小小的不过世界一百强的破软件公司。 名字就叫习·尼古拉斯·R·威廉·行戈。 戚行戈拿到这个身份的时候,将军大人向来只要乔易年不在身边都不苟言笑、波澜不惊的神情都出现了裂缝,变得颇为微妙。 “……先生,您是认真的?”戚行戈问道。 总统大人神情坦然地点头:“嗯,认真的,因为时间不充裕,所以很粗糙,哪里少了你再加。” 说着把笔递给了戚行戈。 戚行戈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确定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开完笑的成分后,叹了口气,把除了最后那个世界百强的小破公司之外所有的身世头衔全部划掉,包括那个冗长的名字。 人类在星际世界生活了千余年,对世界认知的汇率早就跟地球不一样了。在他们看来,一个国家的单位是星系。所以戚将军作为一个拯救了一个星系的人,在区区一个小星球上,该有的什么都不能少。 就这,联邦民众都觉得少,还质问总统大人,古地球为什连个地球霸主都没有。 “哎,将军,缺什么你就说,不要发脾气嘛!”总统大人看他这动作,赶忙按住他的笔,阻拦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戚行戈把他的手拿开,接着把纸上那些前缀全都划掉:“留一个就够了。” “这怎么行!”总统大人急得跳脚。“你是从未来世界回去的,该有的排面不能少。再说了,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没有这个黑道力量,你挨欺负了怎么办?没有那个佣兵集团,你要收拾个人可怎么弄?你只留一个公司,钱肯定不够花。再说,你这么大的功劳,血统高贵一点也不过分,听说古地球很在意这个的,你过去了可不能比别人差……” 戚行戈懒得跟他解释,不为所动。 “……大家为了你这个身份,专门翻地球遗留的典籍呢!”总统大人看着那一个一个象征血缘的国家被划掉,心疼不已。 “大家都好意我心领了。”戚行戈道,接着便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古地球还看重一个,就是门当户对。不把这些去掉,吓着我媳妇了,拿什么赔?” 于是那一天,联邦民众泪眼汪汪地送走了戚将军。 联邦这边,随便一个上校级别的军官统辖的部队都有一颗星球的!结果戚将军,别说掌管一个星球,去了古地球只能当个什么破总裁,做点小生意啊! 大家都说,戚将军为了联邦行军打仗十多年,最后回到古地球上,还要过紧巴巴的苦日子。 那一天,于蔚来到联邦科技中心送了戚行戈。 “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戚行戈神情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情完全多亏了你。” 向来泪不轻弹的于蔚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有很多话想对戚行戈说。 包括自己的父亲,包括第一次在光屏上见到戚将军的模样,包括自己的理想,包括为了联邦而对戚将军道谢,也包括自己其实根本不舍得自己信仰的戚将军离开。 可她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戚将军,”于蔚张了张嘴,最终哽咽着说道。“您一定……一定要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戚将军指着总统大人的纸条条:你知道你这上面写的这种人,统称为什么吗? 总统大人:什么? 戚将军:杰克苏。 总统大人:什么是杰克苏? 戚将军:……就是傻逼的意思。 所以,继平平无奇古天乐,貌不惊人赵丽颖,一无所有王健林,普通家庭马化腾之后,过苦日子戚行戈出现了。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5) 乔易年此时正跟着自己一众狐朋狗友坐在自己高中学校外头的网吧里。 这是他们这个小团体回味高中生活的方式之一。 乔易年他们学校是市内最好的高中, 奉行高考工厂式的教育模式。学校全封闭, 学生的日常生活精确到分, 力求让学生以最高的效率和最多的时间投身于学习生活,以用最好的状态面对能够改变人一生的高考。 这样的高压环境下总是会有那么几个异类。 乔易年和他的这几个兄弟就是。 当年擦着分数线进的这所高中, 被像一篓臭鱼烂虾一样划在一个寝室里。 这群人在灵魂上有一个共性, 那就是向往自由, 而不向往重点大学。 所以隔三差五,这群人就会趁着学校里小测验、开誓师大会、做试卷分析的时候, 翻出两米来高的学校围墙, 跑到这个烟火缭绕的小网吧里一起玩游戏。 那个时候吃鸡还没有火起来, 这群人是一起玩英雄联盟的。一个寝室四个人, 加上几个隔壁班的小混混,能凑两个局。 “你看咱们学校这网吧收费多实诚啊。”坐在乔易年隔壁的就是那天跟他开黑的吴崇山。“几年前就是这个价, 到现在都没长。我们学校那边的网吧, 我多包几天夜,饭都吃不起了。” 说着, 他把嘴里叼着的烟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我妈看我花这么多钱,非说我谈了什么女朋友。” “嘁,你就天天在网吧里这么坐着,除了吃睡就是打游戏, 你上天上找女朋友去?”另一边那兄弟笑着说。 “没女朋友。”吴崇山说。“就是开黑都没妹子, 成天就是他妈的乔易年。再这样下去,我妈得以为我和乔易年谈恋爱了。” “滚犊子。”乔易年一脚踹在他椅子上,把鼠标一放, 随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什么时候到点儿?晚上咱们班聚餐,别玩游戏把时间玩忘了。” 紧接着,他便看到自己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断情:在哪里呢?/微笑。 乔易年:……。 他解了锁,打开微信界面,回复道:“我跟同学在外面呢” 随手,又是一个表情包。 差点又发成了那个亲亲。乔易年手指头一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往边上一挪,发了个贱兮兮的熊猫头过去。 他一看到那个戚行戈盗过的表情包,就没来由地想起了戚行戈的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以及他看着自己时,目光里带着星星的微笑。 没来由地又耳根发红,像是个黄花大闺女。 乔易年的这个想法把乔易年自己都吓了一跳。 接着,手机一震,对面又发了消息过来。 断情: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乔易年:……我妈让你问的? 对面沉默了半天。 断情:嗯。 乔易年:那你跟我妈说,晚上班里聚会,吃完饭还要去唱歌,得晚点回去了。 紧接着,又是一个熊猫头。 这次戚行戈没有再盗自己的表情包。 果然,只要表情包够丑,戚行戈就追不上我。 断情:唱歌的地方在哪里?大概几点结束? 还不等乔易年反应,对方就又补充了一句:“阿姨让我过去接你。” 噢。 乔易年本来想着不用了,但是转念一想,到时候一个班的同学玩起来,还指不定闹到什么时候呢,到时候还得喝酒。这么想着,乔易年便回复道:“那就辛苦你了,等一会我到了地方发定位给你。” 断情:好。 断情:放心,这次不收你车费。/微笑/微笑 乔易年:……。 他隐约能看出,对方只是为了气氛需要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可是这玩笑开得人毛骨悚然。 他深深地觉得,下次一定要给戚行戈普及一下微笑表情的正确用法。 乔易年看他那扎眼的微笑,像是还击一般,也要恶心恶心他,于是说道: “上次你也没收。/玫瑰/玫瑰/玫瑰” 断情:哈哈。去玩吧。/再见 乔易年:……。 乔易年当初在班里虽然在作风上混蛋了点,但是架不住他脑子聪明,长得还好看。 乔易年刚进学校没分科那会儿,政史两门差得突破天际,生生拽住了他总成绩的后腿。可是自从分科以后,乔易年虽说该玩还是玩,该混蛋一点没少混蛋,可他的成绩却稳居班里前二十,还生了一副随手洗把脸就能闪闪发光的长相。 深得小姑娘们喜欢。 高中的姑娘们心思都浅得像张白纸,可少女情怀都总是按捺不住地躁动着的。这个时候,一个干净帅气、挺拔修长、颇好相处、成绩还不错的少年是很能满足少女们情窦初开时的幻想的。 即使是在这样一个被应试教育的铁丝网束缚住的高中。 当时这些朦朦胧胧的倾慕都被按在了沉重的书本之中。等到了上大学后,经历了鱼龙混杂的环境和五花八门的学长,一些姑娘心里那当初干净帅气的少年就愈发被奉为了心头的白月光。 所以自从高考完,陆陆续续有不少姑娘加乔易年的微信,并且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尬聊,试图在步入大学之后让高中的少女梦圆起来。 可惜她们都少年沉迷游戏,顾不上同学们的“关心和友善”。对于那些发来的消息,乔易年向来都是毫不深思地随便回复了,在对方看来,这就成了矜持和距离。 所以后来,乔易年在同班同学,尤其是同班女生的心里建立起了高冷而可望不可即的形象。 这就更让人心痒了。 所以这一个学期一度,颇为难得的同学聚会,班里许多同学就尤其期待着乔易年的到来。 “乔易年来啦!”他们几个人一进包间,包间里的同学们就抬头看了过来。他们班班长是个女孩子,名字叫陈青青。 乔易年隐约记得自己班的班长是个其貌不扬,戴了个大黑框眼镜的短发姑娘。可是这个时候,面前是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穿了身服帖的浅蓝色连衣裙,卷发搭在肩上,化着淡妆的漂亮女孩。 乔易年笑了起来,跟班长打了个招呼,笑道:“班长漂亮了好多啊,差点儿没认出来。” 引得周围同学笑了起来,招呼着乔易年几人过去坐。 乔易年在与同学们的交际这了件事情上向来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他生了副好相貌,又开朗爱笑,同时不乏活泼,再加上他那不低的情商,便叫人很愿意接近他。 不一会,乔易年便和周围的同学们打成一片,一眼看过去便几乎是整个包间里的焦点。 乔易年的那群狐朋狗友坐在乔易年便上,看着他那儿热热闹闹的一片,便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了些什么,接着就一起咕咕唧唧地笑了起来。 笑完了,坐得离乔易年最近的那个兄弟拿胳膊肘捣了捣乔易年的腰,凑在他耳边道:“兄弟,把握好机会呀!” 乔易年不解:“什么机会?” 那哥们笑得贼眉鼠眼:“脱单的机会啊!” “别瞎说!”乔易年看他这模样,笑着一把将他搡开。“我得跟游戏过日子呢,脱什么单。” 可嘴上这样说,乔易年心里却无法避免地想到了住在自己家对门的戚行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人说脱单的话题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这个菜认识没几天的……男人。 乔易年又被自己吓得脑袋一懵:我什么时候成这么肤浅的颜控了? 不仅是个颜控,还是个……不分性别的颜控。 等到了约定时间,班里头的同学们也基本上到齐了。这一阵子他们高中还没有放假,老师陪着学生们一起,不到晚上闭眼睛不带停的,所以班里的任课老师没有一个能来的。 于是同学们之间就随意多了。 但要说随意,也不尽然。 这些学生们虽说还没到步入社会的年纪,大家相互之间也还没有到养家糊口的岁数,可是短短几年,许多同学都变了不少。 除了外貌上以外,行事作风也同当初上中学时大不相同。 上中学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目的,除了埋头学习和找机会偷懒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做。可是到了大学闲下来之后,大家便在宽松的环境里自由生长了。 其中便有颇为典型的一群人,以男生居多。他们高中时没见过什么场面,到了大学以后便把那里当成了一个所谓的小社会。这群人经常出没于学校的各大学生工作组织,致力于各种学生工作,并把这当成自己积累社会经验,通向日后成功的必经之路。 因此学得了一身大学学生会中特有的官僚作风和学生之间推杯换盏的能力。 班里头就有几个这样的同学。 这些学生到了大三,基本上都是学生工作组织里的小领导了。号令一众师弟师妹,俨然都是不小的官儿。在学校里众星捧月惯了,回来参加同学聚会时,也习惯性地穿着正式的服装,端着架子,一副饱经洗礼的社会人衣锦还乡的架势。 可周围的同学没有把他们当领导的,反而不少同班姑娘的眼光都落在那个也不怎么收拾打扮,空长了一副小白脸模样,除了打游戏什么都不知道的乔易年身上。 这可就让接触了学妹无数,可一个都没修成正果的领导们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6) 对于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这个阶段来说, 乔易年酒量不算差。 可也架不住心头不快的几个昔日同窗的轮番轰炸。 “易年呀, 你还是跟上学的时候一样。”其中一个胖乎乎的, 戴着副无框眼镜,喝得面红耳赤的男同学一手拿着酒杯, 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男人嘛, 还是要早一点成长起来的, 不管是个性还是酒量,对吧?” 乔易年这会儿已经喝多了, 目光有些直地看着他, 半晌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只隐约记得, 自己这个同学高中那会儿沉默寡言的, 天天只知道闷头学习,脸上的油皮也没有现在这么重, 疙瘩也没现在这样长得多。 可惜运气似乎并不怎么好, 豁上半条命地学习,结果高考那天还是失利的厉害。 乔易年看了他半天, 觉得一直不说话似乎有点不好,便木木讷讷地咧嘴笑了起来。 对面男同学看他这会儿傻不愣登的模样,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时间气氛似乎颇为和谐。 “易年能听进去我的话,也是我的荣幸嘛!”这个男同学接着便咧嘴笑了起来。“当初易年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不过这几年我也在学校稍微学到了一些东西, 既然是同班同学的话, 当然是不吝传授给易年了。来,咱们哥俩再干一杯!” “杜成,差不多得了。”旁边一直不放心地朝这边看的班长出声道。“乔易年都喝醉了, 一会回不了家了。” 她想找跟乔易年玩得最好的吴崇山几人。但是刚才,陆续有男同学来找乔易年攀谈,那几个小子嫌没意思,就一起跑到旁边玩游戏去了。这会儿几个人已经自己把自己灌得脸红脖子粗了。 而其他的同学也都一小撮一小撮玩得开心,都无暇顾及这一边。 “哎,班长,您这说的什么话。”杜成习惯性地将官腔打了起来,一把揽过乔易年的肩膀,把喝得醉眼朦胧的乔易年揽得一个趔趄。“我们兄弟两个喝两杯,这是增进感情。你就不要插手啦。” 等乔易年又迷迷糊糊地把手上的那一杯酒喝光,杜成才高兴地眯着眼睛回到自己那一小撮官僚集团中去了。 班长没有办法,看着乔易年勉强两个胳膊肘撑着桌子,勾着脑袋坐在桌前,便想着什么时候提议让今天的聚会先散了。 这个时候,乔易年的手机响了。 班长觉得自己去接不妥,可是这个时候没人接电话,就不知道一会该把乔易年送去哪里。况且,这电话八成是乔易年的爸爸妈妈打来的,让他们来把乔易年接回去最为妥当。 于是乎,戚行戈那边电话刚接通,就听到了电话这头生如黄鹂的一声:“喂?” 戚行戈心头警铃大作。 就说乔易年这几天天天跑到外面去干什么,难道网吧里玩游戏自带增益属性吗?怎么就不能在家玩呢? 这下知道原因了。 家里外面都有电脑,但是外面有小姑娘,家里没有啊! 尤其这种高中同学,那可是当年一起同过窗,一起经历高考的交情。他们家乔易年长得那么精神,难免有小姑娘觊觎。 更何况!乔易年现在暂时忘掉了前几个世界的记忆,要等过一段时间精神体自动修复了才能想起来。万一这个时候,乔易年还是个喜欢小姑娘的直男呢! 短短不到一秒钟时间,戚行戈的脑海里千帆过尽。 心里的千言万语,到了舌尖以后,变成了平淡而温和的一句:“请问你是……?” 班长听着电话那头低沉好听,自带低音炮属性的声音,不假思索地说道:“叔叔您好,我是易年的高中同学。” 易年!她居然喊乔易年叫易年! 戚行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也被喊叔叔了的这个事实,心里头早被这小姑娘亲昵的称呼激荡起了千层浪。 其实这不能怪班长。 一来这三年同学,大家相互之间关系也是挺亲近的。二来平时同学们都喊他小乔,可是乔爸爸也姓乔,这叫小乔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但个中缘由,泡在醋坛子里的戚行戈自然是不知道的。 于是,戚叔叔又表面和颜悦色,实则心里风雨大作地问道:“乔易年呢?” “叔叔,他喝醉啦。”班长颇为礼貌地回应道。“在××酒店×××包间,我现在也没办法送他回去,叔叔你看……” “稍等我二十分钟左右。”戚行戈毫不犹豫地一手还接着电话,一手就捞起放在面前桌上的车钥匙。“我马上就过去。谢谢你了。” 打电话的功夫,几个女生便喊着大家一起去玩游戏,跑过来拉班长。班长有些犹豫,看着面前不省人事,有些东倒西歪的乔易年,说道:“你们去玩,易年喝多了,我在这儿看着他。” 几个女生顿时发出有些暧昧的笑声。其中一个跑过来笑道:“哪儿能把你俩单独撂下呢,小乔也来一起玩啊!” 说着,便喊道:“小乔,来玩游戏吗,真心话大冒险。” 乔易年隐约听到有人喊自己。方才喝得上头,便觉得困倦,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这个时候听到有人喊自己,酒没醒,可人醒了一半,抬起头来下意识地点头。 接着就被迷迷糊糊地扯到了玩游戏的那张桌子。 游戏规则很简单,桌上放了一盘鱼,鱼头转到谁面前,就由他来挑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鱼尾的那个人再来给他出题目。 同班的同学,玩起游戏来也没有多大的尺度。无非就是问问大学期间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喜欢的对象,有没有发生什么糗事。而大冒险的话,也就是给联系人第几个打电话,给微信列表的第几个人表白之类的小游戏,一时间气氛也颇为和谐。 玩了几局,鱼头转到了乔易年的面前。 而乔易年正对面,坐的就是杜成。 “易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他笑眯眯地问道。 乔易年坐在那儿,看起来已经清醒了,但是目光却是直勾勾的。他原本一直慢半拍地看着大家玩闹,此时愣了两秒钟才发现轮到了自己。 真正的勇士,在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都会选择大冒险。 而乔易年也不例外。 “真心话。”他说。 “那既然真心话的话,我就替咱们班广大女同胞问一问吧!”对于杜成同学来说,官腔那可是说来就来。 “听到他说话就恶心。”旁边一个小姑娘跟闺蜜耳语道。 “就是,上了两年学回来,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油腻作风。”闺蜜也小声逼逼道。 “易年谈女朋友了没有呀?” 乔易年又反应了两秒钟。 女朋友?记忆深处好像有这么个人。但是乔易年此时醉眼惺忪,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 于是他掰着手指头,开始一个学期一个学期的数。 在他数到第三个学期的时候,班里同学都笑了起来。 “小乔啊,你这是女朋友太多了数不过来了吗?” “噢哟哟都数到第三个了乔哥,可以呀!” 吴崇山哪几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子见状,也跟着没头没脑地起哄起来,叮叮当当地用筷子敲着碟子。 而乔易年心无旁骛地去掰第四个手指头和第五个手指头。 “没有。”最后,乔易年郑重其事地放下双手,目光里有一种颇为确信的炯炯有神,像是刚解出来了一道压轴数学题。 “啊?”班里同学都不相信。 “我说,没女朋友。”乔易年道。接着,他又神情苦恼倒。“但我总觉得我有一个……可是算来算去,也没想起来。……但是应该是有一个的,肯定。” “哈哈哈哈喝多了喝多了!”周围同学顿时哄堂大笑。接着就有人起哄道。“怕是单身了三年都没找到对象了,急得了。” 然后便又是一阵笑声。 旁边乔易年听到这话,慢半拍地辩解:“不是的,真的有一个,我可喜欢他了。” 可这个时候,桌上的鱼已经转起来了。 乔易年只好讪讪地坐回去,嘴里还小声嘀咕道:“肯定有,还是他追的我呢……他长得可好看了,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了嘛。” 周围同学都没听到他的碎碎念。 过了十来分钟,鱼头又慢悠悠地停在了乔易年面前。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对面的杜成就惊喜地大叫:“哎呀!易年,又轮到咱俩了!” 杜成向来对自己的交际能力颇为自信,认为自己就是那种在酒桌上长袖善舞、游刃有余的领导料子。而在大学的酒桌上,在一群师弟师妹面前,他也的确感觉到了周围人对自己的关注。 他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能力。 结果一回来,一个小小的同学聚会,周围的同学却都没把自己当回事一样。明明刚才是自己舌灿莲花,结果乔易年就趁着醉酒装疯卖傻了几句,就引得大家没一个注意到自己的。 杜成心里憋了口气。 “刚才真心话,这次就来大冒险吧?”杜成摩拳擦掌道。“真心话多没有意思呀,咱们……” 而乔易年没听到他说话。 “……真心话。” 他盯着鱼头,和那只鱼眼睛对视了几秒,慢腾腾道。 “……”杜成尴尬地顿了顿,接着勉强维持住自己“得体”的表情,接着油腻腻地笑道:“易年不给我面子呀……也行!看你刚才的回答,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吧?那你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呀?” 这可就把乔易年问住了。 他脑袋里盘旋着这个问题,和鱼眼睛重新对视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叫什么名字呢? 乔易年坚定地没有否认。他非常肯定,这个人是存在的。 可是,模模糊糊的像是个雾中的背影,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死活想不起来。 喝多了的乔易年将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和鱼眼睛一眼万年地对视着,一时间双方都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像是一同在思考一般。 周围的同学躁动起来,紧接着杜成就笑着道:“答不上来就算啦,那就来个惩罚措施吧。易年,你再喝杯酒,问题就不用回答啦!” 说着,他找服务员要了一个啤酒杯,不要钱的一般开始往里面倒红酒。 旁边的同学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 有人去抽他的酒瓶:“你看小乔已经喝多了,意思意思就信了。” 可杜成死死握着酒瓶,岿然不动。 咕咚咕咚地,倒了三分之二才慢慢停下来。 此时餐桌上的同学顿时一片安静。除了仍然在和鱼对视着思考世纪命题的乔易年,大家神色各异地盯着杜成,都没有吭声。 杜成此时也有些慌了。他手里的酒杯沉甸甸的,将不妥的信息传递给他。可是这个时候服软实在是没有面子,于是他硬着头皮,顶着全班同学的目光,将酒杯转到了乔易年面前。 乔易年那位躺在盘子里同他对视的伙伴被转走了。 他有些懵逼地抬头,就看到了转到面前的酒杯。 “喝吧,易年,喝完就不用回答问题了。”杜成强笑着说道。 做在乔易年身侧的班长站了起来,带得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盖住了身后开门的声音。 “差不多行了吧,杜成?刚才是就是你把小乔灌成这样,现在还要逼他何这么多酒?” 班长没注意到班里别的同学都看向自己这边,却是透过她去看向门口。 紧接着,她身后就响起了一个低沉磁性,自带低音炮的男声。 “我替他喝。” 没有手机的过滤,这个人声音便每一个字都能扣动人的心弦一般好听。 温和且慢条斯理,听不出任何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请小天使们查收~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7) “乔叔叔!”班长像是终于见着了救兵, 站起来转过身喊道。 第二个“叔”字顿在了舌尖, 没喊出来。 她愣了愣, 看着面前那个五官出色,身材高挑, 面无表情, 但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没有到乔易年爸爸这个年龄的……男人。 这个男人并没有看他。 戚行戈从在门口听到班长的那句话, 神色便顿时冷了下来。 紧接着,几乎是同一个时间, 他又看到了坐在桌前, 单从背影就能看出有些东倒西歪的乔易年。 怒从心头起。 戚行戈步伐稳健地走到乔易年身侧停住, 接着就看到坐在那儿的乔易年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目光像是隔了一层雾, 迷迷蒙蒙的,但是那雾中的眼神却是清亮澄澈, 像是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山巅白雪, 并带着一种干净自然的认真。 戚行戈的心顿时被戳中了最柔软的地方,接着便觉得一阵酥麻从这个地方扩散出来, 将他的四肢都麻痹了。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就在迷迷糊糊的乔易年以为面前这双冷冽清澈,但却让他莫名感到心安的眼睛会和桌子上那盘鱼一样乖乖地同他对视,可是紧接着, 这双眼睛便转开了目光。 乔易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满的低哼, 接着慢半拍地看向了那个吸引走了这双眼睛的那个人。 居然是个满脸油腻痘痘的胖子。 乔易年心里便更为不满。 还没等他出声抗议,便有一只手从他肩膀上横过去,堪堪将他扶住。 乔易年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刚才晃晃悠悠地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接着,这只手松开了自己,稳稳地端起了桌上的那一大杯红酒。 戚行戈端起酒来也不急着喝,只用那一双读不出情绪的眼睛看着杜成。 杜成原本就心虚,但是仗着同学们抹不开面子,就有些为所欲为的心思。可此时被戚行戈这样通透地盯着,他便莫名其妙地打心底里开始慌张,就像是看到了学生会的管理老师冲自己发脾气一般。 他下意识地又开始使用自己那一套官僚宝典,还没等深思,就端起自己面前小小巧巧的那个红酒杯,对戚行戈笑道:“刚才大家不过是跟易年开个玩笑,您别当真,这一杯算是我敬您的,我干了,您随意……” 班里同学:什么叫大家跟乔易年开玩笑了?刚才逼着他喝酒的是谁? 戚行戈挑了挑眉毛,接着嘴角便玩味地往上勾起,展开了一个颇为好看的笑容。 “虽说没有到当你们叔叔的年纪,不过我还是比你们虚长几岁,姑且自称一句长辈了。”戚行戈慢条斯理地说道。 字字句句都拿捏着精细的腔调。 可是这人说话的时候,声线平稳,举止大方自然,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沉稳而疏离的气质,说起这样的话时,便和杜成那种拿腔捏调的半大孩子不同,丝毫不惹人厌恶。 反而叫人不自觉地屏息凝神,去听他说话。 “所以,既然你开口要敬我,那我也不好推辞。”戚行戈接着说。“但是,小同学,都说细节决定成败,你手里这个杯子的大小不太懂规矩。” 接着,不等对方说过,戚行戈就吩咐服务员道:“再拿一个跟我手里杯子一样大的酒杯。” 周遭同学都没有吭声。 服务员也赶忙把杯子拿过来放在杜成面前。 此时包间里一派寂静,只有酒液倒入杯中的声音。 酒在杯中停在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正当服务员准备拿着酒瓶走开的时候,戚行戈出声道:“瓶里最后剩下的酒寓意好。我看这位同学非常投缘,麻烦把剩下的这点倒给他。” 服务员愣了愣,掂着手里尚有重量的瓶子将杜成面前的酒杯倒满了。 杜成盯着自己面前那一大杯单手都拿不稳的红酒,暗暗咽了口口水。 他虽说常年混迹酒桌,可大家相互之间虽说明争暗斗,可都没有将刁难写在脸上,故而喝酒这件事也向来适可而止。 杜成心里清楚,自己压根没有这半杯的酒量。 就在他准备开口圆场时,戚行戈嘴角弧度更深,冲着杜成扬了扬杯子:“我不欺负你。你既然说你要干了,那我也奉陪。——不过,这位同学,班里的同学们看着呢,你要是言而无信,可实在丢面子。” 话音落下,戚行戈动作流畅且自然地仰头,像是喝水一般开始喝杯中的酒。 他方才的话和此时挑衅般的动作顿时挑动了脆弱的神经。他眼睛有些红,环视了一圈周遭。同学们要么面带惊异与崇拜、口中不自觉地发出赞叹之声地盯着戚行戈,要么就是看向自己。 杜成觉得,同学们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是带着嘲讽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学着戚行戈的动作,双手将酒杯捧到面前,开始喝酒。 第一口便差点呛到。 戚行戈在同学们的目光里慢条斯理地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管是在哪一个世界,戚行戈的酒量都像是有天赋一般地好。他像是生来就不受酒精的挟制,喝起酒来真的就像喝水,除了多些味道以外,几乎从来没有醉过。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戚行戈游刃有余。 就在杯里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什么人扯了扯。 他将那口酒咽下去才低头,接着就看到乔易年正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自己。 “你不要喝那么多。”乔易年一双眼睛盯着他,慢慢说道。 戚行戈心都被暖化了。 遭了,是心动的感觉。 乔易年喝多了的样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傻乎乎且温柔,实在想让人揉进怀里去。 “你都不想上厕所的吗?”正当戚行戈满心柔情,正要温和地告诉乔易年这点酒没关系,不需要担心的时候,乔易年接着说。 戚行戈:……。 乔易年说完这句话,还嫌不够似的接着嘀咕道:“喝这么多到胃里去,我都替你憋得慌……嗝。” 接着,乔易年如梦初醒一般,捂着小腹急匆匆道:“我憋,我要上厕所。”说着便要起身。 说风就是雨的。 戚行戈看着他晃晃悠悠的模样,赶忙伸手扶他。就在这时,桌子对面发出了一阵呛咳的声音。戚行戈抬头,就看到杯中还剩个底的杜成扶着桌子,脸涨得通红,目光迷蒙。晃晃悠悠地撑着桌子,接着就要往一边倒去。 “喝不完就算了,也没谁会嘲笑你。”戚行戈看他这幅狼狈模样,心里满意,面上不屑地说道。接着,他便一手拦在嘴里不停念着要上厕所的乔易年腋下,将他提起来,对坐在桌前的班长说:“我就先带乔易年回去了。一会不用去前台结账了,大家这顿饭我请,权当是为今天闹的不愉快赔礼道歉了。” 接着,戚行戈顾不上班里同学的赞叹,揽着乔易年便出了包厢。 要赶紧带这个宝贝疙瘩上厕所去。 乔易年虽说是个一米八出头的大个子,但戚行戈架着他丝毫不费力,不过片刻便把他架进了男厕所。 这个时候乔易年喊着要上厕所的声音已经带着难耐的粘糊糊的尾音,勾人的紧。 “好了,到厕所了,可以上了,不着急,乖。”戚行戈赶忙低声安慰道。 乔易年便笨拙地开始拉扯自己的裤子纽扣。 喝多了的人手上没劲,手指头也像是被打了麻醉一般僵硬。扯着一个小小的纽扣半天也弄不开,平白叫人着急。 而这喝多了的人,情绪最容易激动。乔易年急得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哼哼唧唧地,眼睛都红了起来。 “我裤子怎么解不开啊……我要上厕所。”说着话,鼻子还委屈地抽动着。 戚行戈哪里受得了这个,脑子里轰然就被怜惜和心疼占满,接着还不等他大脑下达指令,便开始一边轻声哄着他,一边伸手就替他将裤子两下解开。 还附赠了全套服务,稳稳地替他拖住了小乔易年。 直到手里的触感顺着神经爬进了戚行戈的大脑,他才发现自己握住的是个什么东西。 是那个上个世界自己和乔易年相认后……自己蹭在乔易年帐中来回抚弄,极尽所能,甚至含入口中过的可爱物事。 下一秒,戚行戈便觉得方才喝进肚中的那点酒团结一致地冲向他的中枢神经,接着脑中便被那旖旎的回忆瞬间占满了大脑,紧接着,自己的那玩意儿也有了立正敬礼的架势,挺胸抬头地往他的裤袢上顶。 甚至顶得靠在他怀中舒舒服服地乔易年都不适地动了动腰,让他手里那个物件差点滑落出去。 戚行戈赶忙心中按捺住那股上涌的血气,接着便尽量心无旁骛地伺候完乔易年上厕所,再替他收枪回鞘。 而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乔易年身上的戚行戈没有注意到,此时厕所拐角进来一个歪歪倒倒的胖子。这胖子看到他俩先是一愣,接着便像突然醒悟了一般,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手机。 打开了后置摄像头。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8) 乔易年隐约感到眼前透光, 刺得他眼珠有些发痛。他睁开眼睛, 便看到了窗外已是临近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照射在他的脸上。 乔易年起身, 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脑袋, 像是装了千斤的重量一般, 坠得他晕晕沉沉的。 他费劲地去想昨天晚上的事, 却只记得聚会的觥筹交错间那油腻的笑容,以及一杯一杯被劝进口中的酒下肚后, 逐渐模糊的神智。 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乔易年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 接着便感觉到了身上浓重的无力感和疲乏, 叫他忍不住轻声嘤咛了一声。 乔易年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紧接着就慢腾腾地摸到床头,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接着便看到自己高中班级的微信群显示的99+消息, 以及醒目的“@全体成员”。 乔易年点进去, 便看到班里同学热火朝天地在议论着什么。 “真的假的?这也太……” “是不是误会?毕竟昨天小乔喝了那么多。” “怪不得小乔一直没找女朋友呢!原来是喜欢这个!” “哈哈哈认真的吗,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我居然……有点激动!?” “一觉醒来居然看到了这样的事?” “我倒是不歧视这个, 可是出现在身边就也太……” 接着,乔易年便点了那个“@全体成员”。 消息唰唰唰地往上滑,最后停在了昨天晚上十一点多的几条图片消息上。 是杜成发的。 照片照得颇为清楚,但是隐约可以感觉到拍照的人手有些抖, 镜头歪歪斜斜。 第一张照片中是男厕所的背景, 里头的主角是两个男人。 两个身体暧昧地相贴,几乎紧紧依偎在一起。后头那个稍高出几厘米的挺拔男人双手暧昧地环住前面那人的腰,另一只手探到了对方身前的胯部中间, 从后头看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前面的那个男人,剪着一头利落不羁的短发,单从背面就能看出是乔易年。他耳根通红地身体后倾,靠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他侧着头,脸蹭在对方的脖颈处。从身后看,像是在索吻。 而第二张图片,是其中一个男人扶着另一个走出酒店。 第三张,是隔着车玻璃,隐约能看到两人在后座上接吻。 乔易年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自己和戚行戈。 他脸色一白,紧接着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他紧紧握着手机,心里慌乱而诧异,可是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大图。 不可否认,戚行戈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帅小伙。就算是在这样歪歪斜斜的镜头中,都一眼就能看出他肩宽腿长腰窄的出色身材。 乔易年也不知道怎么,立刻生出了想要把这个图片保存下来的心思。 就在这时,乔易年家的房门想起了输密码的声音。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 乔易年听出了自己父母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像是青春期偷偷看小电影的少年一般,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屏幕关上,接着踢上拖鞋,从自己房间跑了过去。 一出自己房间门,就听到自己妈妈跟自己爸爸抱怨:“你说那孩子看起来又成熟又稳重的,怎么还会作出这样的事来?” 乔爸爸低声道:“再成熟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孩子,再说了,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家孩子……” 接着,二人在玄关换好鞋走进来,就看到了站在那儿的乔易年。 乔妈妈开口问道:“酒醒了?” 乔易年揉了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嗯了一声。 “醒了过会儿好好收拾收拾就去看看对面小戚去。”乔妈妈说。“都是因为你,妈妈刚才还跑了一趟公安局去把他的事情解决掉。” 公安局?? 接着,乔妈妈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小声嘀咕道:“小孩子一点都不知道轻重缓急,要是不吸取教训,恐怕下一次都是要去蹲监狱的,到时候自己吃苦头,谁救得了他……” 乔易年愣住,紧接着头都顾不上梳就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隐隐约约地,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想起来了个七八成。 昨天晚上,戚行戈扶着他去上了厕所以后,就又半扶半扛地把乔易年搀了出去。 路没有走到一半,乔易年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往戚行戈身上蹭。 “你是戚——戚——戚……”乔易年醉眼朦胧道。他明明觉得自己认出这个人来了,可是对方的名字到了嘴边,却又半天说不出口。 他“戚”了半天,最后语带委屈道:“你……叫戚什么来着?” “戚行戈。”戚行戈一边扶着东倒西歪的乔易年走直线,一边耐心道。 “啊……戚xin……qin……戚情什么来着?” “戚行戈,行。” “噢,戚情……”乔易年喝多了酒,大着舌头念不明白这个“行”字,在口中歪歪扭扭地嘀咕了这两个字半天,接着如仙人抚顶一般顿悟。“对,七擒孟获。” 戚行戈也不再就自己叫什么名字跟乔易年较真。听着他这话,戚行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接着说道:“对,我叫七擒孟获。” “你名字真长。”乔易年评价道。“还不好念,特别拗口。” 戚行戈笑着,已经扶着他到了自己的车边上。他开了车门,先把乔易年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后座上放好,又站在车边上,拿出手机来准备叫一个代驾。 可乔易年却拽着他的手腕不松手,非要把他也往车上拽。 戚行戈害怕拉扯之间磕着碰着了自己的宝贝疙瘩,便没有跟他对抗,顺从地顺着他的力气,坐在了车后座上。 接着,乔易年就软软地靠在了戚行戈的身上。 “七擒……哎呀,太生分了。”乔易年道。“我就叫你孟获吧。” 戚行戈:“……好。” “孟获啊,我是不是认识你啊。”乔易年嘀咕道。“你看,虽然我都叫不顺口你的名字,可是我知道你姓戚,我认识你。” 就在戚行戈准备回话哄着他的时候,乔易年接着道:“我觉得我认识你好久了。” 戚行戈心里一咯噔。 乔易年是不是想起来了? 之前在联邦的时候,专家虽然说乔易年的精神体能够恢复,但是并没有确切地判断他恢复的时间。于是戚行戈就小心翼翼地陪在乔易年身边,不敢吓着丝毫没有跟自己有关记忆的他,也在慢慢等着乔易年恢复记忆。 却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 但是乔易年有个本事,就是善于击垮戚行戈的旖旎心思。 “对,我记得我们历史书上有个叫孟获的,跟你名字一模一样……” 戚行戈:好的,我知道了,很厉害。 然而就在他哭笑不得地破灭了希望之后,乔易年却突然撑着他的大腿坐起来,一双黑而亮的眼睛,在黑暗的车厢之中紧紧盯着戚行戈。 “不对。”他说。“我不喜欢孟获,可是……我却觉得我喜欢你,但是我又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 不等戚行戈反应过来,乔易年就嘀咕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啊……我肯定认识你。” 乔易年醉眼惺忪,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脸和戚行戈的脸挨得有多么近。他只觉得自己脑袋沉,肩膀和脖子根本架不住它,只能由着它控制不住地往前倾。 故而,心里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戚行戈便迎面感受到了乔易年温热而裹挟着酒气的气息,以及回荡在自己耳边的他带点沙哑的,调有些低的嗓音。 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欺我。 原本乔易年的话便带给了戚行戈莫大的狂喜,这个时候面对着这个人距离极近、毫无防备的面孔,戚行戈便像是被鬼神驱使着一般,一把按住乔易年的后脑勺,将他的嘴唇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这是原本的自己和原本的乔易年第一次接吻。 但是乔易年在每一个世界中的角色都是和他本人有七八分相像的,故而此时的接触并没有带给戚行戈多大的陌生感,反而有种久别重逢的熟悉。 他轻车熟路地按着乔易年的后脑,舌尖长驱直入,让自己口中的酒香和乔易年口中的酒香混合在一起。醉后的乔易年嘴唇尤其的湿软,像是某种食物一般,可口且叫人上瘾,并且让人忍不住地想将它吞进口中。 而醉后的乔易年本人也像他的嘴唇一般,软糯可口,且毫无防备。他的行为完全听任的本性,抬起胳膊来圈住了戚行戈的脖子,唇齿之中也因为这激烈的交缠而溢出了轻哼。 这对于气血方刚,还刚喝酒助过了兴的戚行戈来说,简直就是英雄冢。 他死死地将乔易年压在座位上,宽敞的车内空间恰好由他施展。他急切而没轻没重地吻着他,情到深处,那手便像是成了精一般,自作主张地顺着乔易年的衣摆滑进去,一路向上游走。 乔易年的腰向来敏感,于是在戚行戈的手滑上的他的腰间时,他口中溢出了一声酥到骨子里的喘息声。 戚行戈顿时清醒过来。 他看着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身下的乔易年。他衣衫凌乱,面色发红,目光迷蒙还眯着眼睛看向自己。 戚行戈顿时触电一般弹起来。 还不能确定乔易年恢复了记忆,也不能在对方喝醉的时候乘人之危。 他喘息着,把乔易年扶起来整理好衣服,从后座上一跃而下,接着关上门,把方才纠缠之间掉在脚垫上的手机落在了后座。 可这个时候戚行戈管不了其他,跳上了驾驶室便发动着了车,接着便一脚油门,将车开到了大路上。 他需要静一静。 但是,静一静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是,在离乔易年家还有一个路口的事故高发路段,戚行戈的车被交警拦了下来。 窗外的交警示意戚行戈摇下玻璃,接着就闻到了车厢里浓郁的酒味。交警皱了皱眉,接着立正敬了个礼。 “同志麻烦下车配合检查,测一下酒精含量。”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戚将军也是有前科的人了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9) 乔易年敲开戚行戈家的门时, 戚行戈似乎也是刚到家。 他身上穿着刚换的家居服, 身上似乎还缭绕着一些未散的酒气。戚行戈眼底有些泛青, 显得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他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乔易年以后, 展颜勾唇一笑。 乔易年的脸顿时烫了起来, 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迷迷糊糊的印象中两个人肢体上的纠缠和亲密的互动。 这……刚认识没几天就喝醉酒冲人家耍流氓, 以后这朋友还怎么当呢? “站着干什么?进屋吧。”戚行戈看着乔易年乱蓬蓬的头发和一副没睡醒的呆愣神情,心底软成一片, 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温柔。 乔易年木木地噢了一声, 便抬步进了戚行戈家。刚踏进去, 乔易年便如梦初醒地要退回来:“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觉?我就不进来了, 你快点去补觉……” “不差这一会。”戚行戈笑道。“昨天晚上醒了一夜,这会儿反而不困了, 睡不着。” 虽然这个时候他脑袋困成了一团浆糊, 加上酒精的作用,坠坠地发懵。 “噢噢。”乔易年愣愣地应着, 进了门。 “吃早饭了吗?”戚行戈给他拿了拖鞋,接着转身走进厨房去拿烤好的面包片,问道。 “没呢。”乔易年应完,才豁然想起来自己不仅没吃早饭, 还没有洗脸刷牙。 他心里一咯噔, 赶紧抬起手来捂住嘴,使劲哈了一口气,又将手挪到鼻端, 深吸了一口气。 可这自己的气儿自己的手,压根闻不出来臭不臭。 接着,乔易年又后知后觉地揉眼睛,想着自己刚才跟这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肯定还挂着眼屎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态,只是觉得有些恼羞,站在那儿也站不住脚,甚至想赶紧趁这会儿溜回家去刷牙洗脸。 可他这个计划注定难以实施。 “那就在这里吃一点吧。”戚行戈说着,端着一碟烤得金黄喜人的面包和两罐果酱走了出来,放在餐桌上,接着就转身去冰箱里拿牛奶。 一切自然而流畅,像是老夫老妻一般。 乔易年坐在餐桌边看戚行戈给自己倒牛奶的时候心想。 “我……我还没刷牙呢。”乔易年结过戚行戈递过来的均匀涂着果酱的面包片时,小声嘀咕道。 “嗯?”戚行戈没听清。 乔易年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怎么把心里嘀咕的事儿说出来了呢? 他赶忙道:“啊,我是说你昨天……还好吧?”他顿了顿。“我妈说你昨天进监狱了。” “噗,没有。”戚行戈听到进监狱三个字不由得笑出了声,一边在面包上涂果酱,一边温声道。“就是被带到公安局做笔录了……酒后驾车,不过没到醉酒的含量。还得谢谢你妈妈,去交罚款把我领出来了。” “你……”乔易年道。“你昨天干嘛和杜成喝酒啊,他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把你弄进公安局了。” “我看他昨天欺负你了来着。”戚行戈听到这话,正色道。“你说你也是傻,他让你喝酒你就喝。你本来是一个人过去的,我要是昨天没去接你的话,你怎么回家?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我……”乔易年一时语塞,接着小声道。“都是同学嘛。” “都是同学。”戚行戈听到他这话,不由得板起脸来。“你把他当同学,他可不见得把你当同学。这样的人你以后也不要跟他接触了,不是什么好人。” “本来也没说过几句话。”乔易年被他训得蔫头耷脑,低声辩解道。 戚行戈也发现自己这会儿有些凶,刚准备缓和下语气,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怔愣了一下:“昨天的事,你都有印象?” 坏了。 乔易年心里一咯噔。 昨天的事,除了杜成以外,还有很多不能说出口的事情的。 一时间,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和杜成发在班群里的那些照片交织在一起,涌上了乔易年的心头。 他原本知道是自己缠着人家,朝人家身上靠,又不知为什么,胡言乱语地说自己喜欢对方这种话。 酒后失言这种事情,还真没法说,尤其是这么尴尬的情况。 尤其是昨天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今天自己又蓬头垢面地跑到别人的家里来,以一种这么糟糕的形象跟对方坐在一起吃早餐。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时间觉得自己特别像个想吃天鹅肉的癞□□,有些无地自容。 乔易年一时说不出话来,便装傻充愣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片,闭着嘴开始专注地吃东西。 戚行戈问出这句话之后,就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乔易年的反应。 他看到乔易年的神情顿时便得有些尴尬和僵硬,又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还不等戚行戈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乔易年就把脑袋一低,啃面包片去了。 戚行戈希望能从乔易年的反应中看出对方的记忆有没有稍稍恢复一些。这种想法颇为迫切,让他顾不上自己的目光此时有多么直白。 更何况,他迫切地想要在乔易年脸上读到确切的信息。就算是他的情绪显得只有一点模棱两可,戚行戈的心也还是会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中。 乔易年觉得如芒在背。 他突然心想,戚行戈肯定是闻到我嘴里的味儿了。 紧接着,戚行戈便又问道:“……都有印象吗?” 他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不那么的步步紧逼,可是似乎效果并不怎么好。 乔易年抬起头来看他,开口说道:“记得……一点。” 嘴角沾了些果酱。 他原本就因为自己没刷牙没洗脸而小心翼翼的,浑身神经都绷得很紧,说话都提着半口气,生怕戚行戈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 按理说老爷们儿之间哪有这么讲究,可是乔易年就是如坐针毡。 但是乔易年这句话说出口,居然让他自己觉得有些如释重负。就像是一直憋在心里的暗恋终于说出来的那种轰然崩塌一般的轻松。 戚行戈看着他尴尬而木讷的神情,便下意识地伸手,准备去擦掉乔易年嘴边的果酱。 乔易年看着那修长漂亮的手伸向自己,紧绷的神经顿时警铃大作。不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替他做出了决定,毫不犹豫地侧开了脑袋,躲开了戚行戈伸过来的手。 等他做出动作了才发现自己此时的状态是多么的戒备。按理说自己此时的反应才是情理之中,可他却顿时觉得有些后悔。 这人的手这么好看,叫我躲开了真挺可惜。 这后悔的情绪让乔易年顿时吓了一跳。 我不会真是个gay吧? 还是那种……见色忘义,肖像这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对门小哥哥的gay。 乔易年心头顿时涌起了一些恐惧。他父母都是挺传统的人,不要说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他们就压根没有想过世界上有这么一类人。 这要是被他爹妈知道了…… 乔易年自己都没注意,自己一下子想了非常长远。 接着,他抬眼,便看到戚行戈笑得若无其事地缩回了手,接着拿过一边的纸巾盒放在自己面前。 乔易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点苦涩。 乔易年的感官颇为准确,此时戚行戈的心里的确是难以抑制的苦涩。 乔易年干脆利落的条件反射他看在眼里,一眼就看出对方是在躲避自己的触碰,甚至是要跟自己保持距离的一种信号。 这说明,乔易年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却不记得以前的事。 戚行戈心里又有些害怕,生怕自己步步紧逼以及昨天晚上的事情将乔易年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拉远了。 他不想乔易年躲着自己。 戚行戈虽说心里发苦,可面上笑着,说道:“你不用怕,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过是因为你喝多了嘛,我也喝了点酒,就出了点小乌龙。”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可能是把我当成哪个暗恋的小姑娘了?” 当然不是。 乔易年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虽说喝懵了,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戚行戈。而他的那些话……虽说他自己不想承认,但的确是鬼使神差地说给戚行戈的。 “……嗯。”可乔易年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他听戚行戈说是小姑娘,自己也没有辩解便承认了。 戚行戈心里更难受了。 你还“嗯”……我刚才就不应该往这里说。 “要是记得的话,就全当是个玩笑了,心里不要有什么芥蒂。要是不记得了,那就最好了。”戚行戈接着说道。 “……玩笑?”乔易年后知后觉一般顿了两秒钟,说道。 “对呀,不然还是什么?”戚行戈面上笑得温和而自然,像是根本没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里一般。“咱俩虽然认识的不久,但是也算是很投缘的兄弟嘛。不过是酒后出了一点小事情。都是男人,不用放在心上,是不是?” 乔易年心想,戚行戈并没有把昨天的事情当一回事,云淡风轻地就过去了。 按理说,他应该如释重负的。 但是却不知怎么,他心里五味杂陈地说不上滋味,只低低地嗯了一声,接着朝自己的嘴里塞面包。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0) 这件事情给乔易年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那天杜成把照片发到了班群里, 立刻被班长要求撤回, 但是杜成除了一句“看看你们小乔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什么都没有再说。 班里先是一片寂静,都在窥屏却没有人说话, 但是想必班里头同学们的小圈子已经传开了。而后来不知道谁牵起了话头, 班里的一些同学就开始讨论这件事情。虽然话中没有恶意的同学居多, 但是也实在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 而第二天早上,乔易年那几个好兄弟酒醒了, 一看到这个消息, 还没等自个儿清醒过来, 就跟杜成在班里大吵了一架。 而班长则私聊他, 说如果是误会的话,让他站出来解释两句。 乔易年那会刚从戚行戈家里回来, 心里乱糟糟的正烦, 看到这个消息,第一想法就是爱说就说去。 毕竟照片上的事情是的确发生了的, 戚行戈人怂不承认,可乔易年做不到不承认。 但是他看着自己几个一看就没睡醒的兄弟在班群里@着杜成吵得脸红脖子粗,又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打了删,删了打, 实在不知道这个“解释”应该如何说出口。 说我和昨天来的那个兄弟就是隔壁好朋友, 关系纯得像清水,我上厕所他帮我扶下家伙,坐车上的时候我没坐稳, 不小心叫别人借了个位吗? 乔易年原本是想这样说的,但是他鬼使神差地又将打好的这段话删了。 因为他脑袋里回荡的是自己当时在车上对对方的表白。 乔易年抓了抓头发,最后憋着一口气发出了一句话。 “吵什么呢,都是兄弟,行了歇歇吧,让他蹦哒去。” 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就像是在沙地上刨了个坑,又把自己的脑袋栽进去。 从这一天起,乔易年又是好几天没有再去找戚行戈。而戚行戈也没有再主动找过乔易年。 乔易年不知道戚行戈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自己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心态。一方面戚行戈跟他说把那天的事情当一个玩笑,解决了他自己心里对于和同性发生暧昧的事情的坎儿;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戚行戈这个人真是不负责任。 那样的事情……怎么就能说不当回事就不当回事呢? 至少他自己没事儿干的时候,就会难以抑制地想到那天的照片,以及被醉意变得模模糊糊的……那一晚上的触感。 乔易年觉得,对方云淡风轻,自己却耿耿于怀,显得自己太像个被玷污清白的黄花大闺女了。 乔易年弄不清楚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所以刻意地避着戚行戈,像做贼似的,生怕哪一天打开门迎面撞见了这个人。 于是为了避免总是在家里待着,乔易年在网上找了几个实习单位发了简历。他大学里是学计算机的,便把目光放在了市里几家大的软件公司和计算机公司上。 投完了简历还有好些天没什么事做,乔易年就又约着几个同学邻居在小区里的篮球场攒局打篮球。 的确,专注去做别的事时,那些让他难得其解的事情便被他淡忘在了脑后。姑且不论这种淡忘是不是仅限于表面,但它的确让乔易年舒服了很多。 但是没几天,乔易年就又见到了戚行戈。 “诶,那不是那天去接乔易年的老哥吗?”窜了两步把落在篮球场边缘的小伙子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路上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头,摸着下巴看了半天,总觉得这人眼熟似的,终于想起来是在那天班里聚会的时候看见过这哥们。 别的不提,是真有钱。 “哪个老哥?哪个老哥?”乔易年那个初中只上了一半的邻居小哥最爱凑热闹,听到这话,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乔易年闻言看过去,便看到了那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虽说距离并不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挺拔修长的侧身,可是乔易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嘿你小子,眼神儿可以呀!”旁边,吴崇山啧啧道。“诶,这老哥旁边是不是还有个人呢?” 是的。 乔易年看到戚行戈的下一秒,就看到他对面站了个女人。 对方的披肩长发将她的侧脸挡了一部分,从这个角度便看不分明。但隐约能看到对方腿长腰细,穿了条飘逸的及膝长裙,踩着一双颇显气质的高跟鞋。 从远处一看,虽说看不清脸,可也是聘聘婷婷,袅娜多姿。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路边,姑娘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这个时候抬着头看他,而他又低下头去看着这姑娘。 远远一看,特别般配。 “哟哟哟……你看那姑娘那腰……”旁边那个初中上一半的小伙子眯着眼睛抻着头,嘴里啧啧称奇。“这哥们儿可以呀!”说着话,还拿肩膀从背后使劲撞了乔易年一下。 “是嘿,就说跟小乔什么关系都没有吧?人家女朋友可都有了!”旁边另一个小子说道。“就说杜成瞎闹腾呢,是吧,小乔?” 乔易年觉得目光有些滞涩,顿了顿才收回来。 正要开口,那个初中上一半的小子生生从原地弹起来,嚷道:“哎哟!上楼了上楼了,俩人进屋了啊!” 几个人凑在一起往那里一看,就瞧见那姑娘把戚行戈的手一挽,便进了楼。 “嚯!这大白天的带女朋友回家呀!” 几个女朋友都没有的小伙子没见过世面一般,凑在一起咕咕唧唧地笑。 可乔易年笑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按说照着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戚行戈就是自己一个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关系蛮好的朋友。 朋友脱单,他应该是高兴的。 可他这会儿指尖发冷,如坠冰窟。 “小乔,你知道这哥们有这个女朋友吗?”吴崇山凑过来揽他的肩膀。“离这么远看不清呀,姑娘好看吗?长啥样啊?” “我怎么知道。”乔易年道。 “……啊?” “我说,你他妈手里球又掉了,还打不打了?不打就散了。” “打打打,嗨呀你急什么眼呐,怎么的,吃狗粮噎住啦?”说着,小伙子把篮球在地上拍了拍,传给乔易年。 却没想到,乔易年转身跑开了。 “我回屋上个厕所去,你们先打。”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急步跑向了自己家的单元楼。 “哎——!”那小伙子喊他没喊住,哎哟了一声,追了几步上前把篮球接住。 “这小子……怎么突然奇奇怪怪的?”他问周围几个单身汉。 吴崇山挠了挠后脑勺:“可能——尿憋吧。” —— “你就住在这个地方?”那边,那姑娘跟着戚行戈进了电梯,来回打量了一番里面的环境。“离你公司又远,交通也不方便,还是这么小的户型。” “我一个人够住了。”戚行戈道。“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刚好。” “我怎么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呢?”姑娘抱着臂,转过来打量他。“你跟姐姐说实话,我保证不跟爸妈讲。” 这姑娘长了一张颇为好看的脸。柳眉杏眼,鼻梁窄且挺,妆容精致。 五官之间颇有三分戚行戈的影子。 这是当初联邦众人的一番好心。戚将军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十来岁又没有父亲。戚将军又没有个姐妹兄弟,所以童年一直是形单影只的。 戚将军自己过得挺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联邦民众们替他心疼,非要让戚将军到了古地球上父母双全,姐妹绕膝(??)。 什么心态呢?就像是给故人烧纸钱一样,什么都要给最好的。 所以在这个世界,戚行戈的家庭成分颇为热闹。父母双全不说,上头的几个老人也全都健在。周围堂表兄弟能有七八个,同一个父母底下还有三个姐姐。 为什么没有哥哥呢?听说是某个对古地球文化有深刻研究的老教授说,古地球还没有进化出ABO的先进性别属性,仍旧是单一的男女性别。而在古中国,他们有强烈的“重男轻女”思想。虽说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可是继承财产的一般都是儿子。 而古中国也素来有兄弟为了家产而发生冲突的惯例。从以前的九子夺嫡,一直到常见的兄弟阋墙,总之,老教授说,兄弟多了不好。 为了不让戚将军陷入这样的困境,到了古地球的戚将军只有姐姐没有兄弟。 戚行戈听到他二姐戚行芷的话,叹了口气,等电梯门开了,打开了自家房门说道:“进屋说。” “怎么,还怕别人听到了?”戚行芷挑眉打量了他一番,低笑了一声。“奇了怪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而就在他们身后,乔易年家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乔易年站在电梯里,就看到戚行戈扶着那姑娘的肩膀将她轻轻推进了屋子,低声笑着说道。 “你没见过的我的样子还多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戚将军:我不是我没有,媳妇儿你听我解释!!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1) 乔易年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本他就不知道自己追上来是为了什么, 现在就更加不知道了。 难道是为了看这两个人相携走进房间里的样子吗? 他站在电梯里, 看着面前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知道电梯滴了一声,即将关门时他才反应过来, 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可走出去却又不知道干什么。 乔易年就站在楼梯间里, 看着那扇紧关着的门, 沉默了良久。 而在房间里面也是一片沉默。 戚行芷抿着嘴,将手里的杯子慢慢放在桌上, 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一直盯着戚行戈, 可看戚行戈坦白完了“自己有喜欢的人并且这个人是个小伙子自己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追他”这件事情以后, 就沉默不语,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半天,她开口道:“行戈, 不是姐姐思想封建。可是你要知道, 家里只有你一个男孩子,你要负责任的。” 戚行戈没有说话。 老子千里迢迢跑到古地球上, 不是来替你们老戚家传宗接代的! 但这话不能说出口。 他虽然来了没两天,可是整个戚家都对他非常好。并且根据现在的局势,三个姐姐虽然都在家里的公司,可从祖父母那一辈就一致默认戚行戈是家族企业的下一任掌舵人。 按照这里的思想, 家里虽然没有个要继承的皇位, 但是还是有祖辈积攒下来的深厚家底的。这种家族企业跟封建帝国没什么区别,讲究的就是根正苗红,传儿不传女。 但是, 他沉默,戚行芷也知道他的意思。 “行戈,你如果只是玩一玩闹一闹的话,姐姐不说什么,毕竟你还年轻。可是你现在为了这么一个人家都不回,我听小顾说你这阵子公司都不去。这让爸妈知道了怎么办?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了……” “咱们家四个孩子呢。”戚行戈道。“什么年代了?过了重男轻女的时候了吧。” “你……”戚行芷一时语塞,可紧接着就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妈为什么声这么多孩子?那会儿为了这个,奶奶是怎么……” “姐,这个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戚行戈抬眼,面上没什么情绪,可眼神中满是不容置喙的笃定。“家里那边我能解决,但是让我放弃这个人,不可能的。” 戚行芷被他的神情震慑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真是翅膀硬了。” 戚行芷拿起桌上的包,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又被戚行戈叫住了。 “姐,”他说道。“你不要去找他的麻烦。” 戚行芷回头:“嗯?” “他……”戚行戈抿了抿嘴,道。“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戚行戈脑海里此刻全是那天乔易年把自己的手打开时的紧张和戒备。 也是正因为如此,戚行戈这几天都没敢主动去找乔易年。就算是心里火烧火燎地像猫抓一般,也按捺住了自己想见他的心思。 生怕把人推得更远了。 戚行芷:……? 她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非常微妙。她慢慢挑起一边眉毛打量着戚行戈,半天从唇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怎么这么怂啊你。” 戚行戈这倒没有顶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副虚心受教,死不悔改的模样。 “听说你们软件公司今天下午有一场董事会。”她说。“让我不找你们麻烦可以,你从今天下午开始就给我回到正轨上去,再旷一次班,我立刻把你这点小心思告诉爸妈去。” 说完,不等戚行戈表态,她就打开门扬长而去。 戚行芷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站在过道里的乔易年。他似乎是要出门一般,正站在门口等电梯。可这电梯就停在他们这一层,这小子也没按开门的键,就站在那儿,背影似乎有些局促。 戚行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乔易年一番。 个儿高腿长,挺拔俊秀的一个小伙子,穿着一件篮球衫,看着阳光又健气。 自家弟弟这眼光着实不错。 戚行芷心里一边想着无法交代的父母,又想到自己弟弟倒贴成这样,这小子居然还不喜欢他,心里就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妩媚一笑,扭着腰,踩着高跟鞋,哒哒地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乔易年的肩膀:“小弟弟,你忘了开门啦。” 乔易年原本听到门响,顾不了太多,仓皇地转过身去,此时心里正又紧张又发堵。这会突然耳边想起了个温柔清脆,尾音妩媚的女声,顿时紧张得一激灵,赶忙抬手按开电梯,转头对那人勉强笑道:“谢谢。” 脸长得也不错。虽说跟自家弟弟不是一个风格,可却是英气又俊俏,像是电视上的当红小生似的。 戚行芷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 他刚要抬步走进电梯,便又被戚行芷叫住。 戚行芷掩唇娇娇俏俏地一笑,问道:“你和我们家行戈是邻居呀?他刚搬过来,承蒙你们照顾。” 我们家行戈,叫得又暧昧又亲昵。 两人后面,看到门没关,走过来关门的戚行戈恰好听到了这一句。 然后,他便看到乔易年沾着点汗珠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白,动作也僵硬极了,侧着头看向戚行芷的时候,脖子的弧度都僵硬而不自然。他似乎膝盖有些颤,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拉开了自己和戚行芷的距离。 戚行戈的心顿时揪了一下,脱口而出:“姐。” 戚行芷闻言,笑得银铃似的,转过身来似嗔非嗔道:“才大你几岁呀,就喊姐,多生分?之前甜言蜜语的时候喊人家阿芷,当着外人就叫姐了,死鬼。” 戚行戈:……。 紧接着,他就看到乔易年转过身来看了自己一眼。 戚行芷丝毫没有意识到一般,还亲昵地拍了拍乔易年的肩膀,笑道:“以后可能要常见了,你喊我阿芷姐姐就好。” 白而细嫩的柔夷覆在肩上,乔易年隐约能嗅到戚行芷身上淡淡的香气。 恐怕这也是女人比男人讨喜多了的原因吧。他心想。 说完话,戚行芷施施然一笑,就进了电梯。 “明天见哟。”临走,她还笑着,轻车熟路地抛给戚行戈一个飞吻。 电梯门合上,气氛便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唯有空气中还缭绕着戚行芷的香水味。 乔易年心想,我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呢? 他正要抬步进电梯门的时候,便听到身后戚行戈的声音。 “她真的是……”戚行戈低声道。 “有对象了嘛。”乔易年背对着他,声音如常,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来。“瞒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歧视姐弟恋。” “她真的是我姐。”戚行戈无奈。“她也姓戚,她叫戚行……” “我都说了我不歧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呢?”乔易年转过来看向他,嘴角向上勾,露出了一个笑容,可眼眶却隐约有些发红。“她是你亲姐?” “是啊。”戚行戈看着他这神情,顿时愣住,下意识地便肯定地回答道。 “亲姐这么跟你说话?你把我当傻子是不是,戚行戈?”乔易年听到他这话,眼眶似乎更红了。他声音有些哽咽,面上的笑容却没变。“我都看见了,你还这么说干什么呢?” 乔易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认识戚行戈没有多久,两个人的关系也没熟悉到什么样的程度。可是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时候,自己却难受得气都喘不上来。他明明知道自己和这个人不过是恰好住邻居的朋友,看到对方有女朋友的时候也应当笑着表示祝福的。 至少吴崇山他们找对象了自己肯定是那样的。 可乔易年这会儿胸闷得话都说不顺溜,只觉得自己嘴角有千斤重,勉强抬起来,面部表情肯定也是又僵硬又难看的。 戚行戈看他一副要哭了的模样,顿时慌了神。他几步上前,伸手就按住了乔易年的双肩:“易年,你别哭,你听我解释。” “谁哭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乔易年一把把他甩开。他心里堵得难受,憋得眼眶发红,可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咱俩不过就是好哥们,你找对象了我开心呀,你跟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戚行戈,你不会还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乔易年这话像是跟对方说的,却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这你放心,我喝多了酒就这德行,逮谁抱谁逮谁亲谁,看谁喜欢谁,改不了。”他接着说。“所以咱俩还是兄弟,你放心谈你的恋爱,别受我的影响。” 说完,他就走进了电梯里。 戚行戈要追上来,被乔易年一把拦在了外面。 直到电梯门关了,乔易年才嗤了一声。 哭?我怎么可能哭? 这么想着,他侧过头去,就在电梯内壁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眼眶通红,嘴角向下,要多丧有多丧。 那边,戚行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赫然显示了一条微信消息。 二姐:“还说那小子不喜欢你?姐姐就试探了两句,你看他那小表情,指定喜欢你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乔易年:你解释啊!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戚将军:你听我解释! 乔易年(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 咳咳,那个,姐姐就是开了个自以为不大的玩笑,木有恶意嘿嘿!毕竟一只单身狗,才不能体会恋爱中的臭男人细腻的小心思!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2) 戚行芷坐上车, 拿起手机, 看到了她弟弟回复的消息。 断情:不用你说, 我自己也能看出来。 断情:你把你身份证正面拍照发给我。 戚行芷看到这句话,没有多想就拿出了身份证。正要把照片发出去时多了个心眼, 关掉相机回复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对面干脆利落:他不相信你是我姐。 戚行芷看到这条消息, 噗嗤笑出了声。 从小到大,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戚行戈谈恋爱的样子。 她弟弟从小像是感情那块儿缺根弦似的,别人家半大的孩子就算没早恋过, 好歹心里都有一两个暗恋的对象。可就他弟弟不, 清心寡欲的像个大和尚, 情书从来不拆, 跟谁都没到过往恋人发展的地步。 小时候他这样家里人还高兴,说自家儿子听话乖巧不早恋, 还拿这个弟弟去教育三个争先恐后地早恋的姐姐。可等戚行戈成年以后, 家里人因为这事儿又开始发愁。 孩子成天女朋友没一点消息,是怎么回事呢? 戚家的儿子高大帅气且优秀, 从头到脚挑不出一点错来,不管跟谁家孩子比,也不差哪儿。 可眼看着小他一岁、大学毕业没两年的隔壁家小子都订婚了,自己家儿子还是除了工作就看书, 反正不谈风花雪月, 跟个机器人似的。 这会儿家里长辈又开始催几个姐姐。 “你们别光顾着自己找对象结婚呀,看看你们弟弟,你们自己身边有优秀的小姑娘, 同学啊什么的,给弟弟介绍介绍呀。” “妈,我比行戈大三岁呢。”戚行芷当时是这样说的。 “你懂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好着呢!” 这下,戚行芷赶在全家人的面前知道了弟弟一直不谈对象,清心寡欲的原因了。 在这儿等着呢。 想到这,戚行芷不由得又乐了起来。 她回复道:“你自己想办法,不给你拍。” 谈恋爱的经历,总是要在不停的挫折之中变得丰富的。她这个弟弟白纸一张,这个时候,就要自己钻研,凭本事把媳妇儿哄回来。 啪地发给对方一张身份证照片,这是死直男才会干的事情。 可戚行戈自然是理解不了自己姐姐的这一番好意。 断情:……。 戚行芷:还有,你把你这微信名字改一改,又土又非主流,跟个初中生似的。 戚行芷:而且还不吉利,你看看这什么破寓意。 紧跟着就是一张张学友的熊猫头表情包。 戚行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 并没有。这会已经快到中午,戚行戈又答应了姐姐下午开始去公司。他在家里对着乔易年的微信对话窗口打打删删了没多久,公司那边的电话就过来了。 戚行戈手一抖,那条编辑了一半的消息不小心发了出去。 断情:易年,我知道今天上午这样的情况的确很…… 戛然而止。 话还没说完呢!! 戚行戈手忙脚乱地赶紧就要撤回,可是手指一点,点在了接电话的键上。 戚行戈神情不虞。 “喂。” 那边戚行戈的助理顾晨单听这一声,心里就一个咯噔。 他跟了戚行戈四年多,已经到了随便一句话就能听出对方情绪的地步。 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任何一名合格的总裁,都必然要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度和波澜不惊的声音。如果没有这两样,那这总裁当得和部门经理就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人家总裁文里的助理都能从自家总裁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中听出诸如“总裁生气了!”“总裁同这个女人说话居然这样高兴!”“总裁从来没有同人这样说过话,这个女人是第一个!”这样的信息,我们耽美文中的总裁助理也不能比别人差在哪里。 闲话说多了。 总之,那边的顾晨听到这一声“喂”,就隐约能猜到自家总裁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顾晨心里猜测着,总裁这一阵子都不来公司,一定是要去忙自己的什么事情。这事怕是总裁同家里产生了什么分歧,总之,总裁是被迫来上班的。 所以心情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顾晨一点都没有归咎于自己这一通电话上。 “戚总,今天下午的董事会安排在两点了,中午十二点还跟睿达科技的周总有个饭局。您看时间有没有问题,定下来的话我就安排司机去接您了。” “不是都定好了吗。”戚行戈才不管什么讲不讲道理,劈头盖脸道。“发条微信知会一下就好了,非要打电话是不是?” 顾晨:……嗯?? 总……总裁,咱们以前都是打电话交流的呀? “还有别的事?”戚行戈接着道。 “没有了,戚总,十一点半司机准时在您家楼下等您。” 接着,顾晨就听到电话那端变成了忙音。 ……嘤,总裁您以前没有这么凶的。 戚行戈挂了电话,胸口像是踹了只蹦蹦跳跳的兔子似的,紧张的重新打开了微信界面。 自己这条编辑了一小半的消息乔易年看到了吗?他会不会回复自己?想来顾晨这通电话打得也是很及时的,说不定自己编辑好了的消息发过去乔易年理都不会理,但是这发一半的可就…… 戚行戈心头那只小兔子一头撞死了。 戚行戈沉默着看着那条消息前面鲜红的小感叹号,陷入了沉默。 “乔易年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被删好友了啊。 于是这天下午,睿达科技的周总同戚行戈吃饭的时候,全程承受着对方的低气压和冷脸。 周总本来就是个挺大的科技公司的老板,这次接了戚行戈公司的活儿,合同一直谈不妥。戚行戈手底下的经理在谈合同这件事情上寸土不让,颇像个国际谈判桌上的战胜国代表。周总虽说公司不如戚行戈的公司大,还是个只能忍气吞声的乙方,可是这次的合同要是照着对方给 条件签,吃力不说,钱还赚不着多少。 可想接戚行戈公司的单子的公司多了去了。 周总心里盘算着,下头的经理时因为领导定的有指标,但是戚行戈就不一样了。陪他吃个饭,把人哄高兴了,谈谈合同的事儿,一旦对方低头了,那还管什么指标不指标,钱就到手了。 为了这个,周总四处找路子,可是去哪里都找不着门道,说戚总这阵子公司都没来,除了顶重要的事儿去他那里,其他的一律不能拿去烦他。 这谁信呢!这么大个公司,那得是多大的心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他又派二把手跑去了一趟,说是恰好碰见了刚要进楼的戚家二姐,把这事儿跟她一讲,她立刻就叫戚总的助理安排了。 原本想着大功告成了,结果戚总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一般,从头到尾冷着脸,说什么话都不怎么搭理,更不用说应和了。 铁板一块。 期间,周总苦不堪言,全程跟顾助理使眼色。 可是顾助理坐在一边,眼睛一点都不往自己这边看,目不斜视,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压根儿没有一点跟自己眉来眼的意思。 眼看着这钱就是白花了。 戚行戈酒也不喝一口,菜也没怎么吃,眼看着饭就吃得差不多了。周总心里着急,便顾不了其他,开口道:“戚总啊,这阵子咱们公司跟你们有个合同。我总看着这合同里头有些地方搞不明白,您帮我看看是不是……” “戚氏没派人跟你们交涉?”戚行戈冷脸问道。 他这会儿心里全是乔易年窗口上的那个红色的小感叹号,挥之不去的,越想心里就越堵,饭都吃不下,更没功夫搭理对面那个毫不相干的人。 “派,派了……”周总愣了愣,说道。 “那有什么问题去找他。”戚行戈说着,便把手里的筷子一放,起身道。“这个我不管。” 戚行戈本来这几天除了几个大单子以外,也没管公司里的其他事。周总这么乍一问起来,戚行戈压根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周总看他一副要走的样子,赶忙跟着起身:“哎,戚总,这不是正好您今天在……” 戚行戈侧头看了顾晨一眼,顾晨连忙把他的外套拿起来,抖开替他穿上。 “任何合同上的事,都有专人负责。”戚行戈道。“我下午还有事,多谢周总今日款待。” 戚行戈穿好外套,礼貌性地随意同他握了握手,便转身走了出去。 周总只得讪笑着哈腰送他出去,心里发苦,可也不敢往上追。 一直到董事会开完,戚行戈身上的低气压都没有任何消散的预兆,反而愈演愈烈。 全公司都战战兢兢,生怕在这种节骨眼上出了什么问题。 而就在这时,人事部不小心出了个幺蛾子。 “实习生录用名册怎么能混到总裁那里去!”人事部副部长气急败坏地斥责那个把名册混在工资报表里送到总裁办公室的员工。“总裁今天心情不好你是不是看不出来?怎么会出这种低级错误!” 员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赶紧去拿回来!”副部长道。“趁总裁没翻到那个的时候,快点!” 员工战战兢兢地一路进了总裁办公室,迎面便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翻那个名册的总裁。 员工的眼泪顿时要往下掉。 完蛋了,这下饭碗保不住了。 却没想到,总裁抬起头时,神情颇为温和,甚至能用和颜悦色形容。 “实习生名单定下来了?”总裁神情温和地问道。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3) 戚行戈在实习生的名单上一眼就看到了乔易年的名字。 惊喜过后, 戚行戈又开始发愁。 他第一眼看到乔易年的名字时, 戚行戈的第一想法就是把乔易年从原本招实习生的开发部调到总裁助理办公室来。 这样对于每天绞尽脑汁想见乔易年的痴汉戚行戈来说, 就可以每天以正当理由见到乔易年了。 可问题是……乔易年在戚行戈的公司并不是正式员工,而是没有签正式合同的实习生。 就是那种到公司来实习一个假期, 以后再继续去上课的。 所以乔易年随时都可以离开, 所有的损失也不过是少这两个月的工资, 加上少一张实习证明罢了。 所以如果自己真把刚才那个冲动的想法付诸实践的话,乔易年十有八九会甩手一走了之。 ……毕竟他是连自己的微信都说删就删的。 所以, 冷静下来了的戚行戈心想, 不仅不能把乔易年往自己身边调, 甚至最好不要让乔易年知道自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人生还真是艰难。 戚行戈这么盘算着, 不由摇头。 他原本以为自己追到古地球上来,就可以和乔易年毫无顾忌地生活在一起。但是现在看来, 仍旧是道阻且长。 戚行戈叹气, 接着拿起桌上公司内部的电话,把人事部的部长喊了上来。 新实习生进公司, 既然名册都送到领导这里来了,那领导就要好好地嘱咐几句。 于是不知道为什么,乔易年在收到回执,去公司报道的第一天, 就和另外几个实习生收到了来自公司前辈们颇为热情和贴心的迎接。 “乔易年, 是吧?”办公室里那个给他们分配工作的叶科长笑得像朵花。“来来来,这位是负责带你的季前辈,叫季宏。” 乔易年笑着跟这位前辈打招呼:“季前辈好。” 那个叫季宏的男人看起来年龄也不大, 二三十岁的模样,身板细瘦,穿了件有皱巴巴的格子衬衣,底下蹬着条牛仔裤,戴着一副厚实的无框眼睛,剃了个板寸,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个标准的IT男似的。他笑眯眯地冲乔易年打招呼,道:“叫什么前辈,叫季哥就行了。” 乔易年乖巧地叫了季哥。 旁边,叶科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乔易年一番。 这就是总裁专门叫部长上去谈话,说要多加照顾的实习生。按理说这种领导安排进来的年轻人都是领导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举手投足总能看出些关系户的姿态。 可这个年轻人,名校学生不说,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礼,举动之间都是青涩的小心。 而对比之前部长嘱咐的话,这关系户还真跟普通的关系户不一样。 “这个一定要多加照顾,但是总裁说了,一定不能让这位看出特殊来。所以这一届的实习生都要照顾一点,但是一定要给这位好好安排一个带他的员工,能带着他一起做项目,让他能多在这儿学点东西。这个你倒不用操心,总裁亲自找好了……” 而在科长心里还神游着的时候,那边两人早已攀谈了起来。 “你也是×大的?那我还是你师兄呢!”季宏笑着道。 “师兄你也是软件学院的吗?” “是呀!莫不是亲师弟!还真是缘分!”季宏颇为惊喜。“咱们学校软件学院还是很出名的,怎么样,这几年没少学东西吧?” 这话问得乔易年就有些惭愧了。他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吧,贪玩,这几年业余时间光顾着玩游戏去了……” “嗨,都这样都这样!”季宏听着这话不仅没恼,反而哈哈笑道。“我们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咱们学软件的学生,哪有不玩游戏的是吧?刚好,我现在跟的那个项目组是在做一个游戏引擎的。你这一阵子就跟着我,我带你做这个……” 叶科长看着乔易年惊喜的神情,心想,总裁对这个人还真是了解。之前这个项目组和带乔易年的人都是总裁钦点的,果然,同学校,同专业,性格投缘,连项目都是对方感兴趣的。 还真是煞费苦心。 乔易年和季宏聊了良久,接着就跟季宏商量好了中午一起在公司食堂吃饭,下午就进组工作了。 可就在这时,乔易年办公室来了个不速之客。 快到午饭时间,乔易年正坐在科长办公室里。听着季宏跟他侃侃而谈公司里的自助食堂是怎样的菜色丰富,物美价廉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乔易年是吧?”门口那人问道。 乔易年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个女人,身后还跟了个男秘书。 这个男秘书大概一看也能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而这女人踩着一双跟极细极高的黑色高跟鞋,一眼看过去并没有比这男秘书矮。 她一头长发利索地在脑后挽着一个端庄大气的髻,没有留刘海,露出了个干净利落的脑门。她面上的妆容也是简单且干净,但口红是气势很强的正红色。她身材也是极好,裹在一套女式休闲西装套装中,一双笔直修长,形状优美的长腿露在她套装的紧身短裙下。 乔易年听着她那颇为御姐的声音,还没去看这个人,就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是我,请问您是……” 他原本以为这是公司里的哪个领导。 “跟我出来一下。”女人说完,转身就走。 乔易年回头看了一眼叶科长和季宏,两人都愣愣地看着自己没出声,回头又看到那个男秘书正站在门口等自己,就也顾不上其他,赶忙跟出去。 半晌,季宏问道:“这……科长,这什么情况啊,那不是……?” “是总裁的姐姐啊……”叶科长道。 “要不要去知会总裁一声?”季宏问道。 “这事总裁应该得知道吧。”叶科长回道。“再说了,总裁办公室那种地方,咱俩进的去吗?” 叶科长想了想,还是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他起身道:“你先回你们组里吧,我去找部长问一问。” 那边,乔易年跟着这两个人,一路就走出了公司大楼。 “这……”乔易年原本跟在那女人身后,见状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你好,请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这女人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戚总只是想请您喝杯咖啡。”秘书温声道。“就在公司对面。” 乔易年隐约记得,这家名为景胜的科技公司似乎的确和那个总部在本市的戚氏集团有些关系。他听到戚总,便放了一些心,心想应当是自己公司里的领导。 但是……自己一个刚到公司的小实习生,这样的领导找自己干什么呢? 直到两个人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里坐定。 “一杯拿铁。”那女人坐定以后,也没有翻桌上的饮品单,便自行跟一边的服务员点好了咖啡,抬头看向乔易年。 “我喝水就可以了。”乔易年低头看了一圈桌上的英文饮品单,来回也认不出几个单词来。他自己也并不爱喝咖啡,作为一个还没出校园的年轻大学生,他还是比较喜欢没有营养的碳酸饮料。 那女人看着他不说话。 “……美式。”乔易年被他看得特别不自在,便指着第一列第一排的那个自己难得认识的单词说道。“多加糖和奶,谢谢。” 乔易年腹诽,这种从顾客到服务员都是中国人的店,为啥要用英语的菜单? 服务员退了下去。 “我是戚行戈的姐姐。”这女人道。“我叫戚行蕴。” 雾草? 乔易年吓了一跳。 戚行戈的姐姐……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紧接着他就想起了昨天那个在戚行戈家笑得温柔妩媚,自称戚行戈姐姐的女人。 就说那不是戚行戈的姐姐嘛! 戚行蕴看他没什么反应,便接着说道:“我也不和你多绕圈子。我不赞成你和我弟弟在一起。” 啊? 这……这么直接的吗姐姐? 乔易年虽说承认自己对戚行戈真的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可是戚行戈人家是有女朋友的。戚行蕴就算是真要说这些话,也不应该对自己说吧? 乔易年觉得,这位姐姐肯定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他颇为尴尬又有点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想你可能有一些误会,嗯……可是我和你弟弟还没有……” “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说没有?”戚行蕴皱眉道。 今天戚行芷可是跟她说,戚行戈这阵子又不去公司又不回自己家的,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为了去找他,还不惜每天在路上堵一个多小时的车,搬到了这个人家对门。 而戚行芷今天还说,这两个人看架势绝对有戏。 戚行蕴生气,可乔易年却被她这一句问懵了。 啊?到哪个地步了? 虽说我借着酒劲儿亲过你弟弟一下,但是…… 乔易年心头的懵逼和一点点心虚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面前的戚行芷却是冷笑了一声。 “我本来也没打算一句话就让你退缩。说吧,你想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弟弟?” 乔易年:???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最大的反派粗线啦! 戚行蕴:???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4) 乔易年回到公司去的时候刚好到了饭点。他原本想着去找季宏一起吃饭, 但是却找不着季宏他们项目组的位置, 于是他先去了叶组长那里。 “小季他们组好像临时有别的工作, 刚才批假条出去了。”叶科长说。“刚好我这会也去吃饭,我带你去食堂吧?” 乔易年笑着答应了。 进电梯时, 叶科长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 斟酌了半天, 问道:“刚才总裁的姐姐找你什么事啊?” 方才他着急忙慌地跑去找了部长,可是部长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就让他当不知道, 按兵不动, 别不小心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了。 却没想到, 乔易年那表情就像是在状态之外一般,神情怔愣的问道:“什么总裁的姐姐?” 叶科长被他这一句给问懵了:“就是……咱们总裁的姐姐啊?她刚才不是带着秘书来找你出去了吗?” “她不是戚行戈的姐姐吗?” 叶科长大惊:“戚……戚行戈不就是咱们公司的总裁吗?” 乔易年愣在了原地。 戚行戈是……景胜的总裁?那么也就是……戚氏集团唯一的儿子。 那么像他这样一个手里掌管着全球百强公司的企业家, 家里还是这么大的一个集团, 怎么会……住在自己家对门? 更何况,自己刚才…… 刚才戚行蕴跟自己说出男主妈妈必说的那句“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儿子”的话时, 乔易年心头一阵无语,接着就乐了起来,神情认真地说道:“我跟你的弟弟是真爱,我不会放手。” “你……”戚行蕴开口正要说什么, 却被乔易年打断了。 “但是如果你给我一千万的话, 我是会好好考虑的。”乔易年微笑道。 “……。”戚行蕴的脸上顿时出现了震惊、不解和猝不及防的情绪来。 但是不过一瞬间,就全都变成了鄙夷和轻视。 “那你可以好好考虑了。”戚行蕴抬了抬下巴道。接着,面前的咖啡一口都没喝, 她便起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出去了,像是跟乔易年在一起多坐一分钟都嫌难受。 乔易年本来以为自己不过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回敬对方那句话的。毕竟按戚行戈自己的经济水平,虽然在同龄年轻人中间算得上出类拔萃,可实在难以达到言情小说男主角那种富可敌国的地步。而对方说的那句“那你可以好好考虑了”也不过是因为恼羞成怒。 可现在看来……似乎戚行蕴话里的意思,真的是要甩给自己一千万来换自己同戚行戈“分手”了。 “……弄错了吧。”乔易年愣了半天,直到叶科长从扯他,他才发现电梯已经到了餐厅的楼层,赶忙从电梯上走下去。 “弄错什么了?”叶科长纳闷道。 “戚行戈是咱们公司的总裁吗?”乔易年道。“可是他……” 他住我家对门啊! “没错呀?”叶科长看他这懵逼的模样,自己也摸不着头脑。既然乔易年认识总裁,为什么会不知道总裁的身份呢?“应该是再没第二个他了。” 乔易年愣愣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回忆起从认识戚行戈到现在的种种经历,乔易年都觉得是对方弄错了,或者是他在跟自己开玩笑。 什么总裁的……跟人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戚行戈之前说过自己是个搞软件的,可乔易年从来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搞软件的。按说一般这样自我介绍的人,要么就是像季宏一样给人家打工的IT男,要么就是自己开工作室。 哪里有这样……还住在……还每天无所事事地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的。 叶科长看他仍然不信,便有些着急地脱口而出:“肯定不会错的,总裁还专门吩咐说多照顾你……呢。” 话说出口,叶组长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上嘴。 他看到乔易皱起了眉头。 这一天,乔易年再见到戚行戈,是在公司外面的地铁站里。 从这里坐地铁回家,中间要倒一次车,大概坐半个来小时能到。而公司是在城西边的二环,自家是在城东边的三环。要是走路面上的交通的话,照着这会儿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量,能堵两个来小时。 乔易年在拿着车票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了捏着车票站在那里等车,抬头看向自己的戚行戈。 一看到自己,戚行戈便眯眼勾唇笑了起来,笑容温和而暖软,颇带有一些讨好的意味,像只站在车站里等主人的大金毛。 乔易年心想,你看看这幅模样,说他是自己公司的总裁?……谁信。 可这人仔细看来,的确穿着高档订制西装,一双黑色皮鞋一尘不染,站在地铁站里,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乔易年走下去,没有站在戚行戈站的那个等车口,而是走到了边上的另一个。 戚行戈想都没想,赶紧跟在乔易年身后,站在了乔易年身侧。 “总裁也来挤地铁啦?”乔易年没回头,问道。 对于叶科长说的话,他仍然是不相信的。所以这个时候看到了戚行戈,下意识地就想出口询问。 可是要是正正常常的问……却又觉得有些问不出口似的。 毕竟昨天出了那个事情,自己气得连对方的微信都删了。 戚行戈脾气颇好地低笑了一声,说道:“知道你要坐地铁,在这里等你。”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大姐今天来找你了?” “找了啊。”乔易年道。“我还找她要了一千万的分手费呢。” “嗯?”戚行戈不解。 “就是,你姐姐要给我钱,让我跟你分开。”乔易年转过头去,冲他笑道。“已经谈妥了是一千万,等你姐姐把钱给我,你就快点从我家对门搬走。” 戚行戈低声笑道:“别闹。” 那边地铁已经开始进站了。戚行戈抬手揽住乔易年的肩膀,将他往后带了带:“我大姐今天还打电话给我,说你一开口就找她要了一千万,让我赶紧认清你的本性。”语气之间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觉得你姐姐说的没错。”乔易年点头道,接着就上了车。 车上人挺多,没有座位。乔易年找了一处空位站着,抬手去拉吊环。而戚行戈也跟着他,站在他侧后方,抬手拉住了他头侧的那个吊环。 这个动作就像是把乔易年半揽进怀里一般。 “……你往旁边站站。”乔易年的后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顿时觉得有些别扭地往前躲了躲。 戚行戈却很不要脸地朝前挪了挪,重新贴在了乔易年身上,自己的口气还颇为委屈:“人多,挪不开。” 乔易年抿了抿嘴,没再跟这个流氓计较。 “所以你为什么会住我家对门?”乔易年问道。 戚行戈顿了顿。 “那……那我跟你说实话了啊。”戚行戈道。 “你以前说的都不是实话?”乔易年问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 ……嗯,”戚行戈慢慢低下头来,把自己下巴搁在乔易年的肩头。“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比你认识我的时候要早。我之前不告诉你,是害怕吓着你。” “……。”乔易年万万没想到戚行戈会这样说。他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温热的呼吸也轻轻落在他的耳根上,拂得他耳根有些痒。他侧过头躲了躲,低声嘀咕道。“那你现在不怕吓着我了?” “因为我觉得你现在也喜欢我。”戚行戈轻声笑道。“所以我得让你安心。” 乔易年的耳根又微微泛起了可爱的粉色。 “……胡说。”乔易年道。“那昨天那个人是谁?” 戚行戈看乔易年态度软了许多,赶忙凑上前来解释道:“那个也是我姐,是我二姐。我有三个姐姐,大姐就是你今天中午见到的那个,叫戚行蕴。二姐那天跟你说让你喊她阿芷姐姐,就是胡闹呢,她叫戚行芷。以后你还会见到我三姐,她这会在国外学音乐,叫戚行蔚。” 等解释完了,戚行戈看乔易年站在那里认真听着,也没把自己的脑袋推开,便颇有些得寸进尺地抬起握着车票的那只手,轻轻扶在了乔易年的腰上。 乔易年一把揪住他那只手,一把丢开。 “你别胡闹。”他说。 戚行戈笑起来,又接着说道:“反正,我姐姐要是真给你钱,你想要就收着,但是你可别真听了她的话,你不能让她把咱俩拆散啊。” “什么叫拆散。”乔易年听着他的话,越听越觉得脸上发烫,同时从心底蔓延起来的喜悦心情怎样都按不住。他一把推开戚行戈搁在自己肩上的脑袋,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了?” 他这拒绝叫人听在耳中,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 “好好好,没在一起。”戚行戈道。“都听你的。”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乔易年还没来得及发作,戚行戈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到乔易年面前,就在他眼前解了锁,打开到微信界面,可怜兮兮地道:“但是你总得把我的微信加回来嘛,是吧?”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5) 第二天早晨, 乔易年叼着面包下楼, 准备出门准备去公司时,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把车停在楼下等自己的戚行戈。 “我送你去吧。”戚行戈摇下车窗玻璃笑眯眯道。“坐地铁要站半个来小时呢。” 乔易年看他特意等在这里,便也没有矫情, 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乔易年坐在副驾驶上慢悠悠地嚼面包片, 一路上没睡醒似的眯着眼睛, 哈欠连连。 “昨天晚上睡晚了?”戚行戈问道。 “晚睡习惯了。”乔易年道。“我上课的时候早课从来不去的,上午几乎都是睡过去的。这乍一下天天要早起, 有点困。” “那要么你以后来半天就行了?工资照常给你发, 实习证明也给你开。”戚行戈道。“这样以后你上午在家睡觉就行了。” “戚行戈, 照你这样, 你公司怎么还没倒闭啊?”乔易年侧头道。“哪有你这样假公济私地开后门的?这让你公司里员工怎么看?” “……以前从来没给别人开过。”戚行戈嘀咕道。“再说了,不就是少上半天班嘛。” “你可打住吧, 迟早倒闭。” 乔易年这人可能是有点乌鸦嘴, 等到了公司以后,他就明显发现今天气氛不太对劲。 “哪有这样的?”乔易年一走进季宏带他进的那个项目组的办公区, 就看到组长站在那里发脾气。“项目开发计划都定好了,也成组了,这个时候让暂停?那我们组里的人都干什么去?” 周围那早到的几个组员都鸦雀无声地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 那头,开发部的部长站在项目组组长前面, 看他发火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得耐着性子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合同都要签了,甲方那里又出问题……” “商量都商量好了, 怎么可能出问题呢?”项目组组长仍旧怒火冲天的,丝毫不给部长面子的怒道。 “好几个组都出问题,哪止你们这一个组!”部长皱起眉毛,声音的音调拔高道。“别的组我去跟他们说,没有一个在这里同我发脾气的!只有你们组金贵是不是,大家都是已经把计划和前期准备都做好了的……” 乔易年环视了一圈,看到季宏怂如鸡地一声不吭缩在自己的小格子间里,赶忙也跑到他的格子间里,小声问道:“季师兄,这是怎么了?” 季宏凑到他耳朵旁边,小声说道:“咱们这个项目甲方那里除了问题,这个时候要违约,咱们这个刚起步的项目可能是要废了。”说完,还小声补充道:“咱们这个项目挺重要的,算是咱们部今年的工作重点呢。不过听说昨天晚上开始,咱们几个差不多重要的项目都开始出问题,这会儿总裁正急着开会找解决方案呢。” 乔易年一听,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戚行戈肯定是昨天晚上就在忙这个事情,可是今天早上一路都找着话题陪自己聊天,气定神闲的,一点都没把自己的焦虑表现出来。 乔易年有些心疼。 接着,他又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听说是戚氏那边动的手脚,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季宏接着说。“这阵子戚氏负责的就是昨天来找你那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是要把咱们总裁搞垮似的。” 乔易年知道了。 昨天戚行蕴来找自己没有成功,估计给戚行戈打电话的时候又碰了钉子。所以她这就开始找戚行戈的麻烦,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胁迫他。 ……也怪不得戚行戈不对自己表现出来。 于是,乔易年在景胜正式工作的第二天,什么都没学到,跟着一个组的人兵荒马乱了一整天,一直到下班的时间。 意外地,他又在地铁站里看到了站在那儿等自己的戚行戈。 “你今天怎么还在这里?”乔易年问道。 “我等你一起下班嘛。”戚行戈笑道。“这个时间外面又堵车,没办法开车接你。” 乔易年看着他状似轻松的神情,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公司里是不是出问题了?”乔易年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你姐姐……” “你听谁说的。”戚行戈神情依旧气定神闲,分毫未变。“都是他们瞎说的。的确是出了点小问题,但是公司里哪有不出问题的?也跟我姐没关系。” “你把我当傻子呢吧,戚行戈?”乔易年皱眉。“我跟的那个项目组都乱成一团了,你还说是小问题?” “……哎呀。”看着地铁停在面前,戚行戈笑了笑,抬手揽着他的肩膀上车。“真不是……” “戚行戈,你还是搬回去算了。”乔易年低声道。“……全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姐姐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就是你胡说了。”戚行戈正色道。“哪是怪你?要怪也是怪我,非要喜欢你,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这可不是你的责任。” 不等乔易年说话,他又接着道:“你可不能赶我。我姐虽然把公司这几个大单子弄得乱七八糟,但是都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应付。可是你要是要赶我走……那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说着话,他又像一条腻腻歪歪的大型犬似的,仗着车上人多,就恬不知耻地又往乔易年身上贴。 可乔易年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愣了愣,接着道:“你怎么……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为什么?” 他今天因为这件事情惴惴不安了一天。如果他自己对戚行戈没什么想法的话,他也不会觉得不安心。可问题就是,他觉得自己是在不自觉地受对方的吸引,也为此把对方也往自己这边拉。 这让戚行戈怎么回答呢? 他又慢慢把下巴搁在了乔易年的肩膀上,低声道:“保密。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那你还保什么密呢?反正我早晚都要知道。” “不一样,我现在跟你说,你不会相信的。” 戚行戈这一天又像昨天一样,跟乔易年悠闲地坐着地铁回家,跟他一起上楼。 不过半个小时以后,戚行戈的电话又响了。他穿好外套下楼,顾晨正开着他的车,等在他们家楼下。 戚行戈上了车,被顾晨带去晚上的应酬。 从这一天起,戚行戈每天早上都开着车等在楼下,到了下午下班的点,又站在地铁站里等乔易年。 乔易年他们倒是的确可以按时上下班,因为项目乱了之后,他们项目组里的人一下子就没有了原来的任务,每天来公司也没有多少工作可做,都等着上面周旋回来的消息。 但是戚行戈不一样,他作为公司的顶层,项目出的这些问题,都需要他亲自决策,去应付解决。 但是他又实在不舍得让乔易年自己上下班,毕竟现在这是每一天里他定时可以和乔易年单独相处的时光。 所以每天把乔易年送回家后,他自己在房间里转一圈喝杯水,就又赶出去。要么是回公司里加班,要么是去参加各种应酬,通常是到了凌晨才能再回来。 顾晨不止一次劝他搬回公司附近的那个公寓。 “搬回去干什么。”戚行戈当时是这样回复他的。“搬回去的话,我这一阵子来回奔波的努力可不都全白费了。” 顾晨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但是他也没有再问。 只是当时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总裁春意盎然地扬起的嘴角,不由得在后背冒冷汗的同时,大概知道了总裁惹怒自己姐姐的原因。 人嘛,总是躲不过这一个情字。 这么约摸过了一个星期。 这一天恰好周五,周六周日都能休息。乔易年他们那个工作区又是早早地一到下班时间,就把这群人呼呼啦啦地放走了。 “回去好好休息一个周末,养精蓄锐,等到周一说不定咱们就能开工了!”组长临走时说道。 乔易年又走到了地铁站。 可是这一天没有看到戚行戈在这里等他,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看着有些脸熟,似乎是总跟在戚行戈身边的那个顾助理。 “顾助理?”乔易年看他站在那里一直看自己,便打招呼道。 “乔先生。”他客气地笑道。“总裁今天有点事情,这个时候会还没有开完,总裁怕您在这等,就让我今天代他送您回家。” “噢……那说一下就好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乔易年颇有些被当小孩子了的尴尬,笑道。 顾晨也应和着笑了笑。 这一天的地铁也似乎并没有戚行戈跟自己一起坐地铁时那样挤。因为顾晨站在离自己两步开外的位置,中间还空了不小的一段距离。 根本没有到一定要挨在一起的地步。 “戚行戈这一阵子好像不怎么忙?”乔易年问道。 “嗯……”顾晨心想,这该怎么回答呢? 按总裁的意思,一定是不想他如实回答的,甚至更希望他告诉乔易年,不仅不忙,而且每天闲得都没有事做。 可是一来这话傻子才会信,二来顾晨自己也不希望总裁为了瞒着对方每天多浪费那么多冤枉时间,再从休息睡觉的时间里面补。 更重要的是,顾晨也是每天要跟着受累的,比如说每天在总裁坐地铁回家的时候,开着总裁的车在路上一路堵到总裁家里。 于是,顾晨颇为诚实地说道:“不是,总裁特别忙,每天回一趟家以后,还要赶回公司加班到一两点,今天肯定也是。但是总裁不让我跟你讲。”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6) 戚行戈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他算着这会儿乔易年肯定是回到家了, 所以也免得他再跑一趟。这几天忙下来, 那几个大单子已经有三个重新谈妥,过几天就可以重新动工了。 戚行戈自己也算是松了口气。 他走出电梯, 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从秘书手里接过材料, 便一边松西装领带,一边推门走进办公室。 一推开门, 就看到乔易年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玩手机, 桌上搁着一罐可乐。旁边的顾晨正坐在他自己的桌前打材料。 听到门响, 乔易年抬起头来, 取下自己的一边耳机,刚要说话, 就看到戚行戈神情凛然地看向顾晨。 “顾晨, 你跟我出来一下。” 顾晨看他手里拿着资料,冷着脸站在那里, 心里一惊,以为是资料出了什么问题。他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向戚行戈。 戚行戈却没有在原地等他,扭头就出去了。 顾晨赶忙跟上去。 “我不是让你把他送回家了吗?”戚行戈皱着眉头, 压低了声音站在门口问道。 “这……”顾晨一愣, 没想到总裁问的是这件事情。他咽了口唾沫,把自己给乔易年搞小状的那个部分隐瞒了,低声回道。“路上乔先生问我您干什么去了, 我说您在开会,乔先生就说要回来等您?” “他自己说的?” “对,乔先生自己要求的。” 顾晨没说,当时乔易年知道戚行戈每天送自己回家以后还要回公司加班这件事情以后,神情大变,接着便什么都没说,在最近的那一站下了车。 当时顾晨赶忙追上他,问怎么回事。 “不劳你送我回去了。”乔易年颇有礼貌地冲他笑了笑。“我回公司找他。” 顾晨自己也不知道乔易年这个时候回公司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大致也猜到了乔易年和那位的关系。于是这个时候那位问起来,他只能说个讨巧的原因。 但是谁说得准呢?万一那位是回来找总裁吵架算账的呢。 戚行戈听了他的话,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便从心底里泛起开心和甜美来。他面上矜持地勾唇笑了笑,拍拍顾晨的肩膀,接着就回了办公室。 回办公室之前,他还回身吩咐道:“你还剩多少工作,一会儿都回自己办公室里做去,没喊你就不要再进我办公室。” 得,总裁您放心,绝对不会坏您老人家的好事儿。 顾晨撇了撇嘴。 戚行戈又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乔易年这会儿正坐得无聊,拿着手机在打游戏。这次戚行戈回来,他抬了抬眼,便扯掉自己的一边耳机,手底下没停,道:“会开完了?” “开完了。”戚行戈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抬手颇为自然地环住乔易年的肩膀,把他往怀里一揽,便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乔易年猝不及防地朝他怀里一靠,接着就啧了一声要往外挣脱。来回拉扯之间,乔易年没顾上自己的手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控制的那个小人被窜出来的几个敌人围住了。 此时虽说身心俱疲、但是怀里抱着乔易年颇为享受的戚行戈赶忙转移话题:“哎哎哎,要死了要死了。” 乔易年连忙将注意力转回到手机上,几个位移技能,带着残血的小人从人堆里跑了出去。 “你看你这个人,尽给我添乱。”乔易年控制着那个小人一边回城,一边抱怨道。 “我开会开累了嘛,让我抱抱。”戚行戈腆着脸笑道,说着还朝乔易年身上挨。 乔易年没办法,便没再跟他纠缠。他往戚行戈肩窝里一靠,问道:“你一会还有工作吗?” “没啦。”戚行戈脱口而出。“等你这一局打完,咱们就可以回家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要么我先带你……哎哟!” 乔易年抬起胳膊,一手肘捣在了戚行戈的腰上。 “你又跟我说假话是不是?”乔易年道。“你助理都跟我说了,你每天把我送回家以后,还跑回公司来加班。” “啧这个小子嘴怎么这么碎……”戚行戈抱怨道。 “你这个人也真是。”乔易年一边垂着眼睛打游戏,操作流畅地杀了对面两个人,一边慢悠悠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要把我送回去你才放心?” 戚行戈嘿嘿一笑,慢慢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乔易年的头侧:“这不是……一整天见不到你嘛。” 乔易年啧了一声,接着道:“以后我下班了就来找你,等你全都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说话间,小人的长枪底下又打死了一个人。 “不用,要么以后我让顾晨陪你回去就行了。”戚行戈道。“我每天都不知道忙多晚呢,你天天回去那么晚,爸妈得担心了。再说……” “你怎么那么多话?”乔易年眼都没抬。“我回了家也没有什么事做,就这么定了。” 戚行戈还是觉得不妥。 但是一想到每天加班身边都有乔易年的感觉……戚行戈便又舍不得再反对乔易年的意见。 他心想,这样也好,反正在自己这里待着也不会出什么事,还可以天天见着。 戚行戈这么美滋滋地想着,乔易年还坐在那里心无旁骛的打游戏,一时间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你打游戏真厉害,媳妇儿。”没一会儿,戚行戈就又凑上前来看。乔易年这边已经推到了对面的水晶底下,屏幕上又跳出了乔易年五杀的信息。“你带我上段好不好?” “你喊我什么?”乔易年皱眉。 “媳……”戚行戈赶忙重复,刚说出一个字来,就发觉不妥,赶忙乖乖地闭上嘴。“没喊什么。” 乔易年勾唇。 “喊老公,喊老公我替你打。”乔易年笑道。 戚行戈:……!? 乔易年这一局游戏打完,收起手机抬头,就看到了戚行戈怔愣的神情。 “不就是让你喊个老公吗?怎么跟逼良为娼似的?”乔易年笑道。 “你这样,是不是就算是承认咱俩在一起了?”戚行戈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 “嗯?”乔易年没反应过来。“走吧,吃饭去了。”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戚行戈赶忙跟上去:“你是不是答应啦?乔易年,咱俩能在一起的话,我喊你老公也是可以的呀……” 乔易年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按不住。 乔易年带着戚行戈去吃了公司外面楼下的一家小店里的重庆小面。 公司里的同事都说这家小面味道一绝,乔易年就总想过来吃一次。他跟戚行戈说的时候,戚行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跟他一起坐在了小店铺里油光光的桌椅上。 戚行戈果然跟普通的霸道总裁不一样。 人家那些拥有高贵血统的总裁,哪个在认识女主之前吃过这样地方的饭?都是被女主带进来,格格不入的嘴上嫌弃心里说好吃,结账的时候又说自己身上不带现金,要跟人刷银行卡开支票的。 可戚行戈就一点没个总裁的样子。 穿着高定大剌剌地坐在油光发亮的凳子上,神情自若地跟乔易年交谈着吃完了面,然后嘴都不擦地拿出钱包跟老板结了账。 一点都不像个血统高贵,酷帅狂霸拽的总裁。 “嗯?怎么了?”走出店的时候,戚行戈看乔易年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问道。 “你嘴没擦。”乔易年笑道。“而且,戚行戈啊,你真是在你们戚家长大的?” 当然不是了,是在部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 “是啊。”戚行戈赶紧拿纸擦嘴。“怎么啦?” “不像,”乔易年摇了摇头。“你们那样的家庭,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流氓土匪呢?” 这一天戚行戈忙到十二点多,等到他事情做完的时候,乔易年已经靠在他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戚行戈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一时间不忍心把他叫起来,从自己的休息室里拿了一个毯子出来,盖在他身上。 原本是颇为唯美的一副画面。 可乔易年一下就醒了。 他神情莫测地看着戚行戈手里的毯子,问道:“这大热天的,你拿毯子干什么?” 戚行戈:……光顾着看你,大意了。 他尴尬地把毯子收起来,结结巴巴道:“我看空调温度有点低,怕你着凉。” “干完活了?”乔易年问道。 戚行戈把毯子随手往边上一搭,道:“完了,可以回家了。” “你做这个,一直都是这么辛苦吗?”等上了车,乔易年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夜景问道。 “……也不是。”戚行戈道。“就是这一阵子的事情稍微有点多。” 乔易年当然能从他故作轻松的口气重捕捉到真实的信息。 他转过头来,神情认真地看着戚行戈:“所以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搬回去住。”说出这句话,乔易年自己也有些不太舒服,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一直跟家里作对也不是办法。” 戚行戈刚把车从停车位上倒出来,听到他这句话,便干脆把车往出公司大门的那条大路上一停,接着转过头来,冲着乔易年笑道。 “不用考虑,我不会考虑的。” 不等乔易年回复,他接着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考虑离开你这种事。”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7) 戚行戈办公室里原本有一张电脑桌是给顾晨准备的。 有的时候戚行戈会在办公室里开一些比较重要的会议, 顾晨就会用这台电脑做记录传文件。而戚行戈工作比较忙的时候, 顾晨也是直接就在戚行戈的办公室里办公。 但是从这一天开始, 这台电脑易主了。 电脑里除了原本的各色办公软件以外,还安装了各式各样的电脑游戏。 这一项安装工作是由顾晨完成的。 “今天下班之前一定要弄好。”戚行戈当时把自己列出来的游戏清单递给顾晨的时候说。“下了班乔易年就要来了, 务必让他今天就能玩到。” “……好的, 总裁您放心。”顾晨应道。 “公司宽带好像有限制, 你去跟技术部的说一声,把这台电脑的重新设置一下。”戚行戈接着道。 “啊, 不用吧总裁……” “不然乔易年晚上玩游戏的时候容易卡。”戚行戈接着道。 “……好的。” 顾晨从戚行戈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 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有点噎得慌。 于是从这一天, 乔易年下班以后跑到戚行戈的办公室里的时候, 就被戚行戈神秘兮兮地带到了那张电脑桌前面。 戚行戈笑眯眯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那里,接着打开了电脑。 乔易年一脸狐疑地抬头看向他。 戚行戈这神秘兮兮又有点小猥琐的神情……莫不是下了一电脑的小黄片? 接着, 他就在电脑桌面上看到了五花八门的游戏图标。 从steam到英雄联盟, 再到剑网三。各式各样的能有十来种。 “你这……转行开网吧了?”乔易年问道。 “你在这里坐着会无聊的嘛。”戚行戈笑着道。“这样以后你就在这里玩游戏就好了。” “那……你办公室里人进进出出的都是办正事的,我坐在这里打游戏像什么样子?”乔易年像是看傻子一样抬头看着他。“别闹了, 你这里有什么助理秘书做的杂活交给我,我也不会无聊。” 这怎么可能! 戚行戈道:“不用,没有多少工作要做。你就放心玩,他们进进出出也看不到你的电脑桌面, 你就当自己是在工作就好了。” 接着, 他还肉麻兮兮地补了一句:“你只要开开心心的,我就能放心工作了。” “噢,”乔易年笑了起来, 接着就把鼠标挪到了剑网三的图标上,笑着道。“你知道这个游戏又叫什么吗?” “叫什么?” “世纪佳缘三呀,就是在里面很好找对象的意思。”乔易年笑眯眯道。“啊,还有一个别名是基三。我觉得蛮好,你放心工作去吧。” 戚行戈没说话。 乔易年抬头,接着就看到戚行戈抿着嘴,像是跟谁赌气似的抢过乔易年手里的鼠标,毫不留情地放在剑网三的图标上,右击,卸载。 乔易年抬头看向戚行戈气呼呼地扭头走开的背影,觉得这人周身缭绕的酸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乔易年下班后的时间就都在戚行戈的办公室里度过了。 每天他到了戚行戈的办公室,就坐在那台电脑前。等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就陪戚行戈一起出去吃饭。 而乔易年也并没有碰戚行戈下给他的游戏。 他之前找季宏要了一些电脑软件的教程,每天坐在戚行戈的电脑前面就去研究这些教程和软件,顺便把上个学期挂掉的两门专业课也自学了。 乔易年也不太弄得清楚自己这突然的好学是从何而来。 可能是戚行戈的办公室里气氛太过静谧,没有网吧里那种混天度日的氛围。也有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了喜欢的人,而这个人又正在自己的身边。他那样优秀,自己就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仗着年轻而大把地消耗时间的魄力了。 总该与他相配,也总该考虑一些未来的事情。 总之,这种好学的情绪来得突然而又顺理成章。 而乔易年在自己闲暇的时候,也会去仔细听戚行戈和下属的交谈。似乎这一段时间来,靠着公司上下的努力和戚行戈的力挽狂澜,那些戚行蕴制造出来的问题也逐一得到了解决,公司也在逐步地步入正轨。 “你看,就说这些事情难不倒我。”有一次,等公关部的下属走出去,戚行戈抬头看见乔易年在看自己,面上的冷肃顿时染上笑意,得意洋洋地说道。 乔易年也笑起来,鼻子中逸出一声哼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想你老……你媳妇儿特别能干?” “不是。”乔易年笑道。“我在想,你说什么都不避着我,万一我和你姐姐,或者你的那些竞争对手里应外合,我肯定可以赚很大一笔。” 戚行戈听到他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嗯,可行。”接着,戚行戈神情转为严肃,道。“但是我怎么可能让你轻易得到最重要的消息呢?不过如果你用色/诱的办法,肯定能行。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臭流氓。”乔易年耳根红了红,不再看他,转而看向自己面前的显示器。 而戚行戈像是还嫌不够似的,又笑着对乔易年道。“那你要是真这么赚了很多钱,我的公司倒闭了,你包养我好不好?” “好你个大头鬼。” 于是,乔易年在下班后兼职戚总的助理这个工作干了一周多。 大概一周以后,乔易年像往日一样走进戚行戈办公室时,发现戚行戈并不在办公室里,而顾晨则站在里面等他。 “乔先生,”顾晨道。“总裁今天晚上有一个应酬要参加。总裁刚才去准备了,让我在这里通知您一下,您的礼服在总裁的休息室里,您可以进去换一下衣服,收拾收拾,晚上和总裁一起去。” “我……我去?”乔易年闻言顿时尬笑了起来,直往后退道。“我没去过这样的场面啊,不了吧不了吧,再说我这以什么身份去啊……” 总不可能是女伴吧? “就当是总裁的助理嘛。”顾晨笑起来。“您不用怕,以前都是我跟总裁去的。普通酒会,也没什么规矩,您肯定没问题的。” 乔易年还是想回家。 应酬这种东西,顾名思义,想想都觉得是那种高端人士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地儿。 “……我也不太会挡酒啊?”乔易年还是想回家。 毕竟根据经典的小说套路,酒会这种场合,总是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不用您挡酒,总裁的酒量从来不需要挡酒。”顾晨笑眯眯地说道。 就这么赶鸭子上架一般的,乔易年稀里糊涂地进了休息室换上礼服,又叫顾晨临时给收拾了一下发型。 等乔易年下楼的时候,戚行戈正坐在车里等他。 这次不是戚行戈的那辆不怎么起眼的路虎,而是一辆宾利。 “你怎么想着让我跟你去应酬了。”乔易年坐上车以后低声抱怨道。“我又没去过那样的场合,我就一公司里的小实习生……” 可戚行戈却满不在意地伸手,揪了揪乔易年头发上的摩丝:“哪样的场合?” “就你们那种……”那种大老板之间的高端酒会嘛。穿着礼服,吃西餐自助,挂着假笑谈生意,还要带伴儿跳舞什么的…… 乔易年没说出口,但他那神情让戚行戈顿时笑出了声。 “就是合作方吃个便饭,你怎么想得那么多。”说着话,戚行戈还笑眯眯地又揪了一下他头发上的摩丝,评价道。“硬邦邦的,还是原来的发型好看。” 的确像戚行戈说的,就是很简单的一次聚餐。 乔易年跟着戚行戈进了一个酒店的包间,里头已经到了几个人了。这个包间从外面看不显山露水的,但里面空间极大,装修得也颇为奢华。房间里面的灯光亮堂且华丽,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正中间有个大圆桌。熠熠的灯光照在桌面上,反射出来的光芒亮堂得刺眼。 “哎哟,戚总来了!”桌上已经坐了几个人,要么是神情恭敬的年轻人,要么就是非老即胖的老板模样的男人。这几人看到戚行戈和乔易年进来,赶忙起身过来握手寒暄,接着就把戚行戈往上首上请。 乔易年站在那儿看这一群人,心想戚行戈这模样的老板跟这一群人站在一起,还真有些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哎,这位是……”有个看起来三百斤往上的中年男人看向乔易年:“戚总这是换新助理啦?” “不是新助理。”戚行戈脸上也没什么多的神情,更没有周围那些人面上的热情。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公司里一个新来的实习生,聪明得很,这阵子事情多,帮了我挺大的忙。” 周围的老板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赞叹乔易年少年有位,前途无量。 “这小伙子姓乔啊?”旁边一个老板问道。 戚行戈皱眉:“李总怎么知道?” 那老板神情颇为坦然,笑呵呵地道:“嗨,这不是前两天听令姐提起过,就记住了。”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8) 第二天, 乔易年没来戚行戈办公室。 按照往日, 过了下班时间十分钟乔易年就会到他办公室里来。可等他忙完手头的活, 都过去了半个来小时了,乔易年都还没有来。 戚行戈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让乔易年生气了? 但是想来似乎没有。昨天晚上的应酬颇为寻常, 也没怎么喝酒,结束了两人就被司机送回了家。第二天早晨照常, 戚行戈开车带乔易年来上班。 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事以后, 戚行戈让顾晨到乔易年的部门看一看。 顾晨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总裁, 技术部带乔先生的季宏说, 乔先生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出门了,一下午都没回来。” “没回来?”戚行戈皱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说着, 他便拿出手机来拨了乔易年的电话。 拨着, 嘴里还嘀咕:“有什么事也跟我说一声呀,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跑没了。” 电话响了三声, 被接了起来。 “你上哪里去了?”戚行戈赶忙开口问道。 “乔易年现在在我这里。”电话那边响起了戚行蕴的声音。 “他去你那里干什么?”戚行戈皱眉。 戚行蕴却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只在电话那边冷声问道:“你昨天带他去参加酒会了?” “你让乔易年接电话。”戚行戈冷声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是都知道了?还让我回答什么?” “……行戈。”戚行蕴那边的声音更加的冷冽。“姐姐本来以为你只是玩玩,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不顾大局,不负责任的人。” “我带谁去应酬, 跟您有什么关系?”戚行戈冷笑了一声。“乔易年呢, 让他接电话。” “接不了了。”戚行蕴轻飘飘地道。“我找人把他绑起来,送到郊区我的一处旧厂房里去了。行戈,我觉得你需要自己好好想清楚。” “你想做什么?”戚行戈闻言, 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拔高了声音说道。 “路家的二小姐,姐姐看着不错。”戚行蕴说。“姐姐觉得你应该回到正途上来。你答应和她结婚,把婚定了,以后你再要跟谁胡闹姐姐都不管你。” “我自己要跟谁在一起,跟谁结婚,你凭什么管我?”戚行戈闻言,冷哼了一声。“姐,大清亡了多少年了?” “我现在不管你说什么,你自己好好考虑去。”戚行蕴在那边轻笑了一声。“能不能见到你们家小男孩,现在是你说了算了。” 说完,也不等戚行戈说话,她便在那边先行挂上了电话。 戚行戈抬眼看向顾晨。 “总裁?” 戚行戈起身,拿起挂在一边的外套:“跟我去一趟公安局。” 那边,乔易年悠悠转醒,睁眼便是天花板上反射着暮光的水晶吊灯。 他隐约记得,中午那会儿戚行蕴的的秘书又到办公室来找自己,说是让他再去见一次戚行蕴。乔易年没多想,还以为这姐姐可能真的拿支票来了,便跟着一同过去了。 却不料一路被带到了地下停车场,接着就被一闷棍敲晕了过去。 乔易年再睁眼,窗外已经是暮色四合了。他躺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这卧室大且装潢华丽,身下的床能有三米多宽,被褥面料光滑,且极为柔软。 他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脚都没有被捆住,完全可以自由活动。 这……哪像是被绑架的样子? 乔易年心头狐疑,翻身起来。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窗外是个面积颇大的庄园。他所处的卧室应当是在二层或三层的位置,从这里能看见房屋前面的喷泉,以及戒备森严的门卫。 就在这时,他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乔易年抬头看过去,便看到一个手里拿着个飞机模型的小男孩儿蹦蹦哒哒地跑进来。 “叔叔,你醒了啊?”这小男孩看起来也不过六七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睫毛也长,皮肤也白,一双大眼睛眨巴起来极为讨人喜欢。他穿了身整洁的背带裤套装,手里捧着那架飞机站在那里打量他。 “少爷!夫人说了这儿不让您进……”后头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人跟在后面冲进来。 “他醒啦。”小孩儿指着乔易年,抬头对这女佣说道。“我就看看他,跟他说说话。” “这……” 不等这个女佣反应,小孩儿就哒哒哒地跑到乔易年的窗前,小胳膊肘像模像样地往床沿上一支,问道:“你是谁呀?” 乔易年看着眼前的两人,自己也在状况之外。他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这小孩儿:“你是谁啊?” “你肯定知道我是谁。”小孩儿像个大人似的抬头挺胸站在那里。“你是妈妈带回来的,你肯定什么都知道。” 妈妈? 乔易年似乎明白了一些。 戚行蕴莫非把自己带回了她自己家里? 他低头看着这个手里捧着飞机,神情纯真且相貌好看的小男孩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妈妈叫什么?是不是戚行蕴?”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抬头看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乔易年便又“嗯?”了一声。 “你会打我吗?”小男孩又问道。“像书上说的那样。”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这小孩子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俩人各说各的,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交换。 可是,不等乔易年反应过来,这神情天真、小天使似的小孩儿突然龇牙笑了起来,单手拿着那架飞机,蹦起来就在乔易年脑袋上打了一下。 就在这小孩子正要打第二下的时候,那原本就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严阵以待的女佣惊叫一声,赶忙冲上来把小孩儿手里的飞机夺过来,一把将小孩抱起来就要往外跑。 就说这小少爷那混世魔王的脾气,怎么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说说话”! “对不起了这位先生!”女佣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道。“小少爷性格就是这样,我这就带他出去!” 而那小孩儿还挥舞着拳头冲乔易年威胁道:“就算你是妈妈带回来的男人,你也要搞清楚谁才是老大!” 乔易年原本就仍然疼得发懵的脑袋被他这一下砸得更疼了,甚至眼前都开始泛花。 一直到房间的门又从外面关上,吵吵闹闹的声音远去,乔易年才渐渐回过神来。 结合方才的事情,乔易年发现,自己恐怕是被戚行蕴绑架了,绑到了她的家里。 他伸手想要去找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并不在身边,而房间里也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乔易年头疼难忍,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再睁开眼睛,窗外已经黑透了。他忍着仍旧隐隐的头痛起身,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灯,又将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像是一直在等屋里的动静一般,灯刚亮,门外就传来了慢条斯理的敲门声。 “先生,下楼来吃饭吧。”门外的女佣说道。 乔易年应了一声,房门便从外面被打开。一个女佣站在门口微笑着请他下去,另外两个训练有素地进了房间,开始整理被褥。 乔易年便揉着后脑勺,跟着那女佣穿过走廊,从宽阔的旋转楼梯上走了下去。 一路走着乔易年还晕晕乎乎地想,戚行戈按说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才比较合理,住自己家对门,这装什么灰姑娘呢? 他此刻脑袋仍旧在疼,也不知是不是被打很了,由内而外地抽痛。于是乔易年也没顾得上注意脚底下,在最后几层台阶上踩空了一脚,给自己绊了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幸而那女佣回身扶了他一把。 “谢谢谢谢。”乔易年赶忙笑着道谢。 等下到了一楼,女佣引着他走到了餐厅的位置。 乔易年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长桌最上首看报纸的戚行蕴,和垂头丧气地坐在她右手边的小男孩。桌上摆着齐全的餐具和鲜花烛台,周围站着几个女佣,后面的厨房里隐约还能看到厨师在忙碌。 “醒了?”戚行蕴抬头看向他,接着朝自己另一边的空座位扬了扬下巴。“坐吧。” 站在一边的女佣立刻上前棒乔易年拉开椅子,后面站着的管家立刻开始安排厨师上菜。 戚行蕴接着看向乔易年,问道:“头还疼吗?” “只有一点。”在那里坐下的乔易年冲她笑了笑。“不严重。” “这是我儿子,戚航远。”戚行蕴说道。“下午的事我听说了。平时我工作忙,疏于管教,所以把这个孩子养皮了。”说着,她侧过头去,垂眼看向戚航远。“刚才怎么跟你说的?跟叔叔道歉。” “……叫哥哥就行了。”乔易年讪笑。 戚航远原本坐在那里抽鼻子,闻言像是听到军令了一般,赶忙坐直了身子看向乔易年,怂如鸡地低声说道:“叔叔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还红着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三件事! 第一件高亮!要高考的小天使,请务必调整好状态!这个时候也不一定说不许玩手机不许看文啦,作为过来人的狗花当时考前焦虑失眠就是靠看文熬过的……但是第二天考场上真的会困!所以适当的娱乐没有关系,但是无论如何,充足的睡眠、最好的状态和平常心是最重要的啦! 高考真的不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你在经历高考这个过程中所获得的全心全力做好一件事的能力。这个能力真的在以后做任何事情时都会起到作用哒! 再说句吉利话,祝高考的小天使考的全会蒙的都对! 第二件就是,文快要完结啦~还剩三章内容,会统一在明天晚上发粗来!当然,后面还会有一些小番外滴w小天使们想看什么番外阔以大胆地告诉狗发! 最后!这篇完结以后狗花就要筹备新文啦!假期会双开两本,都能保证日更,也不会太长!在这里放一下简介,觉得感兴趣的小天使阔以先收藏一波~嘿嘿! 1.[重生]听说权相想从良 黑化忠犬小皇帝攻×沉稳自持帝师受 疏长喻自新帝即位起,把持朝政十余年,只手遮天、独断专权,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三十五岁那年,疏长喻终于遇刺身亡,可谓大快人心,普天同庆。 再次醒来,疏长喻回到了自己加冠之年刚中状元之时。 风华正茂,壮志满怀,诸事都尚未开始。 疏长喻手握大权一世,诸多道理临终前才想明白。于是这一世,他心头通透,只想坚持当年的本心,做个忠君爱国、无愧初心的忠臣。 这第一步,就是要倾心教导那个上辈子被自己养废了的小皇帝。 可是这一世的小皇帝,却和上一世那个沉默寡言,乖巧听话的少年不太一样。 他变成了一只锋芒毕露的狼崽子。 2.总裁求您吃药吧(甜且逗逼的bg) 古早总裁文画风的霸道总裁×物质贫穷但性格强势的吐槽精 方瓷家里进了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用教科书般标准的姿势将她壁咚在墙上。 “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伴以嘴角抽筋似的邪魅一笑。 此后,这个自称是世界top10企业执行总裁的男人在方瓷家里住了下来。混吃混喝就算了,还整天用邪魅狂狷的表情和标准霸总台词污染方瓷的三观,还非要说方瓷是自己的小娇妻。 方瓷:哪来的神经病?? 后来,方瓷发现,他真的是个霸道总裁。 他是自己初一那会儿年少无知不懂事,在小本本上暗搓搓地写的那篇被她亲妈发现之后把她痛打了一顿的……智障总裁文的男主……。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19) “所以……”乔易年将目光转回到戚行蕴脸上:“你带我来你们家, 究竟是要做什么?” 菜上齐了, 管家又走到一边的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来, 倒在戚行蕴面前的酒杯里。 “不做什么,就是想要我弟弟去做一些他应该做的事。”戚行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你放心。这一段时间你哪里都不能去, 也不能和外界联系。等什么时候戚行戈把他该做的事情做了, 我就会放你出去。” “你说的他应当做的事情……是什么?” “成家。”戚行蕴说道。“他是我们戚家唯一的儿子,好歹得结婚生子, 再去谈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们家情况特殊, 也希望你能过理解。”说着, 她拿起桌上的红酒, 对乔易年扬了扬杯子。“来一杯吗?” 乔易年谢绝了她的红酒,接着问道:“可是你不是也有个儿子吗?” 戚行蕴没有丝毫考虑便脱口而出:“这能一样吗?” 乔易年问道:“哪里不一样?” 戚行蕴一时间没有接上话。 “……你不懂。”她说道。“总之, 你不要想别的办法。只有这一条路, 就是戚行戈同意结婚,我再把你放出去。” “那这样的话, 对嫁给戚行戈的姑娘公平吗?”乔易年皱眉。“她可是无辜的,戚行戈就算是娶她,也会是被迫的。” “公平?果然是还没有出学校的大学生。”戚行蕴勾了勾唇。“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不是孩子。你们都世界里也不止有爱情这一种东西, 想法不要那么纯粹。” “所以成年人的思维就是想方设法的延续香火?光想着传宗接代, 这跟没有进化的动物有什么区别?” 乔易年脱口而出。 刚拿起刀叉的戚行蕴听到这话,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倏然冷肃了起来。她抬起眼,皱眉看着乔易年。 “你的想法未免太自私了。”戚行蕴道。“光想着个人的事情,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大一个集团应该怎么存续?多少人要靠着它活命,人不能只为了自己活着……” “你也有孩子,戚行戈还有另外两个姐姐。”乔易年道。“如果硬要靠着血缘来维系公司的存续的话,这项任务你们四个人都可以完成,为什么一定要推给戚行戈?” “你……”戚行蕴抿起了嘴唇,接着看向戚航远:“怎么吃饭动作这么慢?大人说话跟你没关系。” 原本慢慢吃饭,侧耳听着两个人说话的戚航远被她这轻而慢的一声吓得一个激灵,赶忙飞快地往自己的嘴里把食物。 “我今天来这里,不是跟你商量的,只是来通知你。”戚行蕴道。“无论你有多么不赞成我的观点,这也是你没办法改变的。谁让你弱小呢。”说着,她勾唇一笑。 接着,她又说道:“这里到处都有监控,门口也有人专门巡逻。就算你自己出了这里,也要走很远才能到市区。这里的信号也是完全屏蔽的,电话不可能打得出去,所以你不要想擅自离开这里。有任何问题,你去找管家,他会转达给我。” 说完,她起身,没再动自己面前那份一口没吃的饭,走向门口。 “让你自由活动是因为我不想为难你。但是如果你妄图跑出去,那我就要限制你基本都行动了。” “夫人……”管家看她喝了一口酒就起身,连忙上前两步。“晚饭您……” “我回市里的公寓里吃。”戚行蕴说道。 戚航远看她又要走,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物追过去:“妈妈,你现在就要走吗?” “走。晚上公司里还有事。”戚行蕴一路走到门口的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说道。“今天教训你的事情自己记住,这几天再给妈妈找麻烦,还收拾你。”说完,她抬手摸了摸戚航远的脑袋,就出了门。 戚航远站在门口看着,从乔易年的那个角度看过来,可怜巴巴的一小只,看起来颇为惹人怜爱。 可下一秒,那一小只转回来,哒哒哒地走回餐桌前,看乔易年还在看自己,虎着脸凶巴巴道:“看什么看!”说完,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地接着吃饭。 乔易年觉得这小子的眼眶似乎更红了一些。 “你妈妈晚上什么时候回来?”乔易年问道。 戚航远原本不想跟他说话,可此时似乎心情不佳,需要一个人倾诉。他瘪了瘪嘴,说道:“妈妈今天不回来了。” “嗯?留你一个人吗?” “这里好多人呢。”戚航远说。“妈妈总不回家的。” “为什么呀?”乔易年问道。 “妈妈工作忙,来回跑很累。”戚航远道。说到这,他又顿了顿说道。“而且妈妈说了,我是男孩子,不能总缠着她。” “噢,”乔易年凑过去道。“我小时候可希望我妈妈天天不在家了,她总打我,追着我打,打得我到处乱跑。” “你懂什么!”戚航远道。 那笑神情,跟他妈妈独断专权的模样如出一辙。 戚航远顿了顿,又小声嘀咕道:“我妈妈也喜欢打我。”说道这,他又抬起头问道:“所以,你不是我的新爸爸?” “嗯?”乔易年愣了愣。“不是呀,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戚航远道。“听说,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找了一个外国女人,跑到国外去了。”轻描淡写的。“我也没见过我爸爸。” 戚航远接着又问:“那你是谁?妈妈为什么会把你带到家里来关着?” 嗯……这个嘛。 戚行戈咧嘴笑了起来:“我是你以后的四舅妈。” 这一天晚上,没游戏玩,也看不了电视的乔易年早早的就睡了。 而戚行戈一直到半夜都没有合眼。 他坐在市公安局里,那边档案组的警察正在连夜调取他们公司周围的监控录像。 “戚总。”公安局副局长这天晚上也在陪着加班。十二点半的时候,他快步走到戚行戈坐的那个办公室。“车辆已经排查完了。”说着,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戚行戈。“您所说的可疑车辆在今天中午十一点四十二分从您公司驶离,但它直接开到了戚氏总部。根据监控显示,这辆车上只有两个人,并没有您要找的那位先生。” 戚行戈皱起了眉头。 “那其他的……”戚行戈问道。 “中午时间段进出景胜的车辆我们都调取了监控,其中有一辆牌照为××××的车辆里疑似载有您寻找的那位先生。但是他们应该是在监控盲区更换过车辆,因此在××路段之后,这辆车里就少了两个人,之后也停靠在戚氏的停车场里。” 戚行戈看着副局长:“那还有没有找到他们换的车了?” 副局长摇了摇头:“对不起,戚总,这个没有办法通过监控录像找到。” 戚行戈的神情变得有些暴躁。他抿了抿嘴,接着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问道:“那么,就没有一点办法找到救人的线索了?” “戚总,我们尽力了。”副局长道。“而且,人失踪不足48个小时,我们也没有办法帮您立案。所以也请您谅解,我们也得按程序办事的。” 戚行戈心口原本就郁结了一股焦急的情绪,此刻便凝成一股堵在他的心口。戚行戈抿嘴,将原本要发出口的脾气压了下去,但原本冷肃的神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副局长站在那里,也不敢说话。戚家作为市里地头蛇一般都存在,戚行戈这个人他是一点都不敢得罪的。但是一来这个事情难办,二来牵扯到了戚家,三来又不能因为害怕就徇私枉法。 副局长心里叫苦。你们戚家自己的家务事,干什么就要闹到警察局来嘛。 “辛苦你们了。”戚行戈低声道。“但是……能不能再接着查下去,就算是能查到一点也……” 这个时候,戚行戈的电话响了。 他神色中的不悦和急躁顿时爆发了出来。他眉头紧锁,语气颇为不善地接起了电话:“喂?” 紧接着,副局长就亲眼看着戚行戈的神色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然后便见他快步走到了办公室外。 “阿姨。”戚行戈语气颇为柔和地打招呼道。 “乔易年怎么还没有回家呀?”那边,乔易年的爸爸妈妈看着时间眼看着快一点了,乔易年也没有打电话回来,微信也不回,就打算打电话给他问问。结果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 这下乔爸爸和乔妈妈就有些着急。又想起之前乔易年说要在公司里加班的时候给过他俩戚行戈的电话,就打电话给他问问。 戚行戈听到乔妈妈问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都是因为自己…… 乔易年的妈妈在电话那头听到这边半天没有动静,不由得有些急迫地催促道:“这是怎么了呀?是不是乔易年在你们公司闯什么祸啦?” 戚行戈顿了顿,低声道:“阿姨,电话里面讲不清楚,您和叔叔现在到市警察局里来一趟吧。”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20) 戚行戈没有隐瞒, 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赶来公安局的乔易年爸妈。 不等戚行戈说完, 向来话不多, 没什么存在感的乔爸爸就冲过来一把扯住了戚行戈是领子,在他脸上结结实实地落了一拳头下去。 “所以这一阵子易年在你公司里待到那么晚, 根本不是在这里加班工作是不是!”乔爸爸紧紧攥着他的领子质问道。 乔妈妈本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站在原地, 看着乔爸爸冲过去就要和这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拼命, 吓得赶紧冲上前去拦他。 但戚行戈并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避, 只低声道:“对不起, 叔叔, 但是这阵子……” “你们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乔妈妈一把将乔爸爸往后扯, 抬头看向戚行戈。“我不听你在这里说什么,易年呢, 易年到哪里去了?” “……我姐姐不同意。”戚行戈低声道。“她背着我把乔易年带走了。” “带哪里去了??” “……还没有查到。”戚行戈低着头, 低声回道。 “你姐姐把人带去哪里你怎么会不知道!”乔妈妈急得眼泪都要掉下去。“她哪里不同意,她跟你说啊, 她把我们易年带走干什么!” “阿姨,对不起,我一定会……” “你姐姐在哪呢?让她来跟我说!”乔妈妈说道。“哪有把人强行带走的道理!” 戚行戈仍旧没有隐瞒,将他姐姐的要求跟乔爸爸乔妈妈说了。 他顿了顿, 接着低声却坚定地说道:“阿姨, 叔叔,我一定会找到乔易年的,但是……” “她让你结婚你就去结!”乔妈妈丝毫不等他把话说完, 一把扯住他说道。“你们两个才认识多久啊,你们又都是男孩子,哪有这样胡闹的!你们胡闹也就算了,现在把我们易年弄得都不知道在哪里!你现在赶紧联系你姐姐,我去跟她说……” “阿姨。”戚行戈口气里染上了些哀求的色彩。“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他。我姐姐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求您一定给我时间……” 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乔爸爸开口道:“就算你找到了易年,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同意的。” 而那边,乔易年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就听见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 乔易年起身去开门,就看到光着脚,手里抱着枕头的戚航远。 戚航远抬头看着他,也没等他问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便抱着枕头哒哒哒地走进了乔易年的卧室里。 乔易年看这小子一副鸠占鹊巢的小模样,便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关上门也走进来。 等他把门关上了,那个一屁股坐在他床上的小子才开口:“我觉得跟你特别聊得来,我睡不着,所以来找你聊天儿。” 乔易年被他这一副理所应当的小模样逗笑了,抱着胳膊站在床边说:“可是我睡得着呀。” “你……”小孩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从前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除了家里的长辈,没有人会拒绝他的要求。小孩子把这种小事都当成了理所应当,却没想到居然被拒绝了。 这小子的包子脸气呼呼地鼓起来。 “不聊就不聊吧。”他抱着枕头跳回到地上,哒哒哒地就要往外走。 乔易年笑起来,走到床边上坐下:“好吧,我又睡不着了,你回来吧,我陪你聊天。” 小孩儿并不怎么好糊弄。他听到乔易年这么说,转过小脸来怒目而视:“你耍我玩呢?” 对呀对呀,被你发现了。 乔易年笑出声来,接着道:“没有呀,本来很困呢,可是看到你来了,就觉得头疼。” 乔易年确实头疼。 他自从今天醒过来开始,这脑袋就像是被砸狠了一样,疼得他思维都有些乱。但下午戚行蕴来的时候,他光顾着跟对方抬杠,顾不上自己的脑袋。等到这会儿了,居然到了疼得有些睡不着觉的地步。 “……是不是被我下午砸着了?”戚航远听到这个关键词,顿时想起了自己这天下午的壮举。他讪讪地抱着枕头走回来,爬到床上去,抬手摸了摸乔易年的脑袋,嘴里嘀咕着。“那时候还以为你是我妈妈找来的新爸爸嘛。” 乔易年捏了捏他的小肉爪子:“新爸爸就这么打呀?” “我不先打他,他打我怎么办。”戚航远小声嘀咕道。“反正我……”戚航远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小脸涨得通红。“所以我是不是把你的头打坏啦?” 小孩子怎么说话呢。 乔易年知道这小孩子是词汇量匮乏,也没有计较,笑眯眯地把他的枕头在床上放好,掀开被子让他进去。“也不怪你。你妈妈为了把我抓回来,也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可真惨。”躺进被子里的小孩儿评价道。“那我妈妈为什么打你?是不是你淘气了,我妈妈就总因为这个打我。” “不是呀,我特别乖。”乔易年道。“我就是做了一件你妈妈不想让我做的事。” “什么事呀?”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跟我四舅舅谈恋爱呗。”戚航远嗤了他一声。“你当谁是小孩子呢?” 噗,当然是当你是啦。 可乔易年心里这么想着,不能这样说。他笑眯眯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呀,什么都躲不过你的眼睛。” “你喜欢我四舅舅哪里啊?”小孩子又问道。“他平时又凶,又不怎么爱笑,一跟我玩就总欺负我,根本不是个好人。” “这话我要讲给你四舅舅听。” “不行!”戚航远听到他这话,心有余悸地嚷嚷道。“你不能这样,你也太不够朋友了。” 乔易年不由得笑出了声,接着说道:“你四舅舅对你凶,对我可不凶,他对我可好了。” “……你们大人谈恋爱酸死了。”小孩子撇嘴道。 乔易年又笑了起来。 “我看你被关在这里,一点都不难过。”戚航远道。“你为什么不难过呀?我妈妈不让你出门,还要逼四舅舅结婚。” “因为你妈妈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乔易年笑着答到。“我看她凶归凶,可是并不是坏人。而你小舅舅我也放心,他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呀?” “……不知道。”乔易年笑着回答。 “你骗人!你这么肯定,怎么会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乔易年颇为诚恳地说道。接着,又像在对戚航远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哪来的自信。” 明明认识得并不算久,但就是对这人存有一种奇怪的信任和笃定。 乔易年心想,或许这就是爱情?说不准原因,也没办法像数学题一样按照逻辑和公式解释出来。它就是存在在那里了,以一种霸道却让人甘之如饴地方式去改变人的思维和观念。 乔易年的脑袋又开始乱七八糟的疼。 他隐约觉得,这种疼痛和他刚挨打的时候很不一样。那种打击是一种由外而内的伤害,而现在的疼痛像是有什么隐隐约约地破土而出一般。 那边,戚航远在黑暗之中并没有看清乔易年逐渐变得痛苦的神情,还慢腾腾地说着话。 “可是虽然我妈妈是个好人,可她是个做事情很坚定的好人。舅舅如果不愿意结婚的话,妈妈肯定会找办法教训他的。”戚航远说。 乔易年心想,小子,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这会儿脑袋疼得说不太出来话。 “你是不是睡着了?”戚航远见他半天没有回自己的话,问道。 乔易年那里仍旧没什么动静。 接着,他转过头去,借着月光,看到了捂着脑袋,神情痛苦的乔易年。 戚航远吓呆在了原地。 紧接着,他从床上跳下去,光着一双小脚丫,推开门朝楼下跑去。 “管家爷爷!乔叔叔头疼得不行啦!” 这一整夜,庄园里的人几乎没怎么合眼,戚行戈也是一整晚没有合眼。 警察局按照规章制度不能出警搜查,戚行戈就派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查郊区的各个工厂和房产。虽说如同大海捞针,但是都划定在和戚氏有关的以及戚氏名下的那些部分。 乔妈妈本来一定要自己也去找,被戚行戈和乔爸爸劝了下来。于是这二人一晚上也一直守在这里,等他安排的各处手下带回来的消息。 期间,戚行戈还劝乔爸爸乔妈妈休息一会。 “我儿子不见了,我哪里睡得着。”乔妈妈说。“你也别跟我说你姐姐不会怎么样他。人被抓走了,我没办法不着急。” 戚行戈看劝不动,便也没再多说,笑了笑便接着去忙。 这一忙就到了天大亮的时候。 戚行戈安排了顾晨去给乔爸爸乔妈妈买早饭,自己仍旧没有闲下来。 而他这一夜紧张的神经以及低落的情绪乔爸爸乔妈妈也看在眼里。这个时候看他眼底乌青地反复接打电话,记录信息,安排任务,乔妈妈也忍不住稍稍心软了一下。 “虽然错在你,但是这件事阿姨还是得谢谢你。”乔妈妈沉默了半天,开口道。 原本她想补充一句“但是你们两个都事我还是不答应”,可看到戚行戈笑着看向自己的模样,还是没有说出口。 而就在这一天早上,一直打不通戚行蕴电话的乔易年终于收到了一条戚行蕴的消息。 是一个几秒钟的短视频。 乔爸爸乔妈妈凑过去看,就看到画面中被绑在工厂里一个小木椅子上的少年。少年个高腿长的,被蒙住了眼睛,嘴也被胶带封住,手脚都被牢牢地绑在一起,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 少年穿着乔易年出门时穿的衣服,从头发到鞋子都一模一样。 乔妈妈一看到这个画面,险些晕过去。 可只一眼,即使是在熬了一整夜,身心皆疲惫且焦躁的情况下,戚行戈也认出了这个人不是乔易年。 就算眼睛和半张脸都被挡住,戚行戈也一眼就认出了这眉眼和身形。 “去查戚行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行程。”戚行戈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对守在一边的手下说道。 ☆、正文完结 就在这时, 戚行蕴正坐着车往郊外的那座庄园里赶。 “不是都跟你们说了, 下手轻一点吗?”戚行蕴冷着脸对坐在前排的保镖队长说道。“怎么会把人打成这样, 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保镖队长惯于做这种事,早就是熟手, 却从没出过这种把人敲晕以后, 对方头疼得难以自制, 甚至医生都没法处理的地步。 他支支吾吾地没说话。 戚行蕴有些焦躁地看向窗外,一时间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正确性。 她根本没有想害乔易年的意思。 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 比底下最大的妹妹大四岁, 比戚行戈大七岁。 她是家里第一个女孩, 也在正向外界世界汲取价值观的时候, 亲眼目睹了自己一家人为了戚行戈的诞生而作的付出。 她爷爷奶奶是极其重男轻女的,并且她爷爷白手起家建立了戚氏。戚爷爷戚奶奶对后嗣这件事情上有能赶超封建皇帝的执着, 而戚爸爸和戚妈妈又没有违背戚爷爷戚奶奶意见的办法。 所以戚行蕴从小目睹了因为自己的出生, 家里所产生的变化。 就是为了戚行戈,戚妈妈顶着计划生育的政策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而家里常年冷凝的气氛, 也是因为家里有三个姑娘,而没有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儿子。 当时的戚行芷戚行蔚还小,只有戚行蕴在那样一个环境一直长到七岁,等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弟弟。 家里顿时变回了从前的和谐温馨。 在戚行蕴心里, 刻下了后代绵延才是家庭和谐幸福的基础的观点。 而正因为从小受尚且壮年的爷爷奶奶影响, 又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戚行蕴也逐渐养成了独立早熟,唯我独尊的性格。 可她当年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自由浪漫, 温柔英俊的男人。 当时的戚行蕴是她从出生以来最为叛逆的时期。她在爷爷奶奶身边寡言沉默地压抑了二十年的个性在那个时候爆发了出来。她拒绝了家里安排的门当户对的丈夫,偏要去跟那个艺术家浪迹天涯。 最终她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回到了戚家。 戚行蕴惯于总结人生经验,并且以长辈的身份替弟弟妹妹们安排。所以在她看来,戚行戈不要像自己当年那样任性,而是服从家里的安排是最为长久和明智的选择。 但她又能理解爱情这种难以靠外力抹杀的东西。 于是戚行蕴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戚行蕴就这样一路沉默着赶到了自家庄园,急匆匆地带着医生进到了庄园里。 她今天一早就收到消息,说乔易年从昨天半夜开始就头痛难忍,疼得一身冷汗,嘴唇发白。可是管家喊了家庭医生来,却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 管家不敢私自把人往外送,就又找了医院中的医生到庄园里看。医生带着仪器舟车劳顿的过来,和家庭医生一起在庄园中忙活到天快亮,也没查出什么来。 只说身体机能很多项指标不正常,但是查不出原因。 戚行蕴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爸爸妈妈站在大厅里。 自从戚行蕴带着孩子回家以后,就开始着手参加公司的事物。到了这两年,戚爸爸就开始逐渐放手退休,把重要的事情都交给戚行蕴和戚行芷去做。 戚行蕴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戚爸爸戚妈妈了。 “你说你这个孩子,做什么事怎么不跟爸爸妈妈商量呢?”戚妈妈看她走进来,赶忙迎上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这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戚爸爸神情不虞,见到女儿回来,低声斥责道:“你弟弟自己做的选择,要吃什么苦,你让他自己遭着去。你告诉我们告诉你爷爷奶奶都可以,你一个姑娘家,要是自己背条人命官司怎么办!” “我……我没有想到会……”戚行蕴本来心里就委屈,这个时候看到父母,眼泪一下就涌上了眼眶。“我以为他只是……” “都这个时候了,你训她有什么用?”戚妈妈一看女儿掉眼泪就慌了神,赶忙回身对戚爸爸道。 “不训她,下次碰到事情还用这种黑社会的手段!”戚爸爸道。“非要等她什么时候把自己弄进监狱了再训吗?” “好了,你爸爸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是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做。”戚妈妈道。 “他……乔易年现在怎么样了?”戚行蕴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水光,问道。“我又带了个医生过来。” “这会儿插着呼吸机呢,也不知道怎么这么邪乎,就是找不着原因,也不见好。” “那他和我弟弟……”戚行蕴又接着着急道。“奶奶那里肯定……” “这个昨天晚上我和你爸爸知道以后也商量过。”戚妈妈说道。“你弟弟一直有主意,你也不是不知道。妈妈昨天去问心理医生了,人家说这种毛病也没办法改。我和你爸爸合计着,干脆就由着他算了,反正就算不由着他,你弟弟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戚爸爸在旁边哼道:“昨天市局局长都跟我打电话说戚行戈跑到他们那里去找麻烦,又把家里头能动的人全都派出去,弄得满城风雨。要是再这样下去,这小子天都能掀过来。” “那以后咱们家怎么办呀。”戚行蕴又问道。“总不能就断在这里了……” “你这年轻姑娘,怎么想法跟你奶奶一样了?”戚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航远不是咱们家的孩子吗?咱们家还有三个姑娘呢,怕什么。” “我……”戚行蕴顿了顿,低头道。“我上去看看。” 她快步走上楼,进了乔易年住的那个房间。这会儿房间里站了几个医生,又堆着许多仪器,一眼看过去,比之前拥挤了许多。 乔易年躺在床上,没有晕,眼睛是睁着的,额头上浮着一层冷汗。他嘴唇很白,神智似乎也有些不清,总挣扎着要去捂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医生控制在了原处。 “怎么样了?”戚行蕴问道。 站在最近处的那个医生摇了摇头:“还是找不到原因。各项指标都是有问题的,像是身体到了一种崩溃的地步,但是又找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怎么会呢……”戚行蕴低声道,接着又问。“昨天把他带过来的时候打晕过他,是不是因为那个原因?” “那也不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医生道。 就在这时,楼下隐隐听到了吵闹的声音,接着戚行蕴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争执声。戚行蕴走出房间,一路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戚妈妈一路拦着却拦不住,只能由着戚行戈一路走上楼来。 “乔易年是不是在这里?”戚行戈一边走一边问道。“妈,你拦着我干什么……” 戚妈妈生怕戚行戈看到乔易年此时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会跟戚行蕴翻脸,这个时候便着急着要拦他。乔爸爸乔妈妈紧随其后,伸着脖子朝楼上找。 “妈。”戚行蕴站在楼上道。“您让行戈上来吧,乔易年就在这里。” “行蕴……”戚妈妈愣了愣,手下一松,戚行戈几步便上了楼去。 “在那里。”戚行蕴指向那个房间。 于是,戚行戈走进去时,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插着呼吸机,吊着点滴的乔易年。 戚行戈的大脑轰然炸开。 他顾不上其他人,几步上前跪在床头。他看到乔易年睁着眼睛,并没有昏过去,可是眼神却是直而空洞的,额头不住地冒着冷汗,像是看不清面前的场景一般。 “易年,易年?”戚行戈颤抖着声音试探着喊他,可是没什么结果。 戚行戈那原本熬得通红而全是血丝的眼睛此时顿时湿润了起来,接着便像掉豆子一般淌下了两滴泪珠。 “……师尊。”他颤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恐惧的哭腔,低声叫道。 乔易年依旧没有反应。 “戚行蕴,你到底做了什么!”戚行戈抬起头来,声音嘶哑且带着哽咽地质问站在那里的人。“你要做什么你冲我来,为什么要把他弄成这样!” 戚行蕴被他此时的模样和声音吓得肩膀微微一哆嗦,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面上僵硬得没什么表情。 戚行戈此时的模样像是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红着一双眼睛,要同人拼命。 而此时的乔易年,脑中是一片混沌的。 从昨夜他失去意识时开始,他便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等这些东西涌进他的大脑时,又掀起了一片混乱。 像是许多不属于他记忆搅乱了他的的神智,让他一直挣扎在混沌中。 就在这时,混沌中出现了一束光。 有人在叫他。 先前听不分明,第二句听得清清楚楚。 是师尊。 顿时,他脑中凌乱的记忆像是一阵春风拂过,顿时变得妥帖而熟悉。不过片刻,便乖巧地停在了他的脑中。 从系统888,到戚洌,到梁景行,到戚断情。从问道宗郁郁葱葱的山川林木,到落在书本上的灼热阳光,到恭亲王府的亭台轩榭。他从那天“猝死”在电脑前,到最后他在那个世界形成的漩涡中强行把自己精神体的能量传输给当时无法行动的戚行戈,这一段缺失的记忆全都回笼到了他的大脑里。 此时的戚行戈已经不受控制地站起来,逼近到戚行蕴面前,哑着声音质问道:“你告诉我怎么回事,谁做的!” 戚行蕴此时有了一种戚行戈要将自己掐死的错觉。 “告诉我!” 戚行蕴清楚地看到戚行戈通红的眼中又落下了两滴泪水。 “戚行戈。” 就在这时,戚行戈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轻且温和,却带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喝止住了他。 这声音沙哑且没什么力气,轻飘飘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了。 但却带有一种平静且能抚平人心的力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正文就算完结啦!非常感谢一路追到这里的小天使们! 接下来就是几个小番外啦,诶嘿嘿w ☆、番外1 戚妈妈手里捏着的那颗荔枝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中。 戚奶奶向来最喜欢吃荔枝, 吃起荔枝来像是吸毒, 一定要到家里人阻拦才算完。但这次, 她瞥了那颗荔枝一眼,手都没抬, 慢悠悠地转开目光。 “不吃, 上火。”戚奶奶惜字如金道。 也不知道这上火说的是吃荔枝上火, 还是对自家独苗孙子找了个男媳妇这件事情上火。 戚妈妈尴尬一笑,却也没恼, 手一转, 将荔枝送进了自己嘴里。 按着戚妈妈原来的秉性, 一定是要坚持到自己接过荔枝才算完的。故而戚奶奶虽说暗地里咽口水, 可仍旧颇有定力。 却没想到儿媳妇跟从前相比像是换了个人,这次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戚奶奶一口恶气滞在胸口, 化成一声冷哼。 “一个二个都欺负我老太婆年纪大了, 全都跟我作对。”戚奶奶冷声道。 老太太耷拉着表情沉默了一个早上,这会儿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戚妈妈自己也是松了口气。 她笑道:“妈,您这说的哪儿的话。行戈从小就有主见,您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戚奶奶瞪她。“我可不知道!哪有小孩子自己有主见的?这些什么主见,全是大人惯出来的!” 戚妈妈被她噎得没说话。 戚奶奶犹觉得不够, 便接着抱怨道:“我怎么没见国平有主见?还不是该结婚结婚, 该生孩子生孩子,出过什么岔子?打行戈出生我就跟你们讲,越是只有这一个男孩子, 越是不能惯,你们哪一个听我的话?这下倒好……” “你腮帮子酸不酸?”旁边拎着水壶路过的戚爷爷轻飘飘地操着一口珠圆玉润的方言,问道。 戚奶奶不明就里地看向他。 “讲那么多话,你腮帮子不酸,我耳朵都起茧了。”说完,戚爷爷又接着去浇他院子里精贵的几盆兰花。 戚奶奶闻言,瞬间变了脸。 戚爷爷年轻时也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独断专权的模样和现在的戚奶奶相比不遑多让。可似乎人年纪大了之后心态平和了,精力也跟不上。总之戚爷爷如今年纪越大,脾气就愈发佛了起来。 除了偶尔顶撞顶撞自家火药桶老太太之外。 “哎哟夭寿啦!!”戚奶奶嘴一撇,扯着嗓子便嚷嚷了起来。“我替自家孩子操心还是我的错了吗?全都同我对着干!” 也顾不上对面一颗又一颗地剥着荔枝吃,一颗都不知道递给自己的儿媳妇。 对面的戚妈妈倒是乐得看戏。原本今天上这里来就是将这事情先告诉戚奶奶,免得日后见面再闹出大乱子来。 本来戚妈妈断定此番肯定少不了一顿训斥,却没想到戚爷爷轻飘飘的两句话便把火力转移到了那边,倒叫她乐得清静。 于是戚妈妈慢悠悠地吃了几颗荔枝,便开开心心地告退了。 戚妈妈那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可戚奶奶这里却是越想越生气。 可家里的顶梁柱戚爷爷压根不把这件事情当成事,要么就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要么就说自己年纪大了管不动。到后来干脆便不跟自己说这个话题,自己一开口,他便光顾着哼着京剧浇花,摇头晃脑的,像是没听到一般。 总之,戚奶奶感觉到了孤军奋战的凄凉感。 于是,在这个情绪爆发得最激烈的那一天,戚奶奶干脆谁都没告诉,自己换上衣服穿上鞋,带着手机便独自出了门。 她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个勾引得他孙子连香火都不要了的,叫乔易年的男狐狸精。 在这老太太的脑海里,能把她的宝贝孙子勾引得神魂颠倒的小子肯定是个不简单的货色。别的不提,至少是有一副勾人的好皮囊,再加上叫人措手不及的厉害心机。为了这个,戚奶奶自己专门准备了一套厉害的说辞,至少要让这狐狸精大惊失色,闻风丧胆。 可戚老太太准备好了说辞,也准备好了那个臭小子家的大致方位,却忘了准备自己出门总忘记带的老花镜。 这一下,手机上记的地址也看不清,上了出租车以后司机问她去哪儿,她又支支吾吾半天讲不出来。 凑近了看不清,拿远了更看不清。 没有办法,但又没有开弓还射回头箭的道理。戚奶奶一咬牙,叫司机把车开到戚行戈公司去。 大中午,正是CBD周围道路最拥挤的时候。出租车在两个路口外停下来,被周围拥挤的车流逼停在马路边上,寸步难行。 眼看着前头的车挪了挪屁股,结果紧跟着就追了尾。两辆车就这么停在马路中间,司机顶着大太阳走下车来,你来我往地争执起来。 “还有多远呀?”原本就等得着急的戚老太太问道。 “就俩路口了。”司机道。“您要等着着急就在这儿下车吧,走路比这快多了。” 老太太闻言付了车费,从车上下去,在车流里转来转去,走到了旁边的人行道上。 再接下来该怎么走? 老太太常年待在宜居的郊区,已经是很久没到市中心这样节奏又快又拥挤的地方了。她朝周围看了看,也没在林立的高楼中找到自家公司的影子。 于是老太太只好求助于那个远看近看都模糊不清的手机。 虽说这老花眼看不清楚字,尤其是越近的时候,但好歹拿远一些,还是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的。 戚老太太眯着眼睛,将手机拿在手里朝远处拉。 刚看到什么什么西路一百多少号,戚老太太被人朝边上推了一把,手头一松,竟是被一个年轻男子劈手将手机夺过去,接着那人就像一尾溜进水里的鱼一般,滑不留手地钻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便不见了影子。 戚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得脚下一个趔趄,接着脚腕就使劲地崴了一下,朝旁边摔过去。 戚老太太心想这下完蛋了,早知道就不因为和老头子赌气,一个人都没带,就自己跑到外头来。 幸好,旁边一个眼疾手快的小伙子两步上前,一把将摔向地面的戚老太太扶住。 “奶奶您没事吧?”小伙子紧张地问道。 这小伙子声音清凌凌的好听,一听便是那种正派端方的青年。戚老太太抬头,就看见一个挺拔英气的小伙子,长了张俊朗帅气、颇为讨人喜欢的脸。 戚老太太脸皱起来,委屈道:“刚才那个人把我手机抢了。” 小伙子抬头看了一眼人群,周围已经早就没有抢手机的男子的身影。“您孩子的电话您记得吗?” 戚老太太早就解锁了手机记电话的功能,因此从那之后便再也不难为自己一个老年人的记忆力,谁的电话都没记。 戚老太太摇头:“但是我记得我孙子的公司,小伙子,你告诉我戚氏集团在哪里就行啦,我自己去找他。”反正丢手机是一点都不耽误算账的。 小伙子闻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奶奶,我刚好就在戚氏上班,我直接送您过去。” 这可太好了。 于是戚老太太便挽着这小伙子的胳膊,乐呵呵地跟着他往戚氏走。 这孩子看着跟她孙子差不多大,可完全没有她孙子身上那一系列诸如寡言、冷脸、叛逆等缺点,完全就照着别人家孩子的标准长得。模样俊俏,开朗爱笑,彬彬有礼,说话还稳重又有分寸,戚老太太越看越觉得喜欢得不得了。 她心想,一会儿教训完孙子一定要跟他好好提一嘴这个孩子,莫说升职加薪,以后一定要让自家孙子好好学学人家! 就在这时,小伙子的电话响了。 小伙子笑着让戚老太太稍等他一下。 “喂?”戚老太太抬头,就见这小伙子笑得跟方才不一样。 与温和守礼不同,眉梢眼角都带着甜。 “嗯,我这就在回去的路上,马上就到了。”小伙子道。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小伙子噗嗤笑出声:“才多久没见,就嚷嚷着想我?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又顿了顿,小伙子温声哄道:“好了,马上就到了,你乖一点,好好工作。” 等小伙子挂了电话,戚老太太笑嘻嘻地道:“女朋友的电话呀?” “……嗯,我对象的电话。”小伙子嗯的声音微不可闻,像是走过场一边轻飘飘地掠了过去。 “真好。”戚老太太感慨道。“不像我孙子,太叫人操心了。” “奶奶您也别急,这种事情是真的看缘分。”小伙子道。 “这哪里是看缘分的事情!你可不知道他……!”说到这里,戚老太太戛然而止,没再说下去,只在鼻端溢出一声冷哼。“哼,要是他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说话之间,两人便走到了戚氏楼下。 “奶奶,您孙子是哪个部门的?”小伙子问道。 老太太走进来,从前台到保安都没有阻拦,还都彬彬有礼地行礼。老太太拉着乔易年,长驱直入地进了电梯,颇为驾熟就轻。 “我孙子哪个部门的都不是!”戚老太太抬手按了最上面的楼层。“他是你们的老板啦。” 小伙子神情一僵,面上的笑容一时间都差点收住。 戚老太太笑眯眯道:“嗨呀,你不用怕的,一会我教训完他,叫他给你涨工资。” 接着,便跟小伙子念叨起来:“我这个孙子噢,别的都没得挑,就是一个脾气性格,一个谈恋爱的事情,叫我操碎了心。他从小就不听家里的话,做什么事情都由着自己性子来……” 竟是让小伙子一句话都没插进来。 直到扯着那个小伙子,硬是进了她孙子戚行戈的办公室。 戚行戈看到这幅场景,眼神中也透出愕然来。而被他奶奶强拉进来的小伙子,也一个劲地给他递眼色。 但显然,戚行戈没看懂他的眼色。 “……易年?”他喊道。 老太太早就知道男狐狸精的名字,听见孙子一见自己居然喊对方的名字,顿时眉毛竖起来:“你喊谁呢!” “……?”戚行戈皱眉。 接着,老太太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向这个阳光俊朗,深合她心的小伙子。 只见小伙子尴尬一笑,说道:“奶奶您好,我是乔易年。” 作者有话要说:给小天使们道歉!!!这一阵子实在挪不出时间来,先是期末考试,然后又是收拾宿舍回家等等一系列事情,一直没有分出神来,所以说好的番外鸽了辣么久……跪求小天使们原谅!! QWQ这一章的评论会给小天使发红包,当做是道歉啦! 另外从今天开始算是正式开始假期的更新!明天开始也会开新文w初步打算是开一篇以后另一篇存稿一周,狗花发誓这次再也不会鸽啦!! ☆、番外2 乔易年恢复记忆之前, 戚行戈为了跟他套近乎, 天天喊着他打游戏。 在一起之后, 乔易年想起来这档子事,就趁着戚行戈闲下来的时候喊他陪自己开黑。 “一个人玩多没有意思。”乔易年当时是这么说的。“打游戏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法嘛。” 可向来不会忤逆自个儿师尊的戚行戈居然头一回支支吾吾, 蹭到乔易年身后搂着他的腰, 拿那颗恬不知耻的脑袋在乔易年耳根后来回磨蹭。 “增进感情的方式有很多。”他说着, 手还不规矩地在乔易年身上来回磨蹭,凑着脑袋对着他耳根吹气。 不管哪一世, 乔易年的耳根都是他的命门所在。但凡碰一碰, 保准像按住了开关一般。 于是乔易年老脸一红, 便被戚行戈哄着不可描述了一番。 戚行戈原本想着打游戏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却没想到远远不是。等第二天乔易年腰缓过劲来那里也不疼了,就又提起打游戏的事, 于是戚行戈只好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了两遍三遍, 沉浸在温柔乡里的乔易年逐渐回过味来。 “你又不是属泰迪的,怎么一跟你提打游戏你就要做?”第四次, 乔易年完事以后喘着气躺在床上问道。 戚行戈在他身后讨好地揉着他的腰,没吭声。 “你别是菜吧?”乔易年问道。 戚行戈眉头一条,赶忙翻身而起,压住乔易年, 正色道:“永远不要说一个男人菜。” 接着, 乔易年便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提着一口气,把这臭不要脸的男人一脚踹下了床。 “滚到书房睡去。”乔易年说。 于是第二天, 戚行戈便像个被逼良为娼的小姑娘一般,坐在了书房的其中一台电脑前。 说是自掘坟墓一点都不为过。当初为了让乔易年多在自己家待一待,他专门派人在自己家里并排安了两台高配电脑,曲面大屏,网速爆快,游戏体验比网吧还强。 于是在这样的高配条件下,戚行戈当着自己媳妇的面反复表演了当场去世,直播暴毙,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死法。 到第五局,戚行戈硬着头皮点了开始,没想到乔易年枪都没捡,一落地,便徒手一拳一拳把戚行戈打死了。 戚行戈只敢跑,也不敢还手,屏幕里噼里啪啦的,打得他直喊师尊。 可乔易年的操作和他实在不是一个水平,就算他掘地三尺地要跑,也被乔易年逮得死死的,一拳一拳打成了盒子。 “师尊……”戚行戈的屏幕灰了下去,委屈巴巴地喊道。 “还说自己不菜。”乔易年道。“你以前不是还是什么联邦上将?一点看不出来呀。” 这自然是看不出来。那边打仗都是荷枪实弹,跟按键操作完全不是一种情况。可戚行戈哪敢顶嘴,只好嘟哝着:“联邦战斗水平差嘛,幸好你不在那里,你要是在那里的话,肯定是五星上将,我就是你跑腿的。” 乔易年自然知道这人在哄自己,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也再板不住脸,笑着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不喜欢打游戏就直说嘛,支支吾吾的,像是我在欺负你。” 媳妇儿如此善解人意,自然是要啪啪啪才能表达愉快和感动。 戚行戈原来觉得这就很好的解决了一次危机,却没想到远远没完。 从这以后,乔易年也不再跟自己提打游戏的事情了,自己想玩了,便跟着一个叫吴崇山的帅小伙出门玩游戏。 这倒也不怪乔易年。他实习一个月以后就没什么事做了,戚行戈又忙,他想玩一玩消磨时间又怕耽误他,毕竟自己一提,对方就是把公司拖破产也会抽出时间来陪自己。 可吴崇山不一样,他和乔易年一样属于游手好闲的人。于是两个人臭味相投,又一直关系很好,便总一起约着出去快活。 有时候玩忘了时间,戚行戈忙了一天回家,便面对着空无一人、冷锅冷灶的房子,凄凉无比。 他清楚地记得,乔易年当时说,打游戏是跟人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这样回家独守空房的次数多了,戚行戈心里便不舒服地有了小心思。自家媳妇儿怎么天天出去跟人增进感情到半夜呢?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只觉得肯定是自己游戏打得烂了,媳妇儿嫌弃自己,才跑出去跟别人一起玩。 直到有一次,戚行戈下班回家,在路边的网吧门口看到自家媳妇儿跟吴崇山那小子勾肩搭背地打打闹闹,看起来特别愉快和谐。 戚行戈当时不动声色地停了车,把两人接上车,又把吴崇山送回家。一路上,吴崇山总贼眉鼠眼地在后视镜上打量他,被总通过后视镜审视吴崇山的他抓住了好几次。 而他的小娇妻却丝毫没注意到,横在一边哈欠打得一个接一个。 等到了家门口,吴崇山还特别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戚哥,而戚行戈破天荒地没有礼貌地对待乔易年的亲友,只冷冷地嗯了一声。 吴崇山一愣,心道小乔不是说他对象可好相处了吗? 自己没见过同性恋,所以有些好奇,一路上便难免总打量对方,心里念叨这跟小乔可怎么个谈恋爱法儿啊。却没想到这人眼神刀子似的,一个劲往自己脸上戳。 而这一幕,刚好和乔易年的一个哈欠重合起来。乔易年光顾着打了个舒服的哈欠,压根没注意到戚行戈的针锋相对。 “小乔?”吴崇山有些尴尬,又转头对乔易年打招呼。“我先走了啊。” 这声小乔一下扎到了戚行戈的耳朵。 “啊,好。”乔易年闻言才反应过来,横在车后座上冲他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吴崇山什么都没多想地点头走了,而前座的戚行戈看着媳妇儿千娇百媚的身段和慵懒妩媚的笑容,只觉得自己感情的第一次大危机从天而降。 自己打游戏太菜了,所以师尊嫌弃他,跑去找志同道合的吴崇山去了。 “……师尊?”他问道。“那个吴崇山是你高中同学呀?” 乔易年原本今天打游戏打累了,本来就疲惫。这会儿车上全是熟悉的戚行戈的味道,便昏昏欲睡。于是就没听到戚行戈的话,只眯着眼睛猫似的横在那里打瞌睡。 他这一下没搭理,又在戚行戈心头狠狠射了一箭。 这下这大危机算是坐实了。 戚行戈便也没再说话,一路低气压地把车开回家。乔易年闭着眼睛几乎睡过去,竟是一路没发现自家戚行戈一路上蔫头耷脑的,急需顺毛。 就这样一路回了家。 乔易年匆匆洗漱完冲了个澡,浑身的细胞都放松下去,便往床上一扑,被子都没盖,便睡过去。 他俩今天在网吧里坐久了,少不得腰酸背痛,像是疏于锻炼的老年人。乔易年临睡前还迷迷糊糊的想,真得适可而止,这两天眼见着要开学,就放纵得有点狠。 于是,洗完澡出来的戚行戈便看到了趴在床上的小媳妇柔软的腰背线条。 蔫头耷脑的狗崽子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 他上前压在媳妇儿的身上,故技重施地朝他耳后吹气,抬手熟练地去讨好对方,像只讨好主人的狗崽子一般。 却不料乔易年此时腰酸背痛,被他一压,差点背过气去。 “闹什么呢。”乔易年对他不客气惯了,睡眼惺忪间便一把将他推开。“好好睡觉。” 师尊以前从来不拒绝我的。 戚行戈被他推得坐在床/上,接着便没了动静。 乔易年揉揉眼睛翻了个身,眯着眼正要说话,便被眼前的景象一下子给吓醒了。 只见狗崽子裹着浴袍盘腿坐在自己身侧,神情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一双眼睛眼眶通红,里头含着水光。 吓得乔易年一骨碌坐起来。 “怎么了这是??”乔易年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问道。 “你嫌我打游戏菜,我好好练嘛。”戚行戈声音沉沉的,还带着颤音,一双眼睛里满是委屈的情绪,盯着他。 “……啊?”乔易年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要嫌弃我嘛。”戚行戈声音里带着鼻音。“我在那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后来的几个世界也从来没碰过。但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好好练的。” “……你说什么呢?” “我以后陪你打游戏,你别去和那个吴崇山好。” 乔易年反应了半天,才从这人的语言和表情中读出他的意思。 乔易年瞬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笑着抬手,从戚行戈腰上穿过,倾身上前靠在对方怀里。 “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心思那么细?”乔易年笑道。“我就是闲得无聊,又喜欢玩,怕耽误你工作,才约吴崇山出来的。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就算了。有什么心思就直接跟我讲,什么时候还学会生闷气哭鼻子了。” 乔易年的声音闷闷地震动着戚行戈的胸口。 “……哪哭鼻子了。”戚行戈被某种骤然来临的、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幸福感压得晕头转向,闷闷地回道。 第二天早上,吴崇山又发微信来喊他出去快活。 “不去了,腰疼。”躺在戚行戈怀里,腰疼得动弹不得的乔易年回道。 “昨天坐多了?”吴崇山一想,肯定是昨天玩嗨了,在椅子上坐得腰疼。 “不是坐多了,是做多了。”乔易年回道。 ☆、番外3 联邦的科技日新月异。 戚行戈没回来多久, 那边便研发出了能让戚行戈来回穿梭的精神体技术。 “不回。”戚行戈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头都没抬。“我一个人回去干什么?” “可是上将, 现在技术还不成熟, 没办法带古地球的精神体回到联邦。” “那我还回什么?”戚行戈抬头瞥了他一眼。“滚回去,技术成熟了再来。” “好的, 上将。” 下一刻, 方才那人就又出现了。 “上将, 技术成熟了,您可以带着夫人回联邦看看了。” 戚行戈:……?? 这么快的吗? “将军, 您忘了咱们星际是您的未来嘛。”这人笑呵呵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们可以来到古地球的任意时间节点。” “那怎么不等我一过来, 你们就来找我?” “总统不允许。”那人正色道。“总统说了, 要是不等您追上夫人以后再来, 您会没面子的。” 夫人二字很好地取悦了戚行戈。 “行了,回去吧。”他摆了摆手。“等将军夫人同意了, 我再联系你们。” 熊样。 这天晚上, 戚行戈回了家就告诉了乔易年这个消息。乔易年倒是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戚行戈。 “跟你回娘家嘛, 挺好的。”乔易年靠在戚行戈怀里,笑眯眯地说。 “婆家。”戚行戈纠正道。 “滚去书房睡去。” “好好好,娘家,你说娘家那就是娘家。”戚行戈连忙讨饶。 但口头上吃了亏, 就得在别的地方弥补回来。 接着, 戚行戈便蹭着蹭着将自己的腰往前顶,摸到乔易年的手,便拉着往小戚将军上按。 “师尊……”戚行戈蹭到乔易年耳后, 低声哼唧着喊他。 于是,戚行戈回娘家这事儿又往后拖了好几天。 因为将军夫人要把腰养好。 等将军睡了三天书房、将军夫人终于能够自如跑跳行走之后,将军顶着还有些发红的左脸颊,带着夫人回了星际。 “三年了,联邦的科技终于让我们重新见到了联邦的英雄!”早在这项技术刚研发出的时候,“戚将军要回联邦”这件事情就已经被各大媒体大肆宣传。 “我努力的一大动力就是戚将军。”采访中,这项精神体技术的主要专家抹着眼泪说。“我也是戚将军的忠实拥护者之一,既希望将军能够寻找到自己的幸福,也希望我们联邦的人民不会失去我们的保护神……” 但这事儿沸沸扬扬了一个多月,就像是杀了青还迟迟不定档的电视剧一般,一点苗头都没有。 将军是不是乐不思蜀,不愿意回来了? 是不是将军夫人对联邦心存芥蒂,所以不同意将军回来? 顿时,各种猜测都甚嚣尘上。 终于,在人民的情绪即将爆发的时候,将军携夫人出现在了联邦的总统大楼。 “我整天事情多得处理不完,结果你还不回来,这些人每天堵在楼底下闹我,一个个的像是都没有事情做似的。你这次回来好歹去见见他们嘛,全都是因为你……”戚行戈落地没多久,总统先生便扯着他抱怨。 “不见。”戚行戈面上没什么表情,闻言毫不犹豫地道:“阁下好好解决解决联邦青年的失业问题,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原本戚行戈都自己打算好了。他带乔易年回来,就是为了带着对方像旅游似的散散心。到处看一看联邦的风景,坐一坐星际飞船,到太空里去看银河。 但是现在这情况,恐怕得全程耗在联邦首都星球上开发布会了。 “失业率已经降到百分之三点八六了,这根本不是失业率的问题。这根本就是你……” 总统先生话没有说完,那边戚将军的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渴不渴?”不苟言笑的冷面战神戚将军腆着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凑到将军夫人身边。“我叫他们去给你倒杯水?想喝什么?这边有一些咱们那里没有的饮料你要不要尝一尝?” 总统先生:……。 戚行戈眼睛里只有自家夫人,可戚夫人却更加顾全总统大人一些。 乔易年一来到这里,就被周围的未来科技风格的画风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会儿稍反应过来了一些,便看到了自家戚行戈凑到面前来的大脸。 乔易年赶紧一把将戚行戈推开,稳稳地走到总统先生面前,得体地微微一笑,伸手同总统大人握了握手。 “行戈不太懂事。”他笑道。“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先替他给您道个歉。” 总统大人顶着戚将军刀子似的目光,握着将军夫人的手示意性地晃了两晃,便连忙将手缩回去。 “客随主便,您别管行戈,您看怎么样合适,都由您来安排。” 这下,总统大人也顾不上面色骤变的戚行戈,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答应。 不过,乔易年单知道联邦民众对戚行戈其人有一种可以理解的狂热崇拜,却根本不知道那种崇拜狂热到了怎样的地步。 总统大人自从同意了第一个主办方的发布会邀请之后,便像是洪水开了闸一般,别的各种活动都半推半就地被迫同意了。这一下,上将和上将夫人的档期便一直从这一天排到了一个多星期后。 第二天,乔易年和戚行戈就被领着四处跑发布会的场地。戚行戈倒是不累,毕竟当初过的就是颠沛流离的军营生活。可是作为一个一不想挪窝,就一点都不动弹的死宅乔易年来说,这实在是一种透支了。 一天下来,乔易年就被四处奔波和狂热的目光累得心力交瘁。不过当初是他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他也并没有说什么。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都是敬重戚行戈的人,都是戚行戈当初用生命保护的人。所以自己受一些辛苦也没什么。 就当是陪媳妇儿回娘家走七大姑八大姨了。 但是戚行戈都看在眼里。作为一只疼媳妇儿成癌了的护妻狂魔,戚行戈根本看不得自己媳妇儿受这样的委屈。 “全推了。”当天晚上乔易年精疲力尽地睡下后,戚行戈就一个人蹲在隔音的厕所里给总统大人打电话。 “答应都答应了,你总不能让我失信……” “那你就让我夫人这样到处跑一个多星期?”戚行戈咬牙切齿。“想清楚,我现在可不是你的下属。我带他回来是来散心的,不是来当猴子给人参观的!” “哎呀,戚将军,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大家都是想见你……” “回都回来了,今天也算见到了。”戚行戈冷声道。“你推也好,不推也好,明天我是不会再允许我夫人参加任何活动的!” 说完,戚行戈便挂了电话。 总统先生拿着被挂断的电话,嘀咕道:“答应了的事情还让我再去回绝……我不管,反正整个星系都是我的,戚行戈就算是胆子再大也总不至于跑掉吧?” 第二天,戚将军失踪了。 戚将军带着夫人私奔了。 乔易年第二天睁开眼睛,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头顶是一片完全透明的天窗,天窗外面是在夜空中闪耀着的星河。彩色的星云点缀在星星中间,是他以前在电影中才能看见的景象。 乔易年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架飞船中。船舱中是简单却齐全的家具,从床到沙发桌子等一应俱全。 接着,前面的驾驶舱的门被打开。戚行戈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换了身以前在这里穿的衣服,笔挺的制服,勾勒出这狼崽子的长腿长手和宽肩窄腰。他对着驾驶舱里吩咐了几句,便关上了舱门,走出来坐在床上把乔易年抱在怀里。 “醒了?”他问道。“困不困,再睡一会?” 乔易年摇了摇头:“戚行戈,这时什么情况?” “就——后悔了嘛。”戚行戈声音里染上了一点点委屈。“在那里忙一天,看你回来累成那样,我就后悔了,后悔把你带回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本来带你回来就是想带你看这个。在咱们那边只能远远地看星星,看不到这样的宇宙。所以我就特别想带你回来——”说到这,戚行戈颇为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我以前在军队的时候,最享受的事情就是在行军的时候看星星。” 乔易年闻言,面上不由得染上了一层笑。他戳了戳戚行戈,问道:“说得轻巧,那你联邦那边怎么办?” “不管,他们怎么办都好。”戚行戈嘿嘿一笑,把脸埋在乔易年的颈窝里。“我有你就够了。” “……说什么傻话。” “本来就是,而且一直都是。”戚行戈把脸抬起来,颇为认真地看着乔易年的眼睛。“除了你,谁都不重要。所以你不要为了他们委屈自己。我不亏欠他们,我堂堂正正,所以你也不需要为了我而在他们那里受委屈。” 也许是窗外是漫天的星河,乔易年看着戚行戈,一瞬间发现这个人的眼睛里似乎也藏着漫天星辰。 闪闪发光,一直照到他的心里去。 “乔易年,不管在哪里都是这样。”戚行戈接着说道。“地球的亲人原本跟我没有一点关系,都是创造出来的。联邦这里我付出了全部换来了他们的和平,也是时候退出了。无论在哪里,我最重要的都是你。” 昨天。戚行戈看着乔易年疲惫的脸庞,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脑袋里翻涌的都是这些话。 于是他干脆把乔易年一裹,塞上飞船过二人世界去了。而这些话,他越想越难过,便干脆一股脑地都说出来。 却没想到,乔易年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一点都没有悔悟的意思。 戚行戈于是干脆又重复了一遍。 “所以,乔易年,你不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戚行戈。”乔易年突然开口。 “嗯?” “我之前好像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跟你讲……”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到此为止,刚刚好。 非常感谢一路追到这里的小天使,狗花第一次写文,真的经验很少,文也并不尽如人意。感谢小天使们的包容,有缘的话,我们下一本书见W ↓↓↓↓ 下一本书!就在这里啦!还在等什么,快来接着和狗发一起快活叭! 《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 [昏君与权相双重生] 一代权相疏长喻把持朝政十余年,一朝身亡,普天同庆。 但苍天无眼,居然让疏长喻重生,回到了他刚中状元的时候。这一世的疏长喻,只手就能翻云覆雨,改朝换代不在话下,若要登基为帝,也是轻而易举。 疏长喻:我不,权臣我当够了,我想做个好人。 却不料,他上辈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个傀儡皇帝,竟突然黑化暴走,一路斩神杀佛踏上皇位不说,还硬要把他往权相的位置上推。 “你不是喜欢权力吗?朕全抢来,都给你。” 疏长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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